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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温梨笙并不打算跟他闲聊,本来也对这断了头的未婚夫没多熟,她接过糖糕之后转身就要离去,孙鳞却挪了一步挡住她的去路,笑容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姑娘可是在怪我当日没有赴约?那时候也是情况特殊,我本打算去赴约的,但我爹却说世子在府中丢失,让我带着人一通好找,这才失约。”
“世子你知道吧?”孙鳞面上浮现些许得意:“就是景安侯世子,五月进沂关郡的,当日被我爹请来赴宴……”
温梨笙嫌他有些挡路,眉头微微皱起:“让开。”
许是她态度极其不好,孙鳞愣了一下,继而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鳞儿,你在跟谁说话?”
温梨笙抬眼看去,就见一个膀大腰粗的男人从后方走来,那男子皮肤黝黑鼻翼宽大,右眼皮子上有一道小疤,看起来有些凶狠。
眼熟。
温梨笙见他的第一面就觉得眼熟。
但她从未见过此人,梦境中也没出现过这个男子。
“表叔。”孙鳞转头喊了一声,让开了身子,温梨笙得以看见这男人的全貌。
这就是孙家经常炫耀的那个,在奚京当武将的表亲。
男人名为董廉,在奚京是个从四品的武将,如今四十余岁。
他打量温梨笙片刻,问道:“这是何人?”
孙鳞很是恭敬道:“这姑娘是沂关郡的,先前来过我家赴宴,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在此地。”
说完他朝温梨笙问道:“难不成,你是知道我要来奚京,所以一路跟来的?”
温梨笙听了这话,又是惊讶又是觉得荒唐,忍不住笑出声:“你不知道世子回来了吗?”
“什么?”孙鳞愣了一下。
“世子啊,昨日才回的京城,昨晚上还办了接风宴,你没收到消息?”温梨笙歪着头,面带疑惑地问她。
孙鳞自然听说了,但那场接风宴他是没有资格去的,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世子回京,与你有什么关系?”
“与她没关系,难道与你就有关系了?”谢潇南的声音突然从孙鳞背后响起,直接把人吓得浑身一震,转头就见他站在旁处,嘴角牵着冷漠的笑。
董廉匆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拜见世子。”
孙鳞匆匆忙忙弯腰,慌张认错:“小民不敢。”
谢潇南没搭理他们,冲温梨笙看了一眼,温梨笙便绕过孙鳞走到他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带着往里走:“世子,怎么这奚京什么人都有啊?真的好奇怪哦。”
谢潇南冷硬的声音变得轻缓:“那不是你们沂关郡的人吗?”
温梨笙愣了一下,接着道:“是哦,沂关郡的人来了奚京,果然会变得奇怪。”
谢潇南笑了一下:“说来说去,总归是奚京的不是。”
两人说着走远了,董廉孙鳞才站直身,两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半晌后讪讪离去。
这楼中的早饭种类样式非常多,摆在桌上令人赏心悦目,进屋的时候沈嘉清已经开吃了,霍阳拿着筷子不敢动手。
只有他们这些同龄人在的时候,谢潇南是没有那么多规矩的,也不像从前那般计较,面色如常的坐下开吃。
让温梨笙颇为意外的是霍阳,他看起来胆小谨慎,但却是吃得最多的,撑得站起来都费劲,见他笨拙的样子温梨笙忍不住偷笑。
这小子倒是学聪明了,再怎么样还是先填饱自己肚子,不像刚出事那会儿不吃不喝。
出了酒楼之后,几人就在奚京中闲逛。
奚京占地非常广阔,从街头走到结尾都把温梨笙累得够呛,以往她在沂关郡连逛几条街都不在话下。
瞧见她呼呼喘起,谢潇南就会选个地方让她坐下来休息,自个在一旁站着,沈嘉清逮着霍阳在四处闲逛,等温梨笙休息好了几人再往前走。
行过闹市街头,许多景色印在温梨笙的眸中,渐渐与她梦境中的重合,她能够分辨出路如何走,往什么方向会到什么地方,甚至对哪条街上有什么出名的商铺也记得清楚。
想起梦中反复出现的那棵树,温梨笙转头问道:“世子,奚京是不是有一个很大的树?”
这问题很是没头没脑,谢潇南眉梢轻动:“这里到处都是树。”
“我是说那种非常大,非常高……”温梨笙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梦中那棵树始终是模糊不清,看不分明。
谢潇南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说道:“北城郊处有一片树林,当中有一棵是奚京现存最大的树,你若想看,等过两日我进宫复命出来,就带你去。”
温梨笙应了声,倒是不急着现在去看,只是想确定那棵树到底是不是在奚京。
梦境中的所有东西都相当清晰,只有那棵树出现的时候模糊不清,且三番五次的梦见,温梨笙觉得一定有什么关键在那棵树上。
众人在城中玩累了,又吃了些东西,才回府中。
谢潇南送的药很有成效,温浦长抹了两回,下午的时候脸基本就消肿了,晚上再涂一层睡觉,明日估计就看不出来过敏迹象。
往后的几日,谢潇南和温浦长都忙碌起来,整理在沂关郡的事情和所缴获的东西,然后等召入宫。
这几日沈嘉清与温梨笙也很老实,闲不住就在门口的两条街上随便看看,买了一些奚京当地的东西,其他的时间都闲在院中,不是赏花就是看沈嘉清教霍阳练剑。
等了几日,皇上的召见终于传来,谢岑就带着谢潇南和温浦长一早进宫面圣。
这日早,温梨笙刚起床就听见一声闷雷,天气阴沉的很,憋闷了几日的春雨似乎随时要降临。
天气不好,她精神也提不起来,在藏书阁找了几本书坐在窗前读着,一声声闷雷传来,分明是大白日,天色却慢慢暗下来。
吃过午饭之后温梨笙读书读得乏困了,便上床打算躺一会儿。
这一闭眼,脑中的梦境如被一棒子打碎疯狂搅拌一般,在她脑中一个接一个的浮现,拼接,交织,让她在梦中难以安宁,紧皱着眉头,鱼桂见了还以为她做噩梦,上前喊了两声,却不见醒。
温梨笙梦到的所有片段飞速而过,心中的焦躁不安也一下子扩大,蔓延至整个心口。
直到她又梦见了那棵树,依旧是模糊不清的模样,耳边响起了声音。
“风吹骨响,人归故乡……”
“我谢潇南不负天下,唯负谢家。”
“英雄也好,反贼也罢,我不要万人吹捧的声誉,要的只是天下太平,盛世稳固。”
“温梨笙——!”
嘶声的呼喊撞进耳朵里,温梨笙转眼就看见一支箭疾速飞驰而来,重重地钉入她的腹中。
她倒抽一口气从梦境中惊醒,身边是惊慌喊她的鱼桂,天上的闷雷一阵阵响起,房间昏暗无比,忽而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眼前有一刹那的亮。
温梨笙猛然想起来。
她哪里是被毒死的?
分明就是一箭穿腹,被杀死的!
第92章
温梨笙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那一支极其锋利的箭飞驰而来,正中她的腹部,钻心的痛楚传来的瞬间, 她也因为巨大的力道猛地撞向身后的树干上,摔下来时被谢潇南接在怀中。
那棵树!
温梨笙觉得,所有答案都在那棵模糊的树上。
她一下就从床榻上翻下来, 匆忙地穿上鞋子,快步往外走。
鱼桂被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上前阻拦:“小姐!你要去哪里?外面要下雨了!”
温梨笙一把拂开她的手,神色凝重道:“我有重要的事, 别跟着我。”
鱼桂拦了两下没什么用, 见她神色异常的出了庭院往外走,哪敢真的放任她离去, 紧紧地跟在身后。
外面的天色十分阴沉,乌云密布悬于头顶, 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下来似的,偶尔传来雷声滚滚,风也变得凌厉不少, 不再温和。
温梨笙大步往外走, 脚步匆匆地行过府中的下人, 径直从一处偏门出去, 门后就是马厩, 当中只拴着一匹马,还是从他们从沂关郡一路骑来的。
温梨笙从中牵出马匹, 旁边看马的下人不敢阻拦。
她翻上马就离去, 鱼桂追喊了几步, 见她离去得很快, 便立刻转身去别处寻马,但这里毕竟不是温府,谢府的下人自不会听从她的话,于是寻了一圈也没能找到马匹,一时间没了主意,只得去找沈嘉清。
温梨笙骑马上街,看着这满眼熟悉的街头,在她脑中逐渐形成模糊的路线,她隐约知道在什么地方应该转弯,往着什么方向能去往她想去的地方。
驾马从路中行过时,正好被出宫回府的谢潇南撞见,他看着温梨笙从前方的街角转去,停下与身边人的对话,道一声失礼,而后策马跟上去。
越往北城郊区而去,路上的行人就越少,到后面宽敞的车道中几乎没人,她骑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纵马奔腾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沿着记忆离开街区,踏入一片荒郊之地。
沿着北一直走,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面前突然出现一片树林,树木零零散散并不密集,正是三月抽芽的时候,满树的绿叶在风中摇曳。
温梨笙眼前一亮,驾马进入林中,往前行了百来米,就隐约看见一棵巨大的树。
她匆忙下马,目光紧紧盯着树脚步略显慌乱的走去,越靠近记忆就越清晰,梦境中那始终看不清的模糊影子也慢慢有了细节。
这是一棵非常高大的红豆杉树,与周围的树种都不同,所以高出了一大截,茂密的树冠散开,周围空处一大圈,成千上万的枝干上布满了嫩绿的新叶,一颗颗红豆似的东西挂在绿叶中,乍然出现在眼前,完完全全让温梨笙看了个清楚。
这就是她梦境里的那棵树!
温梨笙朝树走近,每走一步耳边就传来那些被遗忘,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话语。
“这树被称为相思之树,驻守边防的将士在临行之前,都会做一串骨铃挂在这树枝上,风一掠过骨铃就会叮咚作响,呼唤就未回家的将士归来,将士们若安然归家,便会来此处取下当初挂上去的骨铃,若是没能回来的,那些骨铃就会一直挂在上面。”
关于骨铃古老的传说,寄托相思,呼唤离家的亲人。
“你看那串,那是乔陵的骨铃,是我亲手做的,在他十九岁生辰时送给他的,但这串骨铃,再也不会被取下来了。”
乔陵。
是了,乔陵曾在临行之前将骨铃挂在树上,但后来再也没人将其取下来,因为他没能走出北境。
“他让我把他的尸骨葬在山顶上,风大的地方,说每回风从那里吹过之时,他就会乘着风回到奚京,然后撞响这骨铃。”
“他说每回这骨铃一响,就是他回来看我了。”
一声巨雷从天上炸裂,震耳欲聋的声响之中,她的眼泪霎时从眼眶中滑落,与此同时憋闷了几日的春雨倾泻而下,卷着冷冽的狂风,撞响这满树的骨铃,一瞬间便响起叮叮当当的闷响,纷纷杂杂,不绝于耳。
温梨笙立在这个参天大树之下,不消片刻便浑身湿透,雨水打在脸上将泪水一同卷落,顺着脖子流进去,冰凉刺骨。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仿佛一点一点以梦境为支点开始拼凑蔓延,那些被她遗忘的真相也终于揭开面纱。
建宁六年五月,谢潇南奉皇命进沂关郡,处理二十年前埋下的网。
建宁七年八月,谢潇南匆匆离郡回京,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实际上是谢潇南将梅贺胡等人勾结异族的证据上交皇上之后,景安侯谢岑奉命出征,前往北境之地征讨诺楼国,但却在去北境两月之后神秘失踪了无音讯,谢潇南得到消息所以才匆忙回京。
同年十月,谢潇南领兵从奚京出发前往北境寻父抗敌。
建宁八年二月,援兵未能如期抵达,军粮告罄,后备不足的情况下谢潇南带兵顽抗二十多日后节节败退,被逼至山涧深处,最终全军覆没。
建宁九年四月,谢潇南起兵造反,消息疯传而开,在沂关郡的温梨笙这才听到了关于景安侯世子的消息。
建宁十一年腊月,谢潇南带领将士进入沂关郡,截停了温梨笙的迎亲队伍,杀了孙家人,搬空温府,而后一路前往奚京。
麟福元年,谢潇南登基称帝,改国号为琮。
温梨笙被关在宅中大半年的时间,终于听到了谢潇南称帝的消息,与她猜想的一样。就在她想着什么时候能够被放出去的时候,一杯毒酒打乱了她的宁静的生活。
毒酒入喉的瞬间,温梨笙就感觉到了嗓子的痛楚,当即反呕吐了出来,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因毒而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就被人捆住了手脚坐在马车里。
前世温梨笙被抓的时候,并不知道抓她的人是谁,现在却知道那人其实是洛兰野,因毒酒的毒性剧烈,也没有人给她治疗,她失声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马车进入停在奚京邻城那会儿,她仍不能开口说话。
路上阮海叶曾跟她说过话,话中透漏出温郡守从谢潇南进沂关郡那会儿就已失踪,后来谁也不曾见过他,十有八|九是被谢潇南杀了。
当时的温梨笙压根不知道真相是什么,长时间的日夜兼程之中,她又因失声不能说话,心中蒙生了一股对谢潇南的强烈怨气,直到谢潇南带人而来,从洛兰野手中做了选择。
他杀了洛兰野,救下温梨笙,然而在洛兰野死之前,那些可以让谢潇南清白于天下的东西全数被毁。
温梨笙被带回皇宫,谢潇南得知她失声之后喊来所有太医为她医治,但温梨笙极其不配合,拒绝诊断,打翻药碗,惹怒了谢潇南,所以他用嘴渡药,把她的嘴咬得血流不止。
那段时间两人关系极差,但因为温梨笙失声,所以也无法爆发争吵。
后来温梨笙才得知,谢潇南并没有杀她爹。
温浦长自谢潇南进城之后,带领一批人往南,成为反贼之中的头号人员,一路向南而去的大部分城池都是他占领的,所以也导致后来谢潇南去往奚京的路相当顺畅,几乎没有阻拦。
谢潇南称帝之后,温浦长被拜为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儿时,温梨笙正捧着自制的灵牌一边哭一边烧纸,把身着华贵官服的温浦长气得一蹦三尺高骂她。
误会解开之后,温梨笙才知道,当年梁帝决心除掉谢家,所以先派出谢岑前往北境,在他对大梁将士满心信任,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梁帝安插的内线设计其杀害,尸体抛在北境不知名的某座深山之中,无迹可寻。
后来谢潇南不知真相,带兵前往北境寻父,再中埋伏,千百将士被逼上绝路,留下了最后一点口粮。
百人死而求一人生。
谢潇南背负了千百将士的性命与期望艰难的活下来。
幸运的是温浦长在得知消息之后,带人前去施救,但还是晚了一步,只救下了独自生还的谢潇南。
而后谢潇南想回奚京,却在离北境百里之处的城中遇见了寻欢作乐的一众援兵,率领援兵的人正是四品武将董廉。
谢潇南找上他之后才知道援兵未能如期而至的真正原因是梁帝授意,当初他父亲也是葬身于董廉之手,谢岑手上戴了多年的赤玉扳指也被扔到谢潇南的面前,他才彻底明白了父亲的死亡。
谢潇南满腔恨意,怒火难耐,在连杀二十几人之后没能取董廉性命,只得暂时逃离,他拖着重伤之身无路可去,又反回沂关郡找温浦长。
造反吧。
在将一切告知温浦长之后,温浦长是这么跟他说的。
随后他被安排在收缴而来的梅家酒庄里养伤,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养精蓄锐策反了萨溪草原的哈月克族,将索朗莫收入旗下,又暗中与京城中的谢家取得联系,周秉文得知一切后选择站在谢潇南这边,分隔两地开始策划造反事宜。
万事俱备之后,他们高举反旗,彻底搅乱了大梁。
温梨笙起初以为谢潇南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才造反的,后来了解到原是梁帝不是明君,引起大梁各处的动荡不安,为着这天下人他才造反,最后才知道,原来这当中还有一层家仇在其中。
谢潇南的脊梁骨,只肯烧毁,不能摧折。
所以后来他戴着父亲的扳指,拿着乔陵的骨刀,一步一步从泥泞中走出,踩过尸山血海,站上了最高的那处地方。
即便他污泥满身,血染衣袍,却仍是黑暗中最明亮的一束光。
忠主护国,保卫大梁,是谢家人的天性。
谢潇南做到了,他将国仇家恨扛在肩上,哪怕背负天下骂名,哪怕父母皆亡,重要的人不断离去,他也未曾退缩半步。
唯有这样的谢潇南,才配得上铮铮铁骨四个字。
见识到这样的他,温梨笙感到不胜荣幸。
然而世间万般苦,佛不渡人,唯有自渡。
谢潇南那尊贵的龙袍之下,不仅仅是满是伤痕的身躯,还有一颗已然千疮百孔却仍然无比强大的心。
永远顶天立地,永远不会被摧折。
所以谢潇南说:“我不能倒下。”
可有谁还会记得,当初的谢潇南也不过是身份尊贵的景安侯世子,意气风发的小少爷罢了。
温梨笙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痛苦,从心底溢出奔腾飞跃,传往四肢百骸,她不能原谅自己竟然将这一切忘记,重生回来之后竟然只记得当初在沂关郡被毒的那段记忆。
谢潇南受了那么多的苦,背负了那么多翻越一座座大山,受天下骂名时,他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更应该铭记于心才对。
若是连他们都忘记了,谁还会知道谢潇南曾经遭受的一切呢?
当初她死在这棵树下,谢潇南捂着她腹部的伤口,赤红的眼中满是惊慌和哀痛,一声一声的嘶声喊着她的名字。
那些记忆涌现时,温梨笙闭上眼睛失声痛哭,春雨将她身上浸透,冲刷她源源不断流出的泪。
倒头来她也丢下了谢潇南。
成为在他伤痕累累的心头上添一刀的罪人。
她怎么能够忘记呢?!
大雨滂沱之下,温梨笙崩溃到放声大哭。
春雨料峭,惊雷不断,哭声被哗啦啦的雨声掩盖,连同倾泻而出的痛苦和悲伤都化作雨水从指尖滑落。
忽而打在身上的雨水停了,化作咚咚咚地响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温梨笙睁开朦胧的泪眼,就看见头顶悬着一把墨色的伞,将雨水尽数遮挡,她转过头,就见谢潇南持伞立在身边,低着头看他,黑眸像拢着无边月色,沉沉的,将她笼罩。
谢潇南将笑未笑,抬手掌在她的侧脸,大拇指往湿润的脸颊上擦了擦,低低开口:“是谁惹了温宝伤心啊?”
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分明浸着心疼。
温梨笙呜咽一声扑到他怀中将他抱住。
谢潇南的身上是干燥的,温暖的,泛着那股淡淡的甜香,那是温梨笙最喜欢的味道。
前世她被洛兰野抓去后很长一段时间困在惊慌之中,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很少睡觉,即便睡着之后只要有一丁点的响动,她就会被立即惊醒,再无睡意。
后来被谢潇南救回,她整日整日夜不能寐,睁着眼睛坐到天亮,被谢潇南发现之后,他就在温梨笙的寝殿中点了龙涎香,淡淡的甜香气味一下就让温梨笙的神经得到莫大的缓解,当晚她睡了这两月来头一个安稳觉。
自那之后,她殿中便日日点着这种香,再也不会因为一些细微的动静从睡梦中惊醒。
重生之后温梨笙忘记了那些记忆,却仍旧从心底里喜欢这香气。
温梨笙紧紧抱着谢潇南,将身上的雨水全数蹭到他干净的衣服上,埋在他的肩头哭,声音闷闷的,却一声声传到谢潇南耳朵里,震得他心尖都颤起来。
谢潇南轻叹一声,揽上她的背,将她拥入怀中,半点不在意她浑身湿透。
而后他将温梨笙抱起,抬步走向林子旁出的一处庭院,那是他和周秉文时为了而来北郊玩时方便,留的一处宅子。
宅中常年有几个下人看守打扫,谢潇南进门的时候下人们皆惊诧不已,但飞快的打点好房间,备上热水,随时供主子所用。
谢潇南将她抱进他来这里时睡觉的寝房,房中被清扫得很干净,所有东西摆放整齐,有着谢潇南房中一贯的风格,地上铺着名贵的裘毯还未收起,房中被下人点上了香,送上热茶之后,下人退去关上了门。
窗外雨水淅沥不停,谢潇南将她轻轻放在裘毯上,想起身拿一些热茶给她喝,却被她一下抱住了腰身,脸曾在他心口,声音哽咽:“别走……”
谢潇南眸光一软,也坐下来,将她抱起来圈在怀中,拿出锦帕细细把她脸上的水渍擦去,却发现她的眼睛还在不停流泪。
他用指头揩去温梨笙眼角的泪,柔软的指腹抚过她细密浓长,满是湿意的睫毛,凑到她脸边询问问:“怎么一直在哭?”
“好痛。”温梨笙轻声说。
“哪里痛?”谢潇南微微皱眉。
“肚子痛。”温梨笙扶上腹部。
那一支箭留下的触感仿佛不停地浮现,连带着腹部她产生了强烈的错觉,肚子也痛了起来。
谢潇南被她软软糯糯,带着委屈的声音搅得心都乱了,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去给你找医师?”
“不要走。”温梨笙喃喃重复着,将他抱得更紧。
像一只受了欺负的猫,紧紧的依偎在他怀中,湿发贴在她的脸边,秀眉紧蹙着,抿着嘴看起来不安极了。
她手上的力道很重,手臂将他圈住后还用手指抓着他的衣裳,生怕他真的就这样离去。
谢潇南抬手将她脸颊揉得有些乱的湿发拂到耳朵后,掌心在她冰凉的脸蛋上贴了贴,而后往下移。
手掌慢慢地贴在温梨笙的腹部上,力道轻缓地揉起来,声音又低又哑:“揉一揉就不痛了。”
第93章
“谢潇南, 你在写什么?”
“谢潇南,那些奏折那么多,你要坐在这里看一天吗?”
“谢潇南, 这个折子上说后宫不可只有一个妃子,这妃子说的是我吗?”
“谢潇南,你为什么不搭理我……”
“我现在是皇帝。”他终于从繁冗的奏折中抬起头, 看了一眼被她作乱得满桌子杂乱的奏折。
“这不是显得咱俩关系亲近嘛。”温梨笙撇起嘴:“那我叫你什么?我先前听他们叫你晏苏,晏苏也是你的名字吗?”
“表字。”谢潇南抬手将手边几本乱了的奏折叠放好,黑眸如蒙上清晨的薄雾,看不分明其中之色。
表字。
少年二十弱冠, 父母长辈冠其字, 自此成年。
二十岁的谢潇南父母双亡,谢家被皇帝清剿, 没有长辈为他冠字,于是他以乳名作字, 为谢晏苏。
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凡叫必应。
似乎承载了他对父母的思念。
窗外狂风骤雨,沉闷密集的响声不断传来, 屋内烛火摇曳, 清香蔓延, 将两人抱在一起的身影投在地上, 水滴从温梨笙的发梢衣裙上滴落, 浸湿了谢潇南的衣。
温梨笙在一片昏暗中抬头看他,对上他如墨染一般的眼睛, 好似万丈高空上的皎皎明月, 清亮而柔和。
她好像沉溺在这双眼睛里, 慢慢把手抬起来圈住他的脖子, 侧脸靠在他的颈子处,想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谢潇南的手轻轻按揉着温梨笙的肚子,声音染上了别的情绪,变得低哑:“还痛吗?”
腹部的疼痛本来就是心理造成的错觉,但谢潇南的掌心贴上去缓慢地揉着时,就不痛了。
温梨笙嗯了一声。
谢潇南就收回手,抬起她的脸,声音变得极轻,像是生怕大声一点会惊吓到她似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温梨笙定定的看着他,眼睛里盛满交织的情绪,没有说话。
谢潇南看着她微微抿起,呈一个下沉弧度的唇,低头在上面吻了一下,炙热的呼吸与她交融在一起:“告诉我。”
他的眼眸像染上了□□一般,变得沉甸黏糊,深邃无比,充满着蛊惑与她视线勾缠,仿佛牵着她往下坠落。
温梨笙万分心悸,只好缴械投降,慢慢开口:“我做了一个噩梦。”
“嗯?”他从喑哑的嗓子里挤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我梦到了你。”温梨笙声音涩然,一说起这些又有些哽咽:“你父亲被害,母亲也因为思郁成疾身亡,你被困在北境的凛冬里九死一生,谢家却被抄家清剿,一无所有之后你起兵造反,夺得帝位,创立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