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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切并没有结束。残影又摇摆地从废弃的尸体内滑出,就像是燃起的细微的尘雾,就像是无形的气味,游向了下一个替身。
一个接一个活生生的身体。
一个又一个的牺牲品。
鲨牙将手中的尸体扔到了一边。亲王甩了一下剑,看向大厅前方。
此刻,大厅内只剩下了最后一位官僚,那是海军大统领。
一道灼热的枪弹直面亲王而来,亲王将剑立于身前,闪光在剑刃上炸开。热浪硝烟散去后,血珠在空中飞溅,但亲王仍如基石一般矗立不倒。
海军大统领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它在扰乱他们的心神?”
随后,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滞,“我感觉到它了……好冷……”她喃喃道。亲王哀伤地望着她。她的脸庞顷刻间变得和最初的首相一模一样,充满了掌握一切的傲慢,“可悲啊,艾谢尔亲王发了疯!”她轻慢地笑道,残影在她的脚下翻滚,“他和异星人勾结!要把我们西宜奇人送上死路!”
“哦?最后一个了。”鲨牙盯着她,“现在大门已经封死,你已无处可逃。”
“救我。”海军大统领的表情突然又变得柔软而惶恐,她的语气浸漫了哀求,“救我。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体里……”
鲨牙给她的回应只有一梭爆弹。
她尖叫着后跳,身前的尸体炸成了碎渣,“你们为什么不救我?”
“因为你已将她杀害。”鲨牙冷淡地说,“我知道在你进入她身体的那刻就抹杀了她的自我意识。所以去死吧!!污秽之物!”
鲨牙纵身跃起,刀锋般的利爪划破了空气。
能量闪电迸发出火花,他的利爪穿透了她的身体,她的节肢无力地摇晃着。那锋利的闪着冷光的利刃自她的背后捅出。
“毁灭吧。”鲨牙低语道。他拔出了他的金属利爪。她身体瘫软,脚步虚浮,然后向后倒去,血液与尘埃一同扬起。
已经肃清完毕。
大厅内所有它能转移的生物替身都已毁灭。
“小心——”亲王在鲨牙的背后疾呼。
与此同时,鲨牙在脑海中听到了一个恶意的声音,“现在,你将是我的猎物,我的身躯载具。”
只在一瞬间。
残影钻进了他的身体,它正在潜入他的精神,它正在窥入他的意识深处,去品味每一分记忆,蹂躏他的观感,吞噬他的自我。鲨牙知道它是什么,也清楚它接下来要做什么。
它是已毁灭的高等文明残骸中滋生的无光游魂,它是靠着吞食生物意识而生的贪婪怪物,它隶属于在暗中不断制造银河混乱纷争的黑盒会。它超脱于物理肉体,凌驾于大部分生物之上。在银河中,有人称呼它为噬心魔。
鲨牙绝非是普通接触就被吞食意识的凡人,他在瞬间就建起了一道道精神城墙。他的心智远非常人能比,他的意志亦是千锤百炼之后的精钢。他们的精神在交锋,他们的思维在意识的虚空不断碰撞。
“你的抵抗是在白费力气。”它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聊,“不过是低等生物的挣扎罢了。”
鲨牙没有回答,他正集中所有精神力与这疯狂的游魂对峙。他脑中的意识之海正卷起了惊涛骇浪,他被那山墙般的巨浪重重扑倒。在头晕目眩之际,他看见空中盘旋着黑暗的雷雨密云,他能听见狂风的咆哮与低语。再那之后,他看见了无数的繁星在他的头顶流动,那点点亮光如细密的水珠般闪烁,就像是永不停息的星星的泉水。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还活着吗?他与那游魂残影的斗争失败了吗?
然后他看见了他。
曼斯菲尔德,监督之眼第一庭之主,银河秩序的守护者,他唯一的君主,正站在流动的星空下。星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于是那一瞬黑夜变成了白日。
他走上前向他跪下,“吾主。”
他的君主正凝视着那团流动的星星之泉,在鲨牙的眼中,这些明亮的星星不停地旋转变化,它们的轨迹形成了一道道流动的丝线,彼此交错互留延伸。鲨牙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如针刺,然后他听到了他的声音,犹如黎明时刻的幽远歌声。
“我说过,你不用追踪我的足迹。”
“吾主。”鲨牙说,“您果然还活着。”
“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多年前留在希望乡提塔群山的影子。”他的君主回答道,“我在以前和你说过,无论我发生什么事,你不用追查,也勿需为我复仇。”
“不,吾主。”鲨牙望着他说,“监督之眼需要您,银河需要您。我又怎能当做无事发生?”
他的君主抬头再度看向那流动的星星之泉,“你看到这些星星的轨迹了吗?”
“看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些星星的轨迹都有自然规律可循,万事万物也是如此。根据万象算法,这颗星星将会在三个星历周年与一颗小行星相撞,那时上面的行星生物将会遭遇灭绝。所以你会认为你预见到了这个星星未来的命运了吗?”
“是的,吾主。”
他的君主微微摇头,“但实际上,另外一个星系的库鲁姆人也算出了小行星将要相撞的时间,于是他们在行星相撞前提前来到这个星球,在这个星球上大肆屠戮生灵取乐,在小行星即将撞击之刻离开。这个星球像你预见的那样毁灭了,但你真的预见到星球上那些生灵们真正的命运吗?”
“……”鲨牙想了想,他说,“这是意外的变数。”
“对,变数。”君主回答道,“根据文明顶端的事相之理,只要有足够的算力,就能计算出所有事件发生的方向。在某种意义上,就仿佛你掌握了所有事相的未来。但是,这是一个伪命题。你看见了未来的方向,但每向前走一步,其中就有无数无限的变数。我刚才举例的那颗行星,你用算法算出了那伙库鲁姆人的变数,于是提前安排兵力将库鲁姆人赶走,成功地救下了这颗行星上的生物。但是,被你打散的库鲁姆人流窜到了其他星域,对路过的船舰烧杀抢掠,最终更多无辜的智慧生命死去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那应该将库鲁姆人全部清剿。”
“如果把库鲁姆人灭绝,那么与库鲁姆人贸易息息相关的数个星系都会遭遇极大的经济打击,甚至引来当地政权更迭和社会动荡,这又导致了更多生命陷入贫困与死亡。这真的是你当初想要的结果吗?”
“总有一个好方法……”
君主凝视着他,“总有一个好方法。当你算出一件事的千万个走向后,你又要去考虑每一个千丝万缕的变数。鲨牙,这是根本没有穷尽的。这也是生物的局限,就算你用上一生的时间也无法看清每一种未来,考虑详思到每一个变数。”
鲨牙陷入了沉默,然后他问道:“吾主,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们正在与黑盒会战斗。就算我窥探到了未来的走向,黑盒会也一样。”君主轻声说,“我们计划的每一步,黑盒会也能算到。你所能想到的,它们一样会计算。鲨牙,不要小看我们的大敌。他们时时刻刻都在暗中准备将我们拉离原来的道路。”
“吾主,请让我效力!!”鲨牙喊道,“既然您打算进行隐秘作战,那我也能……”
“我看见了你选择的道路。”他的君主低语道,“一只飞蛾。”
“什么?”
“一只向着微光扑火的飞蛾,是无人知晓的孤魂,是众所周知的罪人。此后的余生你都将与污名为伴。”
鲨牙笑了:“就这?我已经经历过几回了,不过如此而已。”
“鲨牙。”君主说,“这条命线的变数已经够多了。”
“吾主,您这是命令我不要管黑盒会吗?”鲨牙耸耸肩,“您早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
第一庭君主的眼睛闪起了细微的光,他无瑕的面孔逐渐模糊,如淡去的晨雾般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鲨牙站了起来,他看见了那个在虚空中与他对峙试图啃食他意识的污秽之物。
“托你的福,又让我回忆了一下与那位大人最后的交谈。”鲨牙说,“现在嘛,我清醒了很多——也该是你滚蛋的时候了。”
几乎与天同高的海啸在鲨牙背后升起,那坚不可摧的超凡意志对入侵之物的反攻。那强大的精神力在瞬间化为无数道尖锐的刀尖向它扑去。
滚!
伴随着现实物理世界的空气震颤,鲨牙恢复了神智。
他已将这该死的残影游魂驱逐出自己的身体。
接下来的问题是该怎么解决它。
眼下只要亲王能不被它吞噬,大厅内没有其他生物,那就应该可以能……
这时大厅的大门骤然被推开,阿尔吉公主冲了进来。
她对亲王大喊道:“父亲!!你没事吧!!”
几乎在同时,空气微动,那刚刚被驱逐的游魂向着阿尔吉公主游去。
大厅之内,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只有公主这一个活人。
还没等鲨牙发起攻击,他身旁的亲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那无形的残影拉住了。
这是无法用肉眼看见的过程,但鲨牙能敏锐地感觉到他身旁的亲王用了他看不见的手法,就像是空气凝聚而成卷须,紧紧缠绕住了它。伴随着轻微的能量劈啪声,亲王将残影拉进了自己的体内。
激烈的冲击波在亲王的身体旁激荡。他正在用自己的躯壳束缚这道无形之影。鲨牙能够感觉到似乎有不明火焰在亲王的体内燃烧。
亲王看向他,他冷静地说道:“杀了我。”
“……”
“快!!趁现在还能束缚它的时候,杀了我!”
在不远处,阿尔吉一边奔跑一边呼喊着她的父亲。
只有现在,只能此刻。
“此后的余生你都将与污名为伴。”君主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回响。
原来如此。
但也不过如此。
鲨牙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深坑之地,血雨冲刷着他的黑发。他站在那无尽黑暗人生中的交叉口。家乡血雨的味道是如此的苦涩,但却一直沉淀在他最宁静的记忆中。
他大笑着,将等离子枪口对准了亲王。
然后,开火。
他听到了阿尔吉绝望的惨叫声。
第402章 分支
“……”
小真睁开双眼, 他伸出双手,那是光洁的属于地球智人的手。那以更灵巧利用工具为目的进化而来的双手十指,属于位于星球进化顶端的物种。那是他已经待了一年的身体, 这个身体连接着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他的家。
他分散出去的思维已经回归, 现在的他,又重新成为了名为颜真的人类。
数十秒前。
埋入在艾谢尔亲王体内的大部分触手(它的思维阵列分支)抓住了那只无形的残影。
他们的意识在已经死去的躯壳内激荡。污秽的残影疯狂地叫喊着咒骂着。身躯消亡就会死亡, 这是银河中大部分生物的生命守则。但是噬心魔是以一种古怪方式存在的精神体,躯壳对它们来说不过是可消耗的载具。躯壳被毁灭, 噬心魔就会像是乘换交通工具一般溜到下一个载具内, 犹如根除不尽的霉菌。
小真的思维触手紧紧束缚着它, 炽热的苍白之火在意识之海中熊熊燃起。它想要展开精神屏障以挣脱小真, 在一阵阵涟漪般的精神激荡, 它发现自己只是在对方密不透风的思维网中做困兽之斗。
它正在沦为猎物,它的思维正在被分解,驱动它运作的能量正在被抽离,明明是无形之体, 但此刻只能在尖叫中被那可怕的思维触手拉扯扭曲。苍白的焰火啃食着它,吞噬着它, 毫无怜悯亦无仁慈。
(你胆敢……)
“杀了我。”亲王对鲨牙说道。
剧烈的闪光席卷了它与小真的思维触手,在瞬间将它们燃烧殆尽。
……
……
它已回归本体。
小真站在房间内握住了拳头,在回归思维的同时,他抓住了那污秽残影最后的一缕残余。
如今的它思维阵列已经几乎化为灰烬, 在鲨牙将亲王彻底分解毁灭之时, 竭力分出了一小缕妄图逃出生天。
小真无情地拽住了它, 在急速的思维回撤跳跃后, 这缕残影也一起被带了回来。
它嘶吼道:(愚昧短视!你无法阻止银河福祉的到来,你无法阻止吾等之宏伟事业!)
小真没有理会它陷入绝境的嘶鸣,只是握紧了拳头,他能感觉到这只噬心魔的残余已经虚弱不堪。无名之焰自他的手心燃起,它就像是熔炉中噼啪作响的燃料残渣,在小真本体强大的精神力下残喘。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它说,(一切都在计算好的命线之中,这个世界必将迎来真正的解放。)
小真没有理会它,他微微挑眉,无名之火顿时化为一团光球。砰地骤然炸开!
灼目的光芒扎入它的精神,撕毁了它仅存的思维阵列。
小真张开手,他手掌之上的空气只是微微波动了一下,而后归于虚无。
黑盒会必将失败,他想,只因为他在这里。
事情没有结束。
先前将这只噬心魔拉入体内后,小真吞噬了它部分思维组织。他很快就获得了一个认知,这只噬心魔已经利用全体与会者的授权与认证启动了最高防御决议。
最高防御决议是西宜奇人的最终杀手锏。它是初代女王从夜曲山先行者遗迹中唯一获取的可用遗产。因为它的威力过于恐怖,初代女王一直将其封禁,是仅在西宜奇最高层之间流传的秘密。
那是源自曾经立于银河文明顶端的旧日文明的可怖之物。只要启动完成,它将会把目标对象从概念上真正抹除。不是杀死,不是消亡,而是将活生生的事物直接从认知中删除。面对这种无法估算后果的恐怖科技物,初代女王设下了重重禁令,仅在外种族入侵,女王遭遇不测和西宜奇人陷入绝境时,最高权议会一致通过的情况下才能启用。
在黑盒会的阴谋布局下,最高权议会启动了这最后的防御决议。虽然无从得知黑盒会为何要引导西宜奇人对赛狄人发动这古老的黑暗科技武器,但小真很快就明确了他现在应当做的事,那就是阻止防御决议彻底启动。
“8号,接下来就看你了。”小真低声说。
眼下网络全部作废,颜岸8号不能与小真对话,可昨天小真为了防止意外,事先将颜岸8号的程式复制了下来保存在本地。
进入永恒宫最高权议会后,利用自己的权限,亲王悄无声息地将颜岸8号偷偷植入权议会密闭的命令系统之中。
防御决议启动的那一刻,颜岸8号将会制造出一串又一串废代码以阻塞命令正式运行。在权议会封闭系统严密的安保下,这实际上并不能从根本上阻止这最终决议的启动,但颜岸8号施展浑身解术的捣乱会严重拖慢命令运行的速度。
最终防御决议将会被滞后。
至少,这能为小真争取到时间。
他必须要阻止决议的发动。
在这种情势下,猫先生又会做什么呢?小真下意识地开启了通讯器,通讯器内只响着沙沙的电流声。那只猫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讯息。没有任何讯息!混账猫猫,坏猫猫。
他所身处的房间是吉尔公爵事先定下的酒店,自切割了思维触手操控亲王尸体后,为降低思维分散带来的风险,小真回到酒店后就一直保持半醒半睡的休眠状态,三天的亲王生涯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短暂的迷梦。
现在的房间空无一人。无论是猫先生吉尔公爵,还是他的泽金号船员们都不在这里。
混账猫猫,坏猫猫。
小真关掉了通讯器,转身向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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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前走去,空中弥漫着硝烟与战火的味道。
西宜奇星已经不再是安全的地方了,就像是当初的地球。他在走廊中前行,他能听见建筑外轰鸣的炮火声,震动的天花板不时落下簌簌的尘埃。一些旧日的意识从记忆深处涌了上来,不停地在他的脑中翻滚。他仿佛听到了韩老板的低语,“只有你才能阻止这场黑盒会的阴谋。”
是的,我必须要完成我的使命。
他低声说:“小真,我这就来了。”
……
……
在他的记忆中,父母的床下是禁地。
他依然能记得那天他偷偷把一只蚂蚱放在纸盒里带回家,结果蚂蚱越狱跳到了床下。他趴到床底去追捕这只小逃犯,然后瞧见了那个破旧的木箱。它很旧,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就像被遗忘在了时光中。
他将木箱拖了出来,还没等他打开,回家的母亲一见这景象就把他训斥了一番。她把木箱推回了床底,她的动作很轻很小心,仿佛这个木箱是易碎的玻璃。
“不要随便碰它。”妈妈如此说道。
那个木箱里一定藏着秘密,他对自己说,也许是爸爸妈妈偷偷藏起来的珍宝。后来终于有一天,年幼的他又拖出了床底的木箱并偷偷打开了它。那里面并没有什么他臆想中的珍宝,而是一些很普通的物品,发黄的笔记本,老旧的随身听,几盘过气歌手谭筠的磁带,还有一本薄薄的相簿,那里面是他未曾见过的亲人。
从那时起,他得知自己曾经有一位哥哥。
一位血脉相连的亲哥哥。
他的哥哥叫做颜岸。爸爸妈妈把他短暂人生中各个时期的相片收藏于相簿内。一张婴儿满月照,一张幼儿园蹲在沙堆前傻笑的哥哥,爸爸妈妈带着他去公园玩耍时的照片,他在第四中学里不同时期的全班合影,他拿着奖状与老师合影的照片,他参加全国竞赛举着奖杯的照片。他的哥哥长得和他很像,幼儿园和小学时期的几张照片几乎让他以为这就是自己,但在进入高中后,颜岸的相貌开始与他有了明显的差异。可哥哥的生命也在高中戛然而止。
他死于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父母一直无法从哥哥的死亡中走出来,在哀恸了数年后,他们将属于颜岸的物品统统塞进箱子扔在床下,自我催眠地将他的痕迹从生活中抹除。然后他出生了。
他很确信一点,如果颜岸没有死亡,那绝不会有他的降生。
他是哥哥的替代,一个弥补伤痛的替身。
哥哥的名字叫做颜岸,而他名叫做颜渚。
从幼儿园开始,他就不喜欢这个名字。渚谐音猪,那些讨厌的小朋友经常会嘲笑他是一只“猪”。他曾经回家嚷嚷要改名,但父母那一刻的表情让他闭了嘴。
后来他在新华字典上查到了自己名字的含义,渚,意味着水中的小洲。哥哥是岸,而他是渚。
他们是隔水相望的兄弟。
父母几乎从不提起这位哥哥,他们以沉默和回避建起了坚固的城墙,将难以承受的哀痛隐藏于其中。他只能从只言片语中得到一点点哥哥的信息,他的哥哥学业优秀,品行端正,是一个极为懂事的好孩子。
在其他大多数亲戚朋友的描述中,也几乎都是一样的评价:是一个好孩子,可惜了呀。
他们的言词里,好孩子这个模糊的名字指代了哥哥曾经的一切。
但他知道自己哥哥的更多事情。
木箱里的笔记本是哥哥的日记,零零碎碎地记录着哥哥的一些往事。
“X月X日,魏鸿卓这人非常欠扁,我准备明天给他好看。”
说实话,这种语气可不是什么好孩子的语气。他很想知道哥哥对这位魏鸿卓干了什么,等他好奇地翻到一下页,却发现日记时间已经跳去了十天之后。哥哥像是忘记与魏鸿卓的事一样记录了一下自己最近看的一部名著的读后感。这让他像追更小说却被跳过重要情节般抓耳挠腮。
后来他就认识到哥哥的日记其实没什么规律,完全是有心情了就记录一下最近的事。记录的内容更不是什么正经的心得体会。
比方说这种:
“X月X日,我赢得了选举,我战胜了罗清溪成为了班长!这是人民战争的伟大胜利。认输吧,罗清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句末画了一个丑丑的诡异笑脸)
他最终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大概他的爹妈和亲戚对他哥的认知应该都有些误解。
第403章 崩坏
他看向前方。一路上都有惶恐不安的西宜奇人发出刺鼻的气味从他的身边跑过。
虽然这些西宜奇人因为适配器的关系看起来和人类几乎无二样, 但他们的气味还是让他不自在。强烈的气味代表着西宜奇人激动的情绪,那是恐惧,忧虑, 不安与悲恸。
西宜奇的女王死了。这是颜渚在路上就听到的消息。
每个人的表情都仿佛看到了末日。
颜渚皱起眉,过分强烈的气味让他几欲呕吐, 一种强烈的撕裂感涌上心头。
……
……
现在想来,一切的开端大约是在他上中学的时候。
一开始是网络的流言, 像是谈论某些克苏鲁神话或者诡异的都市逸闻,没有人把它信以为真。直到后来人们发现那些荒诞不经的流言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就算是最有权威的公告也无法压住人们心头的恐惧。而后世界局势陡然突变,犹如最荒唐的漫画。
当时颜渚并没有意识到他平凡的生活即将终止。
他先是和父母一起搬去了防空洞。他一直以为那里只是贮存香蕉的地方。夏天搬进去虽然很凉爽, 但阴湿无处不在。几日后, 妈妈带进去的衣服就全都长了霉菌。颜渚不喜欢这里,妈妈的身体一向欠佳, 这种不见天日的环境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她时常抱怨头晕胸闷。而爸爸每天都会按时把要吃的药倒进药盒, 提醒妈妈服用。
颜渚很担心家里带出的药可能会不够,但是爸爸却说等到药吃完了,我们也就能回家了。那时所有人都相信这场诡异的灾难很快就会结束, 大家最多再熬一个月就能见到光明。
虽然说不上学的确很开心,但这样天天被困在防空洞里也很憋闷。那时已经开始实行信息管制,上网也几乎得不到任何有效的情报。大人们都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颜渚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家里养的那三盆花, 临走时他浇了一大壶水, 只希望回来时没全枯死。就在他掰着手指, 眼看着一个月就要过去时,他终于接到了通知可以离开。
但是名单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爸爸妈妈。
第一批撤离只接收未成年人。
颜渚不愿意丢下亲人独自离开。可父母说什么都要让他先走, 妈妈甚至抽了他一巴掌, 责骂他不懂事,爸爸更是以自己的性命相逼。在父母的威吓怒骂下,他只得跟着队伍前往了第二十三避难所。
这座避难所位于他原本的学校第四中学的地下。与阴冷的防空洞不同,避难所的设施一应俱全,有着完备的生态食品自循环工厂和发电设备,甚至还有健身房篮球场网球场和电影院。这时候网络已经基本中断,储存有大量影视剧和游戏的大容量储存卡成为了同龄人之间炙手可热的交换物。
颜渚被分配到一个四人宿舍,室友正好都是他的同学。他搬进来的前几天他们每一晚都会兴奋地讨论起全球局势的走向,但在时间过去两个月后,什么话题都变得索然无味。
白天他和同学们一起去教室听老师们讲课,大多时候授课都是采用视频的形式,轮到真人老师上课时,他们都摆出一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乐观神态,不断重复着“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 到了傍晚时分,避难所宿舍的走廊上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声响,那是从那些形形色色的小视频电视剧电影里发出的声音。那些在明亮阳光下面孔演绎出的那些各种苦难的离奇的幸福的故事,却已经在不知何时开始变成了一种遥远的不可企及的期待。颜渚至今都记得他们的眼睛,手中手机的光照映在他们的瞳孔之上,交叠出五颜六色闪烁的残影,闪耀着希望的亮光。
肆意看视频打游戏的时光很快就结束了。形势依然在不断恶化,避难所宣布了限量使用电力的决定。电子娱乐活动开始被视作是罪恶的,每个人在一个月内能使用的电量变得极为有限,也就够他们在晚上开灯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