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只能说出了实情:“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我娘肯定没做您的饭!”
江奶奶脚步慢了下来,一脸赞同的点头:“对哦,大不了你只做一人份的,我吃着你们看着。”
脑补了一下那个情形,江奶奶更高兴了,她深以为,一群人围着吃东西,这种感觉光是想想都觉得美滋滋。
不过,现实注定会让她失望的。
等赵桂枝的身影出现在院坝上时,幼娘高兴的大叫起来:“二嫂你回来了!我们都在等你做饭呢,三哥说,要趁着放假吃够本儿!”
江奶奶轻咳两声,提醒孙女,还有她在。
“奶奶!”
幼娘高兴的飞奔到了江奶奶身旁,凑到她耳边低声叮嘱:“奶奶您就说要吃鸡蛋!还有加猪油!反正我娘也不敢骂你。”
得亏江母去了后院,等她听到前院的动静赶过来时,赵桂枝和幼娘已经进了灶屋,二郎拎着东西也紧随其后。
至于江奶奶,则霸占了江母屋前的竹椅,眯着眼睛等着开饭。
江母骂骂咧咧:“三郎你个惫懒玩意儿!一天天的尽知道偷懒耍滑!书念不好,活干不好,倒是一听说有吃的跑得比兔子还快!人呢?江三郎!!”
灶屋里的三人互相看了看,不禁为倒霉催的三郎鞠了一把辛酸泪。
幼娘是没说错,江母确实不敢骂江奶奶,但有个词儿叫做指桑骂槐,毕竟骂婆婆是大不敬,可骂自己的儿子……
二郎将带回来的吃食都搁在了灶屋,拿着虞三娘送给赵桂枝的布料回了自己那屋。
外头,刚从自己屋里出来的三郎,就这辈子站在院坝上,被他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三郎委屈,三郎不说。
主要是他打小挨骂都习惯成自然了,用江母的话来说,就是骂皮实了。但其实,三郎的心思一点儿也没放在挨骂这事儿上,他低着头抽了抽鼻子,总觉得灶屋那边传来了阵阵香味。
这当然是他的错觉,哪儿有那么快呢?
考虑到正宗的煲仔饭食材太多了,眼下食材有限,赵桂枝决定做简易版本的。
更巧的是,幼娘先前就泡了白米,还偷偷的告诉赵桂枝,是三郎让她这么干的,说粗粮吃多了,想吃口米饭。她这才趁着江母上山打猪草的时候,偷偷的舀了两碗米,全给泡了水。
泡过水的米饭啊,那不吃还能咋办呢?看着它坏掉吗?
“你居然没挨骂?”赵桂枝惊讶极了。
她一面惊奇着一面手上的动作不停,因为家里并没有砂锅,她依着人头拿了相应数量的饭碗,打算用蒸碗的形式来做煲仔饭。
这个时候,就需要江母珍藏的猪油了。
幼娘刚想解释,江母从回来后就没进过灶屋,因此还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可没等她开口,她就看到赵桂枝对猪油下了狠手。
赵桂枝往每个饭碗里都抹了一圈猪油。
单个碗用的是不多,可家里好几口人呢!不算去镇上打零工的江父和江大郎,也不算还在村学辛苦念书的虎头,连带来蹭饭的江奶奶在内,不也有七人吗?
其中,二郎和三郎用的是大海碗,哪怕只是简单的往碗壁上抹了一圈猪油,算在一起也不少了。
在幼娘看来,就是猪油一下子被挖掉了一勺,算上昨个儿做椒盐小土豆时用掉的猪油,感觉再来两次,就得用得差不多了。
“两个锅一起蒸,这个放凉了不好吃。”
赵桂枝让幼娘把另一个大铁锅也烧起来,可以先烧水,稍后再蒸碗。而在幼娘忙活的时候,她也将米放到了各人的碗里。
抹猪油,再把泡好的米放进去,当然这个度一定要掌握好,不然等米被蒸熟了一膨胀,那画面就会变得十分惨烈。
往碗底铺了一层米后,赵桂枝又往每个碗里加了适量的水,挨个儿放到了大铁锅里,又往上面罩了个碗,形成了一个相对而言还算密封的空间。
条件所限,这也是没法子。
“调成小火,先焖一会儿。”赵桂枝对幼娘说。
只是看着火而已,幼娘一个人就能管两边。赵桂枝则趁这个机会,将自己从石磨村带过来的食材一一拿出来准备妥当。
严格来说,煲仔饭的配菜是属于各人爱好的,也就是想放啥就放啥。但有个问题,并不是所有的食材都适合放在一起蒸的,为了避免互相串味,这个食材的配比还是有讲究的。
搁在上辈子,赵桂枝喜欢用风干的熏猪肉来当配菜,她一般都是从网上买的烟熏猪后腿肉,千万不要切成薄片,厚厚的熏肉味道才好。
切好的厚实熏肉片搁在有七八分熟的米饭上,等米饭蒸熟了,熏肉里面的油也被蒸出来了,那味道能直接渗透到米饭里,再打个鸡蛋,切点葱蒜姜丝,简单的饭菜滋味却是一点儿也不简单。
可惜,她现在没熏肉了。
好在问题不大,毕竟她以前给家里人做煲仔饭时,也会应小姨的要求,做一份素食的煲仔饭。
上辈子为了迎合小姨那变态至极的减肥食谱,她很是下功夫学了一手。万万没想到,一朝穿越,那是连肉都吃不起了。
就是不知道她小姨现在是个什么想法,有没有后悔上辈子没多吃几口肉。
拿出虞三娘给她准备的豆干豆皮,细细的切好后,她又拿出了碗柜里提前配好的酱料,还不忘夸自己一把:“我就说酱料提前备好,没错,要用的时候多方便呢!”
“可等再过一段日子,入夏后就不能这么干了。”幼娘提醒道。
赵桂枝哪儿能不知道呢?这还没入夏呢,她就已经提前开始哀悼自己的美好夏天了。
空调、冰奶茶、冰激凌、冰西瓜……
除了西瓜还可以期待一下外,其他的只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赵桂枝麻利的将各类食材备好,等米饭蒸的有七八分熟后,赶紧将食材放进去,还不忘切葱蒜姜丝。
当然,还要打鸡蛋。
如果是上辈子,那必须是每个碗里都打上一个鸡蛋的。像她小姨,就会在这种时候,忘记了自己的减肥大业。又或者说,她小姨觉得吃肉会胖,吃鸡蛋就没啥了,偶尔还会要求打两个鸡蛋。
可要是她现在敢往每个碗里打上一个鸡蛋,江母绝对能把她当鸡蛋给打了!
江奶奶也救不了她!!
虽然是有点儿遗憾的,但考虑到小命更要紧,赵桂枝到底还是妥协了。
她只打了三个鸡蛋,简单的搅合几下后,就往每个碗里分了一些。
最后,盖上锅盖,大功告成!
“可惜没有熏肉……幼娘,你会做烟熏猪肉吗?”赵桂枝两眼晶晶亮的看着幼娘。
赵桂枝到底不是专业的厨师,像这种特色菜,还是步骤格外繁琐的菜,她最多也就是看过食谱,并没有亲自上手过。退一步说,就算是专业厨师好了,也不一定什么都会的。
幼娘摇头:“二嫂,你别看咱们家每年都养两头猪,可就算猪养成出栏了,那也是卖给陈屠夫的。最多就是留下几斤肉,可那一般也是包饺子吃的。”
“哦,那也没事儿,回头我再想想办法吧。”赵桂枝快速的回忆了一遍烟熏猪肉的要点,她觉得要做到也不算难,只是会花上很多的时间而已……
呃,比起做烟熏猪肉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似乎说服江母需要的时间要更多。
就很苦。
为什么她要穿越到一个连猪肉吃不起的年代?难道就因为她能把素菜做成荤菜的味道吗?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抱着这样沉重的心情,赵桂枝算着简易版的煲仔饭蒸好了,掀开锅盖……
好香啊!
最棒的是,一人一个碗,谁也不用抢。
然而,事实证明,有时候话还是不能说得那么满的。
二郎和三郎的碗是最大的,都是大海碗,其他人的碗则是一般大小,包括江奶奶。
等所有的饭碗都上桌时,江奶奶目光如炬,一下就盯上了最大的两个碗,伸手就要抢。她最初的目标是离自己最近的三郎,但三郎立马护住了自己的碗,于是她又转移了目标,盯上了二郎的那份。
赵桂枝忙出声:“奶奶!您吃多了不好的,这一碗绝对是够的,管饱!”
“我吃得下。”
“吃撑了小心胃疼。”
江奶奶很委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份,又抬头看了看两个孙子的,控诉道:“那你就不怕你男人吃撑了?”
赵桂枝:……
不是,二郎他今年二十岁,三郎也有十五了。这两人还能吃撑了?上辈子她哥那个小身板都能干掉两份煲仔饭呢,换成她弟的话,干掉三份都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赵桂枝露出了温柔的微笑,语气温和的对江奶奶说:“奶奶,我跟您好,我只怕您老人家给吃撑了。至于他俩,爱咋咋地!”
江奶奶顿时舒服了,哪怕还是眼馋两份大碗的,但煲仔饭的香味一直往她的鼻子里钻,她一个没忍住就开动了。
总算是消停了……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沉浸在了煲仔饭的美味之中。
可惜时间有限,赵桂枝没能煮一锅汤,不过看大家埋头苦吃的模样,显然也不介意这个小小的缺陷。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没放太多的调料,只用了原本做好的酱料提味。
在一通猛吃后,第一个吃完的居然是三郎。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跟虎头还不一样,虎头只是个馋嘴娃,可三郎却是又馋又胃口大。
尽管赵桂枝估算得并没有问题,一海碗的煲仔饭吃下肚,三郎确实是不饿了,但他也的确不算饱。就感觉吧,再来一碗都没问题!
但三郎最终还是默默的拿起筷子,把碗底剩下的米粒都挟起来吃了,并不敢真的搞事。
江奶奶搞事时,江母就算再生气也会憋着,最多就是回头找三郎出气。可要是三郎敢搞事……
这么恐怖的画面还是别想了,三郎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把碗里的煲仔饭吃干净了。
赵桂枝喜欢做饭,但她很讨厌洗碗,好在幼娘素来勤快得很,都不用江母开口,就自动自发的收拾碗筷去洗涮了。
而江奶奶则是在吃完后,打着饱嗝出了堂屋的门,然后在江母一脸期待的表情下,愣是临时转了个方向,走到了江母那屋的门口,坐在了她的专座上,一面晒太阳一面打盹。
江母就站在堂屋门口瞪她。
等幼娘洗过碗一抬头,顿时无奈了:“奶,要不你去我屋里眯一会儿?”
“嗯,你就比你娘实在。行吧,我这就去你屋里歇会儿。记得晚饭还让桂枝做,你娘做的那饭菜哟,说是猪食都是夸她了。”江奶奶笑眯眯的起身,一步一个哈欠的进了幼娘那屋。
此时的江母还站在堂屋门口,江奶奶那话自然全叫她听到了,她只冲着江奶奶的背影龇牙咧嘴,无声的骂着。
谁知,江奶奶冷不丁的一个转身,正好对上了没来得及闭嘴的江母。
她眯着眼睛的看着表情管理失控的江母:“大郎他娘,我可真羡慕你,你说你咋就那么好命,摊上了这么一个好儿媳妇?又能干又孝顺,还做得一手好菜。不像我啊,我命苦,儿媳妇一个两个的都不靠谱!”
说着说着,她还叹起了气。
好一阵子的长吁短叹之后,她终于放过了江母,转身进了幼娘那屋:“儿媳妇不靠谱,那咋办呢?凉拌!再不靠谱那我也得歇午觉啊!”
江母:……
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气沉丹田:“三郎你个小兔崽子!!”


第26章
三郎是挨了骂,但总算一饱口福了。
比起他,虎头才是真的倒霉。
因为三郎放假在家,这两天都是他去邻村的村学接这个大侄儿的,又因为他原就在村学念书,跟老先生熟悉得不得了,几句话下去,虎头在村学里的情况就彻底暴露了。
都不能说是天赋问题,毕竟这才刚开蒙呢,只要乖巧听话坐得住,至少在开蒙阶段不会太差。倒是三郎的天赋很一般,也就是他自己说的不是个读书的料,越往后念越吃力。
而虎头,单纯就是……
他坐不住。
可能是因为这年头的孩子几乎全都是放养的,加上虎头又是江家唯一的孙辈,他在家里寻不到玩伴,哪怕幼娘其实也没比他大多少,可幼娘更像是一个照顾者,根本就不会陪他玩。
家里没玩伴怎么办?当然是跑出去找同龄的小伙伴玩耍了。
比较亲近的伙伴就是扁担和板凳。但除了这俩之外,虎头在村里也有不少小伙伴,他脾气好,长得也是可可爱爱的,在村里孩子们中格外得受欢迎。
偏生,跟扁担和板凳还不同,大房那边对孙辈也是有要求的,哪怕年岁小的,也会安排活儿。只有虎头,他什么都不用做,家里人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别闯祸。
玩疯了的虎头,一上村学就露出了坐不住的毛病来,先前不是没暴露,而是扁担他爹不在意。
在多数人看来,小孩子贪玩不是很正常的?一开始是不适应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虎头刚开始逃过了一劫,却在三郎跟前彻底暴露了。
三郎才不惯着他,连着接送了两天后,就直接将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家里人。
因为次日他们就要离家回镇上了,这天晚上的饭桌上,三郎很是严肃的表明了虎头的问题,还拉了二郎当帮手。
“……读书也可以说是磨性子,先不管虎头的读书天赋如何,单说他坐不住这个问题,不解决了接下来根本就没法学。我问过先生了,老先生说他经常听着课说要去茅房,一去就是小半天。我今天中午就去了村学那边,结果倒是好,我到的时候才半下午,一眼就看到他在稻田边玩!”
假如单纯只是先生告状,三郎也不会这么严肃,可就因为亲眼看到了这能被称之为逃课的一幕,他才觉得事态严重了。
二郎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读书就是静坐,绝大多数的课程都是需要凝神静气端坐在书桌前的。如果没办法静坐下来听课,纵是天赋过人,也必一无是处。”
江家一共也就出了二郎和三郎这两个读书人,眼见他们都这么说了,自是信了这话。江母脾气不好,当下就要开骂,而薛氏早已在三郎说话时,就已经红了眼圈。
幼娘心软,见虎头低着头不吭声,想开口圆场子,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用担心的目光看着他。
唯独在赵桂枝……
她上过学啊!
就算她是学渣本渣,那九年制义务教育总归是躲不过的。但她的情况跟虎头又不同,虎头是坐不住,她倒能坐住,甚至小学时还当过班干部,成绩是相当得不错。
直到上了初中,栽在了数理化上头。
话虽如此,她还是磕磕绊绊的上了高中,选了文科,最后拼死念了大学。倒是她哥,别看人家现在是个杀猪匠,事实上她哥是个顶级学霸。
赵桂枝忙着回忆过去,试图通过自己和周围人的情况,想出对策来,却见虎头呜呜呜的抹起了眼泪。
“坐着好难受……先生不让我们出去玩……我听不懂他说什么……不想念书我想玩儿……”
虎头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对比他之前的生活,这半个月来,他的日子简直就是苦到了极点。
以前,他起得也挺早的,可那是对比赵桂枝的。事实上,他起得早是他自己的事儿,没人强迫他早起,只是他醒得早,又不爱赖床,醒了就蹦跶起来吃早饭,吃完就出去玩。反之,如果天气不好或者特别寒冷的季节,他也可以不出门的,就算整天窝在屋里也没人管他的。
另外,他虽然不会看天色判断时间,但只要看到村里任何一家的烟囱里冒出了炊烟来,自然就知道这是到了吃饭的时间。
家里人之所以从不拘着他跑出去玩耍,是因为他从未因为贪玩而错过吃饭的时间。这几年来,每次家里开饭之前,他必老实回家,乖乖的坐在堂屋的门槛上等饭吃。
以前的生活有多美好,现在的生活就有多苦。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了,而不是睡觉睡到自然醒;也没法找小伙伴们玩耍了,哪怕村学其实放学挺早的,但从石坪村到大坳子村,所需要的时间也不少,基本上等他回家了,也到了村里吃晚饭的时间了;村学是没有休假的,确切的说,是平时不放假,只有农忙时才会一口气放一个月的假……
最重要的一点是,虎头想不通啊,他跟赵桂枝小时候面对的情况还不同,大坳子村那么多的孩子,只有他和扁担两人需要上学。
赵桂枝也想到了这一点,毕竟她小时候,是个人都要上学,大家都一样,谁也逃不过。再说了,当所有人都去上学的时候,你一个人不上学,玩什么?跟谁玩?
“是不是因为他还太小了?”挣扎了半天后,薛氏这个亲娘先开了口,“许是年岁小,还不懂事儿。娘,您早先答应过我的,可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让虎头继续念书了啊!”
虎头哭唧唧的看着他亲娘,然后薛氏却忙着求江母,千万得再给虎头一次机会。
江母面露犹豫,她当然是希望大孙子有出息的,而且江家的情况其实是有些特殊的。
二郎的读书天赋是不错的,先不说走仕途当大官老爷这么遥远的事情,只说他连续过了两门考试,再过一门,他就是秀才公了。而拥有秀才的功名,既能自己开私塾收学生,又能去那些规模比较大的学堂任教,就好比二郎现在念书的地方,先生都是秀才公。
退一步说,哪怕这些他都不想做,还可以去寻文书之类的活儿。若是肯舍下脸面来,酒楼饭馆布庄酒庄,随便哪个做生意的,都愿意招个秀才当账房。
三郎的出路没那么多,但寻个糊口的活儿还是很容易的。
总之,正是因为这年头识文断字的人太少了,但凡通晓笔墨的,都不用发愁下半辈子的生计。
对于江母来说,二儿子、三儿子都无需她操心。
可是,她的大儿子呢?
那个将念书的机会让给弟弟们,才十岁就跟着江父下地干农活,十几岁就去外头打零工,甚至去码头上扛大包做苦力,赚钱给家里的大儿子呢?
薛氏口中所说的“你早先答应过我的”,指的就是江母当年的承诺,哪怕孙辈之中,只能供养一个人念书,那么那个人绝对只会是大郎的儿子。
“这样吧,横竖束脩都交了,就再看看。”江母沉着脸开了口,“大郎媳妇说得对,虎头年岁是小了点儿,玩心重也没啥,回头好好教就是了。”
江父不在家,江母说的话,家里人当然要听。
薛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满脸的庆幸。
“我不想上学……”虎头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开了,“上学不好玩,我想要玩!为啥我要上学呢?板凳就不用!小姑姑也不用!”
幼娘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只因她不想火上浇油。
倒是三郎,在迟疑了片刻后,提出了一个建议:“其实我觉得,我在镇上念书跟在村学念书没两样的。要不我还是回来吧?有我看着,他也不敢瞎折腾。”
二郎立刻反对:“我让你去镇上,是想给你铺路!什么叫做在哪里上学都一样?你去镇上,就算考不上秀才,也能认识不少同窗,到时候寻的活儿也能更好一些。不然你待在村里,又考不上秀才,你准备将来怎么办?重新下地干活?”
这……
见家里人争执不下,一直没吭声的赵桂枝忽的开了口:“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其他人下意识的看向了她。
赵桂枝快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反正我也不会干别的活儿,光做饭不是有幼娘吗?我寻思着,要不我陪虎头上学?不是接送的意思,就是陪着他一起在课堂上念书,我坐最后头不挡着大家,成吗?放心,我肯定不吵不闹。”
她这话一出,直接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就连脑子最活络的二郎一时间都没能转过来,半晌才问:“你的意思是,你也想上学?”
“不可以吗?村学不算什么正经的学堂吧?我听你们的意思,好像先生也就一个?只要不影响先生授课,多我一个,没啥大不了吧?”赵桂枝满脸无辜的看向二郎。
诚然,赵桂枝是学渣本渣,但跟其他学渣不同的是,她并不反感去学校以及上课,说白了,她怕的是考试。更确切的说,是怕考砸了,回家她妈叨叨她。
只要去掉了考试环节,就算让她整天坐在课堂上,那也是无所谓的。
二郎皱着眉头边思考边道:“老先生的独子前些年出了意外过世了,儿媳妇也改嫁了,只留下了一个小孙子。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他几乎都是来者不拒的,大概也不会反对收个女学生……”
“要交钱?”江母一下急了。
好在,二郎示意她稍安勿躁:“以前,老先生的妻子还在世时,村学其实是提供中午那顿饭的,先不说好不好吃,热饭热菜总归比啃干饼子来得强。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让桂枝帮忙做饭,以此来抵消束脩,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去上学的。”
江母顺着二郎的说法想了想,很快就点头:“能吃上热饭热菜,谁家舍得让孩子受苦?能把孩子送去念书的,总归不是穷人家。可以让你们在镇上那样,带着米粮去村学,稍稍热一下就成。”
几人又商量了一阵子,最终算是敲定了这个方案。
又因为二郎和三郎明个儿就要回镇上了,好在他们只需要在晚间之前到就可以了,后天才正式上课。
因此,最后商量决定,第二天由二郎带着赵桂枝,以及虎头、扁担一起去邻村的村学,跟先生商量这事儿。
及至大家都散去洗漱时,薛氏才红着眼睛感谢了赵桂枝:“弟妹,谢谢你为我家虎头操的这份心,我这个当娘的,就盼着他能学好。不求他有出息,可困在这乡间地头有什么好的?再能耐的庄稼把式,也斗不过老天爷。好年景吃得饱饭,遇到差的年景怎么办?看天吃饭,终究不是个事儿。”
“大嫂,你还怀着身子呢,且放宽心。虎头年岁小,贪吃贪玩才是正常的,咱们当大人的,可以好好教,耐心的教。”
赵桂枝也只能这么说了,不然呢?说她压根就不怕上学,还是说她想趁机躲懒?
乡下地头的女人都是很勤快的,没有哪个是光做饭就混过去的。眼下江母忍着她,一方面是因为她做饭好吃,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是个新媳妇。
也不是她不想干活,实在是像打猪草、下地种田、挑水等等活儿,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还不如重回学堂呢!
安抚好了薛氏后,赵桂枝心情轻松的去休息了。
然而,她忘了一件事儿。
上学是要早起的,倒不是村学那边有多早,而是得算上路途的时间。
于是,第二天她是一脸懵圈的被二郎拽起来的。
直到去大房那头接了扁担,一行四人走上了去石坪村的路,赵桂枝还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二郎满脸的无奈:“你这样,回头怎么送他们去上学?”
“会习惯的。”赵桂枝耷拉着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她总不能说,上辈子念高中时,她每天都是四点半就起床的。起来先背书,再吃早饭,然后去学校早读。因为脑子不聪明,她为了能上大学,高中三年吃尽了苦头,晚睡早起那是常态。
放在现在,就算早起是无法避免的,但至少她可以选择早点儿睡觉。
等走到石坪村时,赵桂枝是彻底清醒了。
此时,天光也已经大亮了。
石坪村的村口没有什么大树,路看起来也非常得狭窄,进村的道路是一条只允许一人通过的小径,周围也十分得荒凉。
“这里……”赵桂枝看着扁担蹦蹦跶跶的走在最前面,虎头虽然蔫头蔫脑的,但也紧跟在扁担后面,她就知道地方肯定没错,再说二郎小时候也是在这里念书的,没道理会走错。
可这里未免也太荒凉了吧?
二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这里其实不算村口,应该是村尾吧。石坪村比咱们大坳子村要大上很多,真正的村口是在另外一个方向。走这条路是因为方便,绕道的话时间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