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不一会儿的功夫,面前就聚集了好些人,这显然是所有人都等待的时机,所以踩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聚集在一起。。
温梨笙下马走到温浦长边上,仔细看了看温浦长下巴冒出头的胡渣,疑问道:“你是不是我爹啊?我爹对下巴上的胡茬清理得很勤快的。”
温浦长倒没有解释,只是看她一眼气道:“你怎么敢穿世子的衣裳?!温家是供不起你吃穿了?”
温梨笙这下放心了。
谢潇南下马,对温浦长道:“温大人不必介怀,是我怕她冻凉。”
温浦长向他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世子体贴。”
说完又觉得体贴这个词不大对劲,又赶忙换了,“我是说,多谢世子对我这逆子的照拂,等事情结束之后,便让她给世子当牛做马,报答世子恩情。”
温梨笙:“……”
谢潇南翘着唇角笑了一下,而后道:“既然温大人也到了,那就一并进去吧,了结这近二十年来的恩怨算计。”


第85章
凛冬的寒风在空中打着转, 发出一阵阵低微的呼啸之声,天穹散落些许零星,一轮明月悬于当空, 四周安静无比。
霍阳还是被沈嘉清从马车上拽了下来,缩着头站在边上。
上次刺杀失败之后,霍阳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 面色也红润不少,显然这几日有好好吃饭休息,沈嘉清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让霍阳整个人从沉郁里摆脱了出来, 站在温浦长和谢潇南旁边时显得有些畏缩。
温梨笙拍了拍沈嘉清的肩膀, 赞许道:“干得不错。”
沈嘉清也不知道她在夸什么,但一口应下, 小声道:“那是,也不看看小爷是谁。”
正说着, 前方的谢潇南抬步往里走,继而门口的人全部跟着动身,提着灯盏的将士分为两排从两侧而进, 脚步非常快, 光线一下就延伸到胡家里去。
温梨笙也跟着一起进去, 就见胡家原本守门的几个随从都已不知死活的躺在地上, 显然是胡书赫为了开门放倒了这些人。
她对此表示很疑惑, 胡书赫虽说是胡家大房的人,但终究是姓胡, 他为何会在这种时候主动对谢潇南打开大门?难不成是胡家大房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所以想在这种时候大义灭亲与胡家二房划清界限?
但是这有用吗?
胡家二房密谋造反那么多年, 连她爹都查出苗头, 胡家大房能不知道这些事?一旦罪名坐实,胡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被牵连,压根就没有半点机会。
温梨笙瞧了眼走在前面的胡书赫,心想就算是胡家大房真的要放弃这个作恶多端的兄弟,那也不应该让嫡长孙过来这里,胡书赫又不会武功,她在这时候把胡家二房的大门打开,那不是引火上身吗?
除非这是胡书赫自己的主意。
众人行过两道拱形门,穿过大堂,就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庭院中,正碰上着急忙慌带人往外走的胡镇。
将士们迅速贴着两边的院墙站开,整个庭院当即被灯火通明,视线也变得清晰。
胡镇约莫是完全没想到谢潇南会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带兵围堵了胡家,应是匆匆得知消息然后从床榻上爬起来的,身上的衣裳也有些凌乱,慌慌张张之间,他带人往外走时与谢潇南等人撞了个正着。
胡镇的身后跟着的是他几个儿子,见这阵仗当场吓得面无血色。
谢潇南停下脚步,“这般匆忙,是想去哪?”
胡镇沉着脸色,盯着他道:“世子尊临寒舍应提前知会一声,胡某好准备上等茶招待。”
“招待就不必了。”谢潇南轻笑,冲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说道:“方才在城外抓到几只鬼鬼祟祟的老鼠,带来给你认认脸。”
后方压着贺启城的随从往前走,将人按在跪在地上。
贺启城此时已顾不得什么脸面,对胡镇道:“胡兄弟,那封供罪书我也被骗着写的,是这世子说只要写供罪书指认你,就可保住我贺家性命,我是实在没办法!这些年咱们一起共谋这么多事,风风雨雨也一起挺过来,总也有些情谊的,你可得救救我啊!”
胡镇牙齿紧咬,头上爆出青筋,恨不得当场把贺启城杀掉。
但碍于对面的谢潇南,他只得强压着怒火,“世子究竟想如何?”
“别装傻,想如何你没长眼睛,看不出来啊?”沈嘉清最讨厌他这种装腔作势的模样,不耐烦的开口:“在这里装傻还不如将你的后招一并使出来,免得浪费时间。”
胡镇活了这么多年,何曾让一个小辈顶嘴呛声,若是搁在平常早就给人打得半死,眼下却只能强压着怒意:“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与老夫说话吗?不知死活的东西,若是搁在胡家,早就被打瘸了腿扔出去等死。”
温梨笙一听这老头气得都开骂了,忍不住有点想笑,就听谢潇南道:“倒还轮不到你管教,我这次来目的只有一个,取你项上人头。”
胡镇见他把话说开了,于是也不再端着,沉一口气道:“世子哪怕是身份尊贵,在奚京有只手遮天的能耐,也不能来沂关郡欺压百姓吧?我胡家是犯了什么罪?”
谢潇南还没应声,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清脆传来:“残害朝廷命官,毒杀边防将士,与诺楼勾结谋划,企图帮助异族人占领大梁北境,视人命如草芥,肆意妄为杀人如麻,这些桩桩件件,哪个不是胡家所为?”
众人闻声抬头看去,就见一女子身着雪白长衣站在院墙之上,双手负背长发滚滚,轻蔑地看着胡镇:“赫儿,将罪证呈给世子。”
胡书赫就从人群中走出,对着谢潇南撩袍跪下,而后从背上解下一个背囊,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卷纸张,胡书赫将其双手奉上:“此乃胡镇当年谋划毒杀边防将士时,与诺楼国的书信往来,请世子过目。”
温梨笙惊诧不已,转头就看见墙头上的女子从上面跳下来徐徐落地,走到光影下时,温梨笙这才看清楚这人是上回来过温家的虞诗。
虞诗与胡书赫是母子俩,谁能想到在这种时候,跳出来给胡家重击的竟会是胡家自己人?
温梨笙看着她上了年纪却依然美丽的脸,恍然大悟:“你……”
谢潇南说当年许清川为爱人赴险境,甘愿弃剑认降,最后落了个余生残疾,而他所爱之人却转头嫁给了胡家成为嫡妻,生下胡家的嫡长孙。
温梨笙原本以为故事真的就是这样,但看着面前这个白衣飘飘的虞诗,惊觉好像并非是谢潇南所说的那样。
胡镇见了她,莫名的笑起来:“当初胡泽娶你之时我就已经多次告诫他你心怀不轨,却不想你竟这般有能耐,在胡家隐忍这么多年,就为了追查我的罪证。”
虞诗勾起凉笑:“不错,若非当初你戒心太强,我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嫁给大房,费心费力追查这么多年,而今也算有了好结果。”
胡镇道:“你骗得了他们骗不了我,这些年你身上的毒一日都没停过,若没有我的解药,你也活不了多久!”
虞诗却面容平静:“我早就知道你暗地里在我身上下毒,我既决定以身犯险嫁入胡家,从未想过能够全身而退。”
“好狠毒的女人,你嫁进胡家二十余年,朝夕共处为胡家生儿育女,到头来竟也这般忍心将胡家推上绝境!”胡镇似发自内心的叹息,一时间又气又恨,当年他那堂弟就是贪恋这女人的美色,才执意留她性命娶她为妻,到最后终究是娶了个祸害回家来。
虞诗摸了摸胡书赫的肩膀,笑了一下:“赫儿可不是胡家的血脉。”
胡书赫敛起眉眼,神色有些淡漠,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并非胡家人。胡家大房也成了被人蒙骗的笑话,一直疼爱的嫡长孙竟不是胡家人,只怕他们知道了要当场气得吐血。
温梨笙轻轻啊了一声,抓着谢潇南的衣袖,小声道:“那胡书赫会不会是……”
谢潇南低头看她,显然对此事也并不知情,回应道:“不是,胡书赫方才十八,我师父那时已经回奚京了。”
温梨笙默声,不再说话。
这些年发生的事太多,她若是一一去问,只怕人说到明日也说不完,她只负责站在旁边安静看戏就是。
谢潇南让人收下胡书赫送上的罪证,就见满脸凶狠,似乎压在情绪爆发的边沿,他扬声道:“把灯挂起来,将胡家上下所有人全部赶到这个院子里。”
胡镇想阻拦,但谢家军动作非常快,是那种经过严格训练的将士,与胡家府上的随从压根不是一个档次,胡家高墙之外还围了很多,但凡他一动手,恐怕这些高墙都能被全部砸碎踏平。
谢潇南带人而来,就已经注定胡家的死局,胡镇谋划多年毁于一旦又如何甘心,他突然有些疯狂的大笑:“我胡镇谋算一生,眼看着就要成功,竟被你们这些宵小之辈阻拦,实在是可笑!但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死,温浦长这些年屡屡阻挡我的计划,我早就想杀了他,如今已经到了这种局面我也无需再顾虑!”
“我死了,就让温浦长给我陪葬!”胡镇大喊一声,气势雄壮无比。
温浦长却从人中站出来,疑问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陪葬?你是我什么人吗?”
胡镇一看见他,表情顿时僵住,如晴天霹雳一般震惊道:“你!你不是在胡家暗牢里关着吗?!”
温浦长就是想看他这个表情,多以方才在故意躲在人群之中,见他目瞪口呆当场傻眼,不由笑出了声:“胡镇,你真的以为你运筹帷幄,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吗?早就落入别人的圈套也不自知,我与你在沂关郡周旋十余年,若是连对你这点防备都没有,岂非是白活?”
胡镇大惊失色,错愕间周围传来杂乱声响,胡家人皆被将士们赶到院子里来,在睡梦中被踹门喊醒,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哭哭啼啼间整个院子一下变得极为热闹。
继而又有人从胡家大门出进来,走在最前头的是乔陵,他这次没拄着木拐,怀中抱着锦布盖着的东西,步伐缓慢但是腰板挺直,后面跟着的将士押着许久不曾见过的梅兴安。
自从上次在城郊从梅兴安手中逃出来之后约莫有三四个月没见着了,梅兴安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梅家家主的样子,面容枯瘦脸色暗沉,如行尸走肉一般被押着向前。
乔陵缓步走到谢潇南的身边,微微的喘着气,额上出了些细汗,将手中的东西往前一递:“少爷。”
谢潇南亲手将锦布解开,眸光变得柔软悲戚,看着乔陵手上捧着的东西。
那是一尊灵牌,通体漆黑,上面刻着朱红的字体:尊师许清川之位。
温梨笙认出是谢潇南的字迹,应是他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谢潇南摸了一下灵牌,再抬眸看向胡镇时,眸光凶狠而冷漠:“既人已到齐,那这些年的旧账,就一并来算个清楚。”


第86章
院子里的人分两边对立而站, 靠近大门的一方站着以谢潇南温浦长为首的一众人,对面是胡镇为首,后面尽是胡家家眷和谢家将士, 显得整个院子都拥挤了很多,当间空处的地仅隔两三丈之远。
谢潇南往前两步,抬起右手, 席路立即递上一根长棍,就见他抬步上前,行至胡镇面前几步远的时候忽而挥着棍子,传来破风声响, 猛地打向胡镇的脖子。
胡镇虽然年纪大, 且右腿有残疾,但他身上的功夫不弱, 见谢潇南打来几乎是本能的躲避了这一棍,身体往旁边一翻, 不知从哪里抽出几节短小的断刃,挥臂一甩,断刃发出“咔”地声音, 合成一柄长剑, 发狠般地朝谢潇南刺去。
谢潇南以棍为剑, 一个侧身就接上胡镇的剑刃, 木与铁相撞发出闷闷的声音, 但木棍却没有断裂,谢潇南持着木棍往前压, 胡镇一时不防, 后退两步收力。
而后他挥着长剑, 身影突然变得诡谲, 出剑密集而不得章法,攻势迅猛逼得谢潇南一边后退一边接剑。
“这是霜华剑法。”沈嘉清忽然低声道。
温梨笙看不出来,但忆起之前在树林里看到谢潇南使的霜华剑法,与胡镇的手法并不相同,她问道:“为什么我看着感觉不像呢?”
沈嘉清看中看着胡镇的招式,拎了一把霍阳,指着他道:“跟着矮墩子一样,他们都是照着那本剑法练的,并不得其真意,所以这剑招只有皮,没有骨,更没有霜华剑法的剑意。”
霍阳就小声说:“也没人教我呀。”
温梨笙便道:“我教你。”
“你也会霜华剑法?”霍阳惊诧地瞪大眼睛。
“不会。”温梨笙很是干脆的回答,而后拍拍胸脯道:“不过我天资聪颖,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只要让我看一遍霜华剑法,我保准领略其中剑意,无师自通。”
霍阳听后神色呆滞,嘴唇轻轻动了一下,他想问你是不是整天就把牛皮贴在脸上,不仅时时吹牛且还没有脸皮。
但看了一眼身边的沈嘉清,还有前边站着的温浦长,霍阳不敢说,只得应道:“好。”
沈嘉清摇摇头,“这傻子还真信了。”
温梨笙低声笑起来。
霍阳顿时不想搭理这两个人了,转头专心致志的看向前方的战局,就见胡镇那股子突如其来的凶猛似乎已经被化解,谢潇南只手持一根木棍,挡拆刺挑,流畅而干脆的动作让胡镇有些应接不暇。
少年的身体蕴含着蓬勃之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非老年人能比,连续几十招下来,谢潇南仍旧游刃有余,胡镇却渐显吃力。
“你想学吗?”
霍阳真看得仔细认真,却听见身边的沈嘉清突然传来低低的声音。
他茫然了一下,疑惑的看去:“什么?”
沈嘉清的目光依旧落在前方的谢潇南身上,不笑的时候显得有几分正经:“真正的霜华剑法。”
霍阳有一瞬间的惊愕,还没开口说话,忽而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寒风卷来,他连忙扭头去看,就见谢潇南的身形变得极快,握着长棍的手腕旋了几圈,乍起的寒风卷着他的长发,隐隐遮住那双含着冰冷杀意的眼眸,如云燕一般瞬间就行至胡镇的面前,凌厉的攻击当头落下。
胡镇本就有些吃力了,却见谢潇南攻击猛然变幻起来,反应速度压根就跟不上,眨眼间头肩肚子好像同时受到了攻击似的,发出无比剧烈的痛楚,继而一股大力撞在心口,他整个人没站稳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上摔下来,张口就吐一口浓稠的血,胡家家眷发出惊呼和哭喊声。
谢潇南长身而立,一手还负在背后,另一手随意将木棍一丢,冷漠的眸子扫过来:“你心心念念的霜华剑法如何?厉害吗?”
胡镇只觉得心口剧痛扩散开来,他连呼吸都能扯得一阵阵疼,却抬头笑了起来,满嘴的血流出来染红了下巴,“当然厉害,若不是因为厉害,我又怎会联合贺梅两家杀了许清川?”
谢潇南却没有被他的话激怒,抬手挥了一下,两个将士就飞速上前,将胡镇架起来拖到他面前,与谢潇南仅有一步之遥。
胡镇身上常年藏着毒物,以陪伴他几十年的时间,早在十几年前他出门在外,凡是瞧见不顺眼的一个抬手的小动作,身上的毒物就能飞快的弹射出去,只要距离够近,就完全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杀人。
眼看着谢潇南就在面前,胡镇又怎么可能不动心思,眼下胡家死局难逃,若是在临死之前带走这世子,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捞着。
杀意顿现,胡镇扬了下手指,准备召出身上的毒蝎,等了片刻之后身上的那些毒物却没有丝毫反应,胡镇茫然了一瞬,抬眼就见谢潇南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轻蔑尽现,嘴角挑着一丝讥笑。
胡镇猛地想起方才挨了棍子的地方,那正是他在身上藏着毒物的几处地方。
再望向谢潇南的时候,他眼中终于出现了隐隐的惧怕之色。
风落,温梨笙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低声道:“霜华剑法可真漂亮,难怪当年那么多江湖人趋之若鹜,争破了头也想得到……”
霍阳也道:“只可惜有四式失传,已无人知晓。”
他看不出方谢潇南使的正是霜华剑法失传的那四式,温梨笙笑了一下,又对他道:“我会啊,我教你。”
霍阳颇是意外的看她:“真的吗?”
沈嘉清嗤笑一声:“说你是傻子你还不乐意。”
霍阳气得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几步,停在沈雪檀的身边,决心不再跟那俩人说话了。
前方谢潇南对席路道一声:“都带过来。”
席路便转身,对身边几个将士挥了挥手,就见压着贺启城和梅兴安的几人上前,将两人按在胡镇身边跪下。
紧接着三张矮桌被放置在三人面前,摆上了笔墨,最后放上一张纸,纸上写满了字,最上方有三个极明显的大字:认罪书。
温梨笙往前走了两步,就隐约看见纸上是谢潇南的字体,这三张认罪书是他亲笔写下的,那么上面的内容也并不难猜。
谢潇南道:“签字,认罪。”
乔陵抱着许清川的灵牌,缓步走到三人面前,轻声说:“先生,你看见了吗?那些曾经把你逼上绝路的人,如今正跪在你面前向你忏悔。”
温梨笙看着面前的一幕,心中五味陈杂,呵出一口热气。
许清川,被折断傲骨苟且偷生十余年,如今这场景你看不见实在是太过遗憾。
不过幸好当年的故事也不全然是遗憾。
温梨笙转头看向虞诗,这个上了年纪依旧美丽的女人满眼都是泪水,泪珠滚落下来。
她坚韧果敢,在胡家暗藏了十几年,最后仍然是站在你的身边。
你曾为了你的爱放下手中的剑,而你的爱情,也没有负你。
胡镇看着面前的认罪书,哈哈笑了起来:“我胡镇一生杀人无数,唯有许清川一人,让我被仇恨追缠二十多年,你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已经是个死人罢了。”
“当初他站在山崖边放下剑,求我放过这女人的样子,你们真应该看一看,堂堂江湖第一剑神竟如此卑微可怜,”他愤恨地瞪一眼温浦长,突然像是情绪崩溃一般怒吼:“都是因为你,温浦长!若不是你这些年的阻挠,这计划早就能够成功,你为何要执意破坏的我大计!而今我胡家,贺家近百口无辜妇女稚子皆因你丧命,你又与我有何分别?”
温浦长听着他的大声指责,又想起十多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在雷声不断中握着母亲的手,感觉到母亲掌心手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变凉,直至呼吸停止,肢体僵硬,那日之后,温浦长就成了一个孤儿。
那个温婉美人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若有朝一日吾儿能成大器,定要铲除胡家,铲除无端啊作恶之人,守沂关郡安宁。”
“我娘临终前曾对我说,”温浦长平静地开口:“要我铲平胡家。”
“你娘当年是死于流言蜚语之中,怎会将这笔账怪到我身上?何不去恨让你娘与许清川相识的沈雪檀?”胡镇挣扎起来,两边的将士将他死死的压制住,让他挣脱不了分毫。
沈雪檀冷面寒霜,垂下眼眸没有说话,默认了此事。
温梨笙没想到会突然听到二十年的真相,她从未见过奶奶长什么模样,只偶尔听她爹和沈雪檀的描述得知她是个温婉文静的女子,丧夫之后她带着温浦长居于城中靠着温家余下的家当度日,日子过得很辛苦。
只隐约知道她当年身子病过一场落下病根,又因当时的流言蜚语缠得身心憔悴,最后在出门时被说话难听的妇女辱骂了一番,悲愤交加之中呕了一口血,彻底倒在床榻上,病了月余之后撒手人寰。
但她爹和沈雪檀都对奶奶的死因缄默其口,却不曾想竟然是与沈雪檀有关系。
温浦长并未因他的话有情绪波动,只看着胡镇道:“是啊,他有错,所以这十几年来他风伶山庄要为温家所用,在阻挠你们的计划上,沈家出了大力。”
他顿了顿,又说:“你也有罪,所以你签了这认罪书,安心下黄泉吧,至于你的这些家眷,他们无辜也好,有罪也罢,皆因你通敌叛国意图谋反而获罪,一个都跑不掉,你才是那个害了他们的人,与我无关。”
胡镇骤然发出癫狂的笑声,满口的血让他的表情看起来阴森恐怖,他嘶声喊道:“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日,既然我胡家败局已定,我胡镇甘愿认输,但我也不会这样两手空空的走,我要让你们全部为我陪葬!”
“许越!”他大喊一声。
短暂的时间过后,忽而响起幽幽笛声,穿过哭嚷的声音盘旋于院中,低沉而绵长,胡镇高兴得表情都变形了:“我胡家的最后一道防线,这些年来养得毒物也算能派上用场,能带上景安侯世子与温郡守,也划算。”
沈嘉清当即就不乐意了:“什么意思?这里站了那么多人,你只点了他两人是不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温梨笙也气愤道:“就是,我们的命不算命?我们的命不值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两人这话顿时让周围静了片刻,胡镇瞪着他俩,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沈嘉清歪身过来小声道:“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温梨笙小声回。
“你用古句,不就显得我没文化了吗?”沈嘉清道。
“哎呀,你本来在大家眼里也不是那种文化人。”
两人正窃窃私语时,笛声越来越近,带着悠扬婉转的曲调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温梨笙往周围看了看,见这周围的城墙果然不是与土地连实的,墙边有一条三指宽的缝,似乎就是供那些毒物从地底下钻出来。
那笛声走传到跟前来,就见一个男子吹着短笛从人群中走出,身着青衣腰别长剑,约莫三四十的年纪。
温梨笙认得此人,正是上回在峡谷山林里跟在胡山俊身后的许越,后来在谢潇南与洛兰野交手之后负伤,最后也是许越留下阻拦。
许越是什么人物温梨笙并不知道,但从他上次愿意留下断后,让她带着谢潇南先走的事来看,他并非像是心肝坏透的人。
短笛吹了一会儿停下,许越对胡镇道:“胡家主,这是哀乐,为你吹的。”
胡镇惊愕了一瞬:“什么?”
继而他发现墙边压根就没有什么毒物爬出来,双目赤红看向许越:“究竟是为什么!”
“全死了啊。”许越道:“你培养了大半生的毒物,杀起来倒是极容易,只需把药撒进去,用不了半日,就全部死光了,哈哈哈。”
胡镇不可置信:“为何?你不是,你不是……”
“师父。”沈嘉清突然出声,唤道。
温梨笙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问:“他是你师父啊?”
沈嘉清认真的点头。
许越竟然是沈嘉清那神秘师父?!温梨笙打小就跟沈嘉清玩在一起,从未见过他这个师父,先前推测他每年都会抽些时间带沈嘉清闭关练剑,想来是离沂关郡不远,却没想到他一直都在沂关郡里,化名许越藏在胡家。
看胡镇方才对他的态度,他应当是取得了胡镇极大的信任。
许越轻勾嘴角,对胡镇道:“十七年了,我为了报你们杀我师父之仇改名换姓在胡家潜伏,就等着这一日,如今被信任之人背叛,乍然得知被欺骗十几年,滋味如何?”
温梨笙惊叹一声了不起。
虞诗为拿到胡家的罪证委身胡家,隐忍十余年,何沼也能为报当年师父之仇藏在胡镇身边十多年,就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一直坚守着本心,从不曾动摇。
温梨笙看着院中站着的人,谢潇南,虞诗,何沼,沈雪檀,还有她爹,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恩怨和目的,但所有人也都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守护沂关郡的安宁。
还有许多藏在暗处,看不见的人,都在为抵御异族,守国安守民安而奋力前行。
胡镇从起初的怒不可遏到后来震惊不已,如今已垂头丧气,像完全丧失斗志的公鸡,面如死灰。
底牌完全无用,计划全部落空,胡镇已是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