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殊揉了把她的头发,“你男朋友不能比你差太多,对吧?给我一年时间,你在北京等我。我考上A大,我们在一起。”
江宁看着林晏殊的眼,看了许久。她没想到林晏殊会喜欢她,她觉得林晏殊会喜欢更优秀的女孩,更漂亮更温柔,绝不是她,她惊喜又害怕。林晏殊可能是高三太压抑,一时间走火入魔,看她都眉清目秀。
大概这样。
不然她真没办法理解,林晏殊怎么会喜欢她?
她和林晏殊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长的不漂亮,性格不好,她那么不堪。她也负担不起林晏殊的喜欢,她能给林晏殊什么?
她没有能力去负担这份感情,她还是未成年,她连自己都负担不起。
林晏殊是她的月光,可月光装不进口袋。
江宁竖起的触角缓缓沉落,她的心平静下来,她说,“我明天的车票去北京,三年前我来到滨城就在等这一天,我不是滨城人,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不会再回滨城,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她不喜欢滨城,她极其厌恶这里,她到滨城的第一天就想逃走。
她对滨城唯一的念想是这里有个男孩叫林晏殊。依誮
“所以?”林晏殊的手撑在桌子上,他直直看着江宁,黑眸沉静,喉结很轻的滑动,他的语调也很轻,“你拒绝我?”
“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孩,我不值得。请你为了自己慎重的选择学校,你的理想属于你。”江宁说话时耳朵嗡鸣,她太久没睡了,她的耳朵很疼,她说,“林晏殊,我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

 

第十六章 第一更 大型掉马现场
江宁走回了南城新村, 她在小区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才拎着月饼盒子走进去。坐电梯到十九楼,电梯门打开, 烟雾扑面而来。
回迁房, 两梯六户, 外婆家正对电梯。
房门敞着,舅舅和二姨夫在走廊里抽烟,乌烟瘴气。
“我们家的大学霸回来了?”二姨夫笑着说道,“江医生, 今天不忙了?”
“放假。”
舅舅只是哼了一声, 江宁也不搭理他, 径直走进了门。
江梅正在客厅倒茶, 看到江宁连忙过来接住了月饼盒, 拉她到沙发坐下,取了一把小蜜橘塞给她, “买一盒就够了, 买这么多,贵吗?”
“朋友送的。”江宁剥开橘子吃了一瓣, 挺甜的,“橘子哪里买的?”
“门口小超市, 你喜欢吃呀?我给你留点。”江梅听说月饼是别人送的,又打开包装看了一遍, “你朋友还挺大方的。”
“不用给我留, 我马上下楼买就行了。”江宁打算回送林晏殊一箱橘子。
“那我去炖汤了,你在这里坐,想吃什么跟我说。”
“好。”
江梅又给江宁取了一堆小零食,起身去了厨房。
江宁靠在沙发的一角翻手机, 周齐二十分钟前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他和他女朋友在家的自拍,定位是城西的一个别墅区。
周齐没在城南,谁送林晏殊去医院?
江宁迟疑片刻,戳进周齐的主页发消息过去,“你没在城南?”
周齐:“我在城西老婆家,今天中秋我们这儿的规矩,得送喜饼。有事吗?江医生。”
江宁:“那你今天回城南吗?”
周齐:“不回,住这边。”
江宁:“林晏殊是一个人吗?”
江宁发完觉得不妥当,迅速撤回。
周齐:“我看到了,是啊,爷爷去世后,他逢年过节都是一个人。我没结婚还能去看看他,现在要结婚了,老婆还有未来的孩子,一家子事,估计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少。”
周齐:“寡王。”
“他的初恋怎么分手的?”江宁打完看着聊天记录,觉得这样显得她特别别有用心,删除又打字,“林晏殊为什么不结婚?”
觉得还是不妥,周齐的消息再次过来,“你有时间跟他聊聊天,大家都是老同学,小孩子时的事都过去了,现在做个朋友也挺好,我把他的微信推给你。”
周齐推来一个微信,上面显示是林,头像是独角兽。
江宁心跳的快了些,点开微信。
直接跳到资料页,对方居然是她的好友。
江宁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半晌,点进对话框。
林:“卖房吗?”
江宁:“?”
江宁:“不卖,我没有挂过任何卖房信息,你在什么地方加到我的微信?”
林:“加错了。”
江宁:“?”后面跟着红色感叹号。
对方还没有添加你为好友,请发送好友验证……
江宁深呼吸,返回周齐的聊天框,发消息,“这是林晏殊的微信?”
“是啊。”周齐说,“别看林晏殊那人一张嘴跟涂了毒|药似的,毒的要命,别听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他其实一直都记得你,以前经常跟我们打听你有没有跟我们联系。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厨房帮忙,你有什么要问直接问就好了。大家都是老同学,不用客气。”
“谢谢。”
林晏殊加过她,他们重逢的第一天。加好友没有日期,聊天框只要通过时间,江宁把对话翻了一遍。
林晏殊做完手术第二天躺在病床上问她卖不卖房?
江宁看了一会儿,重新添加好友,附文:“我是江宁。”
点击发送。
江梅在厨房喊道,“宁宁,来帮我下忙。”
江宁把手机装进口袋,脱掉外套起身走进了厨房。
进门就被江梅塞了一碗排骨汤,“尝尝味道。”
江宁端起碗喝了一口,江梅的厨艺很好,汤香浓郁,江宁喝了一口去看锅,“炖的多吗?”
“挺多的,一大锅。”江梅又拿洗好的枣给江宁,说道,“很甜的,你尝尝看。”
江宁抱着汤碗,“我就一张嘴。”
江梅还是见缝插针的给她塞了一颗脆枣,江宁咬着枣,抬手捏了捏江梅的脖子,“那么多人吃饭,让他们做,你一直在厨房忙什么?累不累?”
“今天跟你吃饭的男孩是哪里人?”
“你怎么知道是男的?”江宁把枣核扔进垃圾桶,又喝了一口汤,“能不能给我盛出一份汤,我晚上要去医院一趟。”
“肯定是男的,看你的表情就是。”江梅一脸看透她的表情说,“给谁带?”
“今天早上遇到个被校园暴力打断手的小女孩,单亲家庭,母亲去年去世了,算是孤儿吧。跟我吃饭的是办案的警察,那小孩在住院,晚上我给她送点吃的。”
“我做好给你分出来一份,再装点其他的,这可怜的,警察能管吗?多大的孩子?”
“能吧,警察正在管,十五岁。”
江梅叹口气,“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欺软怕硬,谁家有点事,落井下石抱团欺负,不是个东西,坏的很。”
江宁喝完汤放下碗,端起了冬枣,给江梅喂了一颗。
没有评价这件事。
江宁走到客厅,拿起手机看到林晏殊的微信消息。
林晏殊:“江医生,有什么事?”
江宁看上面的卖房对话,又看下面林晏殊的一本正经。
“你几点去医院?”
林晏殊那边一直在输入,输了一分钟。
林晏殊:“江医生很关心我?”
江宁迟疑了一会儿,打字,“如果你不急的话,我吃完饭送你去医院,我正好要去滨城路上取车。我看到周齐的朋友圈了,他在城西。”
林晏殊发来了一条语音,只有一秒。
江宁拿起手机放到耳朵边,林晏殊低醇的嗓音从电话听筒里响了起来,“好。”
一个好至于语音?
林晏殊紧跟其后又一条语音,他的语调慢悠悠的沉,背景安静,他的嗓音有一些勾人:“既然江医生这么想送我,那我在家等你。”
江宁咬下一口脆枣,咔嚓一声。
门口有喧哗声,江宁拿下手机看对话框。
找了一圈表情,最后回了个OK的表情。
江栀带着她的未婚夫回来了,一屋子的人全围了上去,江宁翻着手机查看科室消息。她每次家宴都是透明人,早习惯了,她也不喜欢跟人接触。
江宁应该就是“正常人”眼中的孤僻患者,不怎么跟人接触,社交边缘人士。她上班能跟人聊天,下班就消失,没有朋友圈,没有靠近的朋友。
江梅一直鼓励她去接触人群,怕她孤独。其实她一个人并不孤独,她的孤独在人群中。
可这些对于临近三十的人来说,说出口多少显得有点矫情。
吃完饭是七点,江宁看时间差不多,去厨房拿了保温饭盒要走。江梅又给她拿橘子和脆枣,还要塞月饼,江宁两只手都是东西,“我没开车,别拿了,你们留着吃吧。”
“我送你吧。”江栀拿了车钥匙,把袋子全部拎在手里,笑着说道,“我送表姐回去,你们不用送了。”
江栀要玩什么?
江宁穿上外套拿起包,“那我走了。”
江梅把江宁送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电梯里只剩下江栀和江宁,江栀把袋子就递给了江宁,“你还真想让我拎下去?”
江宁接过袋子,“不用你送,请回。”
“谁愿意送你,我是来提醒你一句。”江栀从包里取出口红,对着电梯补了唇,攥着口红,“林晏殊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我挺讨厌你,但我也不希望你死。跟那种暴力狂在一起,早晚没命。”
江宁蹙眉,“什么?”
“你们读高二那年,他拿刀子架我脖子上,威胁我。”江栀说话时候皱了下眉,显然是当年给她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你高中毕业离开滨城,他又拿刀威胁过我一次。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们还会在一起。这种人,你不觉得可怕吗?”
“高二?具体什么时间?”江宁攥紧了手。
“冬天。”江栀穿的很薄,大概是冷,她搓了下手臂,“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话给你带到了,具体怎么选择在你。”
“他威胁你什么?”江宁看了过去,目光有些冷。
江栀抿了下唇,目光闪烁,“忘记了。”
“零九年那次是因为什么?”
“我都说我忘记了。”江栀语气不善,“具体是什么事我怎么记得?反正他威胁过我,我见过最可怕的人就是他。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他肯定对你使用暴力。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工作,但这种人,不会有前途。”
难怪高二那年冬天之后,江栀不敢反锁门不让她回家了。
原来如此。
林晏殊撞到过一次她进不去门,高二那年冬天,是她被校园暴力最严重的一段时间,她由于睡了被泼上水的床发了高烧。
那是个周六,滨城三中升入高二统一周末放假一天,周六照常上课。班主任怕她是流感影响其他学生,让她去医院做检查。她坐公交车回家拿钱,在公交车上就遇到了林晏殊。林晏殊不知道因为什么,也提前离开了学校。
江宁坐在最后一排,林晏殊坐在中间靠窗的位置。江宁烧的昏昏沉沉,他们在同一站下车,下车时她身子晃了下,林晏殊提住了她的衣领。
“你是不是生病了?”林晏殊摸了把她的额头说,“很烫。”
林晏殊的手指很长,手掌很大,江宁感觉半张脸都被他罩住了。
“嗯。”江宁点头,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林晏殊,她整个人滚烫,“我回家取钱去医院。”
她呼吸灼热,喷在林晏殊的手心。
“我送你回去吧。”林晏殊的手落到后面提着江宁的书包。
江宁烧的太晕了,也不知道拒绝,她就那么拖着林晏殊回到了长尾巷的房子里。她敲了门,里面江栀问她是谁。
江宁出声后,江栀就开始装死。
江宁已经听到了里面电视的声音,可没有人给她开门。很可笑,江梅每个月给舅舅高额的费用,江宁却经常回不去。
那天房子里到底有几个人她不知道,她至始至终只听到了江栀的声音。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她特别失态的砸门,砸的惊动了周围的邻居,他们伸出了头看,江宁用力的砸着。
门始终没有开。
她难过又难堪,她不想被林晏殊看到这么不堪的一面,可她就是生活在地狱里,快撑不下去了。
林晏殊拉着她下楼,江宁一边哭一边跟着他走,林晏殊的步伐很大,走的也很快。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他拉着江宁坐进去,江宁把头埋在膝盖里就哭晕过去了。
也可能烧晕过去了。
她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输液大厅,她躺在林晏殊的腿上,手背上扎着输液针。林晏殊穿着白色高领毛衣歪在医院的金属椅子上睡觉,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圈着她。
他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拓出浓重的阴影。
他睡觉时一点都不凶,他的唇抿着,人畜无害。
林晏殊的羽绒服盖在她身上,把她包的严实。
江宁动了下,他就醒了。林晏殊睁开眼,嗓音还带着浓重的惺忪睡意,抬手摸了摸江宁的额头。
他扬着唇角,“退烧了。”
江宁眼睛很热,林晏殊的手就落下去盖住她的眼,半真半假的开玩笑,“不要哭,你已经哭湿了我的外套,再把毛衣哭湿,我会要你赔,毛衣不能沾水就废了。”
江宁躺在林晏殊的腿上挂完了那瓶吊水,林晏殊好像问了她为什么会感冒,她不记得说了什么。
那天晚上江宁没有回家,林晏殊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成年人身份证,开了一间房。标间,江宁睡觉他用酒店的电脑打游戏。
江栀说林晏殊威胁人是在冬天,那林晏殊应该是这件事之后威胁了江栀。
他也是这之后把高二三班的那群人挨个揍了一遍,被学校记大过,差点开除。
“他是不是这么跟你说的。”江宁看着江栀的眼,靠近一些压低了嗓音,学着林晏殊的腔调,缓慢一字一句,“你要是再欺负江宁,我就弄死你。”
江宁学的很像。
江栀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半步,“当年都是小孩,小孩子之间有矛盾多正常?至于吗?这人心理就不健康。”
“如果因为你的作恶我发生了危险,你也能这么心安理得的说是小孩矛盾吗?你当年也不小,十几岁了。你很清楚把我关在门外是什么后果,你还是做了。”江宁扬了下唇,笑的有些讽刺,目光清冷,“他只是一个有着正常人该有的善良与正义感的人,心理不健康的是你。作为医生,我劝你一句,有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
电梯门打开,江宁抬腿走出电梯,回头已经敛起了全部的情绪,“你该庆幸林晏殊会出现,阻止了其他的可能。”


第十七章 第二更 林晏殊的喜欢
当时江宁在临界点, 如果没有林晏殊,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江宁拎着东西走出门,路边树荫深处的路灯亮着光, 她抬起头看天空。
阴天没有月亮, 大片浓重如墨的云彩遮天蔽日, 天空密不透风。浩瀚黑夜笼罩大地,城市显得格外渺小。
江宁抬手打车,从这里到滨江一号是起步价。江宁坐上车外面就开始下雨,大颗雨滴砸在车玻璃上, 斑驳了窗外的夜灯, 星星点点的亮在玻璃上, 显出璀璨。
“这里离滨江一号很近, 转个弯就到了。”司机说着本地话, 跟江宁聊天,“你住在滨江一号?”
“不是, 接个人。”
“男朋友呀?”
江宁心脏骤然跳快, 看向司机,“不是。”
车上了春江路, 不到两分钟就停到滨江一号西门。
黑色的宾利在路灯下泛着冷光,挺拔男人靠在车上。他披着一件黑色休闲外套, 曲着一条长腿随意的支着,没有打伞。
细细的雨丝从路灯的尽头洒向大地, 织成了线。林晏殊垂着头, 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只有高挺的鼻梁骨在光下。
显得清冷。
江宁下车走过去,林晏殊抬眼,短暂的停顿他收起长腿凛步而来。
江宁心跳的有些快, 视线所及是他的喉结,“林队长——”
林晏殊接走了她手里的东西,离开医院时间比较长,他身上的血气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杉的清苦。站的很近,衣角已经碰到了江宁,他偏了下头,偏冷的眼角便浸上了几分轻佻,“特意给我带的?”
“你还没吃?”江宁的目光从他的喉结移到眼睛,“骨头汤。”
水果是给他带的,饭不是。
“没有。”林晏殊把车钥匙递给江宁,拎着东西往副驾驶走,理所当然把所有东西都归类成他的。
算了,一会儿再买点给许静送过去。
江宁上车拉上安全带,林晏殊已经坐到了副驾驶,他拎着白色保温桶,其他袋子放到了后排。
“中秋节的饭结束的这么早?”林晏殊拉上安全带,姿态依旧是闲适慵懒。黑眸却直直注视着江宁,直白锋锐,嗓音缓缓的,“江医生,你不会是为了见我,提前结束了聚餐吧?”
江宁的呼吸一滞。
“真的?”
“我跟他们关系不好,平时吃饭也这样。”江宁发动引擎,握着方向盘把车开出了停车位,“很快结束。”
“是吗?”
这有撒谎的必要吗?林晏殊是不是审人审多了,习惯用问句?
“嗯。”
车开上春江路,江宁的指腹很轻的擦过方向盘,“你认识江栀?”
“哪个江?哪个栀?”林晏殊打开了饭盒,看了眼菜色,很清淡的家常饭菜,唇角不由自主的翘起又垂落,“你做的?”
“我的表妹,今天中午在餐厅门口遇到的那个人。”江宁没有看林晏殊的眼,只是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上,“你说饭吗?我妈做的,我做饭不太行。”
“不认识。”林晏殊把饭盒盖回去,若无其事的靠回座位,黑眸流转再次落到江宁的侧脸上,“有事吗?”
“她好像很怕你。”江宁看着前方的路,试探着说道。
“怕我的都在牢里。”林晏殊嗤笑,“没犯事怕我干什么?”
江宁看着前方的路,车已经上了春江桥。道路两边矗立的路灯绽放在夜色里,春江大桥笔直延伸向远方。
“那我不太清楚,她好像高中时就认识你。”
林晏殊从后排的袋子里取出一颗橘子,单手剥着,“太久了,不记得。”
橘子皮的味道在空气中飘荡,林晏殊把一颗橘子剥的稀烂,他把橘子扔进垃圾桶抽纸擦手。
不吃了。
下了桥,城北就有些堵,江宁踩下刹车回身伸手取了一颗橘子剥掉皮,把白丝也剥掉递给林晏殊。
林晏殊看着她,瞬间黑眸沉的如同深夜下的海面。
寂静暗藏波涛,似一触即发。
“绿灯了。”江宁把橘子放到保温桶盖子上,收回手扶着方向盘把车开出去,空气里温度在升高,她匆忙找了一句话,“橘子挺甜的。”
林晏殊的喉结滚动,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黑睫在眼下垂了一会儿。才掰了一瓣橘子填进嘴里用齿尖咬着,懒洋洋往后靠在座位上,注视着江宁的侧脸,嗓音低沉,“嗯,是挺甜。”
最后一个音,他拖的很沉。
缓慢而有力的撞击到江宁的心脏上,她觉得心口有些痒,那种痒像是有了生命,丝丝缕缕的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有些紧张。
其实她有个很大胆的猜测,由于太大胆,她暂时先不猜了。
江宁从没觉得自己有多特殊,她生在很普通的家庭,有着一对糟糕的父母。小时候她会听到父母互相指责谩骂,江宁长的那么丑一定是像对方,然后挑江宁身上的缺点来攻击对方。
江宁的童年玩过家家游戏,有人扮演公主有人扮演王子,她永远是观众。
后来她认字了,她埋在书本里。
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喜欢她。
江宁觉得林晏殊亲她,应该是高三的朝夕相处,他们产生了类似革命友谊引发的感情。高三实在太压抑了,林晏殊那种缺了高一的人,为了追分疯狂的学。
高二后半学期林晏殊调班了,调到了重点班。跟江宁所在的班级只有一墙之隔,连中午吃饭的二十分钟,林晏殊都会拖上江宁。大部分时间都是问功课,他们的课余时间几乎全部都在一起。
放假在一起,上学在一起。就连晚上睡觉,他们也经常连电话。
江宁为了给林晏殊补课,偷偷的把手机带到了学校。查完寝,她拿着手电筒躲在洗手间跟林晏殊打电话讲题,有时候能打通宵。
他们曾经为同一件事拼搏过,他们是盟友,他们并肩战斗。
毕业季要分开,他们也会分离。
人的本能是会趋利避害,害怕分离。为了能继续维持那份高压下产生的亲密感,很多人会做出很冲动的事,比如去尝试着建立一些更深的亲密关系来绑定彼此。
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想要建立坚固紧密的感情,好像就剩下友谊和爱情。友谊相对来说比较薄弱,随时都能散。爱情似乎牢靠的多,爱情有个神奇的力量,能让两个人迅速的成为彼此生命的一部分。
可林晏殊高二就在帮她,为了她差点被学校开除。少年的林晏殊到底在想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持续了多久?
江宁其实想问问林晏殊,但过去了太多年,问起来多少是有些尴尬,也是打扰。他后来又谈了新的女朋友,不管当初怎么回事,他可能早就走了出来。
他在餐厅问那句,是少年的不甘心吧?当初是江宁拒绝的他。
加微信也是为这个?
林晏殊打开了车载音乐,放的是一首轻音乐。他若无其事的靠回去,慢条斯理吃那颗江宁剥的很小的所剩无几的橘子。
江宁把车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停稳车解开安全带,“那我不送你上去了。”
滨城医院到处都是熟人,送到骨科住院部她明天就会成为众人的话题。
林晏殊解开安全带,“后备箱里有雨伞,你带走吧。”
外面已经下大了,密集的雨线拍在地面上,积水在灯光下倒映出光。
“你用吧,你的伤口不能见水,我去急诊那边借一把。”江宁快速下车去后备箱拿雨伞,怕他受伤不方便,打开雨伞递给林晏殊。
林晏殊也出了车厢,手里拎着橘子脆枣还有保温桶,他弯腰一步走进江宁的伞下。肩膀擦过江宁的肩膀,他站直头顶抵到了伞面。
江宁连忙把伞举起来。
林晏殊偏了下头,膝盖碰到了江宁的腿,凝视她的眼,“我好像没有第三只手来打伞。”
江宁举着伞关上车门,锁车把钥匙递给他,“我送你吧。”
林晏殊侧了下身,把裤子口袋入口露出来,“装进去。”又下巴示意满手东西,“没手。”
江宁后悔给他带东西了。
江宁把车钥匙塞进他的外套口袋。
“江医生?”
江宁的手还在林晏殊的外套口袋,转头看去,徐淼和李恒宇叼着烟站在医院餐厅侧门的拐角处屋檐下。
李恒宇瞪大眼,一脸震惊。
医院是不允许抽烟,他们科室这几个抽烟的人偶尔会在这边的角落抽。
这边是职工停车场,外人也进不来。江宁这才反应过来,她把林晏殊的车开到了职工停车场,难怪进门时保安拦了她一下,看到是她开着车才放进来。
“你们还没下班?”江宁迅速抽出手,表面上分毫不露,装的特别像那么回事,“怎么在这里抽烟?”
“等他。”徐淼手指上夹着烟指了指林晏殊,烟灰飘散,他回过神把烟掐灭说道,“要给他做个检查,我才能下班。”
“哦,那回来了。”江宁举着伞说,“我就不进去了,你来帮忙打个伞?”
徐淼拿起墙角一把黑色雨伞撑开走过来撑在林晏殊的头顶,看了眼保时捷,又看江宁,“你现在回去?不进去了?”
“不了,我的病房没事,我明天上正常班。”江宁把手里的雨伞就斜到了自己的头上,不自觉的拉开距离,“那你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