中年女人在第一眼的意外过后很快恢复自若的表情:“你好,请问这里是周隽的住处吗?”
孟疏雨迟疑地点了下头:“请问您是……”
“我是他母亲,我姓明。”明雁英微笑着说。
孟疏雨眼色稍稍变了变。
“周隽他不在家吗?”
“他有事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孟疏雨知道这时候应该请人进来,但这位明女士显然没提前和周隽打过招呼,看这样子都不一定是从哪里得知周隽住在这里的,“您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明雁英双手交握着低头一笑:“我就在门外等吧。”
孟疏雨这门关也不是,敞着也不是,刚要去口袋里摸索手机,走廊里电梯门移开,周隽走了出来。
脚步一顿过后,周隽上前问:“您怎么过来了。”
他看起来很平静,并没有孟疏雨想象中的敌意。
明雁英笑着说:“新年了,来看看你。”
周隽把孟疏雨的衣物拎给她:“早饭吃了吗?”
“吃了,”孟疏雨接过衣物,“那我先进去?”
周隽点了下头。
孟疏雨拎着衣物去了卧室,把门关上之前看见周隽把明雁英请了进来。
她心不在焉地换着衣服,从内衣到毛衣到外套一件件穿好,在床沿坐了会儿,觉得有点坐不住,起身走到门边,侧耳去听客厅的动静。
两人似乎已经过了开场白的阶段,这会儿是周隽在说话:“您跟我诉这些苦应该不是想听我的安慰,您的诉求是什么?您可以直说。”
明雁英像是被噎了下,过了片刻才开口:“我是想问问你,既然你选择回国了,愿不愿意来帮帮家里?当然了,现阶段是你帮家里,等形势好转,家里也不会……”
“也不会亏待我。”周隽把她难以启齿的话接了下去,“您来找我之前问过周骏的意见了吗?”
明雁英叹了口气:“年前北城那件事我替他道个歉,给你添麻烦了。只要你愿意来,这些我都会打点好,元誉走到今天,已经不是他耍脾气的时候了,大是大非上他拎得清。”
孟疏雨紧张地攥紧了衣袖。
年前北城那件事过后,她其实也明白了,蔡总当初让她当总部考察周隽的眼线,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考虑到周隽的家庭背景。
地产业和智能家居业本身就存在合作,而且周家在美安智家还有话语权充分的股权,蔡总是担心周隽把森代当作试验的跳板,甚至最后把森代的核心资源收入周家囊中。
当然,孟疏雨确信周隽不会这么做,只是没想到周家人还真有这个意图。
门外响起周隽带笑的声音:“是吗?我倒觉得他宁愿元誉没有明天,也不希望把元誉的明天交给我。”
明雁英沉默了。
半晌过去,她重新说:“我听说了森代今年的成绩,你能让森代这样的烂摊子翻盘,我相信你的能力,我给你的条件会比森代,比永颐更高,你可以开个价。”
孟疏雨听得手脚冰凉。
这位母亲是怎么做到前一刻还在打亲情牌,后一刻发现行不通就换一条路,一字一句全成了商人的口吻。
“既然您这么说,”周隽话里还是带着笑,“那您也知道趋利避害是商人的天性,我选择森代不是在做慈善,也不是想接受什么挑战,满足什么成就感,或者拿出什么成绩给谁看,我选择它只是因为有利可图,元誉没有让我看到这样的价值,所以我想——我的价您给不起。”
“但森代也不是你长久的选择,作为一家子公司它永远不可能超过永颐这块牌子,蔡振林现在和你走在一条路上,但迟早有一天,当森代做大到顶峰,你们也会面临分歧。”
“但凡是合作总有结束的一天,我很清楚未来的路怎么走。”
周隽的答复刀枪不入,明雁英似乎也已经黔驴技穷,只能搬出那句:“你别急着答复我,可以先考虑一下。”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不过您大老远跑这一趟,我还是给元誉一句忠告。”
“……你说。”
“元誉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收缩产业战线,剪枝保根。”
门外迟迟没有动静再响起,在孟疏雨怀疑明雁英已经走了的时候,听到她又说了一句:“谢谢,那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
孟疏雨等了会儿,确认明雁英已经离开,轻轻转动门把,从门缝望了出去。
这一眼望见周隽靠坐上沙发望着窗,落地窗外的晨曦给他镀上一层明亮的金色,但他看起来有些孤独。
孟疏雨从卧室走了出去,爬上沙发跨坐上他的腿。
周隽回过眼来,手臂条件反射般揽住她。
“穿衣服好累啊,”孟疏雨唉声叹气,“要男朋友抱抱才会好。”
周隽抬眼看着她,好像知道了,需要拥抱的人不是她。
“孟疏雨,我没有不高兴。”
孟疏雨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话头:“嗯?你不要骗我。”
“不骗你。我从十八岁开始经济独立,十九岁那年出国的钱是大学期间自己赚的,出国后到现在快十年,陆续把以前那些年他们花在我身上的大笔开支都连本带息还了回去,还清以后和他们也没剩多少联系了。”
“那你不恨他们吗?”
周隽摇头:“当年回去本来就是利益交换,他们借我挽回损失,我借他们得到优渥的物质生活,到后来他们没必要再养我,我也没必要再依靠他们,一场合作和平结束,有什么好恨的?想不开的人大概只有周骏,总以为我回国是要跟他抢财产,不知道这几个月睡过几晚好觉。”
“所以你给元誉的建议也是认真的。”
周隽点头:“我当然希望它好,如果元誉乱套,那会打扰我们的生活。”
孟疏雨听着“我们”两个字,开了笑脸:“那你刚才看着外面在想什么呢?”
“算了笔账,我在想,本来我觉得和他们已经两清了,但现在看来还是我赚了一笔。”
“嗯?”
“如果不是他们当初把我送回福利院,我也不会遇见那只小白兔。”周隽笑着看她,“都说种因得果,我得到最好的果不是我现在拥有的财富、事业、地位,是你。”


第58章 喜欢我
因为明雁英这一出插曲,回南淮的路上孟疏雨改了主意,想多陪周隽一会儿,回家之前跟他去一趟南郊看望爷爷奶奶。
和年前九月那次演戏不一样,这次多少带了见家长的忐忑,孟疏雨放话说要去的时候还不觉得,越临近南郊越有点紧张。
之前她和周隽一波三折分分合合,说好“多来来”却失了信,也不知道周隽怎么跟爷爷奶奶解释的。
车子渐渐驶入城乡接合部,任煦在前边开车,孟疏雨坐在后座,手搁在周隽掌心,被他摩挲把玩着一根根手指。
“你别玩了!”孟疏雨反手拍了他一下手背,“我这想事情呢……”
周隽:“不知道我们之前关系是假的。后来你没去他们也没问,可能猜到我们吵架了。不过他们盼我成家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所以不用紧张。”
“……”
他昨晚跟她肚子里蛔虫交流感情了?
话都被他说完了,孟疏雨也没什么好问好想的了,把手重新塞进周隽掌心:“行,那给你继续玩吧。”
前边响起噗嗤一声。
孟疏雨抬起眼,看见任煦堆了一脸笑:“老板娘你别管我,我嗑cp呢。”
“……”
周隽:“开你的车。”
任煦哦了声,握紧了方向盘。
入了小巷,孟疏雨正和周隽说着话,忽然感觉车子停了下来,一抬头,见是前方一辆跑车挤在了窄巷中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咦,那是布加迪威龙吗?”孟疏雨指着那辆银白色的跑车问周隽。
周隽点头。
“居然能在这儿看见我十辈子也买不起的豪车,我上次见这车还是在一个恋爱综艺里呢,哦对,那综艺就是在南淮录的,还是我们南淮经济发达……”
“开布加迪威龙也不能买国家的路啊,怎么就挡这儿了。”任煦吐槽了句,摁了下喇叭,见前边跑车驾驶座下来个宽肩窄腰,身材颀长的年轻男人。
孟疏雨忽然盯着那男人一把抓紧了周隽的手腕:“我天!”
周隽顺着她目光往前看去:“感兴趣?”
“那不是边叙吗?!”
周隽面露疑问。
“就那钢琴家你不知道?”
周隽看着前车副驾驶下来的年轻女人,提醒她:“人家好像有女朋友了。”
“哦天,是梁以璇!”却没想到孟疏雨非但没有失望,还更激动了。
周隽:“这又是……”
“等会儿,不要打扰我嗑cp……”孟疏雨朝周隽竖起手掌,移下车窗往外看去。
见梁以璇指着他们的车和边叙说:“你挡着人家了,快挪车,左邻右舍的多不好意思!”
“啧,你外婆家这儿还挺热闹。”边叙坐回驾驶座。
孟疏雨抓着周隽的手激动到颤抖,压低声说:“周隽,再叙梁缘是真的!我以为这么甜的恋爱是剧本呢!”
“……”
周隽手肘支在窗沿,食指轻轻敲了敲太阳穴。
任煦对着手机屏幕及时读道:“周总,给您百科到了,男方是钢琴家,女方是芭蕾舞演员,两人在去年一档素人恋爱综艺上配对成功,成为了非常具有国民度的一对cp,哦也就是couple,他们的故事被网友戏称为现实版《傲慢与偏见》,两人的cp名就叫再叙梁缘。”
周隽点点头,看向孟疏雨:“喜欢这款?”
“那可不,好喜欢的……”孟疏雨目不转睛盯着边叙和梁以璇,等车子重新往前开去,还恋恋不舍地朝后挡风玻璃望。
望了会儿,忽然感觉车里气氛凉飕飕的,一转眼,发现周隽眼色冷淡地看着她。
孟疏雨心里一个咯噔:“不是,我是说喜欢他俩,不是喜欢那男的,要是那男的没有他老婆,我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就成‘那男的’了?”周隽抬了抬眉。
“那当然,除了我男朋友,都是‘那男的’。”
任煦嘻嘻一笑。
“你看,”孟疏雨指指任煦,“我去年那会儿嗑他们就和任助理现在是一样的。”
“是是是,周总,您别见怪,嗑cp已经是一种流行文化了。”
周隽看看两人,点点头:“就是自己恋爱没谈上,看别人谈恋爱看挺开心的文化。”
孟疏雨、任煦:“……”
*
说话间车子停稳,孟疏雨跟着周隽下了车,走进私房小院,见院子里黄桂芬和常秋石正在修葺一座倒塌的花架。
“小隽来了!”两位老人停了手头的活,一看他旁边的人,惊讶道,“小孟?”
“爷爷奶奶新年好!”孟疏雨笑着挽着周隽的手臂走上前。
黄桂芬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欢欢喜喜迎来:“新年好新年好……好久没见小孟了!”
孟疏雨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奶奶,我之前和周隽闹……”
“是我做错事情,惹她不高兴了。”周隽笑着接话。
孟疏雨看了眼周隽。
黄秋芬看看周隽,问孟疏雨:“那他现在改过没有?”
“改过了奶奶,改得可好了。”
“还有进步空间。”周隽看着孟疏雨说,转眼瞥见一旁倒塌的花架,又问黄桂芬,“什么时候倒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就昨晚大风天给刮倒了,我和你爷爷想着自己修修。”
“我来吧。”
孟疏雨适时松开了周隽的手。
“别急着忙活,来,先吃饭。”常秋石朝两人招招手。
孟疏雨和周隽进了厅堂,在餐桌边并排坐下,看着一桌子熟悉的菜色对周隽感慨:“哇,我算是知道你的厨艺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了。”
黄桂芬笑着说:“小隽经常下厨吗?”
孟疏雨点点头:“我们不忙的时候会在家吃,都是他下厨,我不太会做菜就打打下手……”
两位老人似乎从这话里得到了什么讯息,对视一眼。
“两个人有一个会就行了,”常秋石笑容满面,“快,小隽,给小孟盛碗汤。”
“还是小孟给小隽盛吧!”孟疏雨抢过了汤勺。
周隽侧目看她:“这么着急表现?”
“回头你上我家来,我看你着不着急。”孟疏雨瞥瞥他。
周隽失笑,见两位老人和任煦刚才一样堆了满脸的笑,对他们摇摇头:“说不过她。”
*
吃完午饭,周隽陪着黄桂芬去了院子里修花架。
孟疏雨本来也想跟着观摩,但想想一直黏着周隽多不大气,而且放常秋石一个人在屋里也不合适,就留在了厅堂看老人家练字,给他磨墨。
刚才孟疏雨进门就发现了,那幅她和周隽写的《如梦令》还挂在厅堂墙上,她好奇问:“爷爷,周隽之前回来看您和奶奶,没让您把这幅字撤下来呀?”
常秋石拨下老花眼镜往墙上一看:“哪有,回来一趟一直坐这沙发上盯着那字瞧,我和他奶奶也不敢多问。”
孟疏雨不好意思地笑笑:“让你们担心了。”
“你们年轻人有分有合,这有什么的。”
“现在不会了,”孟疏雨笃定地摇头,“现在只有合了。”
“那就好,爷爷替你们高兴。”常秋石笑着往窗外望去。
孟疏雨跟着望出去,见周隽脱了大衣,只穿了件毛衣,站在阳光下拿了把榔头仔细钉着木板,做个木工活也优雅得像在吃西餐。
常秋石满眼的骄傲:“这些活都是他小时候跟我学的,这孩子打小聪明,学什么都快,不过也是勤奋,你别看他又是跳级又是名校,看着一帆风顺,其实也受过很多挫折,下了实打实的苦功夫。当年初高中的年纪一天只睡五个钟头,那是真拼了命地读书,得亏后来个子还能拔这么高。”
当初刚拿到周隽简历的时候,孟疏雨的确以为他是个天才。
后来才知道,那个少年不过是想快点长大。
“也是您教的好,感觉都没有他不会的事了,”孟疏雨感慨,“哦,除了游泳。”
常秋石转过眼来,有些意外:“他跟你讲家里的事了吗?”
孟疏雨一愣,虽然周隽确实跟她讲了家里的事,但这跟游泳有什么关系?
“讲了,不过没提游泳。”孟疏雨猜测,“是跟他小时候的事有关系吗?要不您跟我讲讲,我去问他估计也说,不过我怕又让他想起不高兴的事。”
常秋石叹了口气:“当年他被送回来,是因为他哥哥和他闹了场矛盾,失手把他推进了家里游泳池,还好大人在,没出什么事,不过后来他就不下泳池了,周家人也不敢再让他们两兄弟住在一起。”
孟疏雨磨墨的手一顿,攥紧了手里的墨块。
原来十一月那次度假,周隽一开始不承认不会游泳的人是他,不是不愿意被谈秦比下去,是不想在她面前提起这些。
孟疏雨有一瞬间喘不过气。
明明隔了这么多年,明明不管是周隽还是常秋石都在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告诉她这些事,但她每每听到都会觉得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像看见一个小少年背着重重的行囊在荒无人烟的路上踽踽独行,但她只能远远看着,没法上前。
“我应该那时候就陪着他的……”孟疏雨望着院子里的周隽喃喃了句。
“没什么,都过去了,那时候你们也不认识。”
“不是的爷爷,”孟疏雨摇头,“您应该二十年前就见过我,就是周隽被送回福利院那个暑假,我跟着我爸爸来您那儿做过慈善。”
常秋石愣了好一会儿,回想着说:“你爸爸是——孟舟平?”
孟疏雨点点头。
“你是当时那个来找小隽玩的小丫头?”常秋石一把拨下老花镜,打量起她来。
“您记得我呢?”孟疏雨也是一愣。
“难怪了……我说怎么小隽在国外这么多年没点动静,回国才那么一阵就交上朋友了。”常秋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爷爷倒真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就记得当时那阵子小隽一个人躲在屋里,谁劝也不肯出去,后来有个力气好大的小丫头从窗户爬进来,硬生生把他拖了出去,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
孟疏雨,不愧是你。
霸王硬上弓可还行。
“我,我还做过这种事……”孟疏雨尴尬地搔搔耳根,想起什么,“那爷爷您知不知道我后来为什么不跟周隽玩了呀,我想不起来了……”
常秋石回想起来:“这个爷爷实在也不记得了,好像你爸爸说你摔伤了不来了。”
孟疏雨也只从她爸妈那里听说了这个,但照周隽说的,她应该在摔破膝盖之前就对他不好了。
可能这个谜团这辈子是没法解开了。
孟疏雨低着头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都过去了,”常秋石看她的眼光真成了在看孙媳妇,“你们小时候的缘分现在也算开花结果了,过好当下比什么都强,你能陪着小隽这么多年,是小隽的福分,爷爷要谢谢你。”
“不用谢我的,”孟疏雨摇摇头,“虽然他也这么说,但我觉得种因得果的人从来不是别人,是自己,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做很棒的人,就算没有我他也会过得好,也会被很多人喜欢,我最多就是给他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
“而且我陪着他,他也陪着我呀,您不知道以前我老找不成对象,还以为自己要孤独终老了,这么说他才是我的福分呢。”
常秋石笑着点点头:“爷爷这下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孟疏雨听得鼻子一酸,想起这个老人年前刚进了一趟鬼门关,在重症监护室里还惦记着孙子成家的事。
当时她以为这只是普通人家每位老人都有的心愿,想着抱上曾孙。
却不知道常秋石没有任何私心,只是希望周隽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院子里,周隽搭好花架,收拾起工具往屋里走来,听见明亮的厅堂响起一道清晰又郑重的女声——
“爷爷,您放心,他会有一个特别特别幸福的家。”


第59章 结局·上
元旦过后就是农历年的最后一个月。
孟疏雨和周隽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从绩效考核到年终总结,比起上个月压力是小了,事情却一点没少。
尤其月中周隽作为子公司总经理将要去集团总部向蔡总和相关高层述职,为了这份述职报告,总经办又是新一轮的征战。
到了述职那天,孟疏雨职业病又犯,出发之前给周隽整了三遍领带,不知怎么有种送儿子去高考的错觉。
然而周隽的气定神闲大概就等同于——在她检查儿子准考证、涂卡笔都带了没的时候,她的儿子说别忙了,并且问了她一句:想我选清华还是北大?
森代的述职被排在下午场,两人到南淮的时候是下午三点。
时隔近半年,再次踏进永颐集团那座矗立在南淮CBD的写字楼,孟疏雨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写字楼还是那栋写字楼,变化的好像是她。
走出电梯,迎面走来一群孟疏雨旧时的同仁,看见周隽流水般分列两边,低头向他问好。
周隽点点头回应了他们,脚下步子不停。
孟疏雨跟在他身后朝走廊尽头走去,走了几步隐约察觉到背后黏连的目光,边走边回头看了眼。
果然见那些老同事在冲她挤眼打招呼。
孟疏雨笑着抛给他们一个眼神,很快转回了头。
周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偏过头压低声说:“孟助理在总部还挺吃得开。”
“要不是这样怎么够格成为周总的助理呢?”
一来一去的职场恭维过后,两人齐齐撇开头一笑,又在临近会议室时齐齐恢复了肃穆的表情。
会议室玻璃墙内,以蔡振林为中心,左右两边运营副总裁、财务副总裁、战略运营部长一字排开。
照孟疏雨的职位和资历,距离踏进这扇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今天的她暂时只能陪周隽走到门外。
孟疏雨把调试完毕的笔记本电脑交到周隽手中,朝他比了句口型:周总,加油。
周隽带着笑点了下头,接过笔记本电脑,走进了那扇门。
*
有森代今年的成绩在,孟疏雨对这场述职倒没什么担心。
因为不方便在会议室外多逗留,等周隽开始述职,她就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刚一坐下就听到敲门声,一抬头,见是她之前带出的实习生陶双双端着茶水站在门外:“疏雨姐!”
陶双双走进来,把茶水端到她眼下。
孟疏雨接过茶,笑着打量她:“怎么样,我不在这半年还顺利吗?”
“挺好的,不过要是疏雨姐你在就更好了,感觉你去了森代以后秘书室都老气沉沉了好多!”
孟疏雨朝她身后抬抬下巴:“不关门就说这话?”
陶双双赶紧回头把门关上,凑上前来跟她八卦:“疏雨姐,我刚瞄了眼,当初你走之前那天晚上蔡总等的客人,就我跟你说简直可以入选‘亚太区最帅100张面孔’的那位原来就是周总……”
孟疏雨回想起这事,点点头说:“我知道。”
“哦,你早就知道啊,我当时还在想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兴趣。”
“不是,”孟疏雨笑着叹了口气,“我也是到森代以后才知道的。”
不然她就不会阴差阳错地制造出这么多丢脸的事故了。
不过都不重要了。
反正最后还不是成了她男朋友。
陶双双感慨:“森代今年真是逆风翻盘了,你不知道,有些人都嫉妒死你了。”
孟疏雨点点头:“确实是我走运碰上个能干的上司,让他们嫉妒呗。”
“那可不是走运,当初森代这么个烂摊子摆在那儿,他们不都觉得总助这差事凶多吉少,有去无回,一个个能躲就躲?本来就是高风险高回报的工作,现在看你得了高回报就眼红,那谁叫他们当初没胆子承担高风险呢?”
“半年过去嘴皮子都利索了啊。”孟疏雨笑着侧目看她。
“疏雨姐教得好!”
两人闲聊了几句,陶双双记起正事:“对了,蔡总叫我给你带个话,说让你述职结束以后留一下,单独去趟他办公室。”
“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说,不过我悄悄跟你讲,估计是要召你回总部的事。”陶双双压低了声,“企管部李部年后要离职了,九成概率是陈经理升上去,但陈经理不是蔡总的直系,企管部这种中枢,没个直系蔡总肯定不放心。森代今年的成绩又超过蔡总预期很多,你的外派刚好可以提前结束,我们都猜企管部这个二把手的位子会给你。”
孟疏雨想起年前十一月蔡振林来杭市时跟她说过,明年总部有个重要的行政岗会空出来,思索着点点头:“行,我有数了。”
*
孟疏雨等完周隽,又成了周隽等孟疏雨。
从蔡振林办公室出来已经是夜幕初降,孟疏雨被陶双双送出写字楼,跟她挥手道别,朝附近的地铁站入口走去。
一路走到地铁口,远远看见周隽的车,她匆匆小跑上前,拉开副驾车门,门还没关先哭丧起脸:“周隽——”
周隽转过头笑:“知道你一上车就要跟我哭。”
孟疏雨一愣:“你都知道了?”
“想把我的人要回去,难道不先问过我的意见?”周隽扬了扬眉。
孟疏雨想想也是,只是刚刚冲击太过,一心想着跟周隽来报这个“噩耗”,没想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