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让你读的?”
“那怎么可能,这种人生大事当然得自己决定了,我当时确实是喜欢。不过工作以后写文书都用官腔书面语,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几年不用也忘本了。”
孟疏雨絮絮叨叨说着,忽然记起前几天跟周隽聊过的话题:“对了,我爸去启明福利院做慈善就是教那儿的小朋友唐诗宋词什么的,你们家呢?”
周隽眯了眯眼:“送钱吧。”
“哦,也是。”孟疏雨点点头,“你真不觉得,说不定就是我们家和你们家都去这福利院做过慈善,我跟你才这么有缘。”
“孟疏雨,我看你谦虚了。”周隽费解地看着她。
“?”
“你没忘本,酸话还挺多。”
孟疏雨一噎。
当初她还嫌弃简丞散步时候说土味情话,现在她自己跟周隽散步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强撑着场面嘴硬:“这哪儿酸了,命运论本来就有依据的,不信拉倒。”
“我说不信了?”
孟疏雨眨了眨眼:“你还能信这个。”
“不是狭义的命运论。”
“那是什么?”
“读没读过博尔赫斯的《致一枚硬币》。”
孟疏雨站住了脚步:“当然读过。”
1966年的某个夜晚,博尔赫斯站在一艘轮船的甲板上将一枚硬币丢入了大海中。
事后博尔赫斯写了一首诗来纪念这枚硬币,诗里有句话翻译成中文大概是说:“此后我命运的每个瞬间,无论沉睡还是清醒,喜怒还是哀乐,都将对应着那枚看不见的硬币的另一个瞬间。”
关于这首诗的赏析很多,孟疏雨也曾经为诗里的浪漫买过单,想象着——
一个人在某个时刻对某个人做了某个举动,这个小小的举动从此延伸出两条命运线,一条是这个人自己的命运线,另一条是对方的命运线。
即使这两条命运线不会相交,彼此看不见,也将在天涯和海角永远遥相呼应。
“我说的是这个命运。”周隽跟着她停了片刻,继续朝前走去。
孟疏雨望着他的背影晃了晃神,追了上去。
*
后半程的路,孟疏雨一直在想周隽口中的命运论里。
本来打算晚上散散步培养周隽对她的感情,没想到最后反倒是她对周隽又多了一点好感。
真奇怪。
周隽这人不光一副皮囊牢牢嵌她审美点上,连内里都恰到好处地契合了她想象中的浪漫。
在附近绕了一圈,孟疏雨被周隽送回小院,跟他道过晚安,回到房间仰面躺在床上出了会儿神。
直到手臂起了一阵痒意才回过魂来。
孟疏雨抬起胳膊一看,小臂上赫然一个又红又肿的圆包。
刚才散步散得太专心,她都没发现被蚊子咬了。
这肯定就是周隽迟到那六分钟里惹来的。
都说山里的秋蚊猛如虎,果然没错。
这蚊子包还和一般的不一样,中心发红,周围淡淡一圈晕开,也不知道怎么咬成这样的。
孟疏雨忍了忍痒,想想不太甘心,拿起手机给蚊子包拍了个特写发给周隽控诉他。
另一头,周隽回到房间关上门,听到手机震动,点开了消息。
微信界面小图跳出,他指尖一滑,手机砰地摔落在地。
一室死寂里,周隽对着虚空缓缓眨了眨眼,迟疑地捡起手机,默了默,重新去看第二眼。
作者有话要说: qaq我也不知道周隽看成了什么,我也不敢说,要不你们说吧,不过声音轻点。
*
博尔赫斯的《致一枚硬币》有很多翻译版本,本章提到的这句诗包括后面的赏析结合了网络资料,也有我自己的加工,不一定准确,大家看个大概意思就好。
第28章 怎么可能
掌心连震三下,照片后的文字消息跳了出来。
孟疏雨:「看见了吗:)」
孟疏雨:「如果你以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蚊子包,那你就错了。」
孟疏雨:「这不是蚊子包,是我等你的勋章。」
“……”
周隽在客厅沙发坐下,双手握住手机,点开大图。
片刻后又重新回到小图。
良久的沉默过去,周隽的视线从屏幕缓缓移开,把手机反扣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对面孟疏雨半天没等到回复,洗漱完换了身睡衣,在套房里翻找起花露水来。
找倒是找到了一瓶,但看功效主要是驱蚊,在止痒上不是特别对症。
正准备叫个客房服务,床头柜的电话响了起来。
孟疏雨接起一听:“您好,请问是1106孟女士吗?您要的止痒露已经送到了,您看是麻烦您到门口取一下,还是给您送进去?”
孟疏雨眨眨眼:“我没叫客房服务。”
“是1218的先生替您叫的。”
“那我来取吧。”孟疏雨挂断电话出了院子,接过服务生手里的止痒露,“麻烦你了。”
“不客气,您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前台。”
服务生转身要走,又被孟疏雨叫住:“是1218的周先生给前台打的电话吧?”
“是的没错。”
孟疏雨低头看了看手心的止痒露,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
次日清早,孟疏雨在套房大床上自然醒转,刚要闭回眼睛继续睡,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敲开了对面另一间卧室的房门。
陈杏打着呵欠开了门,睡眼惺忪地说:“孟疏雨,你这精力是真旺盛啊。”
“我这不是来听你讲昨晚套着什么话了吗?”
“啊?”陈杏一懵,“套什么话?”
孟疏雨也是一愣:“你不记得了?”
昨晚和周隽散完步,孟疏雨一个人闲着无聊,躺在床上看了部电影,看到尾声听见院外传来了男女双重奏——
“五魁首呀,六六六呀,七匹马呀……”
一听就是两个醉汉鬼打墙了。
孟疏雨赶紧出了院子,把陈杏拖了进来,又叫了个服务生送谈秦回去。
陈杏一进门就迫不及待跟她分享,说自己今晚绝顶聪明,先把谈秦喝撂了,然后就在那儿套谈秦的话,套出了好多周隽的秘密,还说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孟疏雨感动得就差给陈杏颁个“好姐妹一生平安”的锦旗,正准备洗耳恭听,陈杏一开口先呕上了,直奔厕所吐了个七荤八素。
吐完说自己实在是不行了,明天起床再跟她讲。
眼看陈杏舌头也大了,人也混沌了,孟疏雨思忖不差这一晚,帮她卸了妆,送她回了房间。
孟疏雨把这前情提要了下,看着一脸迷茫的陈杏喃喃:“陈杏,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喝断片了……”
“。”
陈杏低下头按了按太阳穴:“等会儿,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们理性分析一波,既然我昨晚这么得意来跟你邀功,还说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应该是套到了好消息?”
“有道理。”孟疏雨点了点头。
“既然是好消息,就算不是周隽喜欢你,起码也是得出了你很有希望的结论,对吧?”
“非常有道理。”
“那就OK了,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陈杏拍了拍她的肩,“姐妹,再加一把油,马到成功。”
孟疏雨回忆了下昨晚周隽的表现:“照你这么说,他可能就是那种口嫌体正直的人,昨晚给我叫客房服务,透露了自己的门牌号,说不定是暗示我今天可以去找他吃早饭?”
“我看没毛病。”
*
孟疏雨懒觉也不睡了,化了个妆换了条新裙子,带着陈杏的好消息出发,到1218院门口摁响了门铃。
等了两三分钟,门被拉开。
一看来人是谈秦,孟疏雨稍稍收敛了下喜上眉梢的表情:“谈部,早。”
“哦,孟助理,我这刚想去找你道个谢呢,昨晚麻烦你请人送我了啊。”
“不麻烦。”孟疏雨摆摆手,心想谈秦既然记得这事,应该也记得陈杏跟他套过话,肯定看出了猫腻,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那个,谈部,我找周总……”
“啊,他已经走了。”
孟疏雨一愣:“走了?”
“是啊,他不是有时差嘛,昨晚没睡几个钟头,刚一大早就回去了。”
“他是临时有什么事吗?”
“那倒也没有,就说太无聊了。”
“太……”孟疏雨哽了哽,小声重复了一遍,“无聊了?”
谈秦目光闪烁了下,垂在身侧的手使劲一攥:“对,是这么说的来着。对了还有,周总说你们房间的账他已经一起结了,你们今天退房把押金全取了就行。”
孟疏雨抿了抿唇:“哦,我知道了……”
谈秦轻咳一声:“行,那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陈杏说昨晚她喝大了,不知道有没有问你什么乱七八糟的?”
“哦,她不记得了啊?”谈秦暗暗松了口气,想了想说,“也没问多的,就问了我周总的一些……”
“一些?”
“一些——”谈秦露出点难以启齿的表情,“隐私数据。”
“……”
所以陈杏说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只是因为听说周隽某些数据很可观?
他都对她没意思,数据再可观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果然不该相信醉鬼的话,白白空欢喜一场……
谈秦看着孟疏雨又尴尬又挫败的表情,挠了挠头:“喝大了可以理解,我也没跟周总说,你不用觉得尴尬啊,咱就当这事翻篇了,那什么,没事的话我接着回去睡了。”
“打扰您了。”
孟疏雨点点头退到一边,看着眼前的门彻底阖上,终于绷不住垮下了脸。
嗯,她就是一个让周隽觉得无聊的人。
就是一个让他这么着急算清账目,好两不相欠的人。
*
三天后,森代工业园。
午休时间结束,谈秦拿着文件上了八楼,一眼看到周隽那隔间坐着的不是孟疏雨,是唐萱萱,感觉不太妙,进门压低了声问:“怎么了这是?”
周隽交握起双手看着他:“不是你给我找的事?”
“哎我……”谈秦懊恼地在他对面坐下,“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跟女人喝酒了。”
温泉山庄那一晚,陈杏可着劲儿灌他酒,拼命从他嘴里套周隽对孟疏雨的意思,他一开始是绷着,后来喝大了,多少说了几句不该说的。
半夜醒了酒,一想完蛋,把周隽卖了,赶紧爬起来找他商量补救的对策。
谁知道这一补,不小心补过头了。
“你说要早知道陈杏会断片,你也不用连夜撤退了,我也不放那几句狠话了,这不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嘛。那天我是看孟疏雨挺伤心的,该不会人家这三天一句话没理你吧?”
周隽抬手搔了搔眉心,指指他手里的文件:“报告留下,人走。”
谈秦把文件递过去:“……我真的,我再也不和女人喝酒了。”
“嗯。”
“我错了。”
“嗯。”
谈秦往外走去,走到门边,回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周隽目送着谈秦离开,拿起内线电话的听筒按了个“1”。
玻璃墙外,唐萱萱接起电话:“周总。”
“下午品牌部那个会议我不过去了,让杨秘替我。”
“好的,您临时有其他行程吗?”
“两点钟去趟会展中心。”周隽拿指关节敲了敲眉骨,“叫上孟助理。”
*
接到唐萱萱传话的时候,孟疏雨正好在看十月展会的资料。
跟唐萱萱确认了下周隽是不是只叫了她一个人,得到肯定的答案,孟疏雨应了句好,等人走开,眉毛耷拉下来。
她已经三天没跟周隽联系,本来算盘打得好好的,打算国庆收假那天厚着脸皮找周隽搭车回杭市。
结果温泉山庄周隽那一走,她就忽然提不起劲来了,想着先冷静几天再说吧,反正公司这么多双眼睛在,总不会和周隽有多少单独相处的时候。
没想到这么快就避不开了。
一刻钟后,孟疏雨把车从地库开到办公楼底下,等周隽上了后座,调整好情绪,公事公办地叫了一声:“周总。”
周隽应了声“嗯”,解开了西装外套纽扣。
车里安静下来。
孟疏雨发动车子,把车开出园区,忽然听到后座周隽问:“昨天怎么回来的?”
“您问我?”孟疏雨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没见他在打电话。
“不然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我当然是坐高铁了。”孟疏雨收回视线,唇紧紧抿成一线。
“下次可以联系任煦。”
“他是您的助理,又不是我的。”
“顺路的事,我没那么小气。”
“嗯,您确实很大方。”
大方到觉得她无聊,也可以陪她散步。
大方到不喜欢她,也可以给她买单。
车里再次安静下来。
孟疏雨自顾自开着车,看着前方路况,忽然听到后座传来手机震动。
周隽接起电话:“嗯。”
“解决了。”
“对,那天刚好在温泉山庄度假,离那儿不远就赶过去了。”
孟疏雨倏地抬起眼来。
“没事,不缺这两天假,以后还有机会。”
周隽说了两句,挂断了电话,抬头看向后视镜。
孟疏雨一下子移开了眼,却被周隽逮个正着:“看什么?”
“没什么……”
“有事说事。”
孟疏雨舔了舔唇:“你刚刚在说国庆假期的事吗?”
“嗯。”
“五号那天早上你……”
“家里出了点事,赶过去处理了。”
孟疏雨皱皱眉头:“那谈部怎么说你嫌无聊走了?”
“因为我是这么跟他说的。”
孟疏雨眨了眨眼:“是不方便跟他说实话?”
“嗯。”
“所以你没有觉得无聊……”孟疏雨瞅了瞅他。
周隽轻轻啧了一声:“孟疏雨,你问题真的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狗男人,这都被你圆回来了。
隽总:_(:」∠)_这刀尖舔血的日子有一、、隽了。
第29章 怎么可能
“不是你让我有事说事吗?说了你又嫌我问题多,正话反话什么都给你说了,你这人奇不奇怪……”
孟疏雨憋了三天,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一长串。
抬头一看,周隽别过头把视线挪去了窗外,竟然没有反驳。
孟疏雨收回目光,把着方向盘重新品了品周隽这句话,好像品出了点什么弦外之音。
就像如果月亮比她好看,他会说月亮好看,而不是沉默。
如果他觉得无聊,他也会说无聊,而不是说“你问题真的很多”。
所以他可能不是真的在嫌她问题多。
而是在说他不无聊。
跟她在一起,他不无聊。
三天没雀跃过的心脏忽然跳快了一拍。
孟疏雨握紧方向盘,保持着镇定放轻呼吸,又从后视镜瞄了瞄他。
周隽专注地望着窗外闪过的行道树,依然没有下文。
看起来就是默认了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可是……他这三天没有主动找过她也是事实。
就算他不觉得和她在一起无聊,应该也没觉得多“有聊”吧?
不过……他家里出了事,今天才和人说解决了,也许这三天确实忙得顾不上那么多。
说不定他反而还觉得她都不关心他,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但她是女孩子嘛,追他到温泉山庄已经是豁出去了,没得到回应赌个气也无可厚非,他就不能分出那么三分钟给她一颗定心丸吗?
唉,不过追人的是她,有渣女前科的也是她,现在好像是还不到他反过来哄她的地步……
孟疏雨自己跟自己吵了半天架,上一秒丧气下一秒又痊愈,油门一脚轻一脚重。
周隽人在后座坐得晃晃荡荡,想说句什么,张嘴又停住。
就当坐船了吧。
*
车子抵达目的地,孟疏雨暂时放下这些私事,整理好心情,跟着周隽进了会展中心。
距离这次智能家居展还有一礼拜的时间,各家企业的展馆都已经基本搭建成形。
虽然森代这几年在走下坡路,但在参展这事上倒是年年不落。
按以往的惯例,就是走那种“业绩虽然不太行,派头排场第一名”的特立独行风格。
之前周隽到任的时候,今年展馆的设计图已经敲定,是非常具有科技感的“宇宙星辰”主题。
孟疏雨当时第一眼就觉得华而不实,悬浮又违和:森代经营的是厨电,哪有人在宇宙里做饭的?
果然周隽也不满意,但没在立威之前激进地推翻全部的设计,而是提出了一个改动,把“宇宙星辰”的概念换成“星夜”。
一千平的展馆,四面罩上透明的玻璃墙,墙外是浩瀚星空,墙内厨房主打温馨的暖黄色灯光,整体营造山野露营的氛围。
这一改,既添了烟火气又不失浪漫,确实是点睛的一笔。
虽然还不到最理想的方案,但周隽能在当初新上任阻力重重的情况下补救成这样已经算是力挽狂澜。
孟疏雨和周隽到展馆的时候,技术人员正好在调试灯光。
见周隽突击视察,一群员工手忙脚乱地停下活跟他打招呼。
品牌部的负责人迎上前来,抱歉地说:“周总,孟总助,不知道你们会来,也没提前准备,现场物料还堆得乱七八糟的,脚都没地下,要不我先陪你们去周边转转,让人赶紧打扫整理一下?”
周隽摆了下手:“没关系,你们忙你们的,我有孟助理陪着就行。”
孟疏雨也接了话:“陈经理别麻烦了,周总就是过来参观参观,你们别因为招呼周总耽误了进度,我陪周总转一圈。”
“那行,”陈经理接过身后员工递来的两杯茶水,递上前去,“周总,孟总助,你们喝着茶,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喊我。”
孟疏雨接过茶水,递给周隽一杯,和他一起进了展馆,充当着导游,一路走一路把自己了解过的设计细节讲给周隽听。
绕过一圈,灯光刚好调试完毕,玻璃墙外的星空忽然亮了起来。
孟疏雨一抬头,看见满天璀璨星斗,广角的视野真有了广阔无垠的观感,定了睛感慨:“还挺漂亮的……”
周隽跟着她抬起头去。
远处陈经理见两人在看头顶,朝这边喊了句:“周总,孟总助,这灯效你们看着有什么意见可以提,我们也还在调整呢!”
周隽偏头看了眼孟疏雨:“问你呢,有什么意见。”
“整体效果已经超过我预期了,非要说不足的话……”孟疏雨严肃地想了想,“虽然科学来讲,有月亮的天空可能看不见那么多星星,但艺术上不一定讲究逻辑,我觉得如果加个月亮和墙里的暖黄色灯光做呼应,内外两个场景会融合得更和谐,你说呢?”
周隽似乎没怎么思考就点了点头:“那就给孟助理摘个月亮吧。”
孟疏雨看着他眼底一闪即逝的笑意一愣。
等回过神,周隽已经转过身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又会错了意。
孟疏雨望着他的背影定定站在原地,心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周隽才是那个——磨人的男妖精。
*
和同事接洽过了意见,孟疏雨跟着周隽离开展馆,进到电梯里,按下“-1”层。
却看周隽和她同时伸手摁了数字“1”。
“我们的车停在地库。”孟疏雨提醒他。
“知道。”
“你是打算去别家展馆摸摸底吗?那要不我先去探探路,不然碰上对家负责人还怪尴尬……”
周隽叹了口气:“孟疏雨,你确实比我敬业。”
“?”
“刚收假还没缓过来,出去透透气。”
孟疏雨第一次听到有领导在她面前这么大言不惭地提议摸鱼。
三观还没颠覆重组好,一转眼,她就跟着周隽到了边上一家咖啡店的顶楼。
领导确实是领导,摸鱼也比一般人会选地方,说要透气就绝对不含糊,必须到有空气新鲜的地方。
孟疏雨和周隽上了三楼的露天天台,在一张双人桌坐下。
十月里下午三点半的阳光正好宜人,晒着不冷不热。
周隽脱了西装外套,气定神闲往椅背一靠,毫无心理负担的样子。
“你今天出来这趟,不会只是顺带看看展馆,其实是为了摸鱼吧?”孟疏雨看了看他。
“怎么,我是没带你一起摸?”周隽抬了下眉梢。
孟疏雨对他的理直气壮无话可说,跟服务员点过单,去了楼下的洗手间。
几分钟后重新走上顶楼,刚到天台门边,忽然一眼看到周隽旁边站了两个年轻姑娘。
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模样,正小心翼翼跟他说着什么。
周隽抬头看了她们一人一眼,从桌子上随手拿了笔和纸巾,写了点什么递过去。
两人欢欢喜喜地接过,堆着笑转过身,朝孟疏雨这边走来。
孟疏雨一个侧身避到门后,见两人经过她身边往楼下走去,一路兴奋说着——
“救命救命,他看我那一眼我腿都软了!”
“还以为长这么极品一看就很难撩,没想到这么容易搞到手机号!”
“快点加他微信!”
“等会儿我先酝酿一下开场白!”
孟疏雨的脸黑了下来。
她不过是偶尔跟他出来一趟,离开几分钟就有人见缝插针。
这么一想,他平常一个人在外边得是什么盛况。
而且他还真挺大方,给号码跟发传单似的。
上次在夜店估计也发了不少吧。
难怪当初在日料店,他嘴上说着她套路过时,却还是给了她和陈杏自己的号码。
他这根本是来者不拒!
孟疏雨深吸一口气,回到周隽对面坐下,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突然不想看到他这张脸,拿起手机随手点开了消消乐。
“孟疏雨。”
孟疏雨专心打着消消乐,没有说话。
周隽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上个厕所还能上生气了?”
“你管我。”
服务员过来打断了两人对话,上了两杯咖啡,还有孟疏雨刚才点的一个牛奶冰淇淋。
周隽看了眼孟疏雨,把她的咖啡和冰淇淋推到她面前。
孟疏雨心里有气,看也不看一眼,手指噼里啪啦通着关。
几分钟过去,周隽提醒了她一句:“你的冰淇淋要化了。”
“没空吃。”孟疏雨闷声回了句,话音刚落,眼下忽然出现了一只奶白色的冰淇淋,正凑着她的嘴。
孟疏雨动作一顿,抬起眼来,看到是周隽把冰淇淋喂到了她嘴边。
游戏音效叮铃咣啷作响,一层又一层的小动物头像叠下,很快没顶,GameOver。
孟疏雨看着周隽,带着点试探地低下头去,咬了一口冰淇淋尖,舔了舔唇。
掌心手机忽然传来一声震动。
“孟疏雨,你是真忙。”周隽把冰淇淋拿了回去。
孟疏雨低头去看手机,看到了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你好鸭,我是刚刚在天台问你要电话的女生~」
“?”
孟疏雨抬起头来,对周隽缓缓眨了眨眼。
“怎么了?”周隽跟着眨了眨眼。
“你给错号码了?”孟疏雨问完也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并不存在,毕竟她和周隽的号码差得十万八千里,“不是……你干嘛把我号码给人家小姑娘?”
“你处理不了这种事情?”
“……我怎么处理?”
周隽随意抬了下手:“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第30章 怎么可能
孟疏雨一声不响地看着周隽,掌心手机握得越来越紧,眼睛也盯得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