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一瞧见红衣少年,就记起来了,自己在东洲平城的高家,见过这个人:
“君琰?”
撑船的罗旭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大夏天的,他竟然会冷得想要打抖。
摘星发现了他的异状:“你抖什么?”
罗旭与摘星讲了西洲不可小瞧的秘术世家,君家,而后就说道:
“君家的确有个叫君琰的公子,但是……”
“数年前,那小公子心高气傲要历练一番,闯进了西洲魔宗,而后就再无音讯了。那时候,君小公子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西洲人人都在叹他少年早夭啊。”
摘星看了一眼上船的君琰。
少年一身红衣,黑发高挽,五官稚涩,看起来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摘星:“……我记得没错的话,在平城驱邪时,他确实说过自己来自西洲君家。”
罗旭颤抖着道:
“哎哟,这大半夜的在离河鬼雾里划船,竟还真的见到鬼了,夭寿了!”

红衣少年听完摘星的复盘。
他不仅没有被拆穿身份的震怒,反而还露出了一个极为坦然的笑,就好像穆晴和摘星说的不是他一般。
他微笑着问道: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确定我就是魔君吧?”
“我已有元婴期修为,能在我面前将魔气收敛得一丝不露,那就只能是化神期的大能了。”
“而且,同样在离河上被炸飞,我灰头土脸满头是血,你的模样倒是一尘不染潇洒的很,这也证明你比我厉害得多。”
穆晴笑了一下,道,
“再者,我认识一个很了解你的人。”
红衣少年问道:“哦,是谁?”
“你的宿敌,秦淮。”
穆晴缓缓说道,“他与我讲过,你很擅长借别人的皮,披在你自己身上来伪装身份。”
“你也很喜欢这么做,这样的事情你已做过很多回了。”
能力,特长,爱好。
从这三点来看,这红衣少年的身份已经暴露无遗。
他就是西洲魔宗的主子,历代魔君里能为最强,让修真界惧怕不已的大魔头,祌琰。
在秦淮这个怪物横空现世之前。修真界一直活在魔君祌琰的阴影之下,经历了最为混乱的时日。
直至今日,提起魔君祌琰,那些上了年纪的修士都还会脊骨打颤。
“呵。”
红衣少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随即,魔气自四面八方而出,冲天而起,向他聚拢过来。
沧夷剑冢的林木一瞬枯败,从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到灰黄干枯凋零于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飞禽走兽亦被抽干血肉,只余白骨。
在这惊人的浓郁魔气之中。
有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已然发生了变化。
那人仍是红衣,相貌和身形却从少年,变成了英俊的青年男子。
他的五官比先前更有西洲的风味,更为深邃和靡丽。头发仍高高地束着,只是更为散乱,乌黑烦恼丝之中,隐约可见一缕红发。
他的身形也更加高大。
先前看起来不过是个快意潇洒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位居高临下,极具压迫力的君王。
他垂眸低笑。
浑身都在散发着极为不妙的诡邪之气,令人头皮发麻。
祌琰道:
“你师父倒是话多。”
他的嗓音也变了。
更加低沉喑哑,在耳边萦绕不散,似是要缠绵悱恻致死。
“你的话也不少。”
穆晴问道,
“魔君是有什么奇怪爱好吗?比如有能力杀一人却始终不动手,还一路追行,拌嘴逗趣……”
说直白点,他是什么会玩弄猎物的变态吗?
祌琰歪了歪头,似是顺着她的话在思考,半晌,他确定地回答道:
“不,本君杀人一向干脆。”
穆晴抬了抬剑。
“穆仙子未免太粗暴。”
魔修笑着,修长眼尾挑出一个犀利勾人的弧度,说道:
“这种时候,不应该问问本君有什么企图吗?”
穆晴冷笑了一声。
她可不管这个魔头有什么癖好。
之前魔君没有杀她,让她活到了现在。而从现在起,他将再也没有能力杀她。
穆晴运足功力,一剑惊出——!
祌琰还要说些什么。
但穆晴这已经因剑的改换而蜕变,不同于往日的一剑不可轻忽,他只得同样出招来挡。

剑冢之内,江连正拖着伤到了腿脚的罗旭,一步一步地往问剑石的方向挪。
他猜测过,如果穆晴还活着,应该会直接前往选剑之地。
事实也的确如他想的那样。
异象已现,穆晴应是已找上神剑了——
他之前被君琰打断,没来得及和穆晴说:
妖族史册中有记载,沧夷老祖飞升之时打造的那把剑,名字就叫摘星,与你的伴生灵同名。
那记载之中还有一句话:
摘星一剑,万年一现,一剑万年。
江连在异象出现时,心想:
原来她真是神剑之主。
也对。
江连回忆起穆晴挥剑之时的模样。
这世上,除了神剑摘星,还有什么剑配得上她呢?
“到了。”
江连带着罗旭,出了山林,来到了插满无数名剑的黄沙丘土上。
“那是……?”
江连看见,已经塌陷的问剑石下,一白一红两道人影正在对峙。
他不确定道:
“穆晴和……君琰?”
君琰怎么长得和先前不一样了?
尚未等江连找出答案。
那两人手中武器已经击在了一起。
星辰异象之力与浑厚魔力相撞,呈半球形爆发,急速扩开,将漫漫黄土,山野树林乃至远处的离河之水,都直接吹飞成了灰烬!
江连赶忙结印起阵。
不一会儿,灵力和魔力消散,爆炸止歇。
以阵法替自己保住小命的江连,手指微微颤抖,胳膊垂落,连抬都抬不起来。
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连忙看向前方战场。
土丘已陷,万剑已毁。
炸开的巨坑里,不见半条人影。
“穆晴!”
江连唤道:“穆晴?人呢?”

半月过后。
“我们真不能吃了她吗?”
“她还没断气呢,不太好吧?”
“活吃才新鲜呀,死了再吃不就变味了?在说她伤这么重,应该醒不过来了,与其让她继续痛苦,还不如填我们的肚子,也算功德一件。”
……
嘈乱的声音在耳边久久不歇。
穆晴拧着眉,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望向一旁吵她的噪音源。
是几个半大的毛头小子。
只是,这几个毛头小子要么脸上布着魔纹,要么脑袋上长着角和耳朵。
魔族?
还是妖族?
这两族怎么会混在一起?
“醒了醒了,她醒了。”
毛头小子飞快地跑了出去,
“阿娘!我们家的储备粮醒了!我们不能吃她的肉了,呜哇——”
穆晴:“……”
她这是进了个什么狼窝?


第17章 斩仙
不一会儿,那名跑出去的小童,拉着一名穿着粗麻布衣服的妇人回来了。
那妇人似乎刚做过淘洗的活,手还是湿的,正胡乱用围裙几下擦干,朝着投以一个抱歉的笑。
“孩子不懂事,瞎说话,仙子莫要见怪。”
穆晴艰难地挪动脑袋。
她开口道:“……剑,我的剑呢?”
“在这里。”
妇人走到墙边,踩着椅子,从高处拿下了一把漆黑的剑,解释道:
“怕孩子胡乱拔着玩,就先挂起来了。”
她把剑还给穆晴。
剑一落入穆晴手中,就起了反应。剑身上黑漆漆的颜色逐渐褪去,蒙上一层光,随即星辰闪烁,如同明耀星河。
就在妇人感慨着,这果然是仙子和仙剑的时候,剑里突然蹦出来一个人。
是个长相好看的小青年。
穿的衣服很漂亮很华丽,他们从未见过这种像是夜空一样的布料。
青年扑到了床上:
“啊,憋死我了,可算是出来了!”
“这剑怎么回事?离了你的手,就把我关在里面,不让我出来了。”
穆晴痛苦地拧眉:“摘星,重——”
在寻到神剑之后,摘星不仅仅是凝实了,还拥有了相应的重量。
摘星连忙退开。
这一退,就撞到了在屋子里待着的几个小孩。摘星一回头,发现小孩们全都在仰着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摘星:“?”
“哇——!大变活人?”
胡小南惊喜地跳着鼓掌,大喊道:
“再来一次!”
摘星:“……”
“你们……”
半晌,神剑摘星的剑灵惊讶道:
“你们能看见我?”
胡小南不解道:“为什么看不见?”
自有记忆以来,隐身了二十年的摘星也十分不解:为什么突然就能看见了?是得回了剑身之后的变化吗?
穆晴看向胡夫人,问道:
“请问,我们这是在哪里?”
……
三日后,穆晴站一块大石头上,将整个村子都收入眼中。
根据胡夫人的介绍,这里是一个叫做“石北”的村子,坐落在西洲和北州的交界处。村子里什么族类都有,魔族、人族、妖族,甚至还有三个族类的混血……
也多亏了村子的种族构成足够复杂,他们对穆晴并不抵触。
摘星说,她是在和魔君对线时被炸飞,掉到了北边的一条河里,被河水冲到了这百里之外的村子来。
摘星还说自己差点就失落了。
现在还能出现在穆晴身边,纯属他们俩有缘,谁也拆不散他们。
穆晴:“……”
那当然是有缘,没缘分能待在一起二十年吗?
总之,身负重伤的穆晴,就先暂时待在石北村里养伤了。
此时正是黄昏。
穆晴站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刚好看见摘星从林子里,被一帮小孩拽着袖子往外走。
摘星这几日被孩子们拉去帮忙砍柴了。
他作为一个剑灵,砍切的本领十分高强,眨眼之间就能把一棵树砍得稀碎。
不到三日,他已经承包了全村的柴火供应。
看着他被当苦力使,还被夸得满脸高兴的傻模样,穆晴笑了笑。
“仙子,吃晚饭了。”
胡夫人走过来道,
“仙子在看什么呢?笑得这样开心。”
穆晴看着摘星那边——
长着动物耳朵的孩子与面带魔纹的孩子走在一处,熟悉地互相打闹着,后方还跟了个人族的小孩,被同伴们扔的小石头波及之后,就也挥着拳头加入了这场战斗。
“我有个师兄,是个混血。”
穆晴抿了抿唇,说道,“他要是能在这里长大就好了。”
“他有一半的妖族血统,因此在仙门之中步履艰难,自年幼到长大,都过得十分糟糕。”
胡夫人道:
“也许不是仙子你想的那么糟糕呢?”
穆晴疑惑地望着她。
胡夫人笑着说道:
“他还有你这样一个师妹,不是吗?”
穆晴无奈地笑了一下,小声道:
“……其实我是个挺糟糕的师妹。”
她知道了秦无相的身世,却一直在想着要隐瞒住,不要让他回归妖族,回到他父亲身边去。
如果秦无相知晓她的隐瞒,一定会对她这个师妹大失所望吧。

距离天象异变,爆炸惊起的那日,已过去了足有十八日的时间。
这十八日里。
剑修们在合欢派的帮助下,将魔修从邬城赶走,又渡过被蒸发了大半,留下一个巨型水坑的离河,来到了沧夷剑冢。
沧夷剑冢秘境的结界被撕开,里面的山川林木皆被那场爆炸波及,不剩下什么了。
原本是问剑石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巨坑,深陷地下。之前插在问剑石下的万剑,几乎都被毁光了,留下了一坑的碎刃。
剑修们只能遗憾离开,修真界中众说纷纭:
“我就知道那个穆晴不安好心,自己偷摸着取了剑,临死还把整个剑冢毁了,不让我等触碰到剑冢里的剑。这就是天下第一剑的弟子的风度吗?”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若不是穆师妹,你我都要死在邬城之中!”
“可怜呐,如此英才,年纪轻轻就没了。我若是她师父,知此消息,必然要心痛得当场走火入魔。”
……
师父是什么反应,秦无相不知。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的确离走火入魔不远了。
他挖遍了已经变成万剑坑的剑冢,也没有找到穆晴。人、衣服残片……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就好像穆晴凭空从这世上蒸发了一样。
主峰弟子们劝道:
“秦师兄,咱们该回师门了。”
他们同样也很心痛。
当初阁主派他们出来追穆晴,就是为了保她平安。可到最后,他们也没来得及护住穆师妹,反倒是她以身殉道,保住了邬城的剑修们。
秦无相摇摇头,拒绝道:
“不行,我还要找我师妹。”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手中还拿着铲子形状的法器,似乎是要将整个剑冢再翻一遍。
江连追在他背后,劝道:
“秦无相,穆晴是在我和罗旭面前消失的,她真的……”她真的没了。
秦无相:“江道友慎言。”
江连话未说完,就感觉到一股杀意。
这杀意来自前方的秦无相,他戴着斗笠,黑纱遮面,没有露出半分表情。但江连能感受到,他此时极为愤怒。
秦无相道:
“我师妹自幼就运气好,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险境,天也一定会给她留一分生机。”
江连叹了口气。
他追上秦无相,说道:
“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找也不是办法。”
秦无相问:“江道友有何高见?”
江连提议道:“既然秦道友认为,天会给你师妹留一分生机,那我们就去问天如何?”
秦无相猛然顿住脚步。
仙阁弟子们也恍然大悟,一拍手道:
“对呀,去问天机阁不就行了!”
事不宜迟,秦无相掷出佩剑,御剑往中州天城的方向飞去。
江连也御着法器追上。
一名仙阁弟子叫道:
“唉,等等,那是我的飞行法器!”
“江道友,江道友啊!”

石北村的胡家院子里。
一群人围着桌子而坐,捧着碗,趁热喝着碗中的粥。
熬粥的米是穆晴从乾坤袋里找出来的,是东海那边种植的灵米,不只是易于疗伤和饱腹,就连气味也比普通的米香甜得多。
“我听说剑修可穷的呢,连锅盖都揭不开,穆仙子怎么还能拿出米饭来?”
穆晴也不介意这些奇怪的问题,笑着回答道:“我师门不是纯粹的剑派,比较有钱。”
她是山海仙阁的剑修,山海仙阁的丹修、器修和医修皆是修真界第一,赚的钱老多了。
“一定是大门派吧?”
“听说仙门的规矩都很严格,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好像还是西洲魔宗更逍遥自在些,穆仙子要不要入魔?”
“学妖术也不错,听说北海妖皇待人很好的。”
穆晴:“……?”
我师父和我师叔会杀了我的!
胡小南放下碗:“我吃好了!我去村口的果树上摘些果子来给大家吃!”
石北村的村口这几日多出来好多棵果树。
这村子里土地贫瘠,果树种下只能结酸唧唧的小果子。村口的那些果树,是穆晴用灵力和仙术硬养出来的。
“有穆仙子在这里可真好。”
有村民说道,“一想到穆仙子之后会离开这里回师门去,就怪舍不得的。”
“你是舍不得灵米和果子吧?”
“哈哈哈哈哈……”
穆晴一手支着脸,也跟着他们笑。
不过这笑声持续了没有多久,就被慌忙跑来的人打断了。
“小南他娘,小南在村口被人抓住了!”
“穿的浅色衣服,仙气飘飘的,似乎是仙修,口口声声喊着小南是个妖怪,要拿他的命!”
笑声戛然而止。
胡夫人慌忙地站起,要去村口。
穆晴道:“摘星。”
星袍少年重重地放下碗,连桌子都拍的一震。他起身,一眨眼就没了踪影,应该是已经去村口救胡小南去了。
“我去看一看,你们别出去。”
穆晴也站起身,一甩袖子,迈出胡家院子的门口,朝着村口走去。
胡夫人就要跟出去,被好几人拉住了。
她涕泪满面,道:“小南,小南可是我的命啊!”
院子里的人纷纷劝道:
“小南他娘,小南没事的。”
“穆仙长和摘星仙长都是神通广大之人,一定能救下小南的。”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穆晴出门不是为了救胡小南,而是来救路过村口的仙修们的。
摘星比她先到,而且他是个古怪脾气,善恶观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是能以开玩笑的口气,笑嘻嘻地说要杀对面全家的存在。
穆晴如果不出来。
只怕不出一刻,摘星就会收了对方狗头。
穆晴走到了村口。
她远远地就瞧见了这一队仙修,穿着统一的弟子服,腰间别着门派牌子,应该是出身于哪个名门正派。
胡小南正被他们捏在手上。
困着胡小南的那名仙修,一手掐着小孩的脖子,一手捏着他头顶的耳朵。而他身边的那名同修,则是握着一把三寸长的小刀,要将胡小南的耳朵割掉。
说起来,也多亏他们有此奇怪癖好。
否则,胡小南刚被他们擒到手上时,就该立刻丧命,而不是活到这时候,被他们固定在臂弯里割耳朵。
胡小南见到摘星和穆晴,哭着道:
“穆姐姐,摘星哥哥,救我啊!”
“喊什么喊,就是阎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这个小妖怪。”
仙修恶狠狠道:“你不用急,我们一会儿就送这全村的人下去陪你,不会让你孤单的。”
穆晴道:“诸位请住手。”
“哈?住手?”
那仙修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离谱的笑话。
他看向穆晴,问道:
“小姑娘,我瞧着你也像个仙修,怎么和妖族混在一起?”
“你知道妖族是什么东西吗?”
那仙修说道:“当年我师祖,就是丧命于妖族的口中。”
他捏着胡小南的脸。
“别看这张小嘴叫你姐姐叫得这样甜,等以后长大了,可是会吃人的。”
摘星站在穆晴身边,皱着眉道:
“你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杀了不就完了?”
那边的仙修们也是有修为之人,五感比寻常人灵敏得多,自然也就听见了摘星所说的话。
仙修大惊:“你怎能出此邪言?!”
“你知道我等是谁吗?我们可是风苑楼的弟子,是正道名门!你对我们口出杀言,是想与正道作对吗?”
阅览群书的摘星:
“风月楼?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
仙修:“……”
穆晴:“…………”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书!丢死人了!
穆晴咳了一声,道:
“你们放开他,我只说最后一次。”
掐着胡小南的仙修并不惧怕穆晴,他瞪着眼道:“就不放,怎……”
他话还未说完,就感觉手臂一空。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掌,连带着一截手腕,从小臂上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而刚刚还被他困在怀里的胡小南,已经被穆晴揽在了怀里。
穆晴抬着手,捂在胡小南脸上,低声道:
“乖,闭上眼睛,不要看。”
仙修们没想到穆晴真会动手,惊恐地看着他。
为首的那人威胁道:“你,你竟敢……”
“等我们回去了,我师门定然倾尽全力,杀尽此地妖族,杀上你的师门,为我等讨一个说法!”
穆晴低垂着眉眼。
长长的睫毛落下又掀起,睫羽下的一双眼眸,氲着冰冷至极的寒意。
“那你们,就别回去了。”


第18章 企图
秦无相、江连和一众山海仙阁主峰弟子,在天机阁的塔下,就被天机阁弟子们拦下了。
天机阁的首席弟子拱手道:
“师尊日前已吩咐过,不接见仙阁的诸位。”
秦无相问道:
“千师叔这是何意?”
若是穆晴还在世上,便告诉他们穆晴还活着,也不需要多么具体的答案,他自己去找就是。真的遭遇不测,那也可以直接告诉他穆晴没了。
将他们拒在门外不见,这是什么意思?
“师尊之意,我等也揣摩不透。”
天机阁弟子伸出手,作送客状:
“秦师兄请回吧。”
众人杵在了天机阁的塔楼门口,一时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不见仙阁的人,那祁家的人呢?”
“天机阁愿意见吗?”
说话之人乘法器而来,是一名额戴银冠,穿金纹紫衣的英俊青年。他衣饰阔绰,气度华贵风光,如同帝王家出身的皇子。
秦无相道:“二师兄?”
主峰弟子们也惊喜道:“祁师兄。”
来人是秦淮的二徒弟,祁元白。
他出身于祁家,祁家流传着巫族血统,自祖辈起,世世代代守护着南洲灵脉。
如今这种守护已经变为占据,祁家也早已成为南洲最尊贵的世家,在南洲被视为帝皇之家。
对于祁家之人。
修真界的门派,无论大小,都有一种“不可轻易招惹冒犯”的墨守成规。
也许是敬其巫神血脉,也许是惧其实力和野心,总之,在面对祁家人时,大家都十分谦让有礼。
但天机阁不愧为修真界最特殊的门派。
面对祁家人,天机阁弟子也依然有勇气和胆量拒之——
“祁师兄也是山海仙阁弟子,不是吗?”
首席弟子道,“师尊说了,但凡是仙阁弟子,天机阁皆不接待。”
氛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一道冷淡声音传来:
“是吗?”
在场众人,除了江连之外,皆是一惊。
这声音……难不成是?
众人纷纷回头,便见到穿一袭蓝衣的,长相冷若寒霜,脾气却出了名的暴躁的医修。
——山海仙阁阁主,丰天澜。
“阁主。”
“小师叔。”
丰天澜会在此时独身而来,寻上天机阁。想来,应该也是为了寻穆晴的踪迹。
众人默契地朝两边退开,为他让开一条路。
丰天澜负手迈步走上前来,就如霜雪,悄无声息而来,却让天地冰颤。
他来到天机阁弟子面前,道:
“千机子当真要拒而不见?”
他语气平静,全然没有在仙阁之内的暴躁样子,却叫弟子们更觉得胆寒。
主峰弟子们悄悄交流道:
“阁主上次用这种语气说话时,上一秒还好好地说话,下一秒就突然抽剑,砍了对方的头。”
“……阁主不是医修吗?”
“阁主是剑修转医修,他以前是问剑峰的弟子,秦长老的亲师弟,也是个正儿八经的问心剑传人。”
“卧槽,那他岂不是修真界战斗力最强的医修,医术最好的剑修?”
……
天机阁弟子们额上已冒了汗。
事情到此,已全然不是他们这些做弟子的能处理得了的了。
就在此时,塔内传出了天机阁阁主之声:
“见,你亲自来,我若是还不见,就会换秦淮来了吧?我可不想天机阁被问心剑一剑削平。”
声音落下。
一身黑白装束的千机子从塔中走出,来到了仙阁众人的面前。他目光淡淡地扫过人群,在秦无相和江连身上若有所思地停留片刻。
随即,他视线挪回丰天澜身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