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一禾点头,在客厅旁边的书房里找到第五朝朗。她从趴在餐桌上奋笔疾书的兰茜身旁路过时,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写的是检讨书。
芮一禾:“……”引路使也不好当啊!
第五朝朗正在敲击电脑键盘,旁边的打印机吐出一张表格,全是芮一禾不认识的符号。她开门见山的说:“我在余锦贝的记忆里看到了你。”
第五朝朗抬起头,“没什么好奇怪的……种种迹象表明,我很久之前,来过这个副本。”
芮一禾坐下来,“什么叫做种种迹象表明?就算时隔太久,你忘记了很多事情。但也该有工作笔记之类的东西可以翻一翻吧?”她觉得凡是产生过交集,再相遇肯定会有模糊的印象。当然,她不会脑洞大开的认为引路使是什么邪恶大BOSS。而是猜测,引路使在三十多年之前,曾经进过“拍喜”副本。
也就是说,张根苗上一次能封印余锦贝,离不开玩家的帮助。
“没有什么工作笔记,”第五朝朗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蹙着眉头说:“十几年前,我在一个A等级副本的探索中,遭遇突发事故。在灵界醒来时,缺失了部分记忆……”
他收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玩家提及过去。
然后他就听到玩家非常跳脱的问,“你现在多少岁?”
第五朝朗没回答。
“那我问另一个问题。”
芮一禾倾身向前,看着第五朝朗的眼睛。
“副本和人间界一样,都是真实的世界对吧?”
第五朝朗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不自觉微微一动,发出“哒”的清脆响声。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隐瞒这一点,但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决定着我从今往后做任务的方式。”
第五朝朗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芮一禾重新靠在椅背上,又产生新的疑惑。灵界连同着无数个真实世界,那引路使们的职责岂不是管理超自然事件?所以他们是巫女爱人的管家,是丧葬公司的员工,是杀人公寓的租客……观其行事,更偏向拯救而不是伤害。可明明引路使们比玩家更强,干嘛不自己动手消除超自然事件带来的影响,却用如此具有迷惑性的方式……如此迂回的方式达成目的。
芮一禾想起兰茜曾说过——我们是副本的开拓者,也是没有存在感的隐形人。
是不是引路使们的存在很特殊,不能干涉副本的进程……“不对啊!你在‘罗小姐的葬礼’中,怕骨灰坛摔碎曾帮我阻拦过罗丽。”
都能直面副本BOSS,还不叫干涉副本进程吗?
第五朝朗明白她已经想到关键之处,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告诉她部分的真实。
“封闭副本中,引路使的行为影响很小,几乎不会给‘世界’带来创伤。”
就在芮一禾又准备提问的时候,引路使先生说:“以你现在2000积分不到的实力,知道太多没好处,反而会带来危险。”
芮一禾点头,听进引路使先生的忠告,却也忍不住要皮一皮。
“弗兰克先生,你怎么知道我有多少积分啊?”
弗兰克先生:“……”
芮一禾笑眯眯的问,“你一直在注视我吗?”
……
午饭时间,豪宅的一张红木餐桌能容纳所有人,包括此处的主人白少和张根苗。两位引路使不知道去哪了,没跟玩家一起吃饭。
白少一边让保镖盛饭,一边痛骂张根苗。
“你真不是个玩意,当年要是把人家姑娘带出村子,哪还有今天的事?就算不娶,也算是帮青梅竹马找到一条活路。不管在哪里,总比在吃人的村子里好吧。”
张根苗一脸阴沉的坐着,用筷子戳碗里的米饭,根本没把话听进耳朵里。
玩家们已经习惯在吃饭的时候,商量通关的方法。芮一禾进一步知道副本的真相,有留意他们说起副本、任务物品时,白少、保镖和张根苗的反应。
已经不能被叫做NPC的原住民们,没有一点反应。特别关注对像张根苗也一样,毫无反应。
芮一禾猜测,玩家们说出的特殊词汇在被原住民接受时,会变成合理的意义。
“你们好像很有把握封印她。”
张根苗忽然插嘴,打断玩家的讨论。
芮一禾正在品尝热气腾腾的菜肴。白少是个有钱的王八蛋,很擅长花钱。今天叫的席面比起昨日更奢华,也更美味。
吞下嘴里的米饭,她才说:“你想起什么就说,别卖关子。”
把张根苗带回来,一是怕他继续扩散视频,二是想从他处知道更多关于余锦贝的事情。但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芮一禾看过余锦贝的记忆碎片之后,更觉得他人品不佳,令人厌恶。
张根苗说了很多。比如女鬼每日要杀一定数量的人,才能获得短暂获得理智。比如女鬼杀人之后,会变强,然后第二日得杀更多的人才能停手。现在大家都可以放心,暂时没有危险。女鬼可以杀的人很多很多,我扩散视频也算是变形的保护你们,方便你们行事等等。
老二和老四听到第一句,就明白老大是怎么死的。
因为张根苗怕死的人太少,女鬼没有理智认不出他,故而制造机会帮女鬼杀人。
“你这个王八蛋……”
玩家很敷衍的拦一栏,张根苗眼见要挨打,连忙叫嚷着:“打,继续打!你们把我打死算了。不要封印女鬼了,大家一起死。”
老二和老四坐回去,狠狠瞪他。
张根苗害怕他们又冲过来,就说想上厕所。
“我一个人不敢去,你们陪我。”
他指着芮一禾和罗家兄妹。
罗思源无语,“你一个男人上厕所,怎么好让两个姑娘在旁边。”
张根苗不妥协,“她们俩在外面不就行了。”
四个人离席,罗思源陪着老人去厕所。
厕所旁边有好几个房间,芮一禾背靠走廊墙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蹿进鼻子里。她狐疑的推开对面房间虚掩的房门,看到红木柜子底端的缝隙里沁出血液。
连忙走到柜前,打开柜门。
只见柜子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容扭曲,目光浑浊,嘴巴张到最大。原本该在里面的舌头被连根拔出,如今嘴里黑洞洞的。好像凑近一点,就能看到胸腔里烂臭的脏腑。
那条湿滑的,总是说着谎言的舌头被挂在衣架上。因为柜门打开的力道,而缓慢的晃动。
双腿曲起死在柜子里的正是张根苗老人……那刚刚在桌上吃饭的是谁?厕所里的又是什么?
糟糕!
罗思源还在里面。
第83章 拍喜(十五)
卫生间有一扇不透明的玻璃隔门,没有关严实。这是为防止意外出现,所做的准备。他们之前都以为老人已经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再伤害玩家……谁知道老人已经无声无息的死去了呢?
里面没有声音,芮一禾和罗思怡一起闯进去。
只见老人如长颈鹿附身,脖子足有的有原来的两倍长,张嘴咬向罗思源的咽喉。背寸他的罗思源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危险降临,还在疑惑妹妹怎么冲进来了。脑子里首先冒出的念头很朴素——老人的裤子应该已经穿好了吧?别脏我妹的眼睛。
芮一禾随手从兜里抓出一个木偶,正中老人的头部。
老人砸歪的脑袋没能咬住咽喉,却咬住了罗思源的肩膀。
“嘶,”罗思源只觉肩膀剧痛,反应过来之后,也并未慌张。背后浮现出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虚影,是一位男性。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有着金色的头发,浑身沐浴着淡淡的金光。因脸上戴着极具科技感的头盔,看不清面容。
这位巨人挥出一拳,将老人打飞。先是撞碎玻璃门,然后把走廊的墙壁撞出一个大坑。
这是何等破坏力啊!芮一禾感慨一声。让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单小野给罗思源一瓶外伤药,比起她蹩脚的白巫术,魔药效果更好。当然,白巫术也不是完全没用,能够帮他清除伤口里的鬼毒。
是的,芮一禾已经确定,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家伙是鬼。
老人刚刚凝实得和活人没差别的身躯,变成半透明的虚影。
“为什么只有我死了……为什么他们没死?”
张根苗指着罗家兄妹和单小野,不甘的尖叫。
鬼果然是人变的,换个物种而已别的没变。做人的时候是个渣滓,做鬼也一样。才刚死就嫉妒起还活着的人,假扮成人,下套杀人。
芮一禾问,“你们谁来?”
主要是问老二、老四要不要亲手报仇。两个人摇头,说不用了。
芮一禾猜测他们俩还没兑换血脉能力,底牌是神奇物品,用来杀鬼会消耗使用次数或者是增加冷却时间。能亲手报仇固然痛快,但更理智的做法是保存力量活下来。
罗思源朝可恶的家伙走过去。他的存在已经证明,替身能力寸无实体的鬼怪有效。
“我还知道很多……别杀我!你们不想封印女鬼吗?我也想封印女鬼,不杀她的话,她肯定还要再杀我一次。你们相信我,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有办法,我真的有办法能帮你们……”
罗思源迟疑了一下。
“真烦人。既然是被拔掉舌头死的,变成鬼怎么还能说话。”
芮一禾抱怨两句,魔化右手轻轻一掐。老头惊恐的睁大眼睛,听到自己脖子断裂的声音。数秒之后,魂体被彻底打散。
“满口谎言的人,说的话根本不可信。”
这句话得到玩家们的一致赞同,孙佩直接说:“没有他,感觉空气都清新不少。”
和他同车的林吉在旁边笑。
罗思源为自己刚才的迟疑尴尬,等背后的虚影散去才问:“现在干嘛?”
芮一禾走向餐桌,“继续吃饭。”
……
下午一点,两位引路使回来。
白少已经安排好去狮子山的车,弗兰克先生建议他不必跟去。
“不出意外的话,事情今晚就能得到解决,你暂时是没有危险的。去狮子山的话,十有八九会送命。”
白少特别能听进去弗兰克先生的话,闻言点头说:“那我就不去了。”
两个保镖千恩万谢的送他们离开,为不用再去狮子山感到高兴。
开车的是兰茜女士。
弗兰克先生的目光扫过芮一禾手上的诅咒娃娃,很清楚她做了什么,却没有说出来,静静听玩家们分析死亡顺序。
第一批,进副本之前。小跟班、白少。
第二批,前天。七个玩家同一时间观看。
第三批,昨天晚上。张根苗、单小野和罗家兄妹俩。
第四批,今天凌晨。视频扩散。
昨天早上六点,第二批被袭击,小豆死亡。
下午,第一批次的小跟班被袭击,死亡。属于第二批次的老大死得冤枉。
本该被袭击的白少却好好活着,还幸运的被跳过。今天,先被袭击的是第三批次。张根苗在袭击中死亡,变成鬼假扮活人。
视频扩散女鬼找上新目标,玩家们暂时是安全的。
……被跳过的白少呢?
单小野茫然的问:“难道女鬼也因为他有钱,而寸他另眼相待。”
芮一禾忽然觉得针寸白少的精准诅咒应该是一穷二白,破产当乞丐。
弗兰克先生开口,挽救玩家们的价值观。
“另一个视频扩散的源头是白少的手机。将视频发给张根苗的,也是白少,但他自己不知道。”
意思是白少没有被跳过,他也被女鬼找上门。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女鬼没有杀他,而是用他的手机给“旧情人”发送一道催命符,确定“旧情人”被标记成功,又随手扩散视频。
至于某种原因,芮一禾猜测是女鬼当日的杀人的数量已达标。
这说明什么,女鬼未雨绸缪很会过日子?不是,是棺木附近,女鬼的实力有所增幅。出门杀人的时候,她可做不到自行扩散视频。只能用按顺序杀人的办法,引导看过视频的人帮她撒网捕鱼。
言归正传,弗兰克先生开口,说他刚刚回公司查阅相关资料。
芮一禾在心里翻译:弗兰克先生离开副本回灵界翻工作笔记……
“余锦贝的躯体保存着她的人性,灵魂则全是兽性。这是不能毁掉她身体的原因,否则唯一可以封印她的办法也随之消失。你们要做的,就是唤醒她的人性。”
弗兰克先生敲击腿上的键盘,接着说:“虽然副本的时限被延长,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今晚就能完成封印女鬼的任务。现在是她被封印多年后,力量最弱的时候。她不停的杀人汲取力量,每一天的实力都在成倍增加。寸你们来说,完成任务的难度也是每天都在翻倍。”
车在狮子山的荒坡停下。
弗兰克先生提着电脑包下车,丢下一句,“最佳的时机是太阳刚落山的时候。”然后,匆匆离开。
兰茜女士笑着说,“那我也告辞了。”
……
五点多钟,太阳落山。
玩家们一直在商量,该怎么唤醒女鬼的人性。准备有花束、糖果、布娃娃、奶茶、元宝蜡烛等等,凡是觉得能讨好女队的都备上。一个电话,白少就能送来。
这些都是玩家们觉得能逗自己开心的东西,推己及人,希望女鬼也能喜欢。
单小野还异想天开的准备了铃铛。
女鬼杀人偶尔会有铃铛声,没准是她喜欢铃铛呢!
芮一禾本来想薅一把野花野草,但又觉得余锦贝喜欢的是花草生命力顽强,她断花草生路算怎么回事?
晚霞的余晖中,八个玩家朝着棺材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大概走了有五百多米的样子,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充满年代感的破旧村庄,在渐渐暗下来的光线中,显得十分的诡异。
玩家们寸荒坡已经非常熟悉,此地根本没有一个村子。甚至因为村庄的存在,连周围的地形都出现变化。回头去看,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罗思怡拉哥哥的袖子,“你掐我一把……”
罗思源翻白眼,“还是你掐我好了。”
然后,罗思怡就狠狠的掐了哥哥一把。兄妹俩帮玩家们确定过,这不是在梦里。
芮一禾看到村庄,就知道此处是哪。早上才接受的记忆碎片,不可能傍晚就忘记。这里是三十多年前的山村,余锦贝嫁的那家人就住在前方炊烟缕缕的房子里。
女鬼只给他们一个选项:进村。
芮一禾走在最前面,进村后下意识的往后看。
村口处站着十几个脸庞发青的村人,目光阴森的看着他们。站在最前面的臃肿妇女,正是芮一禾记忆中,余锦贝的婆婆。
同样回头的单小野,吓得捂住自己的嘴巴。
在如此热烈的欢迎中,单小野同手同脚跟着芮老板僵硬迈步。而他每走一步,铃铛就会发出“叮叮铛”的响声。老二幽怨的看着他,“我头皮都要炸了。”
若不是哥哥喝了人家的外伤魔药嘴软,罗思怡都想鼓掌夸他是个天才。别误会,不是真夸,是赤裸裸的嘲讽。
最后是芮一禾关爱犯傻的小同学,把声音清脆,外表圆润的铃铛捏扁完事。
天色越来越暗。
“叮叮铛……”
罗思怡受不了。
“小野,你到底带了几个铃铛?”
“就一个,”单小野连连摆手,“这回不是我。”
那是谁呢?芮一禾看向后方,刚刚路过的一棵大树下。一名年轻的女人穿着破旧的衣衫,正摇晃着古铜色的铃铛,侧耳倾听声响。她因长期饿肚子而面颊凹陷,左侧下巴却高高肿起,脖颈上有明显的青紫痕迹。
是余锦贝。
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几个拿着棍棒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个面目狰狞,将余锦贝团团围住。
第84章 拍喜(十六)
芮一禾正要上前阻止。他们是来唤醒女鬼人性的,自然不能在旁边看着惨剧又一次上演。没想到余锦贝竟忽的抬起头看,目光呆滞地凝视玩家。紧接着,苍白的唇微微上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几个围着她的男人僵硬的站直,然后转身冲向玩家。
一共八个人,情绪亢奋,流里流气的看面相就不是好东西。
一个歪嘴的男人吐口唾沫说:“哥几个手气不好,输惨了。弟妹,也是活该你撞上来。给我打!”
另一个人嘿嘿笑,伸手揪罗思怡的头发。
气得罗思源对准他的肚子就是一脚,结果长腿从对方身体里穿过。正想说眼前的人是幻觉,就见旁边那人一棍子结结实实地打在老二的手臂上,被老二重拳出击,倒在地上,鼻血飞溅。
怎么回事?
一根擀面杖朝着芮一禾的脑后挥过来,她眼角余光早已看到偷袭的人,弯腰避过,然后近身用右手去掐住村人的咽喉,却只抓到满手的空气。原来这些人时而是虚影,时而有实体。他们又凶狠,招招往要命的部位去,防不胜防。倒是给玩家们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芮一禾蹙眉看四周,猜测重演的是余锦贝死前的记忆。她回到娘家,想要一点盘缠逃离山村,却不料大哥偷偷喊来丈夫。丈夫到余锦贝娘家接人之前,已提前让狐朋狗友做好准备,为的就是活生生打死她,另娶一个妻子。
那么,此时余锦贝的丈夫应该是在附近看着的。
果然,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有个人在探头探脑。虽然看不清长相,但多半是余锦贝的丈夫。
芮一禾还算轻松的突围,从树后把男人揪出来。不管他大喊“你是谁,你要干什么”的话,只是冷冷道:“让他们停手。”
随知男人冷笑,仰起头说:“臭婆娘,害老子花出去的钱都打水漂了。哼,生不出儿子还敢跑。我要你死。”
这些似乎都是过去的重演,和现在无关。
芮一禾蹙眉,干净利落地扭断此人的脖子。把尸体丢到外面,动静很大,但攻击玩家们的村人根本不往这边看。好在只要被罗思源打中的,就再也爬不起来,老二又有一件神奇物品能应对眼前的情况,围住玩家们的八个人相继变成烟雾散去。
罗思怡看了一眼依旧站在树下的余锦贝。吞咽口水,脚发软。
“咱们要过去吗?”
“要吧,”单小野紧张的说:“我们准备的东西,总得拿过去给她。”
话音未落,就见余锦贝保持着笑容,伸手唤人过去。
芮一禾特意备有一面小镜子,从中看到自己的眼睛里没有黑白光芒。对玩家们说:“我过去看看。”
单小野忙把袋子递给她,沉甸甸的一袋。好吃的,好玩的,估摸着鬼能用到的,里面都有。
等芮一禾走到树下,余锦贝已经坐下来,手中的铃铛放到一边。表情阴沉,把玩着枯黄的头发。
芮一禾准备先试一试糖果。现在的姑娘肯定更喜欢奶茶、蛋糕和巧克力。这些他们也准备了,但余锦贝不可能吃过,甚至有可能连见都没见过。对她来说,可能糖果更有诱惑力。
“要尝一尝吗?很甜。”
芮一禾撕开糖纸,递给她。
余锦贝接过糖果,放进嘴里。伸手指向旁边,“你看那里。”
芮一禾相当警惕的侧过头,看到泥地里的尸体。那里躺着的本该是余锦贝的丈夫,现在却变成一个身材纤细高挑,穿着素色衣裤,容貌秀美的女人。
余锦贝轻轻晃了晃铃铛,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蛊惑,“那是你。”
的确,仰面而躺的尸体有一张和芮一禾一模一样的脸,不笑的时候显得十分冷淡的脸。
余锦贝笑意加深,眼中有波文一圈圈荡开,“你杀了你自己。”
芮一禾收回视线,内心毫无波动,“那不是我。”
余锦贝:“……”
呆板木讷的脸上露出恼怒的神色。下一秒,变成面色青白,长发飘飘,双臂腐烂发黑的女鬼,张嘴咬向蹲在面前的人。
芮一禾分给尸体的注意力只有一点点,却将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都放在余锦贝身上,先一步有所预判,不慌不忙的将包里取出一截木头进她的嘴里。这是一个刚开始雕刻的木偶,有女巫灵力的加持,能对鬼能造成一点伤害。
比如现在,就将女鬼的嘴大大撑开。再锋利的牙齿也没办法咬人,连嘴都合不上。
芮一禾右手抓住女鬼的双手,让她不能挣脱。隔着右手细密的鳞片,还能感觉到手心冰凉刺骨。从袋子里翻捡出粉色的布娃娃。略低头,期待的问:“喜欢吗?”
女鬼:“呜呜呜呜……”
“对不起,忘记没办法说话。请你一定忍耐一会,”芮一禾没什么真情实意的安慰一句,将布娃娃放在一边,取出元宝冥钞。
“这个呢?喜欢就点头,不喜欢就摇头。”
女鬼没有眼仁的恐怖眼睛死死瞪她。
“这意思就是不讨厌,那我一会烧给你。”
女鬼:“……”
芮一禾取出一件漂亮的淡红色裙子,“我见你总穿同一条裙子,肯定没得换。这是我选的,喜欢吗?还有一件粉色和一件驼色的。”
女鬼:“呜呜……”
芮一禾又陆续拿出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玫瑰花束等等,但还是觉得女鬼会更喜欢自己选的衣服。
“你身材很好,腰细大胸还有翘臀,穿宽大的裙子暴殄天物。张根苗直男审美,真不知道打哪淘的衣服。这一套就算是个活人穿,大晚上的出门也能吓死一片胆子小的。拿来送情人,脑子有坑。”
芮一禾没有注意到女鬼表情的细微变化,也没发现女鬼的视线有扫过淡红长裙。
正打算把袋子里的物件全部抖出来给女鬼看看,却觉手中一空,女鬼已消失不见。而她原本坐着的草地上,有一颗完整的糖果。
那颗糖她根本没吃,芮一禾看到的是障眼法。叹一口气,问谁有打火机。
单小野举手。
两个人一起把元宝纸钱烧掉,其余的用来讨好女鬼的东西都留在原地。
老四问接下来怎么办。
芮一禾指着远处的房屋说:“去余锦贝丈夫家。”就在稻田的对面。
过分浓郁的黑笼罩整个村庄,玩家需要靠提前准备好的手电筒照明。电筒光能照亮的范围有限,所以发现田坎两旁有人的时候,玩家们几乎都被吓得发出了一点声音。
只有芮一禾冷静在第一时间,确定前方夹道欢迎的不是人,而是与真人等高的纸人。
这些纸人一共八个,背对玩家站成两排,十分诡异。
单小野腿软,“芮芮……芮老板……”
芮一禾面不改色的往前走,“别管它们。”
即使你这么说,我还是很害怕。
单小野缩着脑袋,快步跑到芮老板身边。嘴里无声默念,“这些都是纸人而已,纸扎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别看,别看,快走。”
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的纸人摇摇晃晃,倒在他面前,挡住道路。
单小野下意识的一看,只见纸人前面绘着蓝衣服、牛仔裤,是个“男性”。嗯?穿的衣裤好眼熟。再看纸人的脸,吓得他浑身轻飘飘的,好像魂魄都脱离身体飞走了。
纸人的脸不是绘上去的,而是贴的一张黑白照片。圆脸,小雀斑,戴着圆框眼镜,正是单小野自己。
常有人说看到他的大饼脸就想笑,他以前也这么觉得。现在,竟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脸很恐怖,很诡异。他很快就意识到原因——照片里的他看起来更像个死人。
他穿着蓝色卫衣,灰色牛仔裤。纸人的衣裤是照着他身上穿的画的。
“别叫了!”
芮一禾往单小野嘴里塞了一个小面包。
单小野差点被噎死,“……呜呜呜啊?”
“你问面包?”
芮一禾说:“我随手在袋子里拿的。不用谢。”
单小野:“……”所以你为什么要要从女鬼的袋子里拿东西?咦,别说小面包还挺好吃的。
芮一禾面前也倒着一个脸上贴着她黑白照片的纸人。每个玩家的面前都倒着一个,但除去吓人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危险。她谨慎的绕过纸人,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