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标给朱元璋解释皇帝们如何冬泡温泉夏避暑,就算在都城内,除了皇宫之外的地方,也会修筑许多皇家园林。
那皇家园林树木繁茂郁郁葱葱,引活水做湖泊,景色秀丽壮阔。
所以宫里不准栽种大树以防刺杀的规矩,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皇帝住在其他地方的时候,栽树挖湖就不怕刺杀了?
陈标帮还没过来的朱文正把面片放入冰水中凉着,以免面片腻做一团。
待朱文正来了之后,把面片捞起来,浇上热汤头就能吃。
他一边给朱文正分羊肉,免得自家爹和哥哥们把肉全吃光,一点都不给正哥留,一边道:“现在宫里不能太过高大的树木什么的,都只是为了守历朝历代皇帝的规矩而守规矩而已,没什么实际意义。”
朱元璋嘀咕:“真麻烦。”
陈标叹气:“主公当皇帝后,会遇到许多这种没什么意义,但以前的皇帝都这么做,所以他也得这么做的规矩。以主公的性格,大概会和群臣有一番吵闹吧。爹,这朝堂上君臣第一次交锋,你可不要掺和进去,站哪边都会出事。”
朱元璋夹起一片羊肉放入嘴中,边吃边说话道:“知道。”
朱文正急匆匆跑来,看见陈标已经给他留好了羊肉,抱着陈标的脑袋揉了揉,被陈标嫌弃地推开。
他呼噜呼噜吃饱后,瘫在椅子上道:“四叔,你要在这留多久?”
朱元璋道:“标儿被主公派去祭祖,祭祖回来就任北平知府。我会等主公来了再离开。”
“祭祖?”朱文正勉强坐起身,“也是,该祭祖了。哈哈哈,主公这次肯定给我封个王当当!”
朱元璋笑道:“当然。”
朱文正得意地扫了两位兄弟一眼。
他知道只有自己身为宗室,能开国就封王。这两人就算能封王,也得等标儿继位后封。
不过以这两人的谨慎,大概率不会同意封王。
“不知道我的封地在哪。”朱文正揉搓着下巴道。
陈标板着脸道:“如果主公让你镇守一方你就去,如果是给你藩国封地,一定要推辞!”
朱文正道:“标儿,你放心,主公不会猜忌我。”
陈标摇头:“这不是猜忌的问题。主公当皇帝后,把国家当小家,重启分封制。但他的任性最终只会让子孙……”
陈标没有把“自相残杀”四个字说出来。
他叹了口气:“主公看了那么多史书,只看到了分封制,没看到有分封制的皇帝都要削藩吗?这国家不是小家,哪是能分就分的?汉朝执行分封制,是因为当时还没有大一统王朝如何统治的经验,摸着石头过河。”
朱元璋放下拍肚子的手,皱眉道:“标儿,你细说。”
陈标疑惑:“我以前没和爹你说过?”
朱元璋摇头:“没有。”
陈标挠了挠头:“对哦,藩王的事和我们又没有关系,是皇帝该操心的事,我给爹讲史书的事就略过了。”
朱元璋无奈:“标儿,你怎么能跳过……罢了。你继续说。”
陈标点头。
秦始皇之前,天下执行分封制,并未有大一统王朝。
秦二世而亡,执行郡县制还是分封制,在汉朝开国的时候群臣进行了激烈地讨论。
最后结果是,皇帝统治核心地区,将边远地区分封出去。
他们先给异姓王分封,后又给王子分封。待这片地区被“治理熟”后,就削藩将已经教化的百姓和地区收为中央管理,逐渐摸索了大一统王朝的治理方法。
之后历朝历代也采取了这个方式,对待“藩属国”的方式就和曾经的藩王一样。
这个时代没有便捷的交通和联系方法,中央对地方的管理非常困难。对于不便管理的地方,不如派人去当实质上的“藩王”,既能拱卫中央,条件不便处也难颠覆皇帝统治。
但朱元璋却傻乎乎地把中原大地都封了。
陈标皱眉:“完全搞不懂主公为什么会生出这个主意,难道周围人不劝他吗?”
朱元璋讪讪道:“劝了,只是没说得这么清楚。他们总不能对主公说,你儿子会反了太子,就算儿子辈不反,孙子辈,曾孙子辈也迟早会自相残杀。”
陈标松开眉头:“说得也是。我也不会和主公说,这可能会掉脑袋。”
朱元璋叹气:“以前主公的属下都会畅所欲言,现在主公地位越来越高,他们的献策就越来越隐晦,主公都不一定听得懂了。”
陈标耸肩:“那没办法,伴君如伴虎,没人愿意死,还带累全家去死。反正藩王一事总能解决,等冒出问题的时候再解决就好了。”
朱元璋黑着脸:“是是是,反正都能解决,自相残杀的反正不是他们的后代。”
陈标再次耸肩摊手,把朱元璋气得把陈标抓起来就继续挠痒痒。
朱文正立刻把陈标从朱元璋手中抢走,把陈标护在身后道:“四叔,你和标儿发什么脾气!标儿说的不对吗!主公自己蠢,别人劝诫都听不懂,还怪标儿吗?”
朱元璋吹胡子瞪眼:“你什么态度!他是主公,是你义父!”
朱文正展开手臂保护我方标儿:“那又怎么!”
那又怎么……那又怎么……那又怎么……
别说李文忠和陈英,就连马秀英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这直愣子,今天大概又要被揍了。
果不其然,朱元璋气得抽出腰间的鞭子,就要朝朱文正抽过去。
陈标一弯腰,从朱文正手臂下钻出来,抱着手臂抬着下巴,神色不悦道:“爹,你这是要干什么?怎么,正哥护着我,你还要揍正哥?就算你忠于主公,正哥就说了一句实话而已,惹着你什么了?行,你连我一起揍。”
朱元璋手高高举起,僵在半空中。
朱文正阴阳怪气:“就是就是。难道你还想让标儿给主公劝诫,说你别分封,小心子孙后代自相残杀?那主公怕不是要把我们全家都流放了。”
陈英单手捂住下半张脸,遮住抽搐的嘴角,脸侧到一旁,不敢再看下去了。
文正,你就这么喜欢挨打吗?就算标儿现在能护着你,但标儿马上就要离开大都,回濠州祭祖了啊。
李文忠赶紧拉住朱元璋,道:“舅舅,舅舅,别气了,文正就是这种人,你气什么?”
他凑到朱元璋耳边小声道:“以后再收拾他。”
朱元璋收起鞭子,恶狠狠瞪了朱文正一眼,用眼神告诉朱文正,你小子等着!
朱文正笑着把手臂垂在陈标肩膀上,给了朱元璋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他知道会挨揍,但那又如何?他就看不惯明明是四叔自己的问题,还欺负标儿。
马秀英对着朱文正微笑了一下,用表情告诉朱文正别怕,标儿走了她还在,她护着!
“哼,主公只是说封王,又没说封在哪,说不准也是边远地方。”朱元璋冷哼,“到时候再提前颁布那个,对,那个叫《推恩令》的东西,不就行了?”
陈标道:“那主公的儿子们估计就不会好好经营藩国,而是趁着自己地盘大的时候使劲捞钱,纵情声色了。”
朱元璋道:“好好教,肯定没问题。”
陈标给了他爹一个“你白痴啊”的眼神:“要是好好教导就没问题,那就不会有昏君了。”
朱元璋:“……”
他开始头疼了。
朱元璋问道:“那标儿,你说该如何?”
陈标道:“我说?我说别掺和,随便主公怎么做。”
朱元璋焦急道:“不能这样啊。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公一脚踩进坑里。如果这天下又乱起来了怎么办?”
陈标叹气:“我也不想。但家天下就这样,本来就没有完美的解决办法。”
他给自家爹说了几个安置皇子的办法。
让皇子就藩,给了太大权力?皇子会和未来皇帝自相残杀,导致民不聊生,甚至直接摧毁国家;
让皇子就藩,不给多少权力?就相当于养一群废物,苦了百姓,拖累国库,算是缓慢死亡;
把皇子留在京城安排职位?就算立了太子,也会跟养蛊似的,让朝堂因皇子进行争斗;
把皇子留在京城养着?同样养一群废物,如果太子出事,还找不到合格的继承人。
其实非要说起来,第三点对国家的伤害最少。既能把皇子用起来干活,又能在太子出事的时候立刻找到继承人。争斗也仅限于朝堂,在皇帝的控制之下。
嗯,这第三点就是陈标即便不关注历史,也听闻过无数次的“康熙朝九龙夺嫡”。
所以后世史学家多夸赞清朝养皇子的方法,这确实对国家和百姓伤害最少。
至于主动或者被迫卷入夺嫡,而被皇帝亲爹逼得各个都有严重心理疾病的皇子们,那就只能成为这“最好办法”的牺牲品了。
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朱元璋两眼无神,脑袋嗡嗡直响,遭受了极大打击。


第124章 张昶和陈标的交锋
每次看到自家爹露出这种表情,陈标就感到很晦气。
虽然朱元璋已经是他的主公,但也不至于主公家里死了人,我们家跟着哭丧……呃,朱元璋当了皇帝之后,我家还真的得一起跟着哭丧。
陈标郁闷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所以老爹你千万别掺和进去。无论选哪种,未来都会出事。如果你参与进去,就算皇帝不清算你,史书里也会记你一笔,说这个垃圾政策是你制定的。”陈标叮嘱道。
后世键政王者可不会想什么当时社会实际,人人都是我上我也行。虽然他们已经死了很多年,不在乎被人指指点点,但能避免的恶心还是避免一下。
谁不喜欢身后名呢?
朱元璋恍恍惚惚道:“哦,好。”
马秀英急了:“标儿,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王后世子孙……”
马秀英话说了半截就停下来,仿佛只是将这些话说出口,就难受极了。
陈标可以对他爹敷衍,但娘也难过了,他就要好好说了。
陈标把椅子拉到马秀英身边,握住马秀英的手道:“这个世间没有永世不灭的家族,就像是没有永世不灭的王朝。所谓千年世家,仔细顺一顺他们的族谱,现在的嫡系和原本创立这个家族的人可能血缘远得就比五百年前大家都是一家人好些。”
陈标安抚地笑了笑,继续道:“之前我和爹说过,管得了儿子,说不定连孙子都管不了。人两眼一闭,就算想为子孙操心都不可能。甚至就是亲手带大教好的儿子,待自己离世之后,他可能就脑袋坏了,变成了败家子。”
马秀英黯然:“说得也是。”
陈标又道:“我之前说的对王子安排的弊端,有些是立刻会显现,有的是逐渐成为积弊。其实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选择‘积弊’。每一个王朝都有无数问题,有英明的帝王,一切问题都能掩盖。轮到一两代混账帝王,什么弊端都会冒出来,也不差宗室这一点。”
朱元璋嘀咕:“说白了,还是要坐在龙椅上的人厉害。标儿,你如果坐在那个位置上,会选哪种。”
陈标无语:“爹,你说这样的话是会掉脑袋的。”
朱元璋扫视了一遍家人们,道:“我这话传出去,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掉脑袋,所以肯定没人会传出去。”
三位义子:“……”
啊对对对,我们都要被株连,谁让你是我们义父呢。
朱文正道:“标儿,你说,我也想知道。毕竟我可能会成为异姓王呢!”
陈标板着脸道:“什么异姓王,你姓朱,不是异姓王。以后谁问你,你都这么说,切记不能再说自己是陈家人!”
朱文正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标儿,别打岔,快说!”
陈标先瞪了朱文正一眼,才道:“为什么要选择?没用的人才选择,聪明的人全都要!”
众人都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陈标。
李文忠打蚊子的手都停了下来:“标弟,你逗我们玩?”
陈标道:“哪有?我认真的。为什么非要遵循一个政策?遵循一个政策是因为担心未来子孙脑袋不清醒,只能给他们一个错误少的选项。我这么厉害,哪个孩子适合干什么,我还不知道?”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
“喜欢打仗的派去边镇守土开疆,给他安排个忠诚的文臣兢兢业业搞后勤,把他打下来的土地都教化成大明的土地。”
“喜欢搞后勤的也派去边疆,给他安排个忠诚的武将,两人文武并济相得益彰。”
“不爱出门的就留在京城,去六部啊,搞文学科学啊,平衡朝堂势力,增加皇帝对朝堂的控制。”
“若是实实在在的废物,就教导他小心谨慎,不要惹事。待需要人参与烦琐的礼仪的时候就把他派出去,就算废物利用。”
“若真遇到那种性格顽劣,祸国殃民的人,要么直接软禁一辈子,要么就流放到边疆屯田去。”
陈标摊手歪头:“是不是很简单?”
朱元璋下巴都快掉下来:“就这样?”
陈标把脑袋回正:“对啊,遇到一个脑袋清醒又聪明的帝王,几个毛头小子还收拾不了?而且我又不是特别想当这个皇帝,等我年纪大了,太子也长成了,我就退位让太子登基,我去管管教育啊,巡视江山啊,给太子当钦差。等我死的时候,太子肯定已经坐稳了皇位。这皇位更替绝对顺利。”
朱元璋心头一松:“说得也是。”
陈标道:“至于我的儿子、孙子,他要如何对待他的子嗣,他就自己定。要是做不好,史书上骂的也是他。还是那句话,人只能管自己身前事,管不了身后事。既然管不了,为何要为此焦虑?我顶多给后世子孙做个好榜样。”
朱元璋拍了拍肚子:“说得也是……标儿,爹饿了。”
心头一松,朱元璋突然就饿了。
陈标扶额:“爹,我们才刚吃完饭……我让人拿点果脯肉干点心你先垫着肚子?”
朱元璋拒绝:“不要,我就不信羊肉面没有了。再来一大碗!”
朱文正连忙道:“我也饿了!”
李文忠继续打蚊子:“给我也添点。”
陈英不好意思道:“标儿,我……咳,我也来一点。”
陈标:“……哦。”
他转头看娘。
马秀英忍着笑道:“娘就不用了。他们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陈标:“……哦。”
长个屁的身体,就是一群饭桶!
陈标还是担心这群人吃太多不消化,去厨房为他们单独做些好消化的清淡食物,没给他们继续吃羊肉面。
陈标一离开,朱元璋就瘫在了椅子上。
陈英连忙给满头大汗的朱元璋擦汗打扇子,李文忠则给马秀英奉茶。
只有朱文正仍旧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义父,标弟说得对,选什么未来都会有问题,那就什么都选也什么都不选。把王子先培养着,看谁有用就用谁,谁没用就养着。”
马秀英想了想,狠心道:“标儿曾经不是给你说那个什么麦子还是谷子的故事吗?养也不能都养,咱们能养到孙子辈,难道还要养曾孙子?没爵位的人就给咱们老老实实的读书习武,自己挣个未来。”
朱文正点头:“我们吃不饱穿不暖都能打下一个天下,后世子孙在蜜罐子长大,从小名师教导,若还能长成一个废物,那还养什么?直接丢出门自生自灭,我丢不起这个脸。”
朱元璋拉了拉领口,大喘了几口气:“让我再想想吧。”
他不是不知道儿子说得对,只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以标儿的说法,确实他这一代、标儿这一代的孩子不会有太大争端,但若皇帝脑袋不清醒,比如立了太子但偏爱宠妃幼子,或者年老智昏猜忌优秀的太子,甚至干脆没子嗣又不肯提前培养优秀的宗室子弟……
朱元璋越想越觉得,王朝要持续下去好难啊。
朱元璋正纠结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标儿送给他的天书。
这个念头就像是当头给他浇下一头冰水,不但让他清醒,还让他有点哆嗦。
朱元璋想起以前自己的志向,想起自己曾经生出的要当开天辟地的那一个人的念头。
现在,他却想着怎么让朱家人永远当皇帝?让大明永世不灭?
这世间怎么可能有永世不灭的王朝?这世间怎么可以又有永远站在百姓头上的皇帝?!
我建立大明,只是标儿说,现在生产力没发展到不需要皇帝的时候。
我大明的末代皇帝不能成为亡国之君,要成为亡帝之君!
朱元璋心中的焦躁和痛苦如潮水般退去,仅存庆幸和羞愧。
“这世间没有,也不该有永世不灭的王朝。我只要昭告子孙,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要把百姓看得比自己重要。若真到了朝廷腐朽到无法弥补的那一步,厉害一点的人就学我,带领反抗的百姓推翻腐朽的大明;若做不到,至少不能成为百姓走向更好未来的阻碍。”
朱元璋挺直脊梁,坐直身体。
他的三位义子,他相濡以沫的妻子,都一样或坐直或站直了身体。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就算我舍不得杀自己的儿子,也该关他们一辈子。只要能做到这一点,皇位争夺再乱也乱不到哪去。如果做不到,就说明大明是该被推翻的时候。那就没什么可留念。”
朱元璋的表情缓和,露出了轻松惬意的笑意:“反正大明不会在我手中、在标儿手中灭亡。标儿也一定教导好他的孩子。我们爷孙三人的目标是缔造一个如标儿所说的那样远迈汉唐的盛世。之后,就看后代子孙自己的本事吧。朱文正。”
朱文正起身,单膝跪下:“主公。”
朱元璋道:“我会先命你为燕王,辅佐标儿整顿好北方。”
朱文正得意扬扬:“是,主公!嘿嘿嘿。”
他扫了自家两个表情嫉妒得面目全非的兄弟一眼。
没想到吧?是我陪着标儿!
朱元璋摆摆手,朱文正站起来,回到自己位置上做好。
朱元璋又道:“李文忠。”
李文忠跪下:“末将在!”
朱元璋道:“我命你为韩国公,名义上辅佐燕王,实际上辅佐标儿。能不能封王,就看你的本事了。”
李文忠立刻道:“谢主公!末将必不负主公所望!”
朱元璋道:“陈英。”
陈英紧张地跪下:“末将在。”
朱元璋笑道:“标儿说你本该去云南,不过现在你若是去云南,恐怕你会不高兴。”
陈英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凭主公吩咐”,但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单膝跪下变成双膝跪下,磕头恳求道:“主公,我功劳不够封爵,可否让我跟着世子再历练一番?”
朱元璋起身,将陈英扶起来:“好,你就先跟着标儿。跟着标儿,你有的是功劳立,别急。云南那地,让那群闲不住的老将打,打完给你治理。虽然我知道你想一直陪着标儿,但除了你,谁给标儿守好西南边陲?”
陈英哽咽道:“谢主公,谢义父,是孩儿任性了。”
“趁着你还年轻,我也没老,任性就任性吧,我能帮你们兜着。”朱元璋笑道,“好了,都坐回去。别等标儿回来露馅了。不知道标儿做了什么好吃的。”
朱文正揉揉肚子,没好气道:“啊,结果我们仨都要跟着标儿?没意思,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呢。标儿可别做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就想大口吃肉。”
李文忠和陈英瞪了朱文正一眼。
如果不是义父义母还在这,他们一定会和朱文正好好切磋切磋。
标儿给你做吃的,你还挑挑拣拣?脸呢?
朱元璋点头同意:“没错,我就想大口吃肉。”
李文忠和陈英:“……”
他们不敢瞪兼任主公的义父,所以他们决定,等会儿多和朱文正切磋一场。
陈标端来的东西,确实有些花里胡哨。
他将豆芽、牛羊肉切成小丁状,和新鲜的豆花、青豆一起做成了豆腐羹。
“加水,加很多水,喝水管饱。”陈标一边调味一边絮絮叨叨,听得厨子们都在忍笑。
陈标做好一大桶豆腐羹,让人给他家几个饭桶抬过去。
刚吃饱又想吃,把胃撑坏了怎么办?都给我喝水!
陈标把豆腐羹抬来后,朱元璋和朱文正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看他们如出一辙的神情,仿佛他俩才是亲父子似的。
“我厌恶豆腐。”朱元璋沮丧道,“标儿,你知道翡翠白玉汤吗?”
陈标给他爹舀了一大碗:“知道,不就是白菜豆腐汤吗?”
朱元璋道:“你知道?”
陈标道:“我陈家酒楼里有这道菜。”
朱元璋的话说不下去了。他所说的翡翠白玉汤,绝对不是陈家酒楼卖的那种。烂菜叶子和馊豆腐做的汤,才是他记忆中的翡翠白玉汤。
朱元璋真的很厌恶豆腐。他乞讨的时候,吃馊豆腐吃太多了。
但陈标给他舀了一大碗,他不好拂儿子的面子,便浅尝了一口,然后撒谎吃饱了,等陈标睡觉,他再去厨房找肉吃。
但这八宝豆腐羹一入口,他眼睛就亮了:“好鲜!”
陈标道:“爹,你在惊讶什么。我给你做饭,难道还会做翡翠白玉羹吗?这叫八宝豆腐羹,但是没有八宝……呃,凑合着。”
朱元璋埋头呼噜呼噜苦吃。
他的三个义子早就头也不抬吨吨吨。
虽然知道陈标给他们弄汤汤水水“居心不良”,但这豆腐羹真的太好吃。
马秀英好奇:“这么好吃吗?标儿,给娘来一小碗。别舀多了,娘就尝尝味道。”
陈标像个店小二一样:“好嘞!来了!”
今天陈标成功用豆腐加水喂饱了家里的饭桶,没让他们撑坏肚子,可喜可贺,陈标十分满意。
入夜后,义父子四人在厨房相遇。
一人手中拿着鸡,一人手中拿着鸭,一人手中提着一大块肉骨头,还有一人抱着个坛子。
陈英问:“宫廷陈年佳酿,来点?”
三人:“来来来!”
马秀英在朱元璋偷偷出门的时候,就起身叹了口气,披着衣服去找人熬制消食药。
家里已经不缺吃很多年,这几个人怎么还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第二日,朱元璋就催着陈标回应天。
陈标无奈,将事务匆匆交接后,和朱文正一起回应天准备祭祖。
朱文正作为朱元璋唯一赐姓的义子,确实有资格参与祭祖。外界传闻,朱文正不作为主祭,而由陈标担任主祭,既是朱元璋看重陈标,也是敲打朱文正。
“朱元璋一定想告诉朱文正,他虽然被赐予了‘朱’这个姓氏,但毕竟不是朱家人,不要因为世子迟迟不出现,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张昶对属下道,“或许这一点可以利用。”
挚友陈祖仁被一黄口小儿活活骂死之事,张昶根本不信。
他坚持认为,陈祖仁一定是因为宁死不降,被明军杀死,而后还被如此侮辱。
即使报纸已经到了手中,张昶也不肯信。
陈公心智如此坚定,怎会被黄口小儿三言两语骂得乱了心神?
即使张昶看到“得国之正”和“远迈汉唐”之后也心神激荡,但他仍旧不信,不肯信,也不能信。
“和张士诚那边的人联系,从他们那里放出朱文正对祭祀一事不满,要叛逃投靠张士诚的消息。”张昶的眼睛里有血丝,他已经很多夜没睡好觉,“我会亲自煽动朱文正!”
那下属犹豫道:“朱文正真的会叛逃吗?他叛逃后,张士诚给他的待遇也不会超过在这里啊。”
张昶道:“他想不想叛逃不重要。待周围人都说他要叛逃的时候,他就必须叛逃!让朱元璋最信任的义子叛逃,朱元璋一定会痛苦,这才能告祭子山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