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敏一听“那个”,俯身在老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老黄一听,眼睛微睁大,呼吸一滞。
沈容想:何敏说的肯定是送大肠的事。那么“那个”,是给她送大肠的那个……鬼吗?
老黄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家把这清理一下,今天提前吃夜宵,回宿舍吧。”
有工人照办,拿一旁的塑料布裹起地上的尸体,打扫现场。
有工人走到老黄身边,忐忑道:“黄哥,我跟你干了这么多年,知道你是个好人,才肯跟你到这个地方来。但是……咱们这才来不到一星期,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啊!要不咱们不干了吧……”
老黄面色凝重地道:“要走,你自己走吧,我给你把工钱结一下。”
“黄哥,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工人道,“这片工地的事,咱们之前不信,现在出了这么多事,就是不信也得信了啊!之前那些接手的施工队,在这里已经死了十多个人了!咱们要在这儿继续耗下去……”
老黄对众人叹道:“你们都知道的,我老黄不是贪钱的人。但是这次的工程款,我真的很需要!我的难处,你们都懂的……”
“黄哥,我们是什么身份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不跟你干,还能去哪儿啊。”
老黄道:“上头的老板为了这个工程,已经提前付了我全款,全部竣工后,还会再给一倍的钱做奖励金。他说死在工地上的工人赔偿金,也全部由他负责。”
他走向沈容等人:“你们是新来的,想走随时可以走。你们的路费,我愿意承担。”
他们是来通关游戏的,怎么可能走?
沈容道:“我们需要钱,不想走。但是我们以前消息闭塞,对这里不是很了解……黄哥,你能不能跟我们说一说具体情况?”
“小王没跟你们说吗?”
沈容等人摇头。
老黄沉吟片刻,摆手道:“行,待会儿回去吃饭的时候说吧。”
何敏先带了一部分人回去,沈容等人也跟着回去。
何敏一到厨房,就先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扫掉地上的大肠。
留意到沈容盯着她看,她拉着沈容和苗雯到一旁,掏出二百块钱给他们:“这个大肠的事不要跟别人说,工人们干体力活很辛苦,说了他们恐怕要吃不下饭的。”
沈容凝视何敏。
何敏有些心虚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苗雯。
苗雯觉得有道理,答应了何敏。
而沈容认定何敏有所隐瞒,在苗雯回厨房洗菜的时候,注视着何敏,问道:“我不要这个钱,也可以不告诉别人这事。但是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给我大肠的人?”
何敏眉头紧锁,有些激动地说:“我怎么可能认识呢!”
沈容沉默地盯着她。
何敏一再心虚,还是咬着牙不说话。
“你别为难她了,她真的不认识。大肠的事,你愿意说就说吧。”
一道女声从何敏身后传来,伴随着脚步声还有轱辘在地上滚动的声响。
沈容闻声望去。
是一个站着的女孩,还有一个坐轮椅的女孩。
何敏回头道,骂道:“你们怎么又过来了!不是叫你们回家好好呆着的吗!”
坐轮椅的女孩头戴棉布帽,口罩遮住脸,道:“你们都在这儿,我们回家做什么。”
站着的女孩不说话。
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地看着沈容,轻轻咬着唇瓣。
这女孩儿长得极美,看上去还很青涩,不到十八岁的样子。眸色浅淡的瞳孔里映着沈容的身影。
沈容望向她。
她矜持地移开视线,嘴角微微翘着,不说话。
沈容直觉感到一丝难以形容的微妙。
何敏道:“你们过来住哪儿?我这儿没地方给你们住了,快回家去!”
轮椅女孩道:“随便找个宿舍住就行,反正这里都一个样。”
她的语气有些颓丧和无所谓。
未成年的女孩儿则漫不经心地道:“不是新来了两个人住进楼上的宿舍了嘛,我们跟她们一起住就好了。”
何敏哼了一声,道:“我告诉你们爸去!”
“妈!”轮椅女孩扬声道:“您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我就想和家人待在一起有错吗!”
“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我很清楚!我不想再在谁死的时候,我连他的尸体都见不到!”
沈容闻言,心道:有故事!
何敏像是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瞪着眼睛道:“随便你们!你们爱怎样怎样!”
她不悦地甩开步子离开。
轮椅女孩冷淡地对沈容打招呼:“你好,我叫黄香雯,这是我妹妹,黄玉雯。”
黄玉雯对沈容点头:“你好。”
沈容自我介绍道:“我叫林湄。”
她能从黄玉雯眼里感受到一种极克制纠结的情绪,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这对姐妹很有故事啊。
沈容目光在她们身上流连了几秒,回了厨房。
她一走。
黄玉雯有些嫉妒的目光就落在了黄香雯身上,压低嗓音道:“你不许亲近她!也不许跟她说话,她是我的!”
黄香雯像被下达了什么指令一样,两眼发直地说了声“是”。很快又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黄香雯去了食堂。
黄玉雯进了厨房帮忙。
其实黄玉雯也不是帮忙,只是围在沈容身边打转。
沈容到哪儿她到哪儿,沈容洗菜她就道:“我来帮你!”
沈容和她蹲在一起洗菜,觉得这姑娘可真是热心肠。
厨房里很快做好夜宵端进食堂。
沈容和五名玩家坐在一桌。
黄玉雯也硬是挤到了这桌来。还有意无意地踹翻了沈容身边的凳子,自己坐在沈容的一侧,不让人坐在沈容的另一侧。
沈容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没有太过关注她的小动作。
老黄看到黄玉雯姐妹俩回来,脸色有点难看,不过没说什么,何敏坐在一旁看着姐妹俩叹气。
沈容对老黄道:“黄哥,你和嫂子也来我们这桌吧。刚刚不是说,给我们讲讲这工地的事嘛。”
于是黄家一家四口都和沈容坐了一桌。
黄玉雯坚持不让人坐在沈容身侧,瞪着黄家三人,暗暗踹烂了沈容另一侧的凳子,愣是让黄家三人挤在了一起。
她依旧是离沈容最近的人。
老黄倒了杯酒,喝了口,道:“这个工地,以前是一个养老院,是我们头上大老板经营的。两年前大老板突然要把养老院全推掉,要建一个学校捐出去,还让人在下面挖地洞造地下室,说是做防空洞。”
“这个项目,两年前就开始动工,然而动工第一天爆破大楼,就死了一个人。当时都以为是意外,没多少人在意,大老板也爽快地赔了钱。”
“可是后来,接二连三地出人命。头一个施工队的包工头就请了风水师来看,风水师在这儿住下施法,结果,风水师也死了。”
“后来没办法,头一个施工队走人不干了。大老板请了大师来做法,又请了第二个施工队,但还是无法动工,不是机器故障,就是人出事。这就又换了第三个施工队,每一个都是这种情况……这个项目就硬生生拖了两年,到现在找到我们,我们也才刚刚开始动工。”
“那边那个大楼,都不是我们建成的,是还没拆,大老板说要留着最后拆。”
老黄又喝了口酒,道:“这个工地玄乎,我知道。但是……”
他重重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沈容沉思起来。
这个工地肯定有问题,而且她直觉,那个大老板也有问题
普通的老板如果只是为了做慈善,不可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按老黄的说法,大老板出手阔绰,赔偿也到位。
两年拖下来,死了那么多人,请了那么多施工队和大师,这得砸多少钱?
真想做慈善,把这钱捐出去都够了。
为何一定要动这块地?
沈容问道:“黄哥,以前这里是养老院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第35章 尸堆工地3.3
老黄道:“养老院不好的传闻?这我倒是没听过。不过大老板本人倒是有一些传闻。”
“大老板叫文鑫,是入赘到常氏集团的。养老院本来是大老板的老丈人开的。后来老丈人去世,就由大老板的妻子常小姐继承。结果两年前常小姐死了,文老板为妻子守着,至今没有再娶。”
“外头都传,文老板如今一定要用这块地做慈善,也是因为这块地是常小姐家祖传的。要是能在这里做点好事,没准儿能给常小姐积点阴德,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
非要用这块地的理由有点牵强,不过代入到感情用事的情况下,也算合理。
目前看来,文鑫没什么问题,养老院也没问题。
留下问题的难道是常小姐一家?
沈容问道:“那文老板这么好,常小姐又是怎样的?他们是不是很恩爱?”
老黄摇头道:“外面都说文老板入赘常家是常老爷子安排的,常小姐并不喜欢他,常老爷子去世后,一直看不起他,打压他。”
“但是文老板很爱常小姐,一直很关心常小姐。常小姐死的时候,他甚至一度在葬礼上哭晕过去,就连常家的人都夸文老板有情有义。”
沈容又问道:“那你们之前请了大师过来看,大师怎么说?”
老黄道:“这我不清楚,之前我不信这个……不过我听说来了三个大师,两个都死了。唯一活着的大师是常老爷子的御用大师,和常家有很多年交情了。”
话说至此,沈容基本能够确定:
这个工地上的事都和常家有关,没准儿还跟那位御用大师有关。
她又问了常家还有御用大师的事。
老黄道:“有钱人发家不都那么回事嘛,全是传闻,具体怎样谁也不清楚。”
何敏这时却突然一惊,想起什么似的,神神秘秘对老黄道:“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吗?”
“啊?”老黄疑惑。
其他工人也捧着饭碗围过来,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目光扫过这些工人,沈容觉得他们也挺奇怪。
明知这里诡异,却不肯走。
她回想起这几名工人不肯走时说的话,把对他们身份的疑问也记在了心里。
何敏隐晦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在上中学。当时这个养老院刚刚建成,我们学校里都传,养老院这块地以前是战争时期的焚尸坑,而且是常老爷子用不正当手段买来的。”
“哦对。”老黄想起来了,“听说养老院刚建成的时候,也死了两个人。”
屋内众人都有些害怕,飞快地扒饭道:“别说这些了,咱们赶紧吃完洗洗睡吧,大晚上怪吓人的。”
黄香雯却意味不明地对老黄夫妻哼了一声,道:“我早跟你们说过这里不对劲,你们还总说我是瞎说。”
她自顾自地推着轮椅离开。
何敏立刻催黄玉雯:“快去看看你姐姐啊。”
黄玉雯不搭理她,亲亲热热地靠着沈容坐,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沈容。
沈容听出黄香雯那番话里的意味深长,起身道:“我去看看吧。”
张灏紧跟着起身:“我也去。”
黄玉雯目光阴鸷地扫了张灏一眼,道:“那我也去。”
三人一起离开食堂。
黄玉雯怕沈容饿,还给她拿了个包子。
沈容边吃边在漆黑的工地寻找黄香雯的身影。
黄香雯明明坐轮椅,可这一会儿功夫,她竟然不见了。
“啊!!!”
楼上传来一声尖叫,来源是沈容现在住的宿舍。
沈容立刻冲上宿舍,就见黄香雯坐着轮椅面对厕所,一幅心有余悸的模样。
她身侧昏暗的阳台上,有一道人影“唰”一下从楼上跳了下去。
可那里分明有防盗窗!
那人影……
沈容问张灏:“你看到了吗?”
张灏点点头,低头在沈容耳边道:“待会儿你到我房间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容点头。
张灏在一众玩家中表现得一直很淡定,应该还算靠谱。
黄玉雯的眼神阴森得仿佛要当场杀人。
她一脚蹬在张灏腿上,张灏猝不及防跪倒在地,莫名其妙地看她。
黄玉雯:“我不小心踢到的。”
张灏:“……”
毕竟是包工头的女儿,不好太过计较。他咬牙忍住疼痛站起来。
那边沈容在黄香雯身边蹲下,问道:“你刚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内心疑惑:黄香雯坐着轮椅,是怎么这么快地上楼的?
黄香雯眼里明显有害怕,却道:“没有,我轮椅撞到厕所台阶,差点跌倒。所以喊了一声。”
听到尖叫的何敏等人也陆续跑来。
何敏冲过来慌忙拉住黄香雯,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是不是又见到……”
“没有!”黄香雯急切地打断道,“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给我和妹妹铺床吧。”
何敏应了声,给黄香雯和黄玉雯把床铺好,又拿了块玉佩来给黄香雯,要她压在枕头底下,说可以辟邪。
本来张灏是有话要和沈容说。
但这么多工人都回来了,他只能作罢,道:“明天咱们几个玩家单独聚在一起的时候再说吧。”
沈容点头答应,拿出洗漱用品准备洗漱睡觉。
站在阳台上拧开水龙头,一股散发着恶臭气味的猩红色水流了下来,染红了水池。
一旁的苗雯吓得低声尖叫。
沈容伸手摸了一下,其中有些颗粒,过了会儿,水又变成了澄清的。
她道:“水龙头太久不用了,刚刚流出的可能是带铁锈的脏水。”
苗雯心仍旧不安地狂跳。
二人在宿舍洗漱完。
黄家姐妹则去了他们父母那儿洗漱,临睡前换了身干净衣服过来。
黄香雯仍旧把整个头裹得严严实实的。
各自在床上躺下后,靠近门口的沈容关了灯,才看见黄香雯在黑暗中摘帽子和口罩。
宿舍内陷入一片安静,只有女生们的呼吸声。
“唉,我睡不着,你们可不可以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啊?”
黄香雯的声音响起。
沈容有些疑惑,黄香雯那么冷淡,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
苗雯道:“我们?我们没什么故事啊。”
就算有,也不可能跟NPC说。
沈容呼吸平稳,虚着眼睛装睡。
宿舍再次安静。
过了会儿,黄香雯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她掀开被子,下床,竟站了起来,径直向厕所走去。
她没有开灯便走进了厕所。
屋内响起“咔哒”一声,厕所门被反锁上。
沈容意识到不对劲,打开灯。
苗雯在灯光下打颤:“刚刚……”
她也看见黄香雯站起来了,问黄玉雯:“你姐姐,她是不是能自己走啊?”
黄玉雯淡然道:“不能,她腿断了。”
沈容冲到厕所门口用力一边拉门,一边道:“你是谁?我今天刚来的时候,看见的人就是你吧!”
厕所里很安静。
苗雯害怕地拉走沈容:“那是鬼,你别惹她!”
黄香雯身上有秘密,沈容还没把秘密打听出来,她怎么可能看着黄香雯出事?
沈容挥开苗雯,道:“没事。”
她背过身去,咬破手指,将血留在舌尖上。
金纹在舌尖出现,沈容对着厕所命令:“从她的身体里滚出来!”
厕所里响起咚一声,似有重物跌倒在地。
门锁响动了一阵,厕所门打开。
倒在地上的黄香雯用一只手撑着上半身,一只手来开门。
她一脸苍白和虚弱,有种无惧死亡的颓丧。
她从厕所爬出来,一直被遮住的头在灯光下清晰地映入众人眼帘。
苗雯一见她的头,就忍不住短促地惊呼一声,连忙捂住嘴巴,道:“对不起。”
黄香雯眼神是死的:“没事,我习惯了。”
她的头上只有稀稀疏疏的一点头发,头皮和脸部大面积烫伤,皮肤全部皱在了一起。一只眼睛的眼皮和下半眼睑连在一起,遮住了大半眼睛。
黄香雯自己在地上缓缓爬着,往床上移动。
沈容蹲下身要扶她。
她推开沈容,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沈容没有强行帮忙,却觉身后有两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猛回头,厕所里一张血色的脸一闪而过,窗外一道人影从窗台跃下。
沈容仔细琢磨那这两道鬼影的具体细节,问黄香雯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还有印象吗?”
黄香雯沉默着爬上床,道:“没事,都睡吧。”
黄玉雯也见怪不怪,从始至终没从床上下来帮过她姐姐。
沈容独自走进厕所,没开灯,将门锁上。
静等片刻,没有异常。
她回了自己床上,再次关灯。
这次宿舍内无人说话。
沈容闭眼准备睡觉,却感到一股阴凉的气息,像铁锁一样压制住她的躯体,让她不得动弹。
有冰冰凉凉的柔软丝状物,像浮尘一样在她脸上轻轻扫着。
鬼压床?
沈容睁开眼,恰对上一张贴在床顶的脸。
它垂下的黑发落在她脸上,散发出一股恶臭,猩红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沈容平静地与它对视。
它的头缓缓下落,无限贴近沈容。
黑发像活物一般,逐渐一圈一圈包裹住沈容的脸,让她不能呼吸。
沈容动了动嘴唇,尽力开口,声音极压抑地小声道:“字条,是什么意思?”
她不怕死,死后杀了这女鬼就行。
但是她要通关游戏,想知道更多信息。
女鬼一愣,眼珠子动了动,黑发逐渐散开,有些茫然,眼里甚至还有恐惧。
沈容心想:怎么回事?这女鬼难道知道她不会死了?
而女鬼手足无措了一阵,竟落荒而逃般飘向了厕所。
沈容身上的束缚被解开,跟去厕所。
就见女鬼蜷缩在厕所的角落,双手抱头。
它身下开始流血,血染红了它的两条腿,染红了地面,在厕所里淤积起来。
沈容半弯下腰问它:“你怎么了?”
鬼闻声,抬头对上沈容的视线。
下一瞬,它的长发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拖拽拉扯,头被迫拉起,露出她满面青紫的脸。
它年纪不大,肤色青白。一只眼睛满是血,另一只掩在头发下的眼睛,周围像被殴打过一样肿胀,眼眶里已经没眼珠子,框内的肉如同被扩张挤压过,形成一个圆洞。
它的鼻子全是淤血,半边嘴巴被撕扯开,露出被拔掉了牙齿和舌头的口腔。
它在颤抖。
然后那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将它拖拽进了墙里。
它消失了。
厕所里的血褪去。
淡淡臭味还弥漫在空气中。
而沈容站在门口,难以忘记它消失时满脸的害怕、无助、绝望……还有,不忍。
沈容愣了一会儿,转身要回床上。
余光却再次瞥见窗外的人影,唰得一下又不见了。
沈容冲到阳台,踩到水池上往下看。
楼下漆黑一片,是朦胧的废墟。
她揉了揉眉心,回床上睡觉。
“姐,姐……给你……嘿嘿嘿……”
“好吃……”
模模糊糊的,沈容听见孩子气的话语。
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强忍着困倦睁开眼。
已经是清晨。
窗外的天泛着青白,整个世界都是冷色调。
一个黑色塑料袋挂在防盗窗内侧。
沈容过去察看,提起塑料袋,便摸到了一手黑红粘稠物,粘着细细沙子。淡淡腥臭味从袋口散发出来,袋内明显装的是一个软软的东西。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苗雯睡得浅,也起床走过来,道,“你听见有人说话了吗?我好像听见有人送东西给我吃。”
原来那不是梦。
沈容提了提黑色塑料袋:“喏,就是这个。”
“什么东西啊……啊!”苗雯睡眼惺忪地打开塑料袋,尖叫一声将塑料袋扔到角落里。
塑料袋内,一块带皮的红肉掉了出来。这肉的皮极薄,中间隔着一层黄色油脂,肉已经发黑收缩,上面沾着的血凝结成了果冻样黑色的血块。
这是人肉。
“大清早的,你们吵什么。”黄香雯淡淡地开口,看了眼时间,“才五点。”
苗雯看向沈容。
沈容道:“有鬼送了肉过来。”
黄香雯起床的动作顿了下,披上外套淡然地坐上轮椅过来,捡起地上的肉塞回塑料袋。
她面对角落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黄玉雯起床慢悠悠道:“那个……又送东西过来了啊。”
黄香雯转面正色道:“不许说出去,也不许把这事告诉我妈!”
她一手拎着肉,一手滑轮椅,离开。
苗雯茫然地望着沈容。
沈容问黄玉雯道:“你姐是不是认识那个送东西的鬼?”
黄玉雯点点头,道:“这事,你要想知道,就去问黄香雯。”
她惆怅地低垂眉眼,也想告诉沈容是怎么回事,可惜那算违规。
沈容不肯接受她违规的帮助。
不过她会一直陪着她,看着她……保护她!
沈容道了声谢,套上外套出门,去找黄香雯。
这么一会儿功夫,黄香雯又不见了。
这太奇怪了!
她们住的可是六层顶楼,黄香雯到底是怎么下去的?
沈容在楼上极目远眺,寻找黄香雯的身影。
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回头,是那四名男玩家的宿舍开了门。
张灏道:“你起床了正好,我本来还想去叫你呢。”
沈容回忆起昨晚和张灏说过的事,把苗雯也叫来,一起进了张灏的宿舍。
六名玩家简单地道了声早。
张灏便直奔主题,道:“我们这个房间里,好像有鬼。”
王秋生道:“昨晚我想给厕所通风,厕所门打不开,猛地拉开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女鬼在厕所里,眨眼间就消失了。”
夏仁峰道:“昨晚关了灯之后我睡不着,还看见窗户外有人影……那人影是朝你们那儿爬去的,你们没事吧?”
沈容说了她宿舍也有鬼,还有昨晚和今早在宿舍里发生的事,道:“黄香雯有问题,她好像一点都不怕鬼,而且还和鬼很熟。”
而且黄香雯对人肉的反应……一点都不嫌恶心,似乎还有点诡异的温情。
她拿出昨天捡到的纸条,道:“还有这个,可能是那个鬼留下的,但是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玩家们拿起纸打量起来,他们也看不出来,胡乱猜了好几个字,却都组不成词。
沈容收回纸条。
张灏道:“不过还好,目前鬼没有害我们。”
邰义翔迟疑道:“其实……我昨晚差点被害了。”
话音落下,屋里安静,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邰义翔。
邰义翔颇为镇定道:“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到有鬼掐我的脖子。但我一睁眼看着那鬼,那鬼的眼神就好像动摇了,这才没事。”
“你昨晚怎么不说?”
“你们不都睡着了嘛。”
沈容:“我昨晚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众人又看向沈容。
沈容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斟酌着提议道:“如果可以。我想我们还是住在一间宿舍比较好。这里鬼有点多。。”
把掐人的、厕所的,井里的都算作一个,窗外的和沈容遇见的送东西的,这最少也有两个。
要是不按最少算……
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气温周骤降,仿佛身处鬼窟。
张灏点头,提议空出张架子床用布遮起来给沈容和苗雯住。
其他人也没有意义。
特殊情况,就不那么讲究男女有别了。
还是聚在一起保命要紧。
众人商定好便开始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