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脚走过去,直接按了墙壁上的指纹锁,落地窗的玻璃门应声打开,人来到林微夏身边。
月色朦胧,披挂在林微夏清冷又简约的一张脸上,她睡得很沉,估计是闹累了,睫毛紧闭,手里还拿着一盒没吃完的冰激凌,融化了一半。
班盛拿掉她手里的冰激凌,一把将林微夏抱起,她自然而然地窝在男人胸膛上,意识陷入模糊,打了个哈欠:
“明天早上我想吃陈记的油条,还有……豆浆。”
班盛看了怀里的女生一眼,语气宠溺:
“嗯,给你买。”


第93章 大海
再后来, 班盛正式以林微夏男朋友身份登门拜访,他特意换了一套正式的西装,将身上不羁散漫的气息收敛, 两手拎着满满的礼物上门。
遇事一向岿然不动的班盛此时心底也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下敲的门。没一会儿,有人走过来开门。班盛还没说一句话, 姑妈看见他脸色一变,立刻把人轰了出去。
姑妈边赶人边去:“你就是班盛吧,高中你送我闺女回家见过你一次对你印象还挺好的, 可我听说大学她一直在倒追你,你还让她受委屈了吧!把人拐跑寒假没也见她回家……”
话音刚落, “砰”的一声,防盗门重重地关上, 险些夹到班盛的鼻子。
林微夏在后面拦都拦不住,有些置气:“姑妈你干嘛, 事情不是那样的,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姑妈坐在沙发上正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听到林微夏说话开始接腔:“我说你这孩子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啊,我这是在考验他, 他要是连这点气都受不了,我也不放心把你交给他。”
林微夏轻叹了一口气, 想要下楼去找班盛,手里握着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信息提醒的声音,点开一看。
Ban:【在家好好待着, 我在楼下站会儿没事。】
Ban:【我该的。】
就这样, 班盛在楼下站了五个小时, 从中午等到夜色降临, 姑妈才给他开了门,但这也代表林微夏的家人接受了他。
又一年盛夏。
他们受邀作为校杰出人物出席深高的百年校庆。早上出发时,天气昏热,蝉声像催眠曲,林微夏坐在班盛车里,一路上眼皮不停地往下掉,然后睡着了。
快抵达的时候,班盛没把车开进去,他出声叫醒她。林微夏迷迷糊糊睁开眼,在看到深蓝一中四个鎏金大字的时候,视线一怔。
恍若隔世。
一下子想起好多人。
想起他们哭过,笑过,闹过,在大雨里奔跑,逃课去海边的一幕幕。
两人双双下车走进校园,身后不断有穿着校供服,露出白皙小腿的青春又漂亮的女生抱着书从他们身边经过,在低声讨论着新出的漫画,偶尔穿插几句对同校男生风云人物的八卦。
男高中生们的领带打得随意,一群人走在一起闲聊,遇见认识的女生总要幼稚得去拽一下女生的头发,讨来的是女生的追打,又死要面子不肯承认是自己干的。
中二得不行。
班盛和林微夏走在校园里,因为两人气质长相都极为出挑,一路有学生们对他们频频侧目。
两人先去见了他们的班主任刘希平,老刘的头发白了一些,一开始没有认出他们。直到林微夏出声喊他,老刘才反应过来,然后问起他们的近况。
他们已经毕业很久,林微夏成为了一名心理医生,主要负责青少年成长和特殊儿童认知障碍这一块,而班盛,不用他说,老刘早已知道,学校优秀代表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他。
班盛毕业后进了京北一家听觉医学研究所,他带领一支团队一直致力于人工耳蜗等医疗器械的研发与运用,并获得了多项发明专利,更新了国内人工耳蜗技术和提高国内自主语音编码。
“好好,你们都成为了很好的人啊。”老刘看着他感叹。
“难得听您夸我一回。”班盛懒洋洋地笑,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模样。
校领导接待了他们这一帮人,班盛只待了一会儿,躲了出去,人站在走廊上松散地抽着烟。
没多久,林微夏也跟了出来,一眼看到走廊尽头,散漫伏在栏杆上身形挺拔的男人,衬衫袖子挽了一截,露出一截腕骨。
林微夏走过去,说道:“老刘让我提醒你,不要忘了一会儿的上台发言。”
“躲得了么?”班盛笑。
“谁知道你,”林微夏眯眼回忆,“你不要忘了高三百日冲刺发言那次,你把老刘给气到了。”
确实,那个时候班盛抽走了领带,铭牌也不戴,一副浑不吝的模样在台上说了很短的一段话就走了。
“那我先进去了。”林微夏转身就走。
结果班盛拉住她的手,把嘴里的烟拿下来,说道:“一会儿我演讲,你别乱跑,就待台下。”
林微夏神色疑惑地看着他。
“帮我拍照,所里要用。”班盛语气顿了顿。
“没问题。”林微夏笑着应道。
深高的百年校庆上午十点举行,广场里坐满了乌泱泱的人,全都是年轻鲜活的面孔,像初生的朝阳,现场还到了几名记者。
为了给班盛拍照,林微夏特地跟人借了一台相机,她坐在台下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校领导发完言剪完彩后,由校优秀毕业代表上台发言。
太阳有些烈,热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学生们到了发言后面耐心耗尽,开始互相靠着对方的肩膀,低声讨论一会儿去食堂便利店买冰镇饮料喝。
班盛是最后一个出场的。
“别睡了,班盛学长出场了。”有女生说道。
“我靠,大拽哥啊,我可以。”有人接话。
“长相蛊死我算了,真的帅。”
“哎,你们听说没,那位学长高中一直在追一个女孩,哎一直没追到,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微夏坐在台下听着没有出声,始终淡淡地笑着,看向台上的男人。他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台上游刃有余地发表讲话,喉结缓缓滑动,五官更加凌厉分明,与高中相比,多了一丝沉稳,但眉眼依稀透着少年气,领口松散地解开两颗扣子,是意气风发,痞气不羁的模样。
他先是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在做的事,然后表达了对母校和各位学子的美好祝愿。到了自由提问环节就轻松了许多。
“学长,你逃过课吗?”有人提问。
“逃过,”班盛出声,慢悠悠补了句,“还是带我女朋友逃的。”
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老刘先是叹气接着也无可奈何地跟着笑了。林微夏也跟着弯起唇角,这时台下有一位记者适时发言,她问的问题专业许多:
“学长,你好,我是小你两届的深高校友,你研发的那款叫‘听夏’的人工耳蜗植入体,我也有了解,纤薄,并能处理各种环境的噪音和保护残余听力这些优点不用说,我想问句题外话,背后有什么故事吗?”
班盛语调漫不经心,防守着这位记者:“故事太长,以后有机会再说。”
台下一脸八卦的学生“切”了一声,一脸的失望,然后台上的班盛话锋一站,语气正经起来:
“不过今天有个事,想请各位见证一下。”
林微夏正认真举着相机,正聚焦着一张英俊逼人的脸,班盛看向台下,底下嘈杂起来,他似乎在找人,一双漆黑的眼睛撞向她的镜头,眼神笔直地看着她。
心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然后跳得很快。
很快,学校的投屏长焦移了过来,大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林微夏的脸,片刻的惊慌,她今天只化了一个简单的妆,简单的白T恤和蓝色牛仔裤,只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抓了一下长发。
“坐在观众席倒数第四排第三个眼尾下面有个蝴蝶胎记的女孩,”班盛缓慢出声,“帮我把她请上台。”
众人齐齐看过去,无数双打量和艳羡的眼神落在林微夏脸上,她有些脸热还有些头皮发麻。早上出门的时候,班盛压根没有提醒过她要穿得漂亮一点儿。
偏偏班盛站在台上还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还有心情开玩笑:
“对,那位长得很正的女孩是我老婆,别看了。”
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瞬间开始起哄,无数声音响起,林微夏被一帮学生拥到台上,她站在那里,人都是紧张的,手心出了一层汗。
抬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也回看她,两人都没有说话,台下安静得不行。班盛笑了一下,看着她忽然开口:
“林微夏,你不是鱼缸,是灯塔。”
他是一条孤独的鲨鱼,在海里游了很久,而林微夏是灯塔,照亮他的归途。
他们说着旁人听得去云里雾里的话,林微夏笑了一下,她听懂了。
班盛喉结滚动了一下,尽管他在无数大场合发表过感言,可这次却有些紧张,他看着林微夏,语气认真:
“上周我在别的城市出差,忙到很晚才睡,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杯子里摆着一根牙刷,忽然很想结婚。”
“跟你。”
台下再次沸腾起来,学生们嗷嗷叫个不停,在一片不绝如缕的尖叫声中,班盛抬手擦了一下她眼角的泪,继续说道:
“早上出门的时候,你坐在我车里整理补妆,有几滴指甲油滴在车座位上,中控台放着你无聊时折纸鲨鱼,车内全是你的气息,那一刻,我只想跟你共度余生。”
班盛单手从裤袋里拿出一枚戒指递过她面前,在千人的台下看不到,但林微夏看到了他的指尖在抖,她眼眶一下子红了。
男人自嘲地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人很混蛋,也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也辜负过你,但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我的牙刷想跟你的摆在一起,想吃一辈子的芹菜炒牛肉,喜欢夏天胜过冬天。冬天会给你暖手,只给你热牛奶。”
“你想要的,我都会拼尽一切,然后都给你。”
“林微夏,我会永远爱你。”
观众席上原本是起哄看热闹的气氛,这会儿感动得不行,有几个人眼眶含着泪花,甚至还有人小声地抽泣。
林微夏站在台上泣不成声,感动之余又觉得幸好,幸好他们坚持到了现在。
她笑着伸出手,戒指缓缓套了进去,眼睫是湿的:
“好。”
答应他的那一刻,台下的尖叫声和鼓掌声连连,小鸟受到惊吓飞到树梢上去,凤凰花开得正艳,学校的棕榈树还是那样繁盛。
南江夏天的这一天格外漫长和灼热。
都在祝福着他们。
下午的时候,班盛开车带林微夏去了一趟海边,去的就是当初他跟她表白的月亮海岸。
车轮碾着细小的石子疾驰在公路上,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蓝色,车顶缓缓收下来,咸湿气的海风吹了过来,凉凉的,很舒服。
班盛放了一首叫《想去海边》的歌,音量开得很大,曲调轻快,很应景,他不自觉地跟唱了两句,声音慵懒随意:
等一个自然而然的晴天
我想要带你去海边
去留住这个瞬间在来不及挽回之前
车子一路拐到海岸边,椰风树影,蓝色的海与黑色的礁石连成一条线,班盛忽然加速,触动车内音量按钮,歌声忽然大了起来,伴随着海风,将她整个人包裹:
能不能和你竭尽全力奔跑
向着海平线
余晖消逝之前都不算终点
那是我一直想要只带你去的海边
停好车后,两人来到海边,踩在毛茸茸的沙子上,有点磨脚,林微夏走近了一点时不时有涨潮的海水打过来,十分凉快,冰凉得不行。
林微夏恶劣心起嘲班盛泼了一点水,班盛正抽着烟,水珠从天而降,猩红的烟头发出滋啦一声,烟熄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
班盛拎住她的后脖颈开始弄她,林微夏躲在他怀里笑着连连求饶。
他陪林微夏玩了一阵后,两人沿着海边往前走。
班盛穿着一件黑色的体恤,始终慢悠悠地走在她前面。此刻一轮火红的太阳正悬在海面上,热烈的光打在他身上,少年的背影挺拔。
夏天的海风凉爽,光也热烈,林微夏心一动,出声喊道:
“班盛。”
他习惯性地回头看她,懒洋洋地应道:
“在。”
林微夏站在那里,与他遥遥对视,一下子就笑了。
一如高中班盛追她时某一个晚上,她最近被那个醉鬼父亲频频打电话骚扰,不重样的脏话骂着她,又因为晚上放学看到自己的单车轮胎被扎瘪,感受到路过同学暗自嘲讽的眼神。
心情差到了极点。
也不想说话。
林微夏背着书包独自回家,在经过鱼坦路旁边那条巷子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
九点四十分。
下一秒,那家招牌油漆褪色的桌球室的门帘被掀开,男生略微低下笔直的脖颈走出来,他穿着黑色的卫衣,脚踝处的黑百合文身明显,身上的危险感很重。
不早不晚,每天晚上班盛都是这个点送她回家,一直都是跟在身后把人安全送回家就撤。
林微夏心情不太好,径直往前走。
男生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嘴里的话梅糖嚼得嘎嘣作响,一副坏痞子的模样。
那天林微夏不知道怎么了,压抑的心情到了一个爆发点,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他,语气疏离:
“你跟着我干什么?”
“送你回家。”班盛抬眼对上她视线,缓缓开口。
林微夏倏地感到一阵烦躁,她第一次把不耐烦表现在脸上,语气冷冰冰的:“别跟着我,很烦。”
班盛脸上的表情晦暗下去,下颚线弧度敛紧,有一瞬间的无措,修直的身影立在那里。
林微夏收回在他身上的视线,直接往前走。
走了一段话路后,身后的男生跟了上来,班盛选择了走在林微夏前面。
她皱眉刚想出声,男生像是预料到她回说什么一样,吊儿郎当地:“爷回的是自己家。”
好像刚才他眼底划过的黯淡是林微夏的错觉。
快到水围巷时,林微夏要经过一条狭长的巷子,不凑巧的是,这条路的路灯坏了,眼前漆黑一片,看不清路,她的脚步顿住,心里一阵慌张。
男生依旧不疾不缓地往上走,修长的手臂随意地搭在裤缝边上。
林微夏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视线正前方忽然出现一束白色的光,是他那边过来的,尘埃浮动在光线里,班盛始终沉默,用手机亮着电筒领她往前走。
手机的最后一格电耗尽自动耗尽后。
班盛从裤袋里摸出一把银色的打火机,发出锋利的“咔嚓”一声,虎口蹿出一抹小小的火焰领着她往前走。因为打火机不能持续燃着,会有危险。
火熄灭后,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弹开机匣,如此反复。
夜晚很安静,偶尔有穿堂风吹过,很凉,不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班盛始终带着她穿过那条黑暗的巷子。
林微夏盯着男生被灼伤的虎口处,一片通红,还起了水泡。
他也没说话。
林微夏盯着前面那道黑色的身影,懊悔对他发脾气,轻声喊他:“班盛。”
男生下意识回头看向她,也没生气,无条件回应:
“在。”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远处的海浪声将林微夏的思绪拉回,海风裹挟着浓重的咸湿味吹过来,像一杯打翻的青柠水,鼓起班盛黑色的衣摆。
我喜欢他一身黑色衣服站在前方,像守护我的一道沉默影子。
只要出声喊他,兵荒马乱也好,风平浪静也罢,任凭我;
我的少年会永远习惯性地回头,
然后只看向我。
我们是彼此的白天和黑夜。
大海一直在,少年盛大的爱恋永不止息。


第94章 出局
李笙然第一次发现京北的冬天这样冷,是她深夜拖着二十八存行李箱从男朋友家里狼狈离开,下台阶的时候被箱子的一角撞到脚踝,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些负气地把箱子扔在一边,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点了一支烟。烟抽到一半,李笙然回头看了不远处的那栋楼,一片漆黑,寒气不断袭来,那盏灯一直亮着。
没有人追出来。
李笙然眼睛一下子红了。
她拿出手机,拇指碰到班盛的号码,下意识想拨出去,有好多委屈跟她哥说,想说她前男友是个王八蛋,跟他谈了那么多年,初恋女友回来后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替身。因李笙然长得跟那女的有几分相似,他才一直宠着她。
但现在,她出局了。
动作又顿住。
班盛应该不会再接她电话了吧。
李笙然坐在那里抽烟,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在她十一岁那年,被告知自己是李氏财团董事长的私生女。
妈妈领她进门的时候,李屹然母亲头七才刚过。李屹然对她们的到来没什么反应,一副对谁都礼貌有度,脸上带笑的模样。
后来李笙然才知道,那是他的面具。
其实李屹然恨透了他们母女。
李笙然那个时候面对李屹然的挑衅,是示好和低姿态的。
她知道自己是外来者,妈妈也是破坏他们一家幸福的人,所以对于李屹然的百般刁难一直都选择忍让。
最严重的一次,李屹然在家附近的球场上玩射靶,他让自己站在那里靶心底下当靶子,而他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块光盘。
阳光很热,李笙然记得当时自己在太阳底下晒得出了一层汗,却害怕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李屹然懒懒弯腰,把那块光盘磨得锋利又尖锐,最后单瞄着眼,作势要朝她飞过去。
而他手臂的高度分明是冲她来的。
李笙然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瑟瑟发抖,就在她以为自己注定逃不过一劫时,一道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传来:
“李屹然,走了。”
李屹然像是回神一般,“啧”了一声把光盘随手扔一边,拎起地上的水并肩和一个男生离开了。
人离开后,李笙然再也撑不住,一下子跪坐在草坪上,小声地哭泣。
她整个人惊魂未定,在害怕的情绪中看见刚才那个身材高瘦,长相凌厉的男生回头看了她一眼。
李笙然读出那道眼神是关心。
但很多年后,她才明白,那个眼神是可怜。
到后来,她学会了在这个关系错综复杂家庭的生存,更忘了因为发生什么彻底和李屹然的关系决裂,她不再害怕他,甚至还明里暗里地和李屹然作对。
李笙然的初恋来得很早,不知道是因为班盛是这个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人,还是撞见她跟高年级的男孩混在一起时,班盛出声训斥她的那个场景。
李笙然记得有一次试探性地问他:“哥,你喜欢什么?”
“蝴蝶。”班盛想也没想回道。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班盛见李屹然出来,直接摁灭烟,两人一起出去打球了。
后来她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叫vany,希腊语的意思是蝴蝶。谁也不知道这个英文名的含义,她很希望班盛能发现她的用心,可他一直没有提过。
现在看来是从来没放在心上。
跟她哥告白的时候很傻,初中生嘛,那个时候流行折千纸鹤,骄傲如她,认认真真折了520个千纸鹤放到玻璃罐里。
圣诞节去找他的时候,班盛正在一家台球室里玩,他把杆扔给旁边的人,径直把李笙然领出去了。
两人站在店后面的巷子,李笙然紧张又局促,害怕他会拒绝她。
班盛拆了一颗话梅糖丢嘴里,瞥了一眼她怀里的玻璃罐,没给人开口的机会,说:
“我有喜欢的人。”
李笙然一下子急了,眼泪滚出来:“谁啊,她在哪?你不骗人,我平时怎么没见过你和别的女生在一块?”
夜色漆黑,李笙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记得班盛把嘴里的糖咬得嘎嘣作响,低下头,语气一瞬间的失落,笑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李笙然红着眼不死心地问道:“那你要是找不到她,会一直不谈恋爱吗?”
“嗯。”班盛低低地应了一声。
*
李笙然的初恋来得快,她不知道消失得算不算快。
只知道那次班盛难得跟她说真话,还是关于别人。她也就死心了,退回好兄弟妹妹的位置。
既然得不到他,那就希望他得到最好的。
她一直持着这份心情,两人就这样一直相处到高中,直到班上来了个新转学生,叫林微夏。
林微夏长得很漂亮,气质像从小学艺术女生,结果家里穷得不行,柳思嘉竟然还跟她混在了一起。李笙然对此嗤之以鼻。
但当看到林微夏脸上那个蝴蝶胎记时,李笙然一下子愣住了,电光石火间,让她想起了什么。
因为害怕班盛喜欢的是她,所以李笙然一开始就给了林微夏一个下马威。
结果班盛找来她,让李笙然别找林微夏茬,好好相处。李笙然怕他哥生气,还是拉下面子邀请林微夏来自己的生日聚会示好。
但有些事李笙然一直没忘。
林微夏来到新班级很出风头,也因为早会她不扎那头两人起争执那次,柳思嘉当场让自己下不来台,李笙然也因此受到孤立。
这笔账她一直记着。
李笙然一向有仇必报,更擅长忍耐。
直到李笙然偶然得知林微夏留齐腰长发是为了掩盖她有听力障碍,戴助听器的事,所以她去找了郑照行,说了一些话刺激他,还骗她说柳思嘉多讨厌林微夏。
果然,郑照行这个傻逼当场去扯了林微夏的助听器。他听了李笙然的,以为这样做,柳思嘉就会喜欢他。
但李笙然没想到事情这么不可控,班盛竟然跟人打了起来。
李笙然也以为柳思嘉能看清林微夏这个人的虚伪,但没想到她们还是那么好。
只可惜,三个人永远走不到一起,柳思嘉和林微夏闹翻那段时间,李笙然聪明得很,不站队,不参与任何欺凌任何事件,只是在跟A生做朋友,每次有事发生时,她不是在给人涂指甲,讨论杂志,就是跟人一起在吃饭。
每一次李笙然都成功将自己隐身。
所以班盛看到的她,最多只是骄纵任性,没参与过任何坏事,唯一一次泼水那次,他看起来发了大火,连她也算在头上。
但事后,班盛又查了一次,她没有做任何事。
所以她能一直待在班盛身边。
人人都说李笙然是兄控,只听班盛的话,确实是这样,她觉得她哥就该配得上最好的。所以高考前发生的那些事她恨极了林微夏。
后来班盛被送到美国,那个时候没什么人来看他。李笙然亲眼看着他如何过着下沉,糜烂的生活。
心也跟着痛。
再去看他的时候,李笙然被他的室友狂追了几个月,两人在一起了。后来,李笙然几乎从来没听过班盛在国外提林微夏的名字,她以为他忘了。
但有一次他们三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林微夏打了电话过来,她说什么我不喜欢你,那个时候班盛刚做完治疗,人瘦得只剩一把凌厉的骨头,他的表情晦暗,费力地咳嗽一声:
“但我爱你。”
林微夏竟然敢说这种话,李笙然坐在一旁快被气哭了,那会儿发誓,如果再遇见林微夏,一定会让她尝尝当时班盛过得有多辛苦。
后面在包厢相遇的时候,李笙然看班盛表面装得漫不关心,冷淡得不行,还不是因为她打了个骨钉,伪装一下子全白费,他的情绪波动很大,红了眼眶,还当场把林微夏带走了。
李笙然不想看他继续当输家,所以发短信骗班盛,说他爸发短信到她这里来了。
她知道班盛最在乎的是什么。
果然,李笙然下楼的时候,班盛把林微夏丢在了原地,和她一起撑伞走了。可两人并肩走了没多久后,班盛忽然停了下来,把伞递给她,缓缓出声:
“你自己回去。”
说完,班盛独自抽烟消失在夜色中,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孤绝又冷清。
再后来,李笙然确实试出了林微夏的真心,更知道班盛真就这个人不可,也就告诉了林微夏一切的真相。
只是李笙然没想到,所有事情都过去了,两人会在街上遇到不该遇到的人。
那天李笙然在学校犯了点事,没人帮她,这事也只有班盛能处理。所以她去找了他,两人在经过一家烧烤摊的时候,李笙然竟然看到了郑照行。
以前就听同学说过郑照行出来以后,他家里人花钱把他塞去了北方一所末流大学混日子,没想到他也在京北。
郑照行还是跟以前那样,没多大变化,穿着皮夹克,一身戴着不同的粗链子,手指又串了几个戒指,粗暴又俗气。
郑照行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当他与李笙然视线相对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有些心虚地躲到班盛背后。
老同学见面,郑照行拦下了他们,班盛把烟放进了嘴里,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到不远处说话。
郑照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李笙然站在原地,不知道他们谈了多久。他们好像完成了一个交易,李笙然看见班盛把烟摁灭在树叶上,被烫出一个洞,隐隐的声音传过来:
“别再找她,别恐吓她。”
李笙然知道这个她是指林微夏。
又等了一会儿,等待的时间越长李笙然越忐忑,终于,让她担心的事发生了。
郑照行把高中扯助听器的事情告诉班盛了。
他听后没有给任何反应,半晌,回头深深看了李笙然一眼。
那眼神让李笙然心惊,也害怕。
郑照行走后,李笙然站在原地,风吹过来有些冷,手指甲无意识地攥紧掌心,开口:
“哥——”
“以后别再来找我。”班盛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然后直接收回。
一开始她以为班盛只是在气头上,后来李笙然发现班盛是真在跟她划清界限。
班盛也不让她找到他。
她求的那件事他没再管,任其自生自灭。
一直到现在,不远处的汽笛声响起,将李笙然的思绪拉回,她吸了一下鼻子,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拖着行李箱离开。
深更半夜,李笙然拖着行李箱沿着马路走了有半个小时,她的脑子很乱,也觉得自己挺惨的。
也不想打车去酒店,就想一直沿着道路没有尽头地走下去。
越往前走,李笙然拖着行李箱走在隧道里,边走边发呆,哪知一阵轰鸣声传来,事发得突然,一群摩托车飞驰过来,一把扯过她耳朵里戴着的耳环,耳朵立刻涌出大片的血,针钩直接把肉划开了一道口。
“啊——啊——”
撕心裂肺地惨叫,然后是痛哭。那群人把珠宝抢走什么时候走掉李笙然不知道的,她整个人摔在地上,狼狈得不行。
随即摔在地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声,李笙然费力接起,电话那边传来郑照行熟悉的阴狠的笑声:
“老子替你背了那么多年黑锅,这点苦尝得怎么样?”
“滚。”李笙然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李笙然挂完电话后,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她抖着手给班盛打了一个电话,风雪寂静,空旷的隧道里只有冰冷通话声,一颗心紧着,终于接通。
“喂,哥我——”李笙然哑着嗓子开口。
班盛听出她的声音,冷酷打断:
“别再打来。”
“我耳朵流了好多血,好痛,你能不能带我去医院”这后半句话被卡在喉咙里,李笙然听到那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问道:“谁呀?”
李笙然听见男人声音低冷又无情:
“垃圾电话。”
说完他便切断了电话,李笙然不死心,再打过去,班盛已经把她拖进了黑名单。
李笙然冷笑一声,躺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直接把手机砸向隧道壁,然后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
耳朵还在不停地流血,疼得她呼吸艰难,感觉快死了,李笙然从来没让自己这么狼狈过,名贵的衣服全是粘了发黑的泥水,妆也花了,眼角不断流出泪。
她觉得自己无论是在前男友的故事,还是在班盛的人生中——
一直都不是主角,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第三人称。


第95章 春雪
这章是男主视角,发生中林微夏高二刚转学到深高,时间点在正文的第二,三章,班盛请假那几天。
——————————————
狂风刮得越来越猛,台风过境,白辣辣的雨兜头而下。林微夏背对着他们往方向离去,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最后消失在一双漆黑的眼睛里。
班盛收回视线,拎着的棍子往墙角一扔,往嘴里又塞了一根烟阔步往前走,邱明华忙不迭跟上,摸了一把自己的圆脑袋,往后看了一眼,叹道:
“班爷,我还是第一次见有女的敢这么跟你说话,那姑娘劲劲的。”
黑色鸭舌帽下的一双眼睛眯了一下,记忆中的某张脸与刚才的她重合,轻笑一声:
“是挺来劲的。"
豆大的雨敲打着巷子里的铁皮顶,发出清脆的声音,班盛的脖颈略微低了一下,有雨溅到他外套衣摆处,人径直往夜色深处中走。
邱明华紧跟在后面,想起什么问道:“哥,你是这周出国不?真不待啦,怎么走得那么急……”
提到这,班盛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眼睫微动,只是低头抽烟继续往前走,也没回话。
晚上回到家,班盛冲了个澡,顺便洗了个头,透明的水珠滚进修长的脖颈里,他躺坐在床上,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拿起手机,一班拉的小群里在讨论这个新来的转学生,点进去一条不落地全看了。
然后班盛拨打了他爸的电话,听筒那边传来冰冷的嘟嘟声,无人接听。
再打,还是如此。
班盛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把手机扔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画纸和铅笔,在纸上认真勾勒着一个人像,没多久,一张清冷的脸庞跃然纸上。
碳素笔在掌心转了转,班盛攥住笔又在女生眼尾下面的脸颊处勾了一个蝴蝶。
画完画后,看了一眼时间,晚上23:30,班盛又打了个电话过去,这次接通得很快,班父在那边一副公事公办冷漠的口吻:
“什么事?护照之类的季秘书会给你。”
班盛将手中的碳素笔攥紧,语气顿了顿,喉咙里艰难地滚出一句话:
“爸,能不能再让我在国内再待两年?”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紧接着是尖锐的指责,班父似乎压着火:“我给过你多少机会了!结果你是怎么做的,一次又一次地气你阿姨,从小到底你给我添的堵还不够多吗……”
碳素笔在掌心转了个头,尖锐的笔尖戳在掌心里,班盛感受不到一点痛,闭了闭眼,承受着谩骂和指责,一片黑暗,呼吸越来越艰难,睁开眼:
“我去跟阿姨道歉。“
次日中午,班盛第一次登门去给那个女人道歉,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踏足过这个所谓的家。
班父一直把王丽萍养在这处小洋房里,环境也雅致安静。
王丽萍给他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还是请了他进来。她的长相温婉,性格贤惠持家,但在班盛看来,做得再好也不是他妈,所以他从来没有认过她。
“阿姨,我今天是来给你道歉的,那天冲撞了你……”班盛站在门口,没有选择进去。
王丽萍正要开口接话的时候,一道尖酸刻薄的嗓音响起,是她亲弟弟。王军嘴里咬着个鸡腿,从房间出来,横了一眼站在门口长得高高瘦瘦一脸冷相的班盛,笑了一声:
“哟,这不大少爷吗?登门道歉来啦?”
“你道歉就是这个态度啊,不得给我姐鞠躬或者磕个头什么的啊?”
王丽萍作势使眼色给她弟,可王军瞥见他苍白的脸色仍不依不饶:“这会儿不想出国就知道过来认错了?你必须明白一点,我姐,怎么着都是要进你家大门的,也用不着你同意,你在你爸心里真有分量的话他也不会这样对你,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嘲讽,挖苦,同情的语气像利箭一样朝班盛砸来,他的下颚线敛紧,沉默地站在那里,一身的戾气,在王军滔滔不绝的骂声中,连王丽萍都捏了一把冷汗,怕班盛这么高傲的性子忍不了,下一秒情绪会发作。
忽然鞠躬弯腰,班盛在低头的一瞬间,整个人姿态放得很低,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和骄傲,他紧紧攥紧掌心,似乎要攥出血来,仍低头认错,甘愿折腰:
“萍姨,对不起。"
王军整个人愣了一下,嘴巴也张不开了,王丽萍站在那里,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
“你还是孩子,这些事我就不跟计较了,你不想出国的事我去跟你爸说……”
*
班盛从王丽萍那出来后去了鱼坦中路那家网吧。这几天刮台风,天色一直阴沉沉的,行人脸色匆匆,地铁从后背的头顶呼啸而过。
班盛径直上楼来到吧台前,他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递给了过去,半弧形的吧台抬起一张陌生女孩的脸。
对方接过身份证帮他开了一个隔间,女生把身份证还给班盛,见大帅逼在发呆,放软声音说道:“你好,这是你的身份证——”
思绪回神,班盛接过身份证来到隔间里,上线打游戏,他在那家网吧待了一天,也没再见到林微夏。
第三天,班盛照例一身黑色的衣服来到这家网吧,照例开卡打游戏,由于他在一个固定位置待久了,加上长相出挑,痞帅的气质独一份,很快吸引了网吧其他女生的注意。
外面是阴暗的灰色,网吧里面空气比较闷,男生修长的手指在敲打着键盘,脖颈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有些发僵,班盛抬手揉搓了一下,倏地,一罐冒着冰雾的蓝色可乐出现在眼前。
懒散地瞭起眼皮,视线内出现一位长相明艳的女生,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敲了敲瓶身,发出“哒”“哒”的声音,对方笑吟吟的:
“请你喝。”
班盛扯了扯唇角,视线移向可乐,开口:
“我不会开。”
“啊?你不会开可乐吗?”女生震惊道。
班盛待的这个隔间正对着网吧的吧台处,距离也近,说话的间隙间,他听见吧台处的收银员喊道:
“微夏,你来啦。”
接着,一道充满雾气温和的声音传来,让人想到下雨天,有人接话:
“嗯,我东西漏这了好几天了。”
喉结一滚,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条件反射般,班盛关了麦,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朝外面走去,偌大的电脑屏幕上赫然留着游戏同伴愤怒的留言:
草,你怎么下线了。
邱明华坐在对面隔间也一脸的欲哭无泪,马上就要拿到血升级了!班爷这是要去哪里。
视线内出现是鹅黄的墙壁,瓷砖的缝隙是黑色,地面是湿漉漉的。然后是她说话时轻启的嘴唇是山楂的红,修长脖颈的弧度是白雪的颜色,以及伴随着她说话时的小动作。
每一处都在掠夺着他的呼吸,燃烧着他的欲念。
班盛走了过去,瞥见林微夏让了一下,靠在旁边的架子处,她低头看着手机,没有发现他。
“你好,请问要点什么?”吧台处的工作人员问道。
班盛愣怔了一秒,没反应过来,嗓音发紧:
“可乐。”
冒着冰雾的可乐递过来,班盛接过来,扫码付款,转身往回走,瞥见林微夏身上穿的绿色无袖长裙裙摆处沾了一点污泥,偶尔晃动露出一截白腻的玉足。
想与她产生关联。
哪怕是做她裙摆上的污泥也好。
班盛这样想到。
回到座位上后,把原来那罐可乐扔进垃圾桶里,不顾众人的咆哮,游戏下了线,随便打开音乐播放器找了首歌听。
班盛坐在电脑前,漫不经心地浏览着网页,吧台处女生间的交谈断断续续传过来。
“你真的转学到深高啦?”吧台处那个女生问道。
“对,刚去没两天。”林微夏接话。
“恭喜,那我请你食咸柠七咯。”对方说道。
隐隐瞥见唇角的弧度上翘,让人想到红色的月见草,软到心里,听见她说:“好呀。”
“轰隆”一声,天空响了好几道闷雷,没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地面瞬间腾起无尽的雾气,白色的湿气沿着劣质窗户的缝隙钻进来,有几滴溅到了班盛身上。
“又下雨了,你带伞没有。”
“啊,我忘了。”
“那你再等等,等雨停了再回去。”
半个小时过去,雨势收歇,由大雨转为小雨,班盛站起来,往窗外看了一眼,大街上的行人很少,雨还是很密。
“雨还没有停,但我不能等太久了,我姑妈等我去店里帮忙。”林微夏跟朋友说道,语气苦恼。
班盛拿起电脑桌旁边立着的brigg黑色长柄伞,径直走出去,掠过两人匆匆下了楼。穿过狭窄的楼梯,一口门口处有一个装伞桶,里面空空如也。
班盛看了一眼外面下个不停的雨,撑开黑色的伞,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不怜惜这是多一把新伞,用力用断半根伞骨,手腕处的青筋突起,“啪”的一声,一块伞布软下来。
然后他把伞随意地扔在墙角边。
伪装成被人遗弃的一把坏伞。
没一会儿,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淡淡的清香飘过来,班盛喉咙一瞬间发痒,瞥见她站在旁边,两人离了一段距离。
柔软的黑发与肩膀的弧度连在一起,眼睛是猫一般的琥珀色。
班盛看见藕白的胳膊伸出去接了一下雨,又收回来,显然,她看到了墙角处躺着一把坏了的伞。
林微夏捡起伞四处逡巡了一眼,班盛立即收回视线,侧过一张冷淡分明的脸,从烟盒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低下脖颈,伸手拢火的时候挡住了半张脸。
余光瞥见她拿着伞重新上楼询问朋友这伞是不是谁落下的,在得到否认的答案后重新下楼,撑开伞走了雨里。
班盛倚在墙边上抽烟,白色的烟雾徐徐上升,他眯眼看着离开背影纤瘦的女孩。
没一会儿邱明华下来,正想要一起走,瞥见他两手空空,问道:
“哥,你的伞呢?”
“坏了。”班盛答。
“不是吧,这么贵的伞也能坏?!”邱明华垮着一张脸说道。完了,这下他们都要淋雨回去了。
班盛没理,低下脖颈,将黑色的卫衣拉链一路拉到下颌角,露出一双冷厉漆黑的眼睛,他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一只手将衣服后面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径直走进了连绵不断的雨里。
雨砸在身上,无比冰凉,黑色的睫毛沾了一点湿,班盛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在林微夏身后。
林微夏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穿着绿色的长裙,背脊挺得很直,后肩那一抹白皙和嘴唇的红,从再遇她的那天起。
夜夜伏进他梦里。
而他匍匐在她脚下。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声震动,摸出来一看,是李屹然发来的消息:
什么时候的航班?我送你。
班盛抬眼看过去,一辆白色的车子驶过来,遮住了他的视线,林微夏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他只瞥见她耳后戴着的白色绒毛发带。
很小一个点。
像落入心底的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