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燕管家说的萧大将军那个传说中的“大靠山”,见了此时的“燕晋”,私底下也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殿下”。
营帐里,胡子花白的萧将军正在和“燕晋”喝茶。
陈秋的视线在卷起的帘子外,看着南方的方向有些出神。
黑甲卫最快应该不到八天就能到洪州,那时他才能够放心。
姜小圆告诉过陈秋,在她来之前,燕媛媛其实已经断气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小哑巴没有发现。
其实燕媛媛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年了,正如燕家人所料想的那样,在这样严寒的冬天,一个活死人是很难熬过去的。
根据线人反馈过来的消息,一年前燕媛媛在家宴上不小心掉进了水里,头碰到了水里的礁石撞伤了头,虽然保住了命,却成了个活死人。
在家宴上掉进水里?
只是江南实在是太远了,若是燕管家那种脚程慢的要走上一个月;就算陈秋派人八百里加急,也要八九天,加上他们这边行军打仗,并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
在这样消息传递十分慢的情况下,陈秋派去江南的人,其实只来得及传回一次消息。
偏偏燕家又把燕媛媛藏得太好,连哑仆都用上了,让他最后甚至没有来得及救下燕媛媛。
其实按照圆圆的说法,燕媛媛大概是真的熬不过去才不幸离世的,但是陈秋仍然不不能排除燕家人下的手的可能。
他承担不起失去的代价,就连自己贴身的黑甲卫亲兵都连夜送去了江南。
饶是如此,没有了那只叽叽喳喳的小神明把他当猫爬架,他竟然有些不习惯。思念就像是什么东西在空旷的心底滋长,才分别不到两天,他就已经不知道出神多少次了。
一直到了萧将军说话,少年才回过神来。
“殿下何必此时去蹚燕家这趟浑水?”
“萧老将军此言差矣,我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也信守承诺。燕晋助我,我保护他的妹妹未果,自是定要帮他她妹妹讨个公道。”
他会尽快查出燕媛媛去世的原因,好告慰燕晋的在天之灵。
燕晋除了一个妹妹外,其实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燕媛媛他没有来得及,但是其他人他会遵守承诺,帮他保护好在乎的家人。
更重要的是……在线报里,陈秋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萧将军此时劝阻陈秋,也有一部分这里的原因。
燕晋是大房长子,他们家的二房,似乎跟太子那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那么……
这就有趣了。
少年眯起了漂亮的凤眸,视线朝窗外看去,
“更何况……南方将乱。”
去岁的洪水和地动接连,就连永嘉帝都不得不砍了几个朝廷命官的脑袋,又写了罪己诏。
今年的南方又突遇雪灾,来年开春的时候,收成就惨了。
连年的灾难下来,偏生朝廷的税收丝毫不减,江南这个粮仓之地都颗粒无收,天下岂有不乱之理?去岁就已经有地方起义不断了。
北边地广人稀,此番打退了金人,定然有一两年的喘息时间。
但是南方恰逢乱时,此时不去,何时去?
不用说……南方还有他最最牵挂之人。
*
姜小圆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暴君秋,而是测试了一下那个【翻看回忆】的灰色按钮。
那的确是一个可以跑到暴君秋那边的按钮,不过或许是以前就是以梦境为载体的,这个按钮只有入夜后才会亮起来。
姜小圆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人形态了,身边还有人看守着她,要是贸然消失被发现了可能会造成一些误会……总是会很麻烦,小哑巴又胆子很小,姜小圆不想吓到她。
她简单地测试了一下之后,就发现系统这一回终于良心了一次。
根据以前的经验,在暴君秋那边她可以待上一整夜12小时,出来的时候只是过去了一场梦的时间,大概两个时辰。
姜小圆掰着手指头精打细算,发现如果自己一整夜重复进入,大概可以一次性在暴君秋那边待上整整两天的时间!
如果这样的话,只要每天晚上等到小哑巴和两个仆妇睡过去,姜小圆就可以安心地跑到暴君秋那里去了。
姜小圆现在每天就是待着“养病”,这个小姑娘似乎真的被遗忘在了这座大雪纷飞的山间寺庙里,想必一时半会儿,姜小圆都要维持着“养病”的状态。
她猜的确实不错,一时半会儿燕家人还不会发现她已经从植物人变成了正常人——至少在云雾山的雪化了之前是这样的。
既然如此的话,姜小圆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暴君秋那里了。
这大概是系统升级后,姜小圆得到的最大意外之喜了。
于是这天夜里,她调整了个闹钟,换算好时间后,姜小圆又收拾收拾了自己的系统空间,顺便吃了点东西填了一下肚子,屁颠屁颠地往暴君秋那边去了。
上一次外面过去了一年,暴君秋这里才过去了三个月。所以距离姜小圆上次离开,还没有过去太长的时间。
她睡下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暴君秋这里却是傍晚时分。
姜小圆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宫墙下面,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皇宫实在是大得有些惊人了,她绕了几圈也没有找到暴君秋的寝殿。
更加奇怪的就是,上一次来的时候皇宫虽然安静,还算是有些个宫人有条不紊地工作着,但是这一次整个皇宫就像是个空空荡荡的鬼城。
姜小圆搓了搓自己的小胳膊,突然间觉得有点儿阴森。
但是好在她并没有迷路多久,很快天边就烧起来了一朵“火烧云”,烧得半边的天空都变红了。
姜小圆爬上墙头往那边瞅了一眼,却发现那哪里是“火烧云”,那分明就是一场大火!
烧起来的方向,似乎就是正中央的宫室。
姜小圆愣了一会儿,心脏突然间狂跳了起来,连自己现在还穿着小熊拖鞋都不顾了,迈着腿就往火烧起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这个场景实在是太像了,太像她在回忆里面看到的暴君自焚时候的样子了。
就连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的事儿都被她遗忘了。
等到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起火的地方,姜小圆才终于见到了人影。
火光是从空旷的平台升起来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寝宫的大火。
地上还有斑驳的血迹,像是被拖行过留下的血痕,角落里似乎还有残留着的哭泣的声音还在回荡,让这方天地看起来简直是一片炼狱。
禁卫军铁骑守在这里,泛着青色冷锐光芒的冷兵器,而不远处跪着瑟瑟发抖的宫人们,仔细一看,足足有上千人——
竟然就是这个本就空荡的皇宫里,剩下的全部宫人了。
正因为他们被都带到了这里,就连几千禁卫军都在,所以姜小圆才能见到了空无一人的宫室、毫无阻碍地来到这里。
几乎是她的脚步声一响起,整个空荡荡、安安静静的空地里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深怕惹怒了那静默在大火前的青年帝王,再次惹来杀身之祸,都齐齐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一眼。
但是这些,姜小圆统统没有注意到。
等到她看见了轮椅上坐着的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的时候,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连那些雪亮的刺刀都没有看到,径直穿过了杂乱的人群,往他身边跑。
青年听到了动静,终于转过了头来,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瞳孔微微一缩,身体几乎一瞬就僵硬了。
还好张德义早就很有眼色地抬手示意,这才让那个小姑娘跑了过来。
她就像只无尾熊似的,冲过去就把僵住的青年给抱住了,埋头在他的怀里,一直到感受到他的体温,她狂跳的心脏才平复了下来。
天知道她看到大火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是不是想不开了,脑子一片空白之间,她甚至还想过从系统商城里面买个灭火器冲过去救人。
但是幸好,暴君秋没有给她当救火英雄的机会,姜小圆后怕不已,埋在青年的肩头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解了狂跳的心脏。
一抬头被风一吹,姜小圆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摸就是一手凉嗖嗖的眼泪,挂在脸上,还怪冷得慌的。
青年仿佛终于从僵硬中回过神来,他抬起了手,就像是哄小孩一样,伸手拍拍她的背,有些沙哑的声音叹息一般道,
“怎么次次见到我都要哭?”
他宁愿她像是前两次那样惹他,也不要这样见一次哭一次。
姜小圆不能说她梦见过他在火里自焚,便道,
“我以为有人要放火烧你的宫殿。”
长发的青年仿佛被这个回答给逗笑了,抱着她的胸膛都因为笑得微微颤动。
他笑了好一会儿,注意到小姑娘还穿着初次见面时候的白色小睡裙,伸手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把她给包了进去。
大手伸手探到她光裸的小腿,他的手顿了顿,只是停了一瞬间,就捞起来了她的两条腿,一起塞进了披风里。
姜小圆这才注意到了自己穿着夏天的睡裙,一路跑过来脸都僵了。
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干脆就像是树袋熊似的抱住了他的脖子,从狐裘的里面冒出来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打了个喷嚏。
她终于想起来了问道,
“这是在做什么?”
青年一顿,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低笑道,
“在杀人。”
姜小圆:……
她瞪圆了眼睛,看向了那边大火的方向,仿佛空气里面都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焦香味。一直到了此时此刻,她才注意到了地上的血迹。
她哆哆嗦嗦问道,“人人人呢……?”
青年歪了歪头,长发被寒风吹得四散,他道,
“你不是已经发现了么?”
姜小圆:……!
那颗漂亮的小脑袋往狐裘里面一缩,“在在在火坑里烧了???”
姜小圆思考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又探头,
“这味道……”
她转过头去,就看见了熊熊的烈火当中,燃烧的不是什么恐怖现场,而是一些器具木料布料,像是从宫室里面直接扒拉出来的。
放眼望去,整个平地上全是堆成小山高的器物,数量之巨大,实在是让人咋舌。
冉冉升起的火焰当中,那些被烧毁的熏香,气味四散,熏得整个空地上都是香味。
姜小圆有些迟钝地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头想要捂住暴君秋的鼻子,就被他抓住了手,他摇了摇头,
“风向吹不到这里。”
姜小圆这才注意到,萧瑟的寒风只往一个方向刮,带走了绝大部分的气味,只有部分扩散到了暴君秋这里。
但是他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药引的气味,这样在流动空气里很快就被风带走的味道,已经刺激不到他了。
“怎么这么多……”
她再次看向了熊熊的大火。
青年道,“不止。”
姜小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远远的空旷的寝殿里里外外的地砖都翻了出来,数量之巨大,远远看过去,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她以为寝宫是安全的,但是姜小圆还是太低估了他们了,也高估了自己的鼻子。
在她留下了信离开之后,暴君真的顺着她提供的线索去查了。
虽然因为常年不上朝,常年在病中,他对内廷和外朝的控制力都大不如前,但是他还有忠心耿耿的黑甲卫,数量巨大的禁军仍然死死地把控在他的手中。
所以趁着这段清醒的时间,暴君下了命令严查宫中。
于是就这么一直顺藤摸瓜,查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就连地砖缝隙里都有,可见是早在暴君登基之前就已经埋下了,数量之巨大,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这么数目巨大的熏香,处理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
香料浸水毁掉,但是一旦干了之后,又会被人找回来;如果香料简单地就地掩埋,也不保险……只有统统都毁掉了,才会让人觉得放心。
最干净的方法就是全部烧光。
所以被查找出来的这一批又一批的香料,就被运到了宫中的下风口焚烧。
“我的确是杀了一些人。”
他解释道,轻飘飘的,似乎也不想隐瞒些什么。
不可能所有的香料都是在他搬进皇宫之前就已经埋好了的……宫里还有很多的奸细。
这些人,都被他抓起来处理掉了。
而剩下的宫人们瑟瑟发抖地跪在下面,不过是叫他们过来杀鸡儆猴罢了。
他的手段确实粗暴简单,但是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他剩下的时间越来短。
姜小圆气得不行。
那些人猖狂到了什么地步呢?就连寝宫的地砖里都有,那香料的数量……可以说到达了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步。
要是暴君秋没有挖出来,日复一日的,他不管疯才奇怪。
“究竟是谁?”
火光满天,将他的侧脸映照得半明半暗。
青年笑了笑,看向了渐渐黑下去的天色被火光映照,声音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苍凉和沙哑,
“我的好父亲啊。”
姜小圆想起了记忆里,那个临死前还在跪在地上哭着求着暴君秋,试图使劲回忆往昔,唤起青年一点点的同情心的永嘉帝。
他求饶的时候还在忏悔,试图讲起小时候抱着小太子骑大马的往昔,谁又能想到,他背后还留下了这如此狠毒的一招呢?
姜小圆恨得牙痒痒,青年的声音却无波无澜,
“一个死人而已,拉他出来鞭尸也无用了。”
永嘉帝死了,他留的后手还在朝中,除了他以外,还有许多许多想要他死的人。只是青年已经不确定自己还能清醒多久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他连自己的皇宫都只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处理了。
这批熏香被处理掉了,但是并不代表着事情就结束了。
只是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甚至有些贪婪地注视着怀里的小姑娘,试图把她的样子记得更加清楚一点。
他想问她,为什么这一次来得这么快,也想问问她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他还能见到她几次?
只是他一句话也没有出口,静默地注视着她。
姜小圆浑然不知,气着气着突然间想起来了什么——
这里永嘉帝确实死了没有办法鞭尸了,但是少年秋那里,永嘉帝不还是好好地当着皇帝么?
青年不知道小姑娘已经掏出了记仇的小本本,或许是寒风太冷了,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姜小圆回过神来,连忙想要下地推着他回去,谁知道还没有下来,就被人抓住了脚踝,摁在了他的怀里。
“怎么光着脚?”
微凉的手指触感,停在她光滑柔嫩的小腿皮肤处,让她的皮肤微微有点被凉得起了一点儿的鸡皮疙瘩。
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腕,却被他修长的手指捏紧了,有些微凉的触感和暖呼呼的皮肤是两个极端,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他松开了手,
“太冰了是么?”
他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垂下的长长睫毛,在眼底的青黑衬托下,有些病态的苍白。
姜小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一点负罪感,连忙道,
“不是太冰了,而是……”
下一秒,那只微凉的手指就来到了她的腿弯处,微微一用力,她就彻底坐在了他的怀里。
坐着轮椅的青年帝王十分有耐心,一直到她放下了戒心,才带着她进了另外一间宫室,把晕乎乎的她放在了软和的床榻上。
暖烘烘的地暖熏得这间宫室舒服得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事到如今,姜小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仿佛从刚刚冲进人怀里开始,他就有意无意地控制住了她离开的脚步,一直到一步步将她困在了怀里。
小动物的直觉让她觉得十分不妙,她下意识回忆了一下刚刚,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呀?
但是她隐隐约约觉得,肯定是在她不在的时候下,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而且她还不知道。
这个糟糕的感觉、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她动了动自己小爪子就想遛下床,谁知道还没等她动作,她脚踝就被人抓住了。
微微一用力,青年就把她拉到了身下,长长的黑发垂了下来,气息像是潮水包裹着她。
现在的暴君秋,仿佛是一瞬间卸下了伪装的大型野兽,明明还是漂亮得让人目眩神迷,却仿佛是突然间露出了侵略性的一面,让姜小圆才意识到——
上一次见面时他那么好说话,那么温柔又和蔼,很可能只是因为他没力气了。
但是显然,他现在很清醒、很清醒,已经不是上一次那副病重时的无力样子了。
她咽了一口口水,第一次这么怵他,她很想说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但是显然对方没有给她废话的机会。
“有一件事……从刚刚我就想问你了。”
他抬起了她下巴,低下头来,充满诱哄地问道——
“乖乖,告诉我……”
“秋秋是谁?”
只是,谁都知道,这是熟悉的致命题口吻。


第46章 吻
前不久红鸠发作的半梦半醒之间, 他多出了一些零碎的记忆。
这些零碎的记忆就像是碎片,只能看到一星半点的光景,却拼凑不出来一个完整的故事。
但这些碎片里,每一个都有眼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在梦里似乎缩水了, 只有小小一只, 还没有他的手掌大, 喜欢在他的袖子里打滚, 抓着他的袖子成天叫他秋秋。
梦里, 似乎是十年前的建章宫。
可是当青年帝王回忆十年前的建章宫,那是人生里最黯淡无光的岁月, 奄奄一息的少年苟延残喘, 度过了最凄凉的永嘉十三年。
十年前的建章宫,留给他的只有两条断腿,还有时不时发作的旧疾。
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小姑娘?
记忆是他的记忆,人似乎也是他本人,只是现在27岁的陈秋回忆过去, 是绝对没有这只小骗子的。
那像是凭空出现的记忆。
他几乎是大可以断定, 这个小骗子嘴里的秋秋, 是他, 也不是他。
她上次脱口而出的秋秋、莫名亲昵的态度,明明知道他是什么人, 却一点也不怕他……
桩桩件件,已经足够一个心思深沉的帝王起疑了。
于是一觉醒来之后, 他真的处理了熏香,喝了药。
对着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火的时候, 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小骗子好心归好心, 但是, 恐怕又骗了他一次。
他近乎诱哄的语气里,隐藏着平静海面下的惊涛骇浪,饶是姜小圆这种一根筋,也意识到了这恐怕是个十分经典的致命题。
姜小圆:……
她要如何回答呢?
秋秋是你,只是是过去的你?
她很想虚弱地和对方解释:秋秋当然就是你啦。
但是对上他微微眯起的丹凤眼,姜·一根筋突然聪明了起来,直觉自己撒谎可能会很惨——因为现在那双漂亮、节骨分明的手指就在她的腰间,充满威胁性地摩挲着。
她这辈子的情商都汇聚于此刻,想出来了一个绝妙的回答,她甜甜地开口,“秋秋,这样叫你不好听么?”
长发的青年听见她的话,低哑地笑了笑,他的表情实在是看不出来究竟信了还是没信,笑得姜小圆只觉得自己吾命休矣。
他的声音离得非常近,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蜷缩,“下次找个合适的借口,说不定我就信了。”
姜小圆:……
萌混过关的企图被人发现,他只是低笑了一声,腰间的手微微收紧,姜小圆就不敢动了。
青年靠近了她的耳边,气息几乎要将她包裹。
“以后再叫我一声秋秋的话……”
他尖尖的犬齿在她软乎乎的耳垂上磨了磨牙,笑声低柔又透着股儿冷冰冰的狠劲儿,
“你尽管试试看。”
这句话的语气,让圆圆虎躯一震,她直觉这句话绝对不是以前那样的雷声大雨点小,纸老虎此时仿佛也龇出来了獠牙,毫无原则的姜小圆立马狗腿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狂蹭,语气十分谄媚,
“陛下想我叫你什么?”
叫什么都可以!
“重光。”
姜小圆擦了擦汗,心想:少年秋的字也是重光啊!秋秋是你,重光也是你,为什么要折腾无辜的小猫咪呢!
但是她不敢把自己的腹诽说出来,只能唤了一声他的字,换来了他嗯了一声。
她自觉哄好了人了,感觉到他渐渐地没了动静,就想要趁机悄悄溜走,谁知道,下一秒就被人按住了,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的疲惫,
“乖乖,让我抱着睡一会儿。”
“就一会儿。”
姜小圆被这低哑的一声乖乖叫得有点儿耳朵发热,问他,
“你是不是又没有睡觉?”
回答她的,是青年渐渐安静下来的呼吸声。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俊美的青年垂着眸子,竟然不知不觉间就闭上了眼睛,眼底的青黑色和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紧抿的薄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失血苍白。
她才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就被他抓住了手,只是青年仍然没有睁开眼睛,他抓着她的手,贴在了面颊上。
“药都喝了么?”
“喝了,但是头疼,睡不着。”
他睁开了漂亮的丹凤眼,将小姑娘搂进了怀里,额头抵在了她的肩颈,仿佛叹息一般说道,
“别担心,抱着你的话……就睡得着了。”
姜小圆后知后觉地发现,青年说的好像是真的。每次见到他,他总喜欢这样抱着她睡觉,似乎真的就可以安眠一夜。
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想了想,也抱紧了青年,小脑袋趴在他的肩膀上,搂紧了他,
“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来陪着你好不好?”
青年久久都没有回答,垂着眸子,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瞅瞅一眼窗外的天色,伸手把帘帐解下来,遮住了一点儿的寒风,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毕竟她一次可以在暴君秋这里待上两天,那就先陪着他睡一会儿吧。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其实在她睡下后,青年在她发间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小卷毛。
这个小骗子,又想骗他。
*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姜小圆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了下来。
原来的寝宫因为地砖里都有熏香,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一时半会儿不能睡了。他便换了一间空旷的宫室,只是比起本来的寝宫的空空荡荡,现在的寝宫显得温馨多了。
姜小圆后知后觉地发现,床上有热乎乎的被子和软软的垫子,昨晚竟然睡得十分香。
地上铺着白毛毛的地毯,姜小圆光着脚踩上去都软乎乎的。
新的寝殿布置了一些许多精致的摆件,乍一眼看过去琳琅满目;帷帐的颜色也柔和多了,姜小圆环顾四周,还在案几上发现了她的小花花。
也许是姜小圆下地的声音吵醒了人,大门吱呀了一声,一个小宫女将衣服送了过来。
姜小圆有点儿纳闷,但是想一想就知道了,应当是暴君秋让人帮她准备的。
汴京的冬天确实冷得发慌,她穿着白绒绒的披风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台阶下站着的张德义。
和上一次时候看见她那警惕提防的样子不同,这一次张德义见到她,脸都笑成了一朵花来,他殷勤地上前来,
“姑娘,这间宫殿是陛下为您准备的,您可还满意?”
姜小圆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宫殿,这才恍然——
是呀,暴君秋的确不会是这样的风格,他的寝宫连被子都没有,怎么会准备那么多温馨的摆件?
狐裘披风包裹着她的小圆脸,明明被风吹得鼻头有点红红的,但是想到这里,却抿着唇忍不住笑成了月牙眼。
张德义见她这样,也喜上眉梢。
他还担心陛下留不住人呢,可是瞧着人家小姑娘的样子,可见是也把陛下放在了心上的。
姜小圆生怕吵醒了里面的青年,就把他拽到了一边去,蹲在背风的廊柱后面,姜小圆找他打听陈秋的事,
“我给陛下的药方,他吃到了第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