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再次引发“抱怨”狂潮。
【瞎说,你明明是来虐菜的。】
【瞎说,你明明是来休闲度假的。】
【瞎说,你明明是来抢国家地理频道饭碗的。】
时刻关注着摇钱树直播间的《荒野挑战》制作组今天也很头秃。
他们真的有点想新增选手和观众的互动功能,但又因为挑战中明确规定的“独自生存”缩回了蠢蠢欲动的手。
这还是近两年越发春风得意的大老板卢瑟先生拍板定论的赛制。用他的原话来说:人类能克服一切,不需要什么杂七杂八的设定,节目组只要把选手们往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一丢就可以了。
总导演:我看你是在玩我。(保持微笑.jpg)
不过出于对大老板决(jin)定(qian)的尊重,制作组只能人人化身小聋瞎。
什么右上角实时人数,什么右下角评论区,不存在的,根本不存在。
他们眼中只能看到这棵摇钱树在危险的丛林里如履平地般穿行,看着她像回到自家后院一样到处搜罗材料,看着她盘腿坐在洞口开始编织棕榈叶。
那双纤细的手是这样灵巧,宽大的叶片被以一种不复杂却精细的方式交叠编织在一起,最后形成一扇密不透风的天然帘布。
火焰的温度从背后炙烤着詹妮弗,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和昏昏欲睡,不过,为了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她还是强打精神继续完善这处避难所。
一丛又一丛雨帘被编好放在一边,直到它们在地面上叠起数层。
詹妮弗将背包中的帆布抖开,用植物绳紧紧捆在木墙内侧。“按理说雨帘帖在墙壁外侧比较妥当,但狂风可能会把帆布吹走,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帖在内侧同样能起到雨帘的作用,你们看,我把帆布大半截和木墙绑在一起,下半截松开放在洞外的泥土中。这样一来,只要雨水从墙壁上下来就会被导入地面,沿着山洞外的反向坡度朝山下流。”
这是无比实用的构思,一半问题解决了,还有另一半则要靠棕榈叶来完成。
詹妮弗用植物绳把棕榈叶捆在一起,形成两张巨大的遮雨布,茎干朝上捆在雨帘木上。这张雨帘会作为第二道防线存在。当狂风斜吹时,由于经过木墙的阻挡,不会对厚重的雨帘造成太大冲击;当狂风直吹——运气最坏最坏的状况——她也可以把一半雨帘朝后紧贴洞顶捆在第二根雨帘木上,自己坐在有木门和另一半雨帘阻挡的半面山洞里,护住火堆,朝外面除水。
不过为了防止真的出现那种倒霉的状况,詹妮弗还特地仔细走了一遍地形。
靠木墙的一侧有巨大榕树阻挡,不至于被风吹来的什么东西砸倒;另一侧是空无一物的断崖,也没有什么会飞过来损坏木墙。只有正面......
她沉吟,最后决定在外面把木墙多加固几层。
到那时,小树不足为惧,大树也不会砸到一人高的洞穴门口。就算再猛烈的风也最多把巨木吹倒,不至于卷着它们到处乱飞。
在野外的第九天就在忙忙碌碌、修修补补中过去,这天晚上詹妮弗照旧吃了点蛇肉,在自己搭好的树洞里安生地睡了一宿。
***
第十天早晨,选手人数降到了史无前例的912人。
詹妮弗早起时看到这个数字,越发确信即将来袭的正是风暴——能活过十天的没有哪个不具备一定的生存知识,人数逐步下降才是正常,这样大面积的退赛潮只有突发情况才能造就。
迫切感像沉沉的雾霭压在头顶,她不得不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缓和下来。
今天的工作比昨天轻松,詹妮弗只是在树林中搜罗了一些用来保暖的藓类植物、木柴、长木杆以及食物。
“等大风过去我要是还活蹦乱跳,就还得在洞口放上一些篱笆,不过现在只能做些木矛。”她半开玩笑地说,“人类不是这片丛林的唯一住客,风暴的影响可能会持续一周,最起码也得有两三天不能离开洞穴,必须做好防止其他野生动物冲击山洞的准备。”
现在她还有三块压缩饼干,足够支持一到两天,蛇肉干数量不少,省着点吃也勉强够用,关键是今天在丛林里找到了一些薯类植物和芒果。
找到芒果的时候詹妮弗还有点惊讶,那水果实在香甜,她便咬了一小口——然后把脸皱成一团。
“酸的。”她嘶嘶吸气,手在下巴附近比划,“酸,而且吃了之后有一种很明显的涩感,现在我的舌头很麻。吃起来真的不怎么样,但光是闻闻芒果的味道就觉得很幸福了,好吧,好吧,酸是好事,说明它能给我提供足够的维生素。我会收集一些放到山洞里去。”
【呕吐表情包Get】
【不是说吃青芒果会中毒还是过敏吗?好像是过敏?】
【要看体质的。中国粉丝表示,这个东西在我们老家都是蘸五香粉吃的。】
观众们用嘻嘻哈哈调节气氛,其实他们的紧张感不比选手要小,也只有他们能直观地看到风暴令人不寒而栗的云图。
仿佛感觉到数十万人在为她祈祷,詹妮弗在山洞坐下时心境平稳了许多,还有心情给观众科普。
“人们说热带风暴可以将一座岛屿上的植物整体移平数米,”她笑笑说,“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人看过几年前飓风席卷之前和之后的岛屿航拍对比图就会发现,一些原本郁郁葱葱的小岛在狂风过境后就像放进洗衣机里洗褪色的衬衫,从高处看颜色都浅了好几个度。”
临近傍晚,滚滚乌云在头顶凝聚,如同灰色的大幕从远方席卷而来。
这景象似曾相识,在更早的时候,在詹妮弗还不叫詹妮弗·戴维斯的时候,她就曾见到过这种恐怖的景象。
舔了舔嘴唇,她将头发拨到耳后,紧紧盯着天空。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却格外有神。“我当时真的应该去拍《2012》。”她说。
【求求珍妮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要窒息了,为什么要参加这种节目啊!】
【同感,算算日子还要在岛上待好久,真让人提心吊胆。听说今年布鲁斯·韦恩会大办生日宴会,原本珍妮肯定会去的。】
【2月19号是吧?哥谭现在一片混乱,费康尼刚刚出事,我甚至觉得待在无人荒岛上都比待在哥谭安全......真希望超人还在,他都有三四年没露面了,虽然复仇者和新的超级英雄填补了空缺,但超人就是超人啊。】
【无人荒岛安全个鬼,你们看看直播里的天气,再看看这种能吓死心脏病人的云图,也好意思昧着良心说荒岛安全吗?】
紧张气氛渐渐渲染,评论区再次被争执血洗。
在海岛上,詹妮弗收起雨帘,静静地看这蓄势待发的阴云。
“要开始了。”她轻声说道,“这一次,我觉得我准备好了。”


第15章 风暴来袭
什么是末日景象?
乌云扼杀星辰,海水撕碎沙洲。
一个人,一座孤岛,一场逐渐逼近的暴风。
***
詹妮弗坐在山洞里看着火堆。
几万年前人类的祖先也曾在这样的火堆边取暖,大型野兽往往在黑夜造访,给他们带来已知和未知的恐惧。
那时世界遵循着一个古老的原则:弱肉强食。
要么成为猎人,要么成为猎物,要么去杀戮,要么被杀害。
这条原则在自然之中脉动、传承、生生不息,到城市林立的今天依然没有消亡。它总在穿行高楼大厦之间的风中低语,蛊惑着那些生存在钢筋水泥之中的动物。
过去在好莱坞能体会到的在荒野之中只不过更加明显罢了。
詹妮弗微微一笑,朝火堆中加入一根木柴。
跃动的暖光将整个山洞照亮,飞虫绕着火光翻舞,时不时因为靠的太近而葬身火海——又一个古老的印记。
万事万物都在感受呼唤,飞蛾扑火,乳燕投林,纳西索斯垂眸注视倒影,伊卡洛斯振翅飞向太阳,两块残缺的拼图相互吸引,孤独靠向孤独。
风声在远处嚎叫,帆布猎猎作响,第一滴雨砸在她伸直的腿边,震耳欲聋,旋即是第二滴,第三滴,大雨瓢泼而下,如直贯天地的水柱。雨点打在山洞之外,溅起一个个小小的泥坑。
詹妮弗起身放下雨帘。没有了灌入的风,山洞里顿时暖和了起来。
火堆燃烧了一天一夜,原本黏在身上的衣物都被烤干,湿漉漉的石壁摸上去也不再是一手水渍。用作保暖物的藓类和蕨类垫在身下十分舒适,加上背包,完全可以做张户外小床。
她靠在洞壁上给自己煨蛇肉干吃,有些受潮的肉干经过再次加热变得更加结实,咬在嘴里就像磨牙棒,一根能吃上好半天。
观众们原本还在牵肠挂肚,现在看看是白担心了,这小日子过得简直滋润,他们纷纷转而关注其他九宫格。
大部分存活到现在的选手都已经登陆,他们中只有少数早早地准备好了避难所、食物与淡水,剩下的则被暴风雨突袭。
一名游泳教练架设了吊床,此时此刻,他的吊床被狂风刮断,暴雨遮蔽了视线,他只能带着少数物品仓惶朝林间跑去;
一名户外爱好者躲在古树根部的树洞中,可惜他错估了这场风暴的强度,老树轻而易举地被狂风拔起,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一名退伍军官还在海上漂流——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在翻天覆地的海浪中,救生艇像一片树叶般被轻易地掀翻,他临危不乱,右手捏住鼻子潜入水中,躲过了几个巨大的浪头。
观众们看得无比揪心,卢瑟的推特没几分钟就被观光团占据,各种反问表情包和素质三连刷成一片。
有人写下留言。
【刚才看到一个远景摄像机被倒下的树木砸毁了,如果被砸到的是人哪里还会有救,别说伴飞,晚一秒钟就是生死差距啊。】
【这风也太猛了吧,恐怕土澳又要遭殃。最近总是看到气象灾害导致大面积伤害及财物受损的报告,去年冰岛火山爆发整个欧洲都乱成一团,想想06年的塔乌鲁火山,当时超人直接飞进火山口就万事大吉了。】
这些评论得到了许多共鸣,也有人表达强烈反对,认为人类足以应付地球上的危机。
詹妮弗不知道他们的感慨,即使知道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她在四年前重生在这具身体里,当时戴维斯小姐已经因为郁郁不得志而终结了自己的生命。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愿望,自此重操旧业,第二次踏入好莱坞光鲜亮丽的泥潭。
2007年,超人已经不在公众面前露面了。他就像一种幸运,发生时那么突然,消失时也那么突然。
有人说他是被什么事伤心离开了地球,有人说他是去宇宙中寻找其他亟待救赎的行星,有人说他厌倦保护化身人类隐姓埋名,也有人说他在一次战斗中死去了——这个论调很快受到了围攻,因为人们不敢想象也难以想象:超人怎么会受伤呢?他又怎么会死呢?
久而久之,前几种说法便占据了上风。
起先,超人离去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渐渐的,这种恐慌变成迫切的渴望,变成哀哀的恳求,最后变成反叛的恨意。人们在超人画像上肆意涂鸦,推倒他的雕塑,发文抨击他、谴责他,超人前女友露易丝·莱恩甚至写了一篇名叫《为什么世界不需要超人》的新闻报道,并因此获得了普利策奖。
詹妮弗拜读过这篇文章,老实说,她并不享受阅读的过程。
在她生活的世界里没有英雄存在,人类面对无数灾劫时只能祈祷神的帮助。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人同时跪伏在地向各自的神明祈求庇佑——这种祈求更像是例行公事,更像是心理慰藉,因为人们知道没有神会真的出现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可超人不同。
他从不抱怨,永恒忍耐,有求必应......他真实存在。
倒不是说詹妮弗想要被拯救,恰恰相反,她是个十二级的自救者,不过知道力所不能及时还有后备总是件大好事。
现阶段英雄们纷纷涌现,怀着对超人的复杂情绪,民众总用更苛刻的眼神去审视这些英雄。
人类主义空前高涨,也难怪各种挑战极限的影视作品和真人秀层出不穷。端看《荒野挑战》就知道了,头号老板莱克斯·卢瑟评价超人的话至今还高高挂在许多追随者的推特界面上——“他俯视我们全部。”
One above us all.
多么严厉的指控,詹妮弗当时心想。
***
被风折断的树枝相互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几根细小的断枝翻滚着撞上木墙,把附着在帆布上的水珠整整齐齐敲落。风声一股股夹杂在树叶的沙沙声间,咆哮嚎哭,似一万个魔鬼从地狱重生降临于此。
詹妮弗侧耳静听。她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而没有事情做的时候人就会想东想西。
这个晚上她想着雨。
她想起自己是如何在风雨交加时缩在植物下方发抖,看着前一天还在争执的队员被低温症夺走生命;她想起自己在比弗利山庄豪宅夜泳,忽然晴空响起霹雳,豆大的雨点哗哗而下;以及,她想起另一个暴风雨之夜。
那是几个月前的一天,她在布里斯托郊外留宿,那天晚上天色不好,入夜便下起了暴雨。
詹妮弗是被冷风和雨珠吹醒的,醒来时卧室的窗被大风吹开,雪白的窗帘随着灌进来的冷风翻飞,雨水在实木地板上积成一滩。
身边空无一人,她伸手去够,床的另一侧早已完全冰冷。
关好窗,披好外衣,穿上拖鞋。
房间的灯被一盏盏打开,然后是走廊,是复古的楼梯。
老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率先回应了呼唤,他沉稳地从一楼走上来,面带微笑。布鲁斯·韦恩跟在他身后,穿着歪歪扭扭的睡袍,仿佛前一秒才匆匆套上的模样。
当他走近时,一股浓重的药水味就占据了整片空间。
“你去哪了?”她问。
“我去了趟厨房。”他挤挤眼睛,苦着脸说,“该死的地板,你永远不知道它们能有多滑——直到真的滑到。”
“尽管我很想为他保存颜面,但韦恩少爷在下楼梯时摔了一跤,一个不该出现的、愚蠢的、完全可以避免的错误。”阿尔弗雷德严厉地说。
他们似乎在打什么哑谜,布鲁斯在这种注视下立刻退让了。
“我应该更小心。”他举起双手讨饶,然后转向她,“来吧,珍妮,让我们回到房间里去,外头太冷了。”
于是他们一齐朝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她本想跟在他背后,却被按在背上的手掌推着朝前走。温暖,她想,安全,陪伴,温暖。
这种暖意让她心中涌起的一星半点不解很快散去,只在阿尔弗雷德飞速收拾房间时稍稍打趣。“真的吗,布鲁斯,在下楼梯时摔了一跤?你还不如告诉我你刚刚用烛台跟一个闯进家里的恶棍进行了殊死搏斗。”
韦恩少爷一时无话,而阿尔弗雷德则露出被娱乐到的表情,“向你保证全哥谭都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他将一切混乱收拾好,退出了主人的房间,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等他走后,两人默默无语,过了许久,詹妮弗才开口说话。
“外面在下雨,床上只有我一个人,”当时她这样说,“布鲁斯,我不太欣赏寒冷。”
这段回忆藏在记忆里不知多久,她已经有些忘记对方当时回答的话了。
也许是“看来我得换张更暖和的被单”,也许是“看来奥利弗推荐的地毯也并不那么好用”,也许是“看来我得把老房子拆掉重新装一遍供暖”,总之并不是她想听到的话。
他从不承诺。
这是好事,因为一个从不承诺的人没有办法违背诺言。
詹妮弗深深吸进一口带着草木和泥土气味的空气,又缓缓吐出。
她又往火堆里加了几块柴。
下一秒,仿佛察觉到什么,她把木矛死死抓在了手里。


第16章 救助鹭鹤
门外有东西,詹妮弗非常确信这一点。
她的耳力向来不错,刚才那一声刮擦是什么东西踩在石壁上的响动,而紧随其后的沙沙声肯定跟棕榈雨帘脱不了干系。
詹妮弗握紧木矛缓缓站起,她朝后退了两步,双腿微弯,肌肉绷紧。
光从声音来看这只动物体型并不大,不过在无人荒岛,在原始丛林,体型并不是判断一只野兽是否危险的必要因素。
她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可外头忽然没了声响,一阵古怪的宁静,只留下风雨还在没有停歇地鼓奏。
“噼啪!”
火堆中燃烧的木柴忽然爆开,把她吓得一激灵。
詹妮弗低咒。
就是这一分神,两片雨帘被从中部拱起——这不可能是风。
她一手握紧木矛,一手按住腰间的刀,等待着那危险动物的来临,等待着一场潜在的殊死搏斗。
屏息凝神,心跳如雷。
几秒钟后,雨帘终于被挤出了一道足够穿行的缝隙——她将右手高高举起——先是几根胡乱翘着的羽毛,再是两只圆滚滚的红眼睛,接着一只灰白色的落汤鸡从门外哒哒地走了进来,抖了抖身上的水珠。
“......”
说实话,詹妮弗差点没忍住在全世界观众面前口吐芬芳。
***
原本提着的劲一松,她整个人就显得有些懵。
观众们从未见过影后这么颜艺的时刻,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任何人做好准备要以性命相搏,结果发现闯进来的不是野兽而是一只大鸟,应该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说它是大鸟也太抬举它了。
这只落汤鸡整个儿都被外头的暴风雨打湿了,一直在瑟瑟发抖。它明亮的灰白色羽毛坑坑洼洼地贴着皮肉,头顶漂亮的羽冠也不再竖起,而是湿哒哒地黏在脑后。一只翅膀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伤着了,正以一种古怪的姿势拖在地上,灰蓝和灰白相间的飞羽完全张开,就像一把带条纹的扇子,上头还沾着血迹,
看着可怜巴巴的样子。
詹妮弗举着木矛和它大眼瞪小眼,她不知道怎么办,鸟儿好像也不知所措,只能双双呆立当场。
它屁股尖上还顶着被拱起来的雨帘,这会儿瞧了瞧火堆,又瞧了瞧眼前的两脚兽,歪着脑袋好像在传达什么信息。
詹妮弗猜它大概是被暴风雨弄得晕头转向,又感到山洞温度较高,才往这里靠近。
她尽可能慢地把木矛放在地上,退到火堆边盘腿坐了下来,“这是鹭鹤,也叫卡古鸟,是一种十分珍惜的濒危动物,生活在斐济西侧的法属新喀里多尼亚岛上。我不知道自己在哪,但肯定不在新喀里多尼亚。鹭鹤不会飞行,我想象不出它们有什么办法能跑到这里......除非这座岛上原本就有鹭鹤。”
碰到这种奇遇让她大为吃惊,同样感兴趣的还有智能系统操控的四号机巴迪。它没有贸然飞过去,而是镜头拉近、特效全开,恨不得把每根羽毛都给观众展示得清清楚楚。
“所以,现在怎么办?”詹妮弗沉思,“这太奇怪了,虽说海岛的生态系统自成体系,海岛上不能飞行的鸟类也很常见,但这座岛上分明有蛇,有老鼠。鹭鹤在地上筑巢,雏鸟也生活在地上,不是明摆着让蛇吃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强行解释是因为岛屿面积不小,不同动物有不同动物的活动范围。
说不定这只鹭鹤只是无数同类中的幸存者,这种鸟类往往三五只聚居,说不好是因为猎食者还是因为暴风雨,现在只剩下它孤零零一个,还受着伤。
他们的视线又交集在了一起,和座头鲸不同,鹭鹤的眼中没有沉静和深邃,只有好奇和惊慌;但和座头鲸相同,它同样显得那么野性。
詹妮弗看了半晌,终于屈服。
“好吧,”她说,“现在有一只鸟要分享我的山洞了。我肯定不能吃了它,除非我想收到几万封言辞激烈的斥责信。我也不能把它赶出去,甚至还要采取一些手段不让它离开山洞,风暴天加上受伤的翅膀,这只濒危动物可能会轻易地死在外头。”
她冲四号机招了招手。
巴迪飞到她面前,从这个角度,观众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睛。
这双碧绿如洗的眸子危险地眯起,“我知道你们在看......现在怎么办?我一个人在野外,什么都没有,两米开外蹲着一只受伤的濒危动物,你们难道不觉得应该采取点措施吗?派架飞机或者什么的来把这只鸟带走可不是难事,别以为我没发现后山有无人机降落过的痕迹。”
四号机没有任何动作。
詹妮弗皱眉,她知道为什么智能系统毫无回应。派人来接这只鹭鹤必须和她接触,这是违背赛制的,所有选手都被要求处理自己在孤身一人时的精神状况。
不过组委会不可能放着濒危动物不管,更可能的是他们现在正在争论要采取什么样的举措——必须违背赛制,但总可以在她身上做文章。
偏生詹妮弗从来不是个喜欢让别人总决定的人,她摆摆手把四号机挥到一边,解下了生命环。
比赛手册写得很明白,参赛者选择主动开启生命环,挑战失败。
失败也没什么,比赛归比赛,生命的重量始终在比赛之上。人们总说每五分钟就有一个物种在地球上灭绝,如果有能力去帮助其中一种,她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拒绝。
不过——
“派个人来和我会面是硬性违规,打开生命环却不用在自己身上总算软性违规吧?我只需要麻醉针和抗生素,所有观众都可以为我作证。”詹妮弗不动声色,知道这个说法会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而制作组有很大可能会顺坡下驴。
果不其然,生命环被打开时的警报只响了三声就被什么东西掐断。
她露出一个很小的微笑。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怎么处理这只鹭鹤了,她必须处理得当,否则就会在全世界面前自打嘴巴。
詹妮弗视线转向雨帘,棕榈雨帘刚刚被从外面挤开,现在两扇雨帘扣搭在了一起,想从里面突破恐怕需要费些功夫。比起逃出山洞她更担心火堆,捕捉时必定会鸡飞狗跳,要是碰着一点说不定就要直播谋杀濒危动物了。
思来想去,她恢复蹲身的姿势,用力掰下一点点蛇肉,隔着一米抛到了山洞中间。
鹭鹤谨慎地在洞壁附近踱步,大概是饿得狠了,它眼睛在人类和蛇肉间来回偏转,身体却很诚实地蹭到附近。它好奇地打量着食物,雪白的脖颈微微下沉,试探性地啄了一口,飞速放开,又啄了一口。
詹妮弗耐心地投喂了三四缕蛇肉才采取行动。
她一个箭步上前,凭借良好的平衡能力和运动速度,一把将还在低头吃肉的大鸟摁在了地上。
落汤鸡乍一受缚,顿时惊恐地大叫起来,嗓门简直有去年世界杯的呜呜祖拉那么大,“呱呱呱!”,“呱呱呱!”。
听着有点像“污言秽语”。
“是啊,是啊,”詹妮弗翻了个白眼,“你有空骂我不如问问自己为什么白长着双这么大的翅膀却飞不起来。”
她把生命环贴在鸟身上,完全不知道这会不会奏效以及会怎么奏效。半秒钟后,特殊材料制作的腕带忽然伸长,把环身稳妥地扣在了鹭鹤脖子和身体的连接处。
蓝色投影在空中浮现,一串乱码般的数据,然后慢慢变得协调,成了文字:【扫描中......目标体征监测中......麻醉剂量计算中......请确认指令......】
詹妮弗毫不犹豫地点下确认指令。
只听咔哒一声,就像玩具枪的枪响,鹭鹤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这响动是如此尖利,以至于等詹妮弗把伤口消好毒包扎完毕、用蕨类植物做好一个垫子、甚至拿长袖T恤把外层的羽毛擦干后,两个耳朵里还有鸟叫声在晃荡。
“我觉得我是在自找麻烦。”她板着脸说。
翅膀捆成那样是完全失去平衡的了,做梦它也别想像进来时那么肆意溜达。这只鸟暂时无法快速移动,铁定要跟她一起住好几天,食物和水倒是小事,重点是实在太过聒噪。
这种聒噪让詹妮弗根本没空胡思乱想,事实上,从蠢鸟住进来的那天开始,山洞里就充满了鸡飞狗跳。
当天晚上由于麻醉剂的作用,詹妮弗至少还安生睡了两三个小时。三小时后她就被一阵引吭高歌吵醒。
她睁开眼睛。
蠢鸟正趴在地上拿桔红色的喙啄纱布,后脑勺上的毛整个炸开,活脱脱就是推特上观众们喜欢用的表情包“刚睡醒怎么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