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他哭了一会儿后,又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叔以前也挨过打?”
“那可不!”回答这话的人居然是江奶奶,她掰着手指头给虎头算,家里哪些人挨过打。
这个家里人的范围可就广了,江奶奶连大房二房都算在内,还告诉虎头,她以前把所有的儿女都打过的。大房那头,唯一没挨过打的人应该是今年年初刚出嫁的秀娘,二房就不太清楚了,毕竟人在镇上,三房这边……
“幼娘没挨过打吧?”江奶奶扭头看向小孙女,“幼娘打小就特别乖,她娘生她的时候还早产了,小小的一团啊,我当时丢下旁的事儿,就过来照顾她了。”
赵桂枝恍然大悟,难怪幼娘跟江奶奶的感情那么好,那会儿各家应该都已经分家单过了,江奶奶是跟着江大伯过的,还特地跑来照顾幼娘,也算是难得了。
幼娘果然点点头:“没有挨打过。”
……但没少挨骂。
大家说了一通挨打史,感觉更亲近了,而虎头也忘了屁股疼的事儿,觉得反正大家小时候都一样,很快就高兴起来了。
他还跑到赵桂枝面前问:“二婶二婶,你挨过打吗?”
赵桂枝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那怎么可能不挨打呢?她从小就是个欠抽的孩子。她和表哥打了小老弟多少回,自个儿就挨了多少顿竹板炒肉。
孽力回馈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虽迟但到的。
想起小老弟,她又觉得手痒了。
……
次日,幼娘和虎头以及大房的扁担一起去村学了。午饭后,二郎和三郎也收拾收拾,带着赵桂枝做的饭菜离开村子,往镇上去了。
临走前,江奶奶再三叮嘱一定要催一下江二伯,让他赶紧回来相亲。
“我也让大郎帮我捎带口信了,不知道他说了没。你们再帮我催一催,多催几回啊!”
这才可怜天下父母心呢,哪怕赵桂枝不知道江二伯今年多大了,可江父都四十五六的人了,搞不好江二伯都五十了。
江母也在那头叮嘱了三郎:“好好听你二哥的话,他让你读书你就读书,他让你去其他地儿做学徒你就认真干。家里再攒攒钱,好帮你盖个新屋……你呀,你才是家里的老大难,万一娶不上媳妇可咋办哟!”
也是,江母一共生了五个儿女,眼下前三个都有着落了,只剩下了三郎和幼娘。
但幼娘吧,别看她如今也才十岁,可她模样长得挺不错的,手脚又勤快,性子还特别温和,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完美儿媳妇,绝对不会发生嫁不出去的事儿。
只有三郎……
家里只有赵桂枝跑去送他们了,她一直送到了村口,眼看着二郎冲她摆手走了,也看着三郎背影格外萧瑟的离开了。
太惨了,如此沉重的母爱,都快把三郎给气傻了。
这种偏心眼儿,不要也罢!
把人送走后,赵桂枝又开始准备下次赶集需要的食材了。竹签子倒是有的是,这事儿江奶奶她说她包了,回头就去大房造了孽,那边半大少年郎多得很,没多就送来了削好的竹签子,足足一大筐子。
人家帮了自家那么大忙,赵桂枝肯定不能不表示。
她的表示就是,煮了一大锅五香牛肉的锅底,又给他们装了不少串串,让拿回家自个儿热一下吃。
于是,为了能多吃这一顿,江奶奶颠颠儿的跟着他们去了大房,吃饱喝足后才回来。
这样过了两天,中间因为忙不过来,赵桂枝只能食言了,没去学堂,而是借着做晚饭的工夫,让幼娘把这两天先生教的内容告诉了她。
幼娘学习很刻苦,当然也不排除村学教的内容太浅显了。反正,赵桂枝一问,她就能将白日里先生教过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复述出来。
但要说是先生教的不够深不够多,可同样的问题,拿去问虎头,那就不好意思了,他能给你来个一问三不知。
于是,在又一次赶集的前一晚,虎头再度尝到了竹板炒肉的好滋味。
江父笑得一脸和善,温柔的问他:“竹板炒肉好吃不?还想再尝不?”
虎头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要多惨有多惨。
偏他还抗议:“我还小啊!小姑姑比我大那么多,二婶要比小姑姑还要大那么那么多。”
他连比带划的诉说着不公平。
在他看来,大人比小孩儿聪明不是应该的吗?他三叔还是个笨蛋呢,但不一样比他还聪明?
最后,虎头总结道:“等我长到小姑姑那么大了,我肯定比她聪明啊!等我长到爷爷那么大了,我就比所有人都聪明了!”
江父摸了摸他的脑袋,点头赞道:“等你长到爷爷那么大了,我保证再也不请你吃竹板炒肉了。”
“嗯。”祖孙俩达成共识。
浑然不知自己又被忽悠了,还觉得至少得到了一份许诺的虎头,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
尽管屁股依然遭罪,但起码未来还是光明的。
赵桂枝笑得肚子都疼了:“虎头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江母一脸“你瞎说什么大实话”的表情,末了自己也忍不住笑开了,又问赵桂枝,明个儿练摊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东西是备好了,可明个儿就咱俩吗?会不会推不动车子?”这年头,乡下的道路是很崎岖的,山路更是常有的,赵桂枝对自己特别没有信心,尤其是在干体力活儿上。
“放心,明个儿去的是陈家庄那边。”江母满脸自信的道。
陈家庄?
赵桂枝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她对江母还是有信心的,便放心的洗漱睡下了。
然后第二天,她被江母拽起来时,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哪里是还没天亮,这分明就是半夜里啊!
一直到她俩摸黑走了快半个多时辰,天色才慢慢的亮了起来。
赵桂枝就很绝望,虽说秋收已经过了,但其实眼下还属于夏天呢,每天太阳升起来可早了。换算成她上辈子的时间,估摸着六点钟天色就大亮了。而现在这个天色,搞不好也才五点半。
再算上她们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
赵桂枝深深的怀疑,江母喊她起床的时候,只怕是凌晨四点钟。
就很离谱。
她从未如此迫切的希望赶紧拥有一个属于自己铺面,最起码不用抹黑赶路了吧?
等终于到地方了,天已经亮堂到赵桂枝没办法分辨准确的时间了。
再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未来的二伯娘陈婆子。
陈婆子看到赵桂枝也是一脸的惊讶,随即她就颠颠儿的赶了上来:“哎哟,这不是桂枝吗?你们这是来赶集?哦,摆小摊儿啊?你们卖啥?这儿我特熟,我帮你们吆喝!”
赵桂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陈家庄啊,那不就是她表哥的大本营?
“那个……我表舅呢?他在镇上还是在村里啊?”赵桂枝忍不住问道。
陈婆子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立马开口:“叫啥表舅啊!都是那倒霉孩子想要占辈分的便宜,人不大,心倒是大。他其实也没比二郎大几岁,回头你们喊他哥就行了。”
赵桂枝寻思着,您这还是真的恨嫁啊!
她看了一眼江母,后者皮笑肉不笑的道:“陈大妹子啊!”
陈婆子干脆的应了一声,哪怕她想当江母的二嫂子,可一则事儿还没成,二则就算成了她也是继室。再说了,她确实是要比江母小一些的。
“你帮我们寻个风口的地儿?我们这是做吃食呢。”
“成啊!”
事实上,陈婆子不光帮着寻了个好位置,还从家里搬来了板凳,让她们坐着。没多会儿,大蒲扇也来了,还有放凉了的绿豆汤。
因为是在陈家庄这边赶集的,虽然也有不少从其他地方赶来的人,但位置最好的,肯定是被他们自己人占的。赵桂枝的烧烤摊儿,可以说是所有外村人里面,位置最好的一个。
可惜的是,陈屠夫没在村里,他一般情况下都是住在镇上肉铺后头的。平常也会应邀去乡下杀猪,但最近村里没啥事儿,他也就一直待在镇上了。
但关于他的消息也不是没有。
陈婆子忙活了一圈,见没别的事儿,加上时间还早,赵桂枝这边摊儿是支起来了,但没什么人光顾,她就索性过来陪聊了。
直接聊自个儿的事情肯定是不合适的,陈婆子这人是没多少脑子,以往经常开口就得罪人,可她在有意讨好的时候,还是会顾忌到对方的想法。
因此,她直接将大侄儿当成了切入口:“我侄儿最近在跟周家二姑娘说亲呢!”
噗——
赵桂枝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
没等她追问,江母就先抢着问道:“周家?哪个周家?镇上的?”
“还能是哪个呢?就是前阵子,那个跟小货郎私奔了的周大姑娘的妹子。”陈婆子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个,“当姐姐的还是周家血脉呢,当妹妹的就是那个上门女婿跟后来娶的那个生的。姐姐跟人私奔了,妹妹还能有好?不过咱们也说实话,真要是个好的,也不会说给我大侄儿了。”
江母深以为然,不管怎么说,周家都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哪怕闺女坏了名声,一样有人要的。顶多就是门当户对的亲事说不着了,但往下找不就成了?
赵桂枝赶紧开口:“等等!我记得周大姑娘是有未婚夫的吧?秋收前不是还在传,要让妹妹替姐姐嫁了?这就又变了?”
“那可不!”
陈婆子一脸的理所当然,见赵桂枝还是不明白,她压低声音说:“哪家好儿郎会同意这么离谱的事儿?本来,妹妹替姐姐嫁了也没啥,可两姐妹也不能差太多了。人家又不是傻子,凭啥答应?还有啊,那个妹妹还嫌弃对方不好,不愿意嫁。”
赵桂枝更茫然了。
这不搞笑吗?周二姑娘嫌弃姐姐先前的未婚夫不够好,然后却跟她表哥看对眼了?这是什么八点档狗血电视剧啊!
但这话她也不能明着说,说到底陈婆子也是陈屠夫的亲姑姑。
陈婆子还挺高兴的:“周二姑娘我见过的呀,长得还挺好看的,水灵灵的。就是年岁小了点儿,好像才十二三吧?不过也没啥好挑剔的,我侄儿今年都二十八了。”
赵桂枝:……
她脑海里飘起了一行大字。
老牛吃嫩草。
关键是,她怎么也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对上的?莫非,她哥得了什么大病?
正说话着,就有顾客上门了,赵桂枝赶紧收敛了心思,先把买卖做起来。
这次跟上次相比,素肉串的数量要多了不少,其他的相对略少了一些。陈家庄这边的条件还是不错的,庄子很大,人口更多。撇开其他赶集的人不说,光是他们自个人就有不少带着孩子来光顾的,毕竟烧烤实在是太香了。
陈婆子一开始在旁边看着,后来也帮着搬搬柴禾什么的,还是赵桂枝提醒了她一句。
“婶儿啊,你看我这个吃的有些辣,我本来是想带些饮子过来卖的,但这实在是不方便。你刚才给我喝的绿豆汤就不错,要不要在我旁边支个摊儿卖几碗?多少能挣几个钱。”
“对哦,我咋没想到呢!”
得了提醒的陈婆子,动作飞快的从家里搬了个木桶来,里头装的就是绿豆汤。她还喊了娘家的几个侄孙侄孙女,帮她拿碗。她自个儿就站在木桶旁,一碗一碗的卖。
尽管一碗绿豆汤只卖一文钱,但因为这个成本是很少的,绿豆根本就是自家地里出产的,绿豆汤又是加水就能煮的,因此一碗碗的卖出去,到了收摊的时候,她还是赚了一兜的钱。
陈婆子也不傻,既让赵桂枝和江母随便喝绿豆汤,又特别会做人的拿钱买了她们卖剩下的串串,给几个帮忙的娘家孩子分了分。
这样,各人都得了利,所有人都是乐呵呵的。
赵桂枝原本就介意帮别人挣钱,只因为饮子的钱本身就不属于她。而江母则是因为今个儿赚到了比上次更多的钱,还没那么辛苦,高兴得满脸都是笑,连带看这个未来的二嫂子都温柔了几分。
没想到,就在她们要离开时,赵桂枝一个眼尖就看到了远远的走来一个彪形大汉。
她顿时兴奋了。
高举着手冲着前头打招呼,同时大声的喊道:“哥!哥!!”
吭哧吭哧从镇上往村里赶的陈屠夫,听着这一声声分外熟悉的唤声,整个人仿佛产生了时空错乱。等他再一抬头看过去……
是她!
他家那个缺心眼子的老妹儿!
再看,老妹儿身边站着不少人,包括她婆婆,还有他亲姑姑。
这一刻,陈屠夫只觉得眼前一黑,满脑子都是完蛋了!


第40章
要不是因为赵桂枝身畔站了不少人,陈屠夫真的能把这个缺心眼儿的傻老妹儿喷个狗血淋头!
但这么说也不对,假如只有他妹一个人,喊哥怎么了?喊啥都成啊!
再看赵桂枝,她清楚的看到了她哥变脸的模样,还故意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扭过头可怜兮兮的看向陈婆子:“婶儿哟,他不搭理我。可能是因为想当我舅舅,不想当我哥?”
陈婆子一听就急了:“哪儿来的倒霉孩子呢!人不大,心倒是大!啥舅舅,他就是你哥!横竖你也没亲哥,今个儿我做主了,他往后就是你亲哥了!”
赵桂枝点头表示赞同。
她上辈子亲戚家里几乎都是独生子女,打小一道儿长大的表哥,确实跟亲哥没差了。
说话间,陈屠夫也走到了跟前,他没听到前头那些话,包括赵桂枝恶人先告状的部分,但他听到了陈婆子最后的那句话。
……他往后就是你亲哥了!
陈屠夫当然知道这里的“他”指的是自己,问题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才导致了他这个倒霉姑姑亲自开口给他降辈分?
“哥。”赵桂枝仰着脸,乖巧的唤道,“婶儿说了呢,往后你就是我亲哥了。那亲哥,咱们以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说是吧?”
话是好话,听着也特别在理,但陈屠夫愣是没弄明白咋回事儿。
他思量了片刻,目光落在了赵桂枝旁边的手推车以及烧烤炉上,顿时恍然:“你来这里赶集呢?都卖完了?要回家了不?我送你们回去吧。”
“那多不好意思呢。”赵桂枝一面说着一面就侧身让开了,把地方交给了她哥。
陈屠夫早二十年前就知道自家妹子是个什么玩意儿,当下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帮着收拾了烧烤炉。好在,这玩意儿已经冷却一段时间了,哪怕仍有些微烫,倒是不妨碍搬上手推车。
忙活了一阵后,陈屠夫跟陈婆子打了个招呼,就先送赵桂枝婆媳俩回去了。
其实,这会儿也就是晌午刚过,由此可知,陈屠夫大概是上午早市结束后,才往陈家庄赶的。同时,也证明了陈家庄这边真有钱呢,要知道绝大多数的素肉都是他们庄子上的人内部消化的。
赵桂枝啧啧有声的说了上午做买卖的事儿,直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陈家庄这边一看就是爱吃会吃,还舍得吃的。
陈屠夫:……
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话来形容吃货。
走出一段路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也不管江母在场,直接问道:“你咋又喊我哥了?我姑家表哥娶了你娘家亲姨,那我不是该长你一辈儿吗?”
赵桂枝就知道他转不过这个弯儿来,故意不提这事儿,就等着他主动追问呢。
“道理是这样的,可你想想,你姑不是已经回娘家了吗?她不是准备再嫁了吗?那她就不是张家人了,我小姨和姨父跟她有啥关系呢?”
陈屠夫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实,这么说是有些残忍的,但没办法,每个年代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除非你能力大到足以改变这个时代,要不然就只能选择适应它,而非改变。
假如依着赵桂枝上辈子的情况,离婚再婚那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儿,而且就算父母离异了,对于孩子仍然有抚养义务。反之,孩子长大后也需要赡养年迈的父母。也就是说,父母和子女的关系跟婚姻状态毫无关系。
但这辈子真不行呢!
先前,陈婆子没想过要再嫁,她一直都在跟儿子儿媳住在一道儿的。眼下她明显是想通了,这不就搬回娘家来了。甚至都不用说她再嫁了,从她决定搬回娘家之后,她就跟张家没太大关系了。
等将来她再嫁了,那就只有现任的夫家,以及她的娘家了。
张家?只怕连族亲都不如了。
赵桂枝也没说得那么明白,因为这个道理搁在这年头是常识,她只略点了点头,就让她哥去头疼了。
陈屠夫在经过了认真的思考之后,终于想通了问题的症结。
然后,他更迷茫了。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自个儿坑了自个儿?”他突然意识到,要不是他多事想把他姑嫁出去,不就没后头的那些事儿了?
也不对,嫁姑姑是没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好死不死的跑去江奶奶的面前叨逼……
还是不对,江奶奶最初压根就没联想到她在镇上的二儿子,老人家是准备给他姑说另外一家的。
所以,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本人接二连三的不断作死,这才求仁得仁,求降辈儿得降辈儿?
陈屠夫整个人都不好了。
赵桂枝忍不住低头偷笑,她就喜欢看她哥懵逼到怀疑人生的表情。
一路上,陈屠夫忙着推车以及思考人生;江母则是推着那辆空车,毕竟食材都清空了,倒是多了不少大铁钱,但对她来说,钱怎么能算重呢?
至于赵桂枝,两手空空的走在一旁。要不是日头着实有些晒人,她觉得这会儿简直就跟郊游没啥两样儿。
也因为江母在场,有些话实在是不好说,不过赵桂枝看陈屠夫那副灵魂出窍的模样,深以为他这会儿也不想聊天……
等等!
她想起来了,有个话题是可以问的!
“亲哥啊!听说你要定亲了?”赵桂枝叫哥就叫得很顺口,喊了他回魂后,就说起了前不久刚听陈婆子说过的事儿,“周二姑娘?”
陈屠夫刚从前一个惊雷中缓过来,随后紧跟着又是一个惊雷。
他人都傻了。
“啥玩意儿啊?我咋不知道我要定亲了?你又听谁胡说八道了?还周二姑娘……那不是我姨……我不认识什么周二姑娘!!”
已经确认了周大姑娘是他亲妈,哪怕他亲妈对这辈子的亲人毫无代入感,也没有让他跟着认亲的打算,但他还是觉得膈应。
赵桂枝并不惊讶,她早就料到了这事儿一定是谣言。但无风不起浪嘛,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出现这样的话,尤其这话都传到陈家人的耳中了,这里头绝对是另有内情的。
陈屠夫显然也想到了。
他寻思了一会儿:“这里头有点儿误会,你可以这么理解。前阵子,周老爷跟我见了一面,然后就寻死腻活的想要把小闺女嫁给我。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赵桂枝:……
论不要脸,你赢了。
江母:……
这种好事儿咋没叫我摊上呢?
“反正我没答应,也绝对不会答应的。”陈屠夫斩钉截铁的说道,算是给这事儿做了个总结。
赵桂枝本来就没当一回事儿,只是想趁机了解一下她大舅和大舅妈的事情。没想到,这个倒霉哥哥完全没理解她的意思,愣是纠结于他自个儿的事情上,半点儿没有展开来说说的打算。
看了一眼江母,赵桂枝选择从长计议。
从陈家庄到大坳子村还是挺远的,好在陈屠夫力气大,脚程又快。有他帮忙推着重物,赵桂枝和江母几乎是轻装简行赶路的。到家时,确实要比之前去的时候快很多。
可就算这样,其实也不早了。
江母使唤陈屠夫肯定没有赵桂枝那么放得开,因此她特地留了陈屠夫在家里吃晚饭。又因为江父从秋收前就一直待在家里,有江父在,让外男留宿就没问题了,她还特地留了陈屠夫。
陈屠夫摆摆手:“吃饭就行,留宿没必要。我等下去找我表哥,明个儿一早搭他家的牛车回镇上。”
“这么着急?”江母不太理解,因为先前陈屠夫看起来还挺闲的,还有心思往陈家庄去。
“原是因为秋收刚过,铺子里的买卖也不忙,我才回家一趟的。听桂枝说了那些谣言,我肯定要尽快处理的。”陈屠夫一本正经的道,“我先前没当一回事儿,真不知道怎么就传成这样了。”
江母欲言又止,心说这有啥不知道的,这种事情统共也就涉及到两个人,不是你传的,那还能是谁传的?
但这事儿毕竟不太好开口,江母只这么一犹豫,就听江奶奶念叨了起来:“啥事儿啊?啥谣言啊?来,你过来,晚饭还没做好呢,你来我跟前坐着,给奶奶也说一说!”
这下好了,彻底跟赵桂枝平辈儿了,都得喊奶奶呢!
陈屠夫只道偷偷涨得辈分果然不长久,又确实想找个人帮着拿拿主意,就索性搬了把凳子,坐到江奶奶跟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详细说的过程肯定跟概括的不同,但中心思想是没变的。
确实是周老爷一厢情愿,但真实的原因却是不少。譬如说,周大姑娘私奔的影响力巨大,她先前的那个未婚夫根本就不接受妹妹替嫁,而是直接退婚。这个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长女跟人私奔了,就说明是家教问题,对方要退婚,周家确实没办法。
再之后,还是因为周大姑娘搞事,镇上那两家原本跟周家平起平坐的有钱人家,也开始了明里暗里的动手脚。
本来就是一方富户,距离只手遮天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一旦发生其他人联手针对他们的事情,周家在极短的时间里,生意一落千丈。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调查的,查到了陈屠夫帮着周大姑娘以及小货郎的事儿,细节肯定是不知道的,但周老爷很快就决定从内部分化他们。
周大姑娘是一介女流,很多事情根本就没办法亲自出面。小货郎压根就不是孝义镇的人,他说的话没人会当回事儿。
只要让陈屠夫这个土生土长的孝义镇本地人倒戈,那两人根本就难成气候。
——这是周老爷的想法。
“大概就是这样的,他应该是认为周二姑娘横竖也找不到门当户对的人家了,索性找个能说得上话的。”陈屠夫一面说着事情经过,一面也将情况捋顺了,“我们陈家人丁兴旺,陈家庄土地肥沃,家家户户都养着七八头猪,镇上富户吃的肉几乎大半都是从咱们那边来的。尤其是酒楼饭馆,肉可断不得。”
其实还不止,陈屠夫穿越至今也有半年光景了,他除了得空找他爸妈外,也没少折腾买卖上的事儿。
原本,他是坐等人家上门让他杀猪的,但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努力,他几乎已经整合了附近那些村子庄子上的养殖户。一方面统计各村各户猪的出栏日子,一方面又给了个相当划算的收购价,肉铺直接面对养殖户收购整猪,养殖户不必再杀猪了,还能得个不错的价格,肉铺也能将货源稳定下来。
如此一来,寻常百姓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们一贯都是有啥买啥的,轻易不会挑剔。
但对于那些酒楼饭馆来说,刚开始是轻松了,直接跟肉铺订下需要的肉类和份量。可只要陈屠夫一搞事,掌柜的再想去收购散户的猪肉,却是麻烦了。
陈屠夫还没使出必杀招,周老爷已经开始出昏招了。
也不能说是昏招,在很多人看来,联姻本来就是最好的商业手段。就算周家姑娘的名声毁了,但配个杀猪匠总归是绰绰有余的。
就是算计得挺完美的,甚至这都不叫算计,而是属于互相利用。
换个人就该颠颠儿的上来了,毕竟在任何人看来,陈屠夫一个本地的杀猪匠,跟外来的小货郎就算有交情,又能有多深呢?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拆伙的吗?
……
赵桂枝人在灶屋忙活,但还是能听到一星半点儿的,于是她就很心疼周老爷。
这盘算真不错呢,唯独算漏了一点。
陈屠夫跟小货郎压根就不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而是亲爹和亲儿子。
哪怕爹是习惯性坑儿子的,儿子也是特喜欢坑爹的,但这俩还是父子啊!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拆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