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呀,她多为晋南王府的脸面着想,是个多合格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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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怡站在火海里哈哈大笑。周围火焰滕腾,一片炙热,她却仿佛置身冰窟,从五脏六腑里开始发寒。尤其是她染满鲜血的手,更是冰得快要冻僵。
她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为、为什么……”陈安之捂住汩汩向外流血的腹部,不可思议地盯着方清怡。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方清怡吗?
真的是那个温柔可心善解人意,真心待他为他付出一切的表妹吗?那些甜蜜温馨的朝朝暮暮好似还在眼前,她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哪路的邪灵附了身?
陈安之不敢置信。
迷药让陈安之变得虚弱又迟钝,巨大的打击更让他连身在何处都分不清。
方清怡低下头,眼泪落在沾满鲜血的手上。她的手抖阿抖,握着的匕首跌落。为了摆脱妾的身份,她什么都已做尽。
她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不行,不能把匕首留在这里。她将匕首捡起来,重新藏在袖中,鲜血染脏了她白色的衣袖。
从房梁掉下来的那个灯笼还在燃烧。
方清怡盯着烧着的红灯笼,眼中迸出疯狂的火焰。她捡起这个灯笼,猛地朝王妃扔过去。
王妃身上被她浇了酒,着火的灯笼落在她的背上,又掉到地上,可只是碰撞的那一刹那,瞬间让她的身上燃起火来。
“母亲!”备受打击的陈安之终于反应过来,他用残留的力气冲母亲冲过去,费力去扑母亲身上的火。
方清怡打了个寒颤,她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可纵使闭上眼睛,眼前仍旧是姨母温柔对她笑的眉眼。理智让她不能再待在这里,她毅然转身,快跑进里屋。
里屋,有一道不起眼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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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王府里起了火,很快被人发现,下人们急匆匆赶来救火。可是方清怡提前用易燃的酒浇过,这让这火势汹汹,热浪烧天,滔天骇人。
陈顺之也很快得了消息,听说王妃也在暗香院,他拿了外衣匆匆赶来。到了暗香院,他才知道不仅王妃在里面给方清怡过生辰,陈安之和陈凌烟都在里面。
救火的人吵吵嚷嚷。
陈顺之怔怔望着面前的火海。
其妻林氏也急急忙忙追过来,见了这么大的火势,也吓了一跳,白着脸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她稳了稳心神,转过头去看陈顺之。
陈顺之望着面前的火海,一瞬间心里想了很多。如果王妃和世子皆葬身于这场火海,那么他……
陈顺之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
耳边嘈杂一片,他在这一刻心中却忽然宁静下来,好似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王妃对他虽不亲密,可吃穿用度从未苛待,让他读书上学让他接管王府的一些田庄生意。他小时候病了,王妃也会亲自过来看他,给他请太医,给他带糖……
他又想到了陈安之。
弟弟只比他小两岁,虽然长大后两个人不常在一起,可他们小时候一起爬树、斗蛐蛐……虽然每次弟弟犯了错都是他背锅……他从小就知道弟弟与他身份不同,弟弟的确也时常带着优越,可是陈安之是他的弟弟,血脉相通的亲手足啊!
还有凌烟。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站在摇篮前瞧着酣眠的奶团子。王妃温柔地说:“顺之以后多了个妹妹。”
陈顺之闭上眼睛,眼眸中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在一瞬间停歇。
天大的诱惑,被陈顺之推开了。
救火的家仆提着一桶水经过陈顺之身边,陈顺之夺过他手里的木桶,劈头盖脸地浇在自己身上,然后冲进火海中去救人。
林氏长长地舒了口气,眼里蕴着些湿润,她赶忙将眼里的湿意压下去。下一刻她望着陈顺之冲进火海的身影,不由整颗心又揪紧了,担心起陈顺之的安危。她急急指挥着府里的下人救火。
尤玉玑还没赶到时,已远远看见了火海。
她站在暗香院前,看着火海,紧皱着眉。她怀疑这根本不是意外。过年时,人们喜欢燃放烟花爆竹,偶有失火,可怎么会短短时间烧得这么厉害?
王妃身边的两个丫鬟跌坐在地哭哭啼啼。
尤玉玑从她们两个断断续续的哽咽哭诉里得知,她们跟着方清怡身边的丫鬟去厨房帮忙之后起了火。
也就是说,方清怡也在里面?
如果这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方清怡应该会给自己留后路才对。
尤玉玑立刻转身,快步绕到后门去。王府的宅院一般都有后门,只是在冬日时,为了防寒,会将后门用砖石在门外垒上防寒,待开了春再将后门打开。
暗香院里方清怡的住处往后门去的路并不好走。尤玉玑踩着墙缝间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雪深处几乎没过她的膝。
她终于绕到了后门。
果然,方清怡住处的后门垒墙早已被拆。然而尤玉玑却没顾得上,惊讶地望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司阙。
“你……”尤玉玑惊讶极了。
“怎么才过来啊。”司阙懒洋洋开口,指间翻转着一枚铜板。
方清怡给自己留了生路,屋子其他几面都浇了易燃的酒,只这一面没有。
冬日时,后门都垒了墙,外面救火的那些人还都以为这场火只是意外,再说方清怡屋子的后门对着假山,只一条窄窄的小路通过。救火的人也没想着冲过来先拆墙再闯进去救火。
尤玉玑冲到后门,往里望了一眼,急声:“你怎么在这里?”
司阙没回答,而是弯下腰,拂了拂尤玉玑膝上的积雪。
尤玉玑轻轻推了司阙一把,说:“快去喊人过来!”
言罢,她捧着地上的积雪飞快地蹭在衣服上,然后从后门冲进了屋里。
司阙意外地望着尤玉玑的背影,蹙了蹙眉。无亲无故,待她也不算友善,至于亲自进去救人吗?像他这种品行不端的人实在不能理解。若他出手救人,一定是因为抛起的铜板落了正面。
想着,司阙随手抛了铜板。铜板落了地,落在积雪里。司阙皱了眉,懒得弯腰拂雪去看铜板是正还是反,沿着小道往前去叫人救火。
屋子里已经很热了。里间倒还好些,待尤玉玑推开里间的门,往外望去,外间已经是一片火海。她目光在屋内环视,隐约看见隔着火海,趴在桌上的几个人。她犹豫了一下,小心避开四处燃着的火苗,往前去。
因为自己一直怀不上,她很羡慕别人有喜。对待孕妇,更多了几分心软。
背上的灼烧疼痛让王妃从昏迷中短暂地清醒了些,她痛楚地睁开眼睛,惊惧地望着汹涌的火海。视线被大火烧得模糊,她隐约看见尤玉玑的身影出现在火海里,举着什么东西挥开熊熊火焰,宛如从天降下来的神祇朝她走来。
王妃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再次合上了眼睛。
尤玉玑艰难赶到了方桌旁,火势太大,她只来得及看见陈安之趴在王妃的背上,两个人身上散发着烧焦的味道。她费力去推陈安之,他身上烫得很。
她终于看清了王妃的后背,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来不及多想,她赶忙费力地抱起王妃。
“母亲!安之!凌烟……”陈顺之的头发烧焦了,不停呼喊。


第101章
尤玉玑朝后门跑去时,林氏还劝过被垒砌的后门要先凿墙才能进去救火,太耽搁时间了。可不多时,林氏看着轻易不露面的阙公主从狭窄的小路走出来,叫人从后门进入去救火,不由多看了司阙几眼。
这位公主是何时去了后门?
可她心里记挂着陈顺之,也顾不得多想,赶忙跟着大批侍卫朝后面去。小路狭窄,她走在后面,让救火救人的侍卫和家仆先过去。等她焦急地走过去,看见尤玉玑将王妃抱了出来。
“王妃!”林氏惊呼。
她再也不能往前挤,只好躲到一侧的雪地里将路让出来,伸长脖子焦急张望着。不多时,之前和陈顺之一起冲进去救人的侍卫背着没有知觉的陈安之出来。
林氏踮着脚,眼巴巴地望着,直到看见满脸黑漆漆的陈顺之抱着陈凌烟出来,她眼睛一湿,双腿也跟着软下来。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快,快去请大夫!”林氏强自镇静地吩咐着。
她等到陈顺之走过来,立刻迎上去,也顾不得他怀里的陈凌烟怎么样,先上下打量着陈顺之,见他头发烧焦了一大片,心里一揪一揪地心疼着。等到她终于将目光落在陈凌烟的脸上,不由心里咯噔一声。
她希望陈凌烟下巴上的烧伤千万不要留下疤啊……这可是在姑娘家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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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南王匆匆赶回王府,还没到家,远远已经看见了大火,心里不由一紧。
“快些!”他怒声下令。
马车终于在府门前停下来,晋南王跳下马车,一向沉稳的他失态地一路狂奔。数九寒冬,心如火烧。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人救出来了没有?!”他朝着火海的方向奔去,玉冠歪了,脚步也虚浮地差一点跌了一跤。
管事亲自去救火,手上的脏渍擦到脸上,好几块黑迹来不及管,急忙迎上晋南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衣领已经被晋南王揪住。
“说,人怎么样了!”
“救、救出来了!”
晋南王顿时松了口气,松开攥住管事的衣领。
“可是……”管事咽了口唾沫,“世子和王妃伤得很重,世子妃让人进宫去请太医……”
“快去请!”晋南王推开管事,大步往前走。
“已经派人去请了。”管事一边说着一边跟在晋南王的身后。
晋南王愣了一下,问:“你说世子妃让人去请太医?”
“是!是世子妃从后门进到火海里,亲自把王妃抱出来的!大公子也跟着救人的侍卫一起冲进去救人。大公子身上也有几处烧伤。”
管事继续徐徐说着:“说来奇怪,为了御寒每个院子的后门都是用砖墙砌住的。方姨娘的屋子后门竟然不知道为什么提前拆了……”
晋南王已经停下了脚步。
管事赶忙住了口。
晋南王望着仍旧没有被扑灭的大火方向,微微眯了眼。他想着望江对他说的话,想着这件事情的种种疑点。
“王爷?”管事轻声询问。
晋南王回过神,问:“人都救出来了?”
管事面露难色:“方清怡倒是不见了踪影。”
晋南王没有再多问,快步往前走,一口气回到院子,刚掀开帘子,就听见王妃痛苦呻吟声。
“卿卿!”晋南王一惊,三步并两步迈进去。
王妃趴在床上,烧焦的衣服和皮肉黏连在一起,触目惊心。
晋南王瞳仁猛地一缩。
太医还在来的路上,府里先请了大夫过来,大夫正在外间焦头烂额地写方子,让两个府里的婆子给王妃把黏在皮肉上的衣裳想法子弄下来,哪怕用刀子割开,也得弄开。
王妃满脸是汗水,水洗一般。她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见晋南王来了,唯有红着眼睛努力朝他伸出手。
“会好的!会好的!”晋南王牢牢握住她的手,一向威严的人当众颤了声。
谷嬷嬷焦急地走进来,哽咽着开口:“王爷,大夫想请您过去说话。”
晋南王拍了拍王妃的手背,快步去了外间。
“王妃什么时候能好?”晋南王逼问。
大夫刚写完一道方子,却不敢交给下人去煎药,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说:“启禀王爷,王妃此时疼痛难忍,理应立刻服下止痛的药……”
“那还等什么!”
“只是……”大夫解释,“王妃有孕在身,本就胎像不稳。若这个时候过度服药,也许会影响胎儿。”
晋南王愣住。一时间,想起得知这个孩子的出现时,两个人的满心欢喜。他咽下不舍,下令:“给王妃煎药!一切以王妃的安危为重!”
有了晋南王这话,大夫才放心将药方递下去。
晋南王没有立刻回屋,而是去了隔壁看陈安之。
陈安之还没有醒过来。另外一个大夫正在给他处理腹部的伤口。晋南王迈进门槛,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床边的陈顺之那头烧焦的头发。
“父亲。”陈顺之立刻起身,“弟弟腹部有刺伤,虽然避开了要害,可是流了不少血。而且弟弟的胸前和双手都被烧伤了。”
晋南王立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陈安之。
陈顺之叹了口气,说:“是世子妃最先赶到,听她说当时弟弟压在母妃的身上,想必双手是为母妃扑火时烧伤的。”
陈顺之皱着眉又说:“凌烟伤得最轻,可是下巴烧了一块,许是要留疤……”
“你下去换个衣服,让大夫也瞧一瞧。”晋南王道。
“是。”陈顺之又望了一眼弟弟,才转身往外走。
晋南王守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大夫给陈安之处理伤口,转身往外走。他立在檐下,唤:“长平。”
“属下在。”
“把方清怡和望江抓来。”晋南王冷着脸,握拳的手一下又一下用力砸了砸门柱。
原来人心可以黑成这样。
“是!”长平转身往外走。
大火烧着时,府里的侍卫和家丁第一要务是扑火救人,一时间顾不上其他。可人救出来之后,再回想这一场火实在太蹊跷。
方清怡本来想着从后门出来之后,再大声喊人救火,声情并茂地演一出戏,然后栽赃嫁祸给陈顺之,让最有理由害人的他百口莫辩,届时又死无对证。可她没有想到陈顺之会冒着生命危险和那些家仆、侍卫一起冲进火海里救人。就算让她得逞地跑出来喊人演戏,凭着陈顺之的不顾危险的行为,别人恐怕也要怀疑她的说辞。
她的心烂了,被权势诱惑迷了眼,便以为别人也如此经不起诱惑。
方清怡更没有想到她从后门跑出来,还没来得及按照计划将染血的匕首扔进枯井开始喊人,就遇到了司阙。
此时,她全身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坐在圈椅里的司阙。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拿着一条晶莹剔透手串逗着一只坐在他膝上的黑猫。
方清怡想要挣扎,可是四肢好似不属于自己,完全动弹不得。她已明白今天孤注一掷的计划失败了。她不再挣扎,盯着司阙。
好像,自从见到这个司国公主开始,她的心开始变了。
自从见过这个司国公主,她才如梦初醒痴恋她的表哥一直以来都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替身。那个对未来有懵懂美好畅想的她,在那一刻就死了。
面无表情逗着百岁的司阙忽然抬起头,望向门口的方向。花厅的门开着,他遥遥看见尤玉玑从外面回来。
他站起身,去迎尤玉玑。
尤玉玑疲惫地迈过门槛,将手搭在门边,忍着眩晕感。她看见躺在地上的方清怡,刚想开口,忍不住一阵断断续续地咳嗽。
跟着去救火的枕絮和抱荷也都是灰头土脸,两个人看着躺在地上的方清怡,对视一眼,皆是疑惑。
司阙扶住尤玉玑,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一折腾,她又开始发烧。
司阙低头,用唇碰碰尤玉玑染着寒气的额头,责备:“姐姐不该管这些闲事。”
尤玉玑望着躺在地上的方清怡,疲惫地说:“将人送去给王爷。”
她已尽力救了王妃,其他的事情她的确不想再管了。
方清怡听着尤玉玑的话,心里一紧。惧怕的感觉慢慢席卷,淹没着她那颗黑了的心。难道她豁出去做的这一切都失败了?她连给王爷的慢性毒都准备好了,还没来得及用。她都想好了,王爷丧妻丧子悲痛欲绝时,给他下慢性毒最不容易起疑。
她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可每一步都是险棋。为妾的身份让她疯魔,让她不计代价想摆脱如今的困境,完全没有给自己留后路,一朝错满盘皆输一败涂地。
司阙把尤玉玑打横抱起,吩咐杵在门外的枕絮和抱荷:“给你们主子准备沐浴的热水,再去熬驱寒的姜汤。”
他抱着尤玉玑走出花厅,往隔壁的屋里去。侍女新奇地瞧着司阙抱着尤玉玑,不由在心里嘀咕:阙公主瞧上去病弱还能抱得动大活人哩!
侍女推开房门,司阙还没迈进去,百岁先一步窜进屋,几步跳上美人榻,在一头窝成一个球。
司阙抱着尤玉玑进了屋,他未放下尤玉玑,仍旧抱着她,在窗下的美人榻坐下。尤玉玑身上乏得很,生病使得她头也晕晕沉沉。刚刚去暗香院时,还不觉得多难受,如今事了,浑身无力。她被司阙抱在腿上,也没挣开。
枕絮带着侍女进进出出一旁的净室送水,她们看见美人榻上两个人过分亲密的举动,默念非礼勿视匆匆低下头。
尤玉玑知道这样不太合适,可也没动。甚至由着司阙将她抱进净室,为她宽衣,扶着她进了热水。她得先休息足,今晚晚些时候等人醒过来,晋南王可能会要她过去问话。
身子泡在热水里,闻着熟悉的熏香,尤玉玑顿时觉得身体上的难受纾解了不少。
“药效居然还没起作用。”司阙的语气有点失望。
尤玉玑睁开眼睛,望着正在解衣的司阙。她开口,声音仍旧沙哑:“司阙,你真的给我下药了?”
司阙解腰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再继续。衣物尽除,擦过尤玉玑湿漉漉的手臂,迈进浴桶,在尤玉玑对面坐下。狭窄的浴桶容不下两个人,水波晃动,溢出来些。
尤玉玑盯着他的眼睛,等他的回答。
司阙沉默了一会儿,皱了眉,闷声:“姐姐,我开始难受了。”
他偎过来,湿下巴搭在尤玉玑的肩窝。
尤玉玑垂眼瞥他一眼,慢慢凑到他耳边,柔声低语带笑:“毒楼楼主不是百毒不侵吗?”


第102章
司阙觉得尤玉玑这话不对。
他早就毒入膏肓。
他的手在热水下滑过尤玉玑的腰侧,撑在她的后腰,将人往怀里托了托,抱了个满怀。热水在两个人身体之间往上挤漫,拍擦过尤玉玑先前被他咬红的胸口。溅在他的下巴上,也溅在她的脸颊。尤玉玑微微偏过脸躲避。过分的密不可分让尤玉玑被箍得有些不太舒服。她推了推司阙,企图将他推开些。
尤玉玑不得不再次怀疑司阙的身体到底是不是真的病弱,明明都染了风寒发着烧,她浑身没力气,他禁锢着手臂却仍然力气那么多。
尤玉玑徒劳一场,没能将他推开半分,不由软声问:“你就不觉得倦吗?”
“倦。”司阙垂下头,将下巴搭在尤玉玑的肩上。他偏过脸,去嗅了嗅尤玉玑身上的香气。
“我睡了。”他说。
尤玉玑愣了一下,再次推了推他,紧紧抱着她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会吧,他当真要坐在这里抱着她睡?
尤玉玑不由笑了。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到了该安歇的时候。尤玉玑侧耳去听,隐约能听见一点烟花爆竹的声音,不知城中谁家的小孩子在放爆竹。
今天晚上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方清怡被她令人送到王爷面前,王爷必然会叫她过去询问。
尤玉玑不由又想起另外的事情。
只待过了年,尤家和晋南王府两家会一起进宫面见西太后,将那份她与陈安之早就签下的和离书公之于众。
算了算,也没剩几天了。
原本她打算在自己离开前,设计将司阙带走。如今得知他昔日的所有示弱都是假装,他想离开随时都可以,完全不需要她为他筹谋操心。
除了司阙,其他几个小妾……
尤玉玑打算找个机会询问翠玉愿不愿意离开王府。至于春杏……春杏实在是太老实本分,她也不确定春杏愿不愿意离开王府。
尤玉玑又想到母亲和弟弟,还想到二哥这次进京的事情。过了年大年初八,陛下就要出征。二哥这次来,恐怕会被陛下遣去军中。疆场刀枪无眼,何况她父亲便葬身于疆场。她不能不担心……
纷乱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压在她心头,本就疲倦得很。在热气腾腾的浴水中,她慢慢合上眼,竟也逐渐睡着了。
水汽氤氲,挤坐在浴桶里的两个人相拥而眠。温暖的水流包裹着两具紧密相切的身体。
博山炉里加着尤玉玑亲手调的香料,从窗缝漏进来的夜风将袅袅香线吹拂成几道逶迤的曲线。
一室温香暖意。
许久后,尤玉玑慢慢睁开眼睛。她醒过来,因为身体的旖旎热感。她蹙着眉,盯着睡着的司阙。
她隐隐觉得那杯水里加的药,并非寻常的催情散。或者用量太少?不是那般难捱症状,而是让人不由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淡淡绯思旖念。让她做了一场难以启齿的香梦。
尤玉玑皱着眉,即使并非单纯的闺中少女,也不太愿意回忆刚刚的梦境。
司阙抱着她的力道从未减弱,这样紧密的相拥,让尤玉玑开始变得不自在。她摸到腰后司阙的手,小心翼翼地去掰他的手。司阙的手还没有被尤玉玑扯开,耳畔已多了许多水声。
尤玉玑垂眸,望着轻晃的水面。涟涟水面上映出她发红的脸颊。
“姐姐。”司阙醒过来。他懒懒地没有睁开眼,而是偏过头,将脸枕在尤玉玑的肩上。
“姐姐……”他再唤了一声。
“松开。我要出去了。”尤玉玑说。
司阙还是没松手。
尤玉玑望向他,看着他的唇角慢慢漾出一抹笑来。他懒洋洋地开口:“姐姐做了个美梦。梦到谁了,是不是我?”
尤玉玑默了默,转而唇畔漾出笑容:“是做了个美梦,可是没梦见你。”
司阙睁开眼,望着尤玉玑潋滟柔情的眼波。
“姐姐,不要说谎。”
不可以,不可以梦见和别人在一起快活。
尤玉玑含笑望着他,不说话。
司阙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慢慢松了禁锢她的手。
尤玉玑起身,哗啦啦带起一阵水声,晶莹圆润的水珠沿着她的身体滚落,一滴又一滴。
司阙抬着下巴,目光落在尤玉玑锁骨上的一滴水珠上。随着她低头的动作,那滴水珠越过她的锁骨,沿着滑软的肌理,缓缓攀上雪峰,再加快了速度向下滚落,婉转沿着她的腰线向下滚去。
她已经转过身,抬起笔直的长腿从浴桶里迈出去。
司阙看不见那滴水珠了。
尤玉玑迈出浴桶,走到窗下的方桌旁,拿起桌子上干净的宽大棉巾,将其抖落开,向后轻掷,搭在肩上,一半垂在后背,另一半搭在身前,她将湿漉漉的长发从身后的棉巾拿出来,尽数拢到搭在棉巾的这一次。
司阙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着她微微偏着头拢拧湿湿的长发。宽大的雪色棉巾半搭在她身上,半遮半露。
身后又响起水声,知道是司阙从浴桶里出来,尤玉玑也没在意,仍旧拧着长发上的水渍。
司阙一步步朝尤玉玑走过去,停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
尤玉玑没听见身后有什么声音,随口说:“桌子上还有擦身的棉巾。”
司阙还是没动。
尤玉玑诧异地回过头去,司阙忽然摁住她的肩。尤玉玑愣了一下,随着他推来的力道向前去,直到抵在身前两步远的椒墙。
墙上湿漉漉的,水汽贴在尤玉玑的身上。尤玉玑还没来得及后退,身后的司阙已经靠了过来,将她挤在身前与墙壁之间。她身前的墙壁是硬的,也是湿漉漉的。她身后的人也是湿与硬的。
尤玉玑刚要开口,身后传来司阙的声音。
“姐姐。”他唤她,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染了病气的沙哑。
他几乎没有停顿地再唤了声:“姐姐。”
尤玉玑知道他想做什么。当司阙的手顺着她的腰线滑下去时,她没有阻止。
“姐姐。”司阙在唤她,却并不需要等到她的回应,只是这样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姐姐。每一次进去,便唤一声姐姐。
司阙凑过去,咬在尤玉玑的肩。不管是梦里的人是谁,你的梦外只可能是我。他抬手握住尤玉玑的下巴,扭过她的脸,去亲吻她。与他的力道相比,他的亲吻是另一种密密麻麻的温柔。
不由地,尤玉玑想起了刚刚的那个梦。
水汽氤氲的净室里,她一时之间竟也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梦里梦外都是一场人间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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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南王得知尤玉玑将方清怡送了过来。他从王妃房中出来,快步走进前厅。
方清怡全身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没什么精神。她双手垂在身侧,左边的袖子上还沾着血迹。
晋南王快步走到她面前,抬手指着她半晌,生生把话咽了下去。最后又拂袖离去,一个字也没说。他怕他再待下去,会一怒之下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一刀砍死。
晋南王走出屋外,立在檐下,任由夜里的凉风吹拂在脸上,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长平沿着抄手游廊快步走过来,禀话:“王爷,用了刑之后,方姨娘身边的丫鬟已经什么都招了。”
绿梳可不是个胆子大的丫鬟,也没有什么誓死效忠的决心。长平略施刑法,她便自己知道的事情通通都招了。
晋南王长舒了一口气,克制着满腔的怒火,质问:“世子醒过来没有?”
“还没有。太医已经给世子看过,给开了强效药。太医说过不了多久就能醒来。世子腹部受到的刀伤并不深,也并非要害,不要紧。只是世子爷手上和前胸的烧伤有些麻烦。”
晋南王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问:“双手以后可会影响使用?”
“世子爷左手上的烧伤不严重,右手伤得有些厉害。依着太医的意思,日后能不能康复正常使用,还需要再观察一阵子。”长平禀话。
晋南王叹了口气,道:“等世子醒了之后,将人抬到前厅。同时去昙香映月把世子妃请过来。”
方清怡一个人的性命并不重要,如果今日能够用这么大的代价使陈安之醒悟,倒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