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已经不能够忍受任何的铤而走险和失误了,他对于太子等人的厌倦也在她昏睡的短短时间里到了巅峰。
如果不是贸然行动会留下许多后患、甚至没有办法全身而退的话,他真的起了将她带走远远离开这里的冲动。
等到小姑娘在睡袋里彻底睡着后,陈秋这才推着轮椅出了山洞。
山洞里火光温和,小姑娘在火堆边上睡的安稳;山洞外却是另外一幅光景,只可惜陈秋选的山洞隔音效果极好,将外面的所有声音都挡在了外面。
崔文鸣的双腿已经被打折了,此时仅仅剩下了一点的力气,还在恶狠狠地瞪着陈秋。
他心里后悔无比,当初为什么惊马的时候没有直接杀了这个人呢?
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已经落在了陈秋的手中,是对方案板上的鱼肉了。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崔文鸣的处境已经逆转到了最差的地步。
他已经失去了太子的信任,还在黑衣人的折磨中将太子不少事都说了出来,当时他被喂了药,此时清醒过来,一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就算是此时陈秋放他出去告密,他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因为只要陈秋将他刚刚说出来的秘密抄送一份给太子,他必死无疑;
更不用说他还不清楚陈秋到底会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他和太子都以为陈求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却没有想到他在温和无害的表面下面隐藏着这样的狼子野心。
就在两个时辰前,崔文鸣带着部下来到山下,打算在皇帝的人找到陈秋之前,先确认一下陈秋的死活,如果活着,就把陈秋弄死。
当时他和太子选定的地点十分隐蔽,更不用说一开始他们就存着把陈秋弄死在山谷里的心,这一条路,只有崔文鸣和他的部下们清楚。
东山之下的断崖,本来是给陈秋选择的埋骨之地,却成为了给崔文鸣自己掘的坟墓。
救援的人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人,估计要到明天早晨才可能找到他们的影子;太子遇刺,就算是假装,也货真价实挨了一剑,此时正在昏迷当中,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崔家人都睡得正香呢,压根都不知道他们的世子跑去哪里了。
崔文鸣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已经存了必死的心,此时看着陈秋的目光充满了仇恨。
陈秋却仿佛没有被他的愤怒所感染,他的膝盖处拔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崔文鸣痛叫一声,却听到陈秋笑道,
“死?”
世界上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
崔文鸣当初在马蹄上让他失去了双腿,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崔文鸣和太子存的,不就是让他生不如死的心么?
陈秋不杀他,他留着这个人还有很大的用处,他不愁没有控制他的手段。
容妃会用药控制人,他们就不会么?
当然了,他还有很多事情想要从崔文鸣身上知道,毕竟这位可是跟了陈端足足十年的伴读啊,他知道陈端多少事呢?崔文鸣自己恐怕都数不清楚。
暗卫中,张掖问道,“其他人呢?”
“杀光了吧。”
崔文鸣在剧痛当中听见了陈秋的话,他艰难道,“放他们一马,说他们并不知情!”
陈秋却擦了擦手,声音在夜风中轻飘飘的,
“他们弄碎了我的玉佩。”
谁知道呢,他刚刚连崔文鸣都想一起杀掉呢。
如果圆圆没有醒过来的话,他不会让崔文鸣活着走出去的,但是崔文鸣要感谢上天,圆圆刚刚醒过来了。
她的存在就像是一根细细的绳索,让他在某种极端的情绪边缘游走,却始终不会迷失自我。
因为有圆圆在,他每一步都要精打细算,力求稳妥。
他甚至短短的时间里就开始改变了自己的思路和行事风格。
今天晚上的事情,给了他一个非常巨大的教训,他可以做个疯狂的赌徒,但是他承担不起失去她的代价。
这一次只是那块玉碎了一个角,那下一次呢?
他不敢想象那一块玉彻底碎在他面前的样子。
所以他只是打断了崔文鸣的双腿,将他控制了起来,让他“失踪”一段时间而已。只是其他不重要的人,就杀掉了吧。
今天晚上陈端派下来搜查的人,除了崔文鸣之外,还有两波。
杀了一波不碍事,但是三波都死光的话,自然会引起陈端的注意。
陈秋没有选择和他们直接对上。
崔文鸣刚刚已经告诉了他们,这条道非常难找,另外两波人不一定能找得到,既然如此,让他们无功而返即可。
陈秋也已经没有功夫再大动干戈了,安排了下去之后,只留下了一个张掖。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也就是说——陈秋只剩下两个时辰的时间布局了。
东山之行不过是给他一个和张掖等人接上头的机会,为他争取更多的运作空间。
他这一趟回去之后,陈端必然不会放过他。不管是栽赃嫁祸或者拿科举之事发难,总之,陈端是彻底容不下他的存在了。
陈秋必须要选择一个更好的“结局”。不管是流放还是看守皇陵,都是符合他心意的选择。他必须要脱离这个身份,才能放开手脚,在大庆积攒自己的势力,伺机起复。
但是其实,这是一个看着简单、实际上牵扯甚广的难题。陈端摆明了要杀了他,如何能够放任他活着?
如何能够精准的达到这个目标,需要高明的政治运作,此时张掖就派上了大用场。
作为秦家从三十年前就在用的谋士,年逾五十的张掖历经两朝、官场沉浮无数年,这件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他与张掖谈了一刻钟,一直到了天光熹微之时,张掖等人才匆匆的在黑暗中消失。
陈秋的大脑运转很快,到了神经都微微抽疼的地步。
毕竟在和张掖短短的对话里,他已经将未来一个月的局布下,惊心动魄的局势在二人地交谈中明晰了起来,也和张掖定下了详尽的计划。
在这样的周全的布局结束后,接下来需要做的,也只有等了。
两波陈端的人过去之后,接下来就是皇帝派过来找他的人了,皇帝倒还不至于,现在就想要至他于死地。
一夜未睡,陈秋也有一些疲倦了,他算了算时辰,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
看着火边睡得正香的小姑娘,他将小睡袋放在了胸襟前,就着跳跃的火光,也陷入了睡眠当中。
那一阵火焰噼啪声当中睡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思绪都渐渐的陷入了一片黑甜的梦乡里面。
谁都没有注意……少年心口处的玉佩突然间亮了亮。
姜小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刚刚系统才出过故障,无意中看过了暴君秋的一生,怎么她才睡着没多久,又出现在了暴君秋的宫殿门口?
这座宫殿在他的记忆里面时常出现,是他的寝宫。
平常暴君秋都在勤政殿里休息,只有等到红鸠发作的时候,才会把自己关在这座寝殿里。
每到那个时候,人人都不敢靠近此地,就连太监宫女们办差事的时候都只敢绕路走,生怕惹怒了里面发病的暴君。
此时已经到了子夜时分,黑暗中这座华丽的宫殿看上去格外阴森,外面的雷声轰隆,闪电和大雨一起落下来,外面的雨珠仿佛真的凉丝丝地迸溅到了她的脚踝上,把她吓了一跳。
姜小圆纳闷了——系统什么时候这么智能了?还有触感?
她刚刚想要伸手再试试,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穿着以前在家里穿的及脚踝小睡裙,手里还抱着一大包的零食。
这个造型姜小圆当然眼熟了,因为年她在做鬼之前,就是穿着这一身下楼遇上车祸的,以至于后来在管理局里咸鱼瘫的岁月里,她都在怀念那包巨大包的、没拆封的零食……
姜小圆心想,这回系统抽大发了,竟然给她抽回了出厂设置?
她翻了翻袋子,果然里面饮料冰淇淋小零嘴一应俱全,她兴致勃勃地拆开了一包薯片,眼前一亮,竟然还真的能吃到味道欸!
大殿外的雨越下越大了,白色的帘子被风吹得乱飞,偌大的宫殿外,连一个人都没有,仿佛鬼片现场。
姜小圆缩了缩脖子,之前围观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有了触感,不仅能感受到寒风呼呼地刮,还能感受到那种阴森的气氛,她不禁有点害怕,想了想,决定去找让她最有安全感的暴君秋——然后躲在他边上吃零食。
虽然在这份记忆里面,可能暴君秋才是那个最可怕的反派,但是姜小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看见他就能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作为“幽灵”的她,在觉得周围的气氛压抑可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去找陈秋,哪怕是躲在暴君秋后面,她也觉得安全感爆表。
姜小圆已经很久没有以自己一米六的身高行走了,变小之后仿佛是直接进入了大人国,啥东西对她来说都非常巨大。
于是此时看着宫殿里面的雕梁画栋,虽然仍然觉得阴森,但更多的则是重新拥有正常身高的新奇感。
她在记忆里没少看这座宫殿,想到以后这就是秋秋的寝宫=她的大别墅,姜小圆突然有了逛新房子的兴趣。
第34章 圆圆危
这座宫殿格外奢华, 地面铺满了柔软的皮毛地毯,这是暴君秋的身体常年畏寒的缘故。才刚刚到秋季,宫殿里已经有了地暖, 比起外面的风雨如晦,这座空旷的宫殿竟显得有一些温暖。
姜小圆穿着自己的小熊拖鞋,哒哒哒地转了一圈, 一边转一边发出小动物吃零食的咔嚓咔嚓声,活像是只跑出来溜达的小仓鼠似。
宫殿太过于空荡, 除了精致的帷帐之外, 就只有孤零零的烛台,连个其他的摆设都没有。暴君的住所和他的人一样,有些空荡的可怕。
整个空荡荡的宫殿, 只有四面八方的银色链子算是唯一的点缀, 那蜿蜒的银色链子, 在黑夜里显得有一些诡异, 像是什么镇压邪魔的场景似的,要是搁在正常人身上,见到这样恐怕吓都要被吓死了。
但是姜小圆在暴君秋的记忆里早就对这链子司空见惯, 不怎么害怕, 她打开了一盒喜x郎果冻, 滋溜了几口, 就顺着链子屁颠屁颠去找暴君秋了。
一直来到了寝殿正中……铁链子也正是从床上延伸出来的。
虽然说暴君秋双腿残疾, 但是当红鸠发作的时候,看上去病弱的青年, 杀伤力却会成倍的增长。
从这座豪华宫殿可以推断, 这段记忆肯定是在他登基后的事了。这段时间里, 红鸠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长, 每到发病之时,寝宫外面都会被清空,闲杂人等不得接近。他还会用铁锁来锁住自己……不仅是为了不去杀人,也是避免自残。
当然了,这还是他登基前期的时候,还没有彻底地陷入疯狂,大部分时间都是清醒的,他还会去约束自己心中的野兽,但是等到了后期……
姜小圆哒哒哒地来到了大床前,穿过了厚重的帘子。
黑暗之中,厚重帘子下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够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这张大床又大又宽敞,比建章宫里面那窄窄的破木床要宽大无数倍。
姜小圆没有看到暴君秋的人影,她有点迷惑,心想,难道今天暴君秋在勤政殿睡了么?
想到自己现在还是“幽灵”,此时又没人,这软乎乎的大床实在是太诱惑了——姜小圆往床上扑了过去,打算滚一滚躺一下,再去勤政殿找暴君秋。
——谁知道她这一滚,直接滚进了一个冷冰冰的怀里。
黑暗之中,一双血红的眼睛睁开。
长发的青年本来就睡得很浅,因为头疼,明明听到了动静他也懒得理会。
疼痛从头部弥漫到全身,就连心脏都仿佛克制不住爆裂的疼痛,几乎要停拍……往往这个时候,他要分出大部分的精力去对抗病痛,大脑也几乎放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子暴躁的杀意。
今天已经是例外了,因为药性其实已经过了,他正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手脚处都有刚刚被链子勒出来的血痕。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进来了。
他眼角的红色蝴蝶仿佛振翅欲飞,纤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看向了怀中的小姑娘。
姜小圆被那双血红而冰冷的双眼盯上,本能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来,平静而冷漠的目光,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往往一眼就能把人吓得腿软。
但是姜小圆在这样的目光下,眨了眨漂亮的圆圆猫眼,顺便滋溜了一口喜X郎,递到了他的眼前,“喝嘛?”
姜小圆还以为对方看不见她,还在他面前晃了晃喜X郎。
空气都仿佛寂静了一瞬。
“谁派你来的?”
姜小圆:??
她左看看,又看看,都没有看到其他人,突然间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道,“你看得见我?”
病发的疼痛让他眉心直跳,若是有人这个时候打扰他,他往往缺乏应对的耐心,如果对方太聒噪,他会毫不犹豫地让人闭嘴。
本来,银链子或许可以让她保住命,但她离得太近了……
俊美而妖异的青年垂下头,微微偏头,用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掐住了她的脖子,回答了她的问题。
姜小圆:……!!!!
救命!九敏!
她内心是崩溃且懵逼的——
不是说系统抽了,把她给抽进了那段记忆碎片里面,所以她不是幽灵形态吗?!
明明之前那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看暴君秋人生的走马灯,也没自己的实体呀!那时候她还想要去抱一抱秋秋,结果都只是穿过了一片空气……!
那冰冷的触感在脖子上的时候,傻瓜圆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被那双血红色、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盯着,姜小圆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被掐住了脖子。
对方冰凉的手指还没用力呢,她就抓住了他的手开始挣扎了起来。
原地挣扎了半天,她眼睛一闭,舌头略地吐出来,在自己的脑补里面一命呜呼了。
大概就像这样:XP
长发青年:……
是路过的蚂蚁都要觉得震惊的程度呢。
于是真的那么一瞬间想要掐死她的青年,被她生动的表演惊讶了那么一瞬间,青年还没来得及用力的手指就从她的脖子离开,歪歪头,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兴趣。
那被仿佛被什么大型野兽盯上的危机感猛地涌上心头。
戏很多的姜小圆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还没挂呢。
装死的圆睁开了一只眼睛,看着对方只是看着她,没有其他的动作,她心中还有点侥幸心理,万一他没看见她呢?
她悄咪咪地动动,试图从那冰冷的怀里退出去——
谁知道才刚刚一动,就被一双修长的手指给捏住了手腕,他的力气用的并不大,却仿佛铁箍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她刚刚想要挣扎,他动了。
青年时代的暴君,坐着轮椅的时候不觉得,但是当他将她箍住,身形完全笼罩住了她的时候,才会让人意识到,这是一个很高大的青年。
黑暗中那只大型的野兽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白白嫩嫩的小猎物,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划过,留下了冰冷的触感。
长发触在她的耳边,她漂亮的眸子里,俊美的青年语气突然间温柔了起来,如同诱哄一般,藏住了丝丝的恶意,
“谁派你过来的?”
黑暗中的眼神仿佛藏在黑暗当中的大型捕猎者,仿佛在评估着眼前的猎物究竟可口不可口,或许是想要给她一次机会,他重复了一遍。
姜小圆咽了咽口水,发现事情大发了,不太灵活的脑瓜子也开始飞速运转了起来。
要是搁在往日里,暴君哪里那么多的闲工夫?尤其还是在他发病的时候,需要忍耐巨大疼痛的人,是不喜欢任何聒噪的,大概在睁眼的一瞬就把人给杀了。
但是当她滚进来地时候,几乎是触到了那股子熟悉的甜香的时候,心底里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能杀。
不能杀?他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冰冷地笑了笑。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厌恶任何香味的,只是等到人靠近他,紧绷的神经渐渐地放松,一跳一跳的青筋慢慢舒缓……他突然间发现,这股味道似乎不坏。
长发的青年第一次打量起来了眼前的小姑娘。
圆形的漂亮猫眼,眼珠都是琥珀色的,清澈见底;肤如凝脂,不是青年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透出来了一股子十分诱人的红晕,整个人都像只可口诱人的桃子。
于是他顺从自己的心意,捏住了她的下颌,抬起来了她的下巴,极为漂亮的丹凤眼打量了她片刻,低头在她的脖颈边轻轻地嗅了嗅,试图去捕捉那股子甜甜的桃子香味,
姜小圆:……
她炸毛了,脑袋上的呆毛都要被吓得立起来了。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一只大脑斧来嗅嗅你好不好吃。
她终于意识到了传说中的暴君秋和她的秋秋的区别了。
一个就像是野生的大老虎,随时会咬你一口;后者则是家养大老虎,虽然知道这是个人形凶器,仍然可以把他当成大猫猫rua。
当然了,现在被随便rua的人是姜小圆,她大脑当中的警戒器都已经快要响坏了,脑子里一片嗡嗡的。
就像是刚刚还要咬你一口的大脑斧突然间蹭了蹭你,你不会受宠若惊把他当成大猫猫,而是觉得:完犊子了,他要挑个位置下嘴了。
怂怂的圆圆当即就想要缩脖子,奈何被人捏住了下巴,压根动弹不得。
拥有漂亮的丹凤眼的青年突然间低低地笑了起来,眼角的蝴蝶花纹让他看起来有种妖异的美感,手指在她的脖颈上面凉凉地划过去,温柔地威胁道,“如果你不说的话,今天就别想走出去了。”
姜小圆的脑子懵了半天,突然福至心灵,急忙道:“我我我是过来送东西的!”
青年啧了一声。
谁会派个小宫女过来送东西呢?皇宫上下畏惧他如同毒蛇,谁愿意赴险?而他忠心耿耿的卫队们,也不可能放这样一只小姑娘进来。
“撒谎最好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这样子我杀你的时候或许会痛快一点,不会让你受太多的苦。”
姜小圆:……
青年笑了笑,靠近了她,“你知道上一个这么骗我的人,是怎么死的么?”
下一秒,一把套着刀鞘的匕首就横在了她的脖子边上。
他在她耳边耳语一般说了那个人的下场,姜小圆都快被吓哭了,她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脖子上的匕首压根没出鞘,只觉得我命休矣。
梦里被鲨会怎么样?
大脑停止了运转之后,在青年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之后,姜小圆愣了好一会儿,连脖子上的刀都不顾了,下一秒直接抱住了对方,哇地一声就哭了。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好惨好委屈,其实这也不怪暴君秋,因为他发病的时候很难控制住自己,而她作为一个莫名其妙、行踪可疑的家伙,没一进来就被当成刺客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她也好冤,明明就是逛逛未来大别墅,以为暴君看不到就滚了一下大床,谁知道就滚人家怀里去了。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系统的错。
她不是那种哭起来梨花带雨的类型,而是嚎啕大哭,能吵得方圆几里连夜爬起来敲她家门的那种。
哭着哭着,她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一边打嗝一边心里想:
怎么回事?他怎么还没有鲨掉我?
她泪眼朦胧地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却见青年一动不动,仿佛是僵住了。
他从她扑进他怀里哭开始,就仿佛是被定住了。
他从没和人这样和人亲密接触过。小时候是废太子,人人嫌弃靠近他晦气;登基之后,人人又叫他暴君,各个畏惧他如蛇蝎。
从来没有人这样地抱过他,像是乳燕投林一般,充满了信任和依赖,仿佛他是她唯一信任的人一样。
对于极其敏感的人来说,是真情还是假意,其实是非常好区分的。
于是在她扑进怀里的一瞬间,青年就彻底僵住了。
这个形如修罗的青年困惑了,明明刚刚他还想要杀掉她,她为什么没有避他如蛇蝎,还要往他的身边靠呢?
也许是哭一哭提神醒脑,她突然间想起来了一件事。
暴君曾经想要看看陈端对女主角的爱是什么样的,所以才把他们饶了他们一命,只是将人流放。至少在没有看腻“爱”是什么东西之前,他没有杀掉他们。
当时姜小圆觉得很心疼,因为暴君秋当时的态度就是“好奇”,像是对待一个搞不懂也不清晰的谜题一般的“好奇”。
姜小圆不知道这件事在此时有没有发生过,但是这是她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于是她吸了吸鼻子,一边抱住了他的肩膀,一边在人家的背后努力掐住自己的小胖手,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可怜,好把一个意图勾引暴君的小宫女演得真切一点,
“秋秋,阿不陛下,我仰慕您许久了。”
他的手指在碰到她的脖颈处颤栗的皮肤之时,突然顿了下来,仿佛记忆当中也有一个人,这样叫他秋秋,她叫“秋秋”的时候像是小鸟啾啾叫。
仿佛是怕他没有听清楚,姜小圆又掐了掐自己的小胖手,重复了一遍,心想:暴君在原著里就性冷淡,还有点小洁癖,所以赶紧对我说让我滚吧,我麻溜就滚了!我下次再带零食来看你!
但是,姜小圆梦寐以求的场面没有出现,青年甚至没有推开她。
他突然间歪了歪头,疑惑地道,“你喜欢我?”
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宫女真的是胆大包天,为了保命,连这种弥天大谎都撒的出来,人人都说他是煞星,说他不详,怎么会有人喜欢他?
以前也是有不怕死的小宫女进来过……后来呢,都变成了乱葬岗里的一捧黄土。
她肯定是在骗他,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糊弄他让他不杀她。
于是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这是一个标准送命题。
姜小圆没有意识到这道题的致命,但是好在……其实圆圆还真的蛮喜欢暴君秋的,而且因为另外一个秋的滤镜,她不仅喜欢,还很了解他。
于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叽叽呱呱地掰手指头,从帅气的外表、英俊的头发丝,一直吹到了赫赫战功……幸好她残存一点理智,没有夸他美好的内心。
罗里吧嗦的圆圆,一旦开口就是废话连篇,说也说不完。
“有那么好么?”
有人问她。
圆圆立刻不满意了,“你咋知道人家没有那么好呢。”
她说完才意识到了问她的人是谁,愣了一下,转过头去,就听见暴君秋在笑。
笑得实在是漂亮,眼角的蝴蝶都像是要随着笑意飞舞起来,笑声更是低沉好听得要命。
趴在人家肩膀上的圆圆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圆圆是很纳闷,心想,有那么好笑么?
可是暴君足足笑了一分钟才停了下来,笑着笑着笑声就变了调子,他一边咳嗽一边道,“骗子。”
明明应该害怕的,可是他笑着的时候,耸动的肩膀和震动的胸膛,明明在笑,她却觉得像是哭一样。
他声音里面满是阴狠,重复道,“骗子。”
那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好笑么?拿这种事来骗他,是觉得他很可怜么?对着他这样的一张脸,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为难她了。
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丑陋可怕得过分,还想拿这个来骗他?
这一刻,明明对方的语气特别凶狠,姜小圆却突然间很难过。
也许这种情绪从看到寝殿里空空荡荡开始,就在不停的酝酿着,再从看见他脸上的纹路、手腕处的血痕、以及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情开始不断发酵……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升起来的勇气,她本意是想来个圆圆式熊抱,想要告诉他她没有骗人,奈何她当小人当久了,忘了自己的身高已经不是八厘米了,于是她这一扑,就直接把人给扑倒了。
——毕竟人家双腿不能动,她又扑得太突然。
旖旎的红绸上,青年的黑色长发如潮水四散,眼角的蹁跹蝴蝶纹路仿佛活过来了一样,有种格外靡丽的美丽。因为常年不见光,他的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饶是如此,也没有办法遮掩他的好看。
像是那种有毒的罂粟花,明明知道他危险而强大,是择人而噬的猛兽,但是他的外表太有蛊惑性,总是诱惑使人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