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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谢潇南已经表明了谢家要反,如今她爹住在谢府,那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说明她爹已经参与了谢家计划中,这场花魁游街,只怕另有隐情。
不过她跑出去一夜未归,这个当爹的竟然不担心她,还带着沈嘉清跑出去看花魁游街?
温梨笙气得抬手就要掀桌:“岂有此理!他可曾有将我这个女儿放在眼里?!”
掀不动。
她使了两下劲,石桌分毫不动,只好改掀为拍,一掌拍在桌子上,以表怒意。
未曾想这桌子石头做的极其坚硬,一掌下去她掌心钻心的疼起来,仰天嗷了一嗓子。
把霍阳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旁去,剑也不敢练了,生怕遭到温梨笙的迁怒。
温梨笙皱着眉头,不爽地质问:“你后退什么?我又那么可怕吗?先前在沂关郡你不是还总找我麻烦。”
霍阳瞪大眼睛道:“天地良心!我每回找你,不都是我挨揍吗?”
温梨笙一想也是,这霍阳回回来挑事,回回都挨揍。
她辩解道:“揍你的人是沈嘉清,又不是我,你怕我干什么?”
霍阳却不被她的话所混淆,气愤道:“那是因为沈嘉清每回都是你找来的!”
温梨笙轻哼一声,不与他辩驳,在桌边坐下来:“你练你的剑,我要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话说得极为大气凛然,然而她坐了还不到一刻钟,就觉得很是不耐烦,起身走了,对霍阳道:“等他们回来了就让沈嘉清来找我,我有事跟他说!”
“还有……”走了两步后又停下,转头对霍阳道:“你手里没一把像样的剑吗?”
霍阳的剑还是那把他自己打磨的,上面布满划痕,剑刃也是钝的。
他摇摇头。
温梨笙道:“我过两日正好要去城中的拍卖楼中买些东西,到时候你跟我一起,我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剑。”
说完还不等霍阳回答,她就转身离去,踏出了院门。
霍阳见她离开,盯着自己的剑看了一会儿,才又慢吞吞地在院中挥舞起剑来,动作间衣袍往上卷,露出其下一抹素白。
临近夜幕,沈嘉清才归来,一进门就见温梨笙寝房的窗子大开,便走过去将在路上买的糕点让在她桌上,问道:“霍阳说你找我,什么事啊?”
温梨笙把糕点拿过来拆开,放了一块进嘴里:“你来奚京带了多少风伶山庄的人啊?”
“也不多,”沈嘉清想了想:“十来个吧。”
“十来个也够了。”温梨笙忽而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咱们来奚京也有几日了,是不是觉得最近特别无趣?”
沈嘉清一见这笑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你想如何?”
“要不要大闹一场,搅得奚京满城风雨?”
第95章
沈嘉清打小跟温梨笙一起长大的, 每回温梨笙要使坏都是这么个表情,他只一看就能明白。
当然,他自己也是个闲不住的混性子, 眼下听她说要在奚京大闹一场,当下左右看看,防贼似的进了她寝房, 将门窗关上搓搓手:“好兄弟,细说。”
两个小混球一拍即合,在房中商议起使坏的计划来。
温梨笙前世在奚京住了一段时间,封位大典还没开始之前, 谢潇南将她的身份隐藏的很好, 没人知道他在宫里藏了这么一个人。
闲不住的温梨笙就经常跑出去玩。
那会儿沈嘉清还没被封为将军,自然也清闲的很, 日日跟着温梨笙在城中玩乐,也因为温浦长跟谢潇南太过忙, 没怎么留意两人的动向,而后两人就在城中闯了祸。
但并不是什么大祸,两人是在一个拍卖楼里瞧见了喜欢的东西, 砸钱去拍的时候被旁人贬低了身份, 而后温梨笙便在大怒之下砸了拍卖楼, 最后才得知那是上官家的产业。
在城中大闹一通后, 几人还是被衙门的人押住, 最后还是谢潇南亲自来提的人。
温梨笙记得当时堂中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两人砸了上官家的核心产业一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带过。
但上官家肯定对她颇为怨恨。
温梨笙不在乎, 她甚至打算先拿上官家开刀, 在京城大闹一场。
而今沂关郡的事情已经结束, 按照前世的进程, 皇帝已经拿到诺楼国意图进犯大梁的确切证据,下一步就是要派谢岑带兵赶赴北境征讨,从而暗中安排人将其杀害。
温梨笙并不知道谢潇南他们的计划,但有一点她很明确,那就是眼下的奚京越乱越好,尤其能够给皇帝的那些爪牙添堵,那简直太好不过了。
与沈嘉清商量了一下计划之后,剩下的几日里,温梨笙都表现得极为乖巧,也不出门,整日就在后院晃悠。
时常会碰到谢潇南的母亲唐妍,温梨笙也是个天生的热性子,一见着她就要迎上去跟她聊天,起初唐妍只是问问她在奚京的生活可还习惯,有什么想要的,有没有不适之处等等一些客套问题,但是遇见的次数多了之后,这些客套话问完,温梨笙就大展利索的嘴皮子,拉着唐妍随处坐下,讲述在沂关郡遇到谢潇南的事。
唐妍对这部分真的很感兴趣,听得极为入神,后来闲暇时还特地去她的庭院找她,拉着她继续说。
但温梨笙向来是个喜欢胡扯的,所以一开始与谢潇南相遇的那会儿,她将谢潇南抢走她三百两银票的事大做文章,说得唐妍极是心疼,当晚就找谢潇南进行一场教育谈话。
说谢家人素来行得正坐得端,从不会有人向他这般抢小姑娘的东西。
教训得谢潇南一头雾水。
这日温梨笙在海棠花下捡落下的花枝,想做个花环,正巧碰上了唐妍。
唐妍立即走过来将她拉起,说道:“丫头,想要花就让人上去摘,何须捡这些掉地上的?”
温梨笙笑道:“这些花都是刚刚落下来的,我捡起来做个花环。”
唐妍心想这生长在边境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奚京里的姑娘何曾会有这种贪玩的心思呢?个个都知书达理恪守常规,生怕做出什么有失千金小姐身份的事来。
她想起自己前半生也是这般,忽然生活里闯入这样鲜亮的小姑娘,顿时就觉得寻常日子无趣的很。
于是忘记她要去做什么事了,索性拉着温梨笙坐下铺满花瓣的地上,说道:“你先前讲到你去梅家酒庄遇见了晏苏,后来呢?你与他说话了吗?”
温梨笙在她身边坐下来,点头道:“说了呀,不过也只是点头之交,并没有多说,当时人很多,我吃过饭之后在僻静地方找了个凉亭睡觉,谁知道醒来之后走了大霉运,遇到只特别大的狗。”
唐妍讶然:“特别大的狗?有多大?”
温梨笙伸展双臂给她比划起来:“这么大,这么高,站起来的话前爪约莫能搭在人的肩膀上,又黑皮毛又长,嘴里的獠牙尖利,凶狠的要命!”
她惊吓道:“那你是不是受伤了?”
“哪能呢,我虽然没有那么厉害的功夫,但自小也是在一群高手身边长大的,对付这狗那自然是绰绰有余。”温梨笙挥舞着手里的海棠花,满口胡言起来:“这种狗我压根就不放在眼里,莫说是一只,就算是三四只同时来,我也能轻而易举的制服,它们看着我只敢站在远处叫,压根就不敢冲上来。”
由于她胡说八道的时候神色很是正经,唐妍当即就信了,赞不绝口:“丫头好胆识!”
“那当然!”被夸赞之后,她愈发得意了,说话也越来越离谱:“我当时看见那狗,上去就是一个飞踢,一下就把它的牙踢掉两个,翻在地上嗷嗷叫,开口就要求饶——”
“温梨笙,又在胡说什么?”
身旁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吹牛。
温梨笙与唐妍一同看去,就见谢潇南和谢岑并肩而立,站在不远处。
两人走来时就见一大一小两个美人毫无架子地坐在成片的海棠花上,头顶上泛着绯红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一人眯着眼睛笑,一人手舞足蹈嘴动个不停。
走近了就听见温梨笙的最后一句,谢潇南没忍住开口打断。
谢岑却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温梨笙与唐妍便一同站起身,看着两人走到树荫下来。
温梨笙道:“我哪有胡说。”
谢潇南低眼看她,好笑道:“你一个飞踢把狗的牙踢掉两个,它还开口跟你求饶?”
温梨笙笑嘻嘻的:“稍微夸张了一点点,但也出入不大。”
谢岑没忍住又在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呛了口水咳嗽起来,唐妍就上前拍他的背:“就那么好笑吗?”
谢岑喘了几口气:“我头一次听说狗还会开口求饶的哈哈哈哈。”
谢潇南眉头浮上无奈之色,这些本领他早就在温梨笙身上见识过了,并不觉得稀奇,但把谢岑乐坏了。
笑了许久后才停下,揩了揩眼角的泪,他对唐妍道:“夫人,不是让你去操办后天的宴席吗?怎么坐在路边贪玩?”
唐妍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任务在身的,哎呀一声:“我忘记了,现在就去。”
谢岑道:“我同你一起去,有些事要交代一下。”
说罢夫妻俩结伴离去,谢潇南站在温梨笙身边,看见她头顶落了一片花瓣,抬手捻下来,奇怪道:“近日怎么一直闲在府中?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我现在乖巧一点都要被你怀疑吗?”温梨笙反问。
谢潇南笑笑,“总在府中无趣,你多出去玩玩。”
“我若出去给谢府惹了麻烦怎么办?”
“无碍。”谢潇南说:“谁若是找你麻烦你就回来跟我告状,我带人去收拾。”
温梨笙把这话听在耳朵里,简直等同于:出去惹事吧,闯祸了我给你兜着。
她一边笑一边点头:“好好好,明儿我就埋一把火药在皇宫墙角,炸个洞。”
“然后呢?”
“然后我钻进去把值钱的宝贝全偷出来。”
谢潇南眼眸弯着,既觉得这话好笑又觉得可爱,捏了一把她的脸颊:“去炸吧。”
“当真?”
“当真,”谢潇南拂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说:“才在家中闲了几日狗都能开口说话,若再让你闲几日,只怕下回就该长上翅膀带你飞了。”
“世子很有想法嘛!”温梨笙赞叹一声,寻思着下回吹牛有得吹了。
与他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到自己的院中,温梨笙算算日子,发现后天是谢潇南的生辰,当下决定明日就开始行动。
反正所有东西也已准备妥当。
温梨笙回去躺了一会儿,就被人叫醒,说是有一封圣旨落下来,就在景安侯府门口。
府中所有人皆被喊去了大门处,温梨笙隐隐约约能猜到,匆忙赶过去之后就见门口以谢岑为首跪在地上,其后是谢潇南温浦长,再往后就是沈嘉清霍阳乔陵席路等人,前方站着一个官员手中捧着明黄色圣旨。
温梨笙也走过去跪下,就听官员开始宣读圣旨。
大致意思就是沂关郡的事已经了解,而诺楼国在北境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早有反心,为绝后患所以拍谢岑出征,率领将士赶赴北境征讨诺楼国。
谢岑谢恩接旨。
与前世的走向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次时间提前了很多,前世谢潇南八月份的时候还在沂关郡做收尾工作,谢岑领旨出征的时候他尚不知情。
今世谢家已有反心,自然能够看出皇帝这一封圣旨不怀好意,他们应该早有对策。
温梨笙不去考虑那么多,她有自己要做的事。
晚上找温浦长一起吃的饭,这两日他也忙碌的很,东奔西跑的经常不在府中,以往在沂关郡他忙的时候好歹也会时常唤她到跟前来,叮嘱她莫要惹事。
如今身在奚京却不提了。
晚上一同吃饭的时候,温浦长又拿了几张大额银票给她,说道:“后天是世子的生辰,你去街上挑个别致点的玩意儿送给世子,当做生辰礼。”
温梨笙笑嘻嘻地收下银票,拍胸脯保证把奚京里最特别的礼物送给世子。
温浦长见她这样信誓旦旦,不由生出一丝担心来,想起她小时候送给自己的生辰礼,便忙说:“若是那种用马毛编织的假发辫之类的东西,就算了。”
温梨笙连声让他放心。
就这么几声放心,迷惑了温浦长,万万没想到她隔日就在奚京中闯了大祸。
隔日吃过午饭之后,温梨笙就带着沈嘉清和霍阳出门了,身后跟着十来个风伶山庄的人,他们穿着常服形成一个包围圈,走在街上开路,让路上的百姓让行,温梨笙与沈嘉清霍阳三人走在当中,排场极大。
奚京遍地都是世家子弟,名门千金,是以这种大排场也不是没有过,但那些位高权重家的少爷小姐多少让城中人都有些眼熟,眼下的这三个全是完完全全的眼生,路边的百姓寻来问去,竟是无一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如此张扬,让霍阳很是不安。
旦见温梨笙负着手仰着脸,一副极为嚣张的样子,下了马车后都不拿正眼看人,忽而瞥见路边有个摆地摊的玉石摊,走过去随手那了一块巴掌大的白玉。
玉的做工很是粗糙,上面雕刻的突然模模糊糊,玉质泛着浑浊之色,一看就是廉价的低等货,温梨笙却问道:“这玉怎么卖?”
摊贩老板一见这衣着华贵的小姑娘蹲下来,当即知道来生意了,笑眯眯的介绍:“大的五十文,小的二十文,我家的玉都是我千挑万选的,保证是这个价里最上乘的货。”
温梨笙却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将玉左右翻阅,点头道:“不错,这一看就是个垃圾货,正合我心意。”
随后让人给了银钱,她攥着玉跟捏着半块板砖似的,行过街头,停在一处相当奢贵的玉石楼前。
这玉石楼足足有三层,连坐了五栋楼占了小半条街道,牌匾上书:千玉门。
全都是上官家的产业,当中的奇珍异宝全是顶尖的,每月的十五就会开办一场拍卖,所卖之物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也是上官家把持生活的主要收入。
这几栋楼中以千玉门为首,当初温梨笙砸的也是这个千玉门,据说当时上官家老爷子听到这事的时候,险些就气得当场去世。
温梨笙站在这千玉门的门口,眼下这门正关着,挂上了牌子,门口守着两个侍卫,表明拍卖已经开始,禁止闲人再进入。
她身后的十来个随从散开,周围的人见这架势纷纷避让开来,生怕惹上什么麻烦,连侍卫也不敢上前来阻拦。
霍阳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声问:“咱们要去这种地方买东西吗?这里面的东西看起来都很贵呀。”
温梨笙哼笑一下:“我温家什么时候差过钱?”
“确实不差,但这里是奚京啊,不是沂关郡。”霍阳顿了顿,而后道:“我听闻这里有些商铺,一个宝贝能卖到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是什么概念?
够普通人家吃一辈子了。
霍阳家不穷,但没见识,觉得温家虽有钱,但也没有钱到这个地步。
温梨笙挥了一下他的手,皱着眉头凶道:“从现在开始,你抬头挺胸给我站好了!等会进去若是露了怯,我先把你揍一顿!”
霍阳吓一跳,转身就要走:“那我先……”
沈嘉清一下就圈住他的脖子,皮笑肉不笑道:“你是属老鼠的吗?怎么贼头贼脑的?”
霍阳撇着嘴,有点委屈。
温梨笙拍拍他的肩膀:“你就是见识太短,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沂关郡小恶霸。”
说着就上前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踹向大门,恶声恶气喊道:“怎么回事?青天白日里关着门,不做生意了?!”
第96章
金碧辉煌的楼内正是安静, 突然一声震天响的踹门声传来,伴着门外的凶恶声音,把楼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约而同地朝门的方向看。
千玉门的规矩,一旦拍卖开始就会封门,唯有位高权重, 家世不凡之人才能进入,其他的闲杂人等皆不能靠近。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踹门。
上官家不是什么侯王丞相之族,在奚京中的地位也比不得谢家和周家,但也是大多数人都惹不起的存在, 因着上官家历来都是皇亲国戚那一挂的, 没人会轻易挑战皇威。
既定下了规矩,那边要遵守, 像这样踹门的事还是头一回出现。
掌楼的管事立马使了个眼色,守在楼梯门处的下人便匆忙去门口查看, 那管事冲台下的人笑笑:“诸位受惊,小人已经派人去查看。”
台下坐着形形色色的人,从少到老各有不同, 有些是奚京本地之人, 有些却是寻着千玉门的名声而来。
而上官娴也坐在其中, 正赶上明天谢潇南的生辰, 母亲叮嘱过她好几回, 要她挑个昂贵有面的礼送给他,上官娴在城中找了一圈, 最后还是打算来自家的楼中看看。
起先那一脚没能将门踹开, 静了片刻后下人走到门边, 刚想开门探查是谁闹事, 外面的第二脚就踹了上来,这次力道明显大了很多,一下就将门栓踹裂,两扇门猛地炸开撞向墙壁,发出巨大的声音。
这次把楼中的人吓得厉害,纷纷发出惊呼,转头一瞧,就见门外站着个海棠红衣袍的的少年,剑眉星目面容俊俏,正是把门踹开的人。
他身边是个杏色衣裙的少女,背着手扬着下巴,一脚踏进了楼中,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她目含轻蔑地扫一眼屋内的人,一开口声音清脆悦耳:“还没见过哪个铺子大白日锁门的,不迎客?”
上官娴一见是她,秀眉蹙起,脸色一下子浮上厌恶来。
楼中没人见过温梨笙,也没见过沈嘉清,却见她进门之后摆出一副看不起人的架势,身后跟着一溜随从,林林总总十来人,一下就将门边的空地站满。
温梨笙往里走,楼中的下人立即上前来拦,都还没靠近温梨笙就被身边的随从伸臂挡下。
沈嘉清从风伶山庄带来的这一批人,是沈雪檀经过认真挑选之后交由他的,一来是保护几人一路去往奚京的安全,二来则是想着温浦长在奚京若要做事肯定要用人,所以这些人几乎都是山庄里的顶尖高手。
面对这些下人,他们都不用说话,浑身的气息散出来,立即压迫得人不敢靠近。
温梨笙模样娇俏,发上戴着花簪,几缕小辫缠着锦绳垂在肩膀上,乍一看就像是富贵家里出来的千金小姐。
即便脸上有几分凶相,却并不慑人,楼中掌事又是见惯风浪的,自然不怕她,于是笑脸迎过来:“姑娘,千玉门有规矩,时辰一到就会闭门,若是姑娘想要楼中东西,等拍卖结束后再来吧。”
“怎么还有赶客的?你会不会做生意?”温梨笙抱起双臂,满脸不爽道:“你是觉得我出不起这个银钱买你们家的东西?”
沈嘉清往柜子旁一站,摸了下上头摆着的玉石佛像,嗤之以鼻:“下等货。”
霍阳都快被吓死了,这一楼大堂来来回回几十双眼睛盯着,看起来都是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家,如今温梨笙和沈嘉清却摆明了一副找茬的样子,他生怕到时候被围殴拔光衣裳扔到大街上。
霍阳悄悄把腰带系成死扣。
听到沈嘉清的话,掌事立马就明白来者不善,扯着冷笑道:“怕是小店容不下两尊大佛,还请二位去别处看看吧。”
说着一摆手,楼中的下人就要上前驱赶,仍是被散成包围圈的十来个随从给拦住,人高马大浑身杀气,楼中的下人根本不敢动手。
温梨笙瞧见台下的座椅还有空位,当即走过去,懒散一坐:“我今日就要在这买东西,你若不做我的生意,便是看不起我,若是我被人看不起……”
她话说了一半,没往下说,其中威胁意味十足。
沈嘉清就道:“这大小姐脾气不太好,若是让人看不起了,约莫会恼羞成怒,把这楼里的破烂玩意儿砸个精光。”
台下众人发出了低低的讨论声,也早已有人看他俩不爽,当即拍板站起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这岂能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于是也有人帮腔:“这千玉门的东西,是奚京出了名的矜贵,你张口便说这些是破烂玩意儿?”
“恐怕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看不懂这些宝贝。”
“千玉门许久没人敢闹事了,如今来了个丫头和小子砸场,倒也是稀奇事。”
一时间议论纷纷。
沈嘉清说这些是破烂玩意儿倒也不算是故意贬低,风伶山庄里什么宝贝没有,那些上等玉石,名师所作之物,各种稀奇古怪的宝物他是从小把玩的,从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中。
温梨笙看沈嘉清一眼,将身旁的座椅一挪,示意他坐下,并不在意那些议论声。
掌事下了台子,几步走到温梨笙边上:“姑娘,门一关便不再招客,这是千玉门的规矩,玉门楼建成二十余年,从未有人坏过规矩。”
“那今日就破了这个规矩。”温梨笙懒懒抬眼:“我是好心来给你们商铺送钱,别不识好歹。”
掌事何曾见过这般傲气嚣张的人,当即撕破了和善的脸皮,想喊人将她赶出去,却忽而听上官娴开口:“王掌事,让他们留下吧。”
温梨笙倒是没注意到她也在,眸光撇了一眼,也没有搭理,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上官娴并不算是玉门楼的东家,但她的嫡亲哥哥已经开始打理玉门楼的入账生意,也算半个少东家,所以上官娴的面子他们还是要卖几分的,当下挥手让旁边的下人散开,对温梨笙笑道:“那姑娘好生坐着。”
说罢就转身要走,温梨笙却道:“等等。”
王掌事转头看她,不明白她还想干什么。
温梨笙左右瞧了瞧,见别人的桌子上都有茶和瓜子点心,自己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自然不乐意:“连茶都不上,这就是你们楼中的待客之道?”
王掌事本想说你也配让我们上茶?但见楼中众目睽睽,怕落下个欺负小姑娘的恶名,于是没好气道:“来人,给二位上茶。”
“三个人。”温梨笙声音懒怠,拖着长腔,总有股子不善的意味:“你眼睛不好使?”
王掌事眉头一拧,就见旁边的霍阳战战兢兢地坐下。
他沉着一口气,阴沉着脸离开,台下议论声还未断,霍阳也不敢说话,只静静的坐在位子上。
很快三盏热茶奉上,还给了瓜子点心,霍阳因过于紧张有些口渴,想先喝口茶润润,却听见温梨笙低低的声道:“别喝。”
霍阳要去拿茶盏的手顿了一下,就见温梨笙眼睛还顶着台上那即将展示拍卖的玉石,嘴巴轻动:“什么东西你都敢喝,没吃过中毒的亏是吧?”
霍阳立即把手缩回去,不敢再喝,连同桌上的瓜子点心看也不看一眼。
温梨笙指了一下台上,对沈嘉清道:“瞧,那有把剑,看着成色怎么样?”
沈嘉清寻着方向看去,就见展台之中果然挂着一柄长剑,剑身漆黑,没有繁琐的花纹和雕刻,简简单单的样式,剑刃看起来很锋利。
“看着不错,偏中上。”沈嘉清道:“这种剑娇贵,只能砍人,砍不了其他东西。”
温梨笙点点头:“砍人就够了。”
霍阳在旁边听着,不敢插话。
等了一刻钟,沈嘉清有些不耐烦了,拍着桌子嚷道:“什么时候开始啊?这都进来坐多久了?”
他一嚷嚷,王掌事立即从后面钻出来看,见又是他便没好气道:“尚在准备阶段,公子请稍安勿躁,若是真等不了可以先行离去。”
沈嘉清催促:“能不能动作与利索点?就这办事速度搁在我们家,早被赶出去了!”
王掌事气得鼻子都歪了,心说你以为你是谁。
上官娴也像是忍无可忍:“请两位安静些,既进了这楼中,就要守楼中的规矩,否则千玉门也不缺你这份生意。”
温梨笙暗笑,心道这你就忍不了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许是沈嘉清的催促起了作用,没等多久拍卖总算开始,有个模样貌美的女子拿着小铜锣在台上轻敲了一下,第一件宝贝就被推出来,是个雪白的玉石葫芦,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大,色泽光润颜色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