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由于长生教的兴起,信徒多是穷凶极恶之人,所以传播力度很广,传到沂关郡的时候,温梨笙算是最早一批知道这消息的人。
活人棺的献祭需要的条件,其一就是年纪尚轻的男女,若是没有,妇女幼童也可取代,必须要是活着的时候封入棺中。其二则是需要一个阵法,阵法的要素是金木水火土。
川县活人棺出土的位置在河坝,本身就有水元素,加之埋在土里,而后河坝边还种着树,最后做这场献祭仪式的人点了一把火,将几棵树木烧成灰烬,于是金木水火土五元素就其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算完成了长生教所言的那个献祭仪式。
温梨笙只感觉指尖迅速发凉,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前世的长生教是在建宁八年之后才声势浩大起来的,之前温梨笙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却不想为什么这次出现得那么早。
已经有人开始了这种荒唐可笑的献祭仪式,且还是用了四副活人棺,可见做这事的人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恶徒,这种人完全异于寻常人的心理,平常人是做不到的。
所以这人极有可能就是洛兰野那边的人,三月份就开始的话,就表明这事与谢潇南抓到洛兰野是没有关系的,他们很早就在谋划了。
估计这是为了引出长生教而做的铺垫。
温梨笙越想越觉得心惊,她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究竟是较之前世一直在提前,还是它本来就该在这个时候发生。
许是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好,谢潇南偏头瞥见了,就用手在她指头上轻捏,又在掌心和虎口处揉着。
他的手很有力,加之温梨笙的手又柔软,揉起来手感颇好,像把玩一个手中持物似的,却又有一种无形的抚慰。
但正是因为这股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揉捏,温梨笙有些惊慌的心情很神奇的逐渐平复下来。
对啊,她身边还坐着谢潇南。
篡位登基他都能做到,这世上还有谢潇南处理不了的事吗?


第67章
阿罗说话的时候把声音压得很低, 在有些吵闹的酒楼里,温梨笙听得不是很清楚。
“后来消停了好长时间,前些日子河坝被冲毁, 河岸两边的土坡滑落,搁置了一段时日没人管,前几日官府派人去修理河坝时, 才挖出了这些棺材,我跟你们说个别人不知道的事。”阿罗深深秘密道:“那棺材起开之后,里面长了很多黑色的东西,像是菌菇一样, 上面覆着一层黑粉, 四副棺材里长得都有。”
乔陵问道:“你亲眼所见?”
“可不是嘛?”阿罗道:“我还捡了一个呢,不到巴掌大, 上面的黑粉一抹就掉了,我怕有毒就给扔了。”
温梨笙知道那个东西, 前世挖出的棺材里几乎都有,有人特地研究过,那些黑色的菌菇是无毒的, 但是也没人敢食用, 至于棺材里为什么会长出那些东西, 她并没有听说过合理的解释。
“看不出来你胆子倒是挺大, 还敢去捡。”沈嘉清没忍住说了一句。
他一搭话, 阿罗立即兴奋起来,往他身边挤, 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小郎君是在夸奖我吗?其实我也不太敢, 只是我看旁人都在捡, 还以为是什么宝贝东西呢。”
沈嘉清被他一撞, 差点掉地上,无奈只得又往乔陵边上挤了挤,原本显得宽敞的桌子一下子变得十分拥挤,乔陵想夹菜的手都险些伸不出去。
“多谢阿罗老板,我们就了解这些就足够了。”温梨笙笑着说。
“好说好说,能给这几个俊俏小郎君献一份绵薄之力,我乐意之至。”阿罗娇笑了一阵,听出温梨笙话中有逐客的意思,便也不再多留,起身前摸了一把沈嘉清的手,嬉笑道:“小郎君的手真是滑嫩。”
沈嘉清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咬着后槽牙强忍骂人的冲动。
阿罗离开之后,他长舒一口气,什么也没说,抓起筷子就往嘴里塞菜,唯独方才阿罗给他夹的那道菜他一下没动。
温梨笙暗地里偷笑,一时间几人无话,安静的吃起菜来,台上那老头仍不停的说着故事,一个接着一个,等他们这顿饭吃得差不多时,那老头杯中的茶喝尽,他告知一声便起身去倒茶,走入了酒楼后厨的拐角。
谢潇南抬眸看一眼,而后也起身,走的时候在温梨笙的后肩处轻拍了一下。
她嚼着嘴里的东西,疑惑的看了看谢潇南往后厨而去的背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潇南方才可能是在叫她也一起去,于是搁下筷子动身。
乔陵席路见了并未询问,沈嘉清埋头吃着,见她突然站起来,含糊问道:“干什么?”
“你先吃,我去去就来。”温梨笙道。
她寻着谢潇南的背影走入后厨拐角,经过一条走廊,走到一处僻静之地,四周没有旁的人,就看到谢潇南与那说书的老先生相对而站,老先生冲他毕恭毕敬的弯腰拘礼。
温梨笙走近了,就听见老先生的声音传来:“许清川销声匿迹多年,我应当是除了那些人以外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只要我尚活着一日,就会把这个故事说下去,相信终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温梨笙停在谢潇南身边,问道:“老先生认识许清川?”
那老先生看她一眼,而后摇头:“年轻时听过他的威名,却并不曾得见。”
她忽而想起先前那个让沈嘉清泪流满面,乔陵和席路都红着眼眶的故事,其中那个纵横江湖叱咤风云,最后败于美人关的主人公,好像是叫做许郎。
“你方才说的那个故事,不会是许清川的事吧?”温梨笙惊讶的抽一口气,将他仔细打量:“老先生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许清川的故事?”
这老先生道:“鄙人姓程,名俞,十几年前偶然得知剑神失踪的真相,被那些人盯上,我为了保全性命只得出逃去了外地,近两年才回到北境一带,辗转各个地方以故事为掩将真相告之众人。”
“程俞?”温梨笙问:“牛铁生跟你是什么关系?”
程俞听她提起这人,露出怔然神色,片刻后才道:“正是鄙人故友。”
温梨笙的思绪瞬间杂乱纷飞,所有零碎的片段串在一起,恍然大悟。
先前沈雪檀让沈嘉清给她带来一封信,信是牛铁生亲笔所写,封面上写着“程友亲启”,那是牛铁生写给程俞的信。
当年的程俞接到了信,再赶至牛宅时,牛铁生已经被杀害,他按照心中所指找到牛铁生生前藏下的东西,从中得知牛铁生的死因。
大概就是他当年阴差阳错之间撞见了剑神许清川被害的真相,知道自己死路难逃,所以才将消息递给了程俞,而因为程俞去牛宅的行动惹上了杀害牛铁生的人,所以他被迫出逃,在外漂泊十多年,近年才又回到这地方。
程俞因为得知了这个秘密被追杀那么长时间,所以回来之后的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真相告之众人,但又害怕被那些人发现,于是将故事里的剑神许清川改为了鞭神以作掩护。
“可是你不曾指名道姓,谁有知道你所说的是许清川呢?”温梨笙又问。
“等真相大白那日,凡是听过我说的这个故事的人,都会知道。”程俞苦笑一下:“我无权无势,东躲西藏这么些年,一事无成,唯有用这种笨拙的方法。”
许清川当年接到所爱之人的信前去赴约,但遭到胡贺梅三家的联手埋伏,拼死抵抗时,有人以他心爱之人的性命做要挟,他便自愿弃剑认降,被打断了手脚扔下断崖,三家人瓜分了霜华剑法与那柄宝剑,自此,江湖第一剑神销声匿迹,无处所寻。
温梨笙叹一口气,没想到这样老套的故事竟然会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许清川身上。
谢潇南见她垂眸沉思,冲程俞摆了下手,程俞便再行一礼,转身退去。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过了一会儿温梨笙抬头问道:“世子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些,所以才将我喊来这里?”
谢潇南道:“你不是一直好奇吗?”
温梨笙双目一怔。
她似乎有些明白谢潇南的用意。
谢潇南不是那种倾诉欲很强,喜欢讲故事的人,但他却将温梨笙眼中的好奇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却没有直接将问题解答。
温梨笙就好像站在四处都是黑暗的谜团之中,她在其中左寻右找,许多谜题得不到解答。然而谢潇南就好比提着一盏灯,站在前面,于黑暗谜团之中相当亮眼。
温梨笙往灯的方向走的时候,谢潇南也会往前走,就好像在一步步的指引她,让她慢慢在谜团里找出一条路来。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温梨笙问。
“探知欲是难能可贵的,”谢潇南看着她,眸光平静柔和,说话时宛若站在台上授课的夫子:“眼睛用来寻找,脑子用来思考,当你学会如何破解谜题的时候,你的面前就不会再有能将你难倒的问题。”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温梨笙看着他,心中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或许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提着明灯等着温梨笙慢慢的追随他的指引,有时候她会走错路,有时候又走得很慢,每到这时谢潇南都会停下来,等着她追上来。
谢潇南是如此的耐心,从不曾催促。
于是她知道了梅贺胡三家瓜分了霜华剑法,知道霍家与胡家有把柄恩怨,知道了许清川当年发生的事情,解开了很多曾今留下的疑问。
温梨笙往前一步,探出手去,下一刻就被谢潇南握在掌心中,暖意顺着指尖流进了心中。
“许清川既然被扔下了断崖,又如何会成为你的师父呢?”
谢潇南提及师父,神色有些许变化,有一种思念藏在其中:“师父当年被打断手脚扔进断崖下的水潭中,抱着一段浮木飘了一天一夜,最后昏死在岸边被人救起,养了半年的时间才能下地。”
“但是由于伤势太重,他已经恢复不到从前的强度,走路也只能借助双拐,十几年前我爹曾前往北境巡守,将他带回了奚京,当时我尚年幼,师父说我是习武的好苗子,便让我拜他为师,将霜华剑法传授于我。”
谢潇南说这段话的时候声音平静无波,但温梨笙却听得唏嘘不已,寥寥几句概括了许清川的这十来年,一个曾站在江湖顶端,被誉为第一剑神的人,最后要靠着双拐走路,许清川的苦楚谁人都体会不到。
“那世子这次来沂关郡,他为何不跟着一起来呢?他不想报仇吗?”温梨笙问。
“若是不想报仇,又怎会拖着一双拐苟且偷生十余年。”谢潇南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又充满着难以言说的落寞:“师父在去年亡故了。”
许清川,偷生十余年,教出了一个相当厉害的徒弟。
谢潇南来到沂关郡收集被分为三个部分的霜华剑法,又逐一对梅贺胡三家出手,目的就是为师父报当年之仇。
温梨笙原本以为谢潇南收集那些剑法,只是对剑神慕名而已,却没想到这是他亡师生前的遗物。
“啊,原来我也没有多余做那件事。”温梨笙小声说。
从胡山俊手中拿回的最后一部分剑法,让许清川毕生的心血得以再次完整,归还给他。
她看着谢潇南的神色,微微敛起的眉眼拢着一层几乎看不见哀伤。许清川陪伴他长大,将霜华剑法完整的传授给他,亦师亦友。
想起大仇未报,带着遗恨亡故的许清川,谢潇南应当也是难过的吧。
“所以乔陵与席路,与许清川也是相识的。”
“乔陵自小是我的伴读。我六岁的时候,师父捡了偷鸡被打得半死的席路,带回谢府之后教他习字念书,让他成为我的贴身护卫,我们皆是在师父的指导下长大的。”谢潇南说道。
思及方才程俞说出那个俗套的故事时,双目赤红的乔陵与席路,应也是与许清川感情十分深厚,在这里乍然听见他的故事,一时想起了去世的许清川,才会没忍住红了眼眶。
温梨笙看着他情绪低落,心里也觉得有些烦闷,于是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怀中:“你也已经做得很好了。”
毫无疑问,许清川是一个极为优秀的老师,他先前所教的徒弟如今是沈嘉清的师父,而后教的谢潇南,也将霜华剑法练得如此出神入化。
即便他已去世,但留下的意志仍然存在,仍然有人将他放在心中挂念,为他生前之事谋划奔波。
“至少故事里还有一部分是美好的。”温梨笙说:“你师父为了心爱之人甘愿被降,他仍然是那个剑法无双的第一剑神,不曾败于他人手下。”
谢潇南听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落在她头顶。
温梨笙觉得有些不对,抬头问:“怎么了?”
“师父当年所爱之人,其实早已胡家串通好,故意引师父前去赴约,以性命做威胁要师父弃剑,”谢潇南眸中覆上一层寒霜,慢悠悠道:“那女人因协助他们,从而嫁进了胡家,而今正是胡家大房第四子的嫡妻,虞诗。”
温梨笙脑中瞬间就浮现那个上了年纪却仍然美丽的女人,是此前亲手拿着胡家家主写的道歉信去温府找她的那个女人。
故事的最后,也没有存在一丝美好。
许清川便是如此,遭遇了所爱之人的背叛与设计,被折断了傲骨,苟且偷生十余年,最后含着无限的恨意离世。
温梨笙听完心情无比沉重,她长长地叹一口气:“这胡家真是坏事做尽。”
江湖上恩恩怨怨,爱恨情仇数不胜数,温梨笙从话本上看过各式各样的故事,但这些事真的发生在身边时,又让她感觉唏嘘不已。
她与许清川并没有任何关系,但他做为谢潇南的师父,由谢潇南亲口说出这些不幸之事时,即便他语气轻缓,去仍然让温梨笙觉得难过。
因为她能感觉的到,谢潇南提起这些事的时候,也在悲伤。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于是抬手搂住谢潇南的脖子,将他的头往下压,而后踮起脚尖仰着头,伸长脖子在他的唇边轻轻覆上一吻,一触即离。
走廊后方的空地无人途径,光从窗子照进来,洒在谢潇南的侧脸上,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添上几分柔和,他看着温梨笙,用目光细细描绘了她的眉眼,而后低下头将她往怀中拥了一下,同时落下亲吻。
有些话谢潇南没有说。
许清川当年虽然被心爱之人背叛,跌落泥尘,再也无法如当年那般潇洒张扬,他满心恨意伤痕累累,却还是告诉谢潇南:“情,仍然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有爱情。”


第68章
温梨笙和谢潇南回去的时候, 前面已经闹翻了天,一楼的大堂极其哄乱,桌椅也被抽翻好些, 酒菜洒落一地。
就见沈嘉清将一个瘦小的男子掐着衣领按在柱子上,满脸凶恶。
那男子吓得要死,给沈嘉清提起来, 脚尖堪堪踩在地上,喊道:“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简直目无法纪……”
还没说完沈嘉清拽着他往旁边一摔:“干什么?当然是揍你!”
男子在地上滚了两圈,还没爬起来,沈嘉清就压过来要打他, 席路上来拦了一下:“算了吧沈小公子, 你这一拳打下去,指定把他骨头都打折。”
“打折了正好, 让他日后长个记性,别一张嘴就乱说话。”沈嘉清在动手打人的时候, 基本上是不听劝的,他觉得有些人就该打,说什么都没用, 只有拳头最有用。
温梨笙大喊一声:“沈嘉清!住手!”
沈嘉清抬头看她一眼, 拳头终是没有落下, 而是站起来, 将身上的银票小金锭全拿出来, 一股脑的砸在地上的男子身上,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小爷不缺银子。”
温梨笙走过去, 见满地的狼藉, 客人也走了大半, 还余下一些站得老远看热闹的,而阿罗老板则在一边嗑着瓜子看得十分起劲,一见沈嘉清掏出一堆银票金子砸出来,眼睛都直了,不停的哇哇。
被打的男子见终于有人上来主持公道了,立马扯着嗓子道:“这人是个疯子!吃得好好的,他突然过来掀了我的桌子!还把我按在柱子上揍我!这朗朗乾坤天理何在?川县还有没有法纪了?”
温梨笙瞧了一眼这满地的狼藉,差点忘记了,沈嘉清也不是个老实的主。
他的破坏能力比她还要厉害一些,有时候一个错眼没看住,他就能把周围搅得天翻地覆。
眼下她就和谢潇南离开一会儿,沈嘉清就闹上了,且乔陵站在边上笑眯眯的看着,完全能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而席路似乎尝试过,但没成功。
“怎么吃得好好的,突然动起手来了?”温梨笙问。
沈嘉清指着地上的男子,气道:“这个王八犊子说我是靠着美貌迷惑这酒楼老板的那种人,身上穿得光鲜亮丽,其实兜里掏不出一个子儿,我沈嘉清长那么大,头一次听到别人说我吃软饭。”
他对温梨笙道:“梨子,你说这种情况,我能不让他尝尝我的拳头有多硬?”
温梨笙几乎立即就被说服了,义愤填膺道:“有人说你吃软饭那还得了?脸给他打肿,牙给他敲掉两颗!”
男子本以为来了个劝架的,却没想到这姑娘脸色一变,立马成了同伙。
温梨笙从地上捡起了一个摔裂的桌腿,递给沈嘉清:“就用这个打吧,好使。”
沈嘉清接过桌腿比划了两下,看起来很是满意:“果然好使。”
吓得地上的男子大喊道:“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声音刺耳尖利,温梨笙踢了他一下,凶道:“闭嘴,要是怕挨揍,嘴巴就不要那么贱。”
正说着,谢潇南穿过一片狼藉停在温梨笙身边,开口道:“把东西放下。”
沈嘉清就把手上的桌腿扔到地上,对温梨笙道:“我就说了别用桌腿儿吧,别不小心给人打坏了,你非要我用。”
温梨笙震惊的瞪大眼睛:“沈嘉清,我把你当好兄弟,你搁背后捅我一刀?”
沈嘉清小声道:“万一小师叔回头跟温大人告状,我不就完蛋了吗?你也知道你爹最喜欢小题大做,心眼子小,搞不好因为这点子小事他会把我赶回沂关郡。”
温梨笙道:“要不我替你顶着?我就说这桌子是我掀的,菜是我砸的,人是我打的,够意思不?”
“太够意思了,你简直就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沈嘉清当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立马咧个大白牙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
下一刻就被捏住了手腕,就见谢潇南把他的胳膊从温梨笙的肩膀上摘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说:“我会告诉温郡守这些东西都是你砸的。”
沈嘉清微微张嘴:“啊?”
“还有你说温郡守喜欢小题大做,心眼小。”谢潇南又说。
沈嘉清完全看不出来谢潇南还是那种会告状的人,他惊讶的皱眉:“小师叔,你这样是破坏行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谢潇南问。
“不能跟爹娘告状。”温梨笙道。
这种幼稚的规矩,谢潇南是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捏着温梨笙的手腕,将她往前方拉了几步,而后顺手一推:“吃饱了就走。”
沈嘉清不愿走:“我还没吃饱。”
谢潇南轻嗤一声:“我看你吃得够多了。”
温梨笙走在前头,谢潇南落了几步跟在后面,其后就是乔陵和席路,沈嘉清指着地上躺着的男子道:“记住了,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在路上看见我就躲着走,日后在让我碰见你,我打得你门牙漏风。”
一番警告下来,那男子是半点不敢再说什么,只忙点点头。
沈嘉清又冲在一旁嗑瓜子的阿罗道:“这地上的银钱就当赔你酒楼里这些被我砸了的东西,对不住。”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利落的身影。
阿罗顿时咧着嘴笑开了花,这些银子足以让她闭楼一年出去逍遥的了:“小郎君慢走,日后若是有空闲,再来砸个一两回啊。”
而后她扔了手里的瓜子去捡地上的银票和小金子,结果那先前挨揍的男子却与她争抢起来,面红耳赤道:“这些都是我挨打换来的,你也抢?!”
阿罗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一下变得凶厉,立即招来了酒楼中的一帮打手,把这人好一顿揍,抢走了所有的银票。
出了酒楼之后,几人继续沿着路边走,由于大白日里人太多,温梨笙也不能与谢潇南靠得太近,当中隔了一步的距离。
沈嘉清则是在街边乱买东西,由于他方才把身上带的银子全交出去了,现在看到什么想要的,就只能朝温梨笙要银子。
两人以前在街上玩的时候,银子都是不分彼此的,所以温梨笙想也没想把腰上挂的小钱袋摘了扔给他,还叮嘱道:“少买点路边的东西吃。”
沈嘉清说:“我方才没吃饱,就随便买着吃点。”
然后拿着她的小钱袋去挥霍。
谢潇南看了一眼那个被沈嘉清攥在手里的妃色钱袋,街头车来人往,很快将沈嘉清的身影淹没。
几人并没有走远,只沿着街边转了一圈。川县虽比之其他县城算是大的了,但仍旧无法与沂关郡相比,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景色,稍微走一下就觉得累了。
回去之后温浦长与县官站在屋中正说着话,见温梨笙走在前头,进门的时候喊了一声温浦长:“爹。”
温浦长正想应声,就见谢潇南幽幽走进来,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
他上前几步拉着温梨笙的胳膊走到一旁来,小声道:“跟你说过多少回在世子面前要守礼节,你怎么能走在世子前头呢?”
温梨笙无辜道:“是他自己要走我后面的,我还放慢了脚步等他呢。”
温浦长道:“下次可不准这般越矩了,如今出门在外不比沂关郡,若是让别人看见你这样不守规矩,就算世子不计较,也会因此有损世子的名声。”
温梨笙表示明了的点点头:“知道了,若是世子走累了,我就把他驮在我身上,我给他当牛做马,以示尊敬。”
温浦长拧她耳朵:“贫嘴。”
谢潇南走到院中,县官赶忙躬身行礼:“世子,下官为二位准备了一场接风宴,还望世子能赏脸,同时下官也想将那四副棺材所有异状详细告之世子。”
谢潇南习以为常:“什么时候?”
“今晚酉时。”县官道:“届时下官会派人来接世子与温大人。”
谢潇南微微点头,偏头看向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父女俩,目光落在他拧温梨笙耳朵的手上,扬声道:“温大人。”
温郡守听到后连忙松了手,转头拘礼:“世子有何吩咐?”
他看一眼捂着耳朵逃走的温梨笙,而后道:“方才我去街上打听了些消息,想与温大人共同商议。”
温浦长道:“好好好,到下官房中商议吧。”
县官也行礼告辞:“那小官就先走一步,世子与温大人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告知下官,随时恭候。”
说着几人散去,谢潇南与温浦长进了房间议事,席路和乔陵站在院中,席路道:“猜猜是我去还是你去。”
乔陵说:“应当是你。”
席路挑眉:“何以见得?”
乔陵道:“因为我指定会被留在院中,看着那两个喜欢闯祸的人。”
温梨笙捂着耳朵,从一旁的树后面冒出来:“你说的两个喜欢闯祸的人,难道是指我和沈嘉清?”
乔陵笑得大大方方,点头承认道:“正是。”
温梨笙龇牙咧嘴:“不怕我跟世子告状?”
乔陵认真的想了想:“顶多让我会奚京喂猪。”
温梨笙冲他鼓掌:“恭喜你成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第三名荣誉人选,先说明一下,第一名是沈嘉清,第二名是我。”
席路惊讶道:“还有人评这个名次?”
“有啊。”温梨笙道:“我爹。”
正说着,沈嘉清手里攥着一大把路边买的小吃走来:“梨子梨子,快接一下,我要拿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