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上来说,是可以的。
薄楠侧脸慢悠悠地抽了一口烟,袅袅云雾自他唇齿之间溢出——就是太慢了,今天午夜之前必须要将几具生桩挖出来,否则这一片全得推了重建。
除了张绯眼熟的助手和之前几个工地高层外谁都不清楚薄楠是谁,瞧他长得那么好还以为是什么明星,一举一动都扎人眼的很,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张绯要带个明星来工地,但是瞧他那样子……算了,他想来就来。
人都是视觉动物,人家想近距离看看爆炸怎么了!
没怎么,看呗!
却见这疑似大明星的年轻人和张绯说了句什么,张绯就招来了三个爆破团的总工:“你们一会儿带队和薄先生进去,人不要太多,挑几个最优秀的就可以了。”
张绯自然也跟在其中,还有几个公司的高层以及工地高层,薄楠脚步从容不迫,慢得几乎让别人感觉他是来逛街的,众人也不懂这还没装修的楼层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钢精水泥柱子,没想到薄楠脚步一转,就带他们到了电梯井附近。
薄楠又抽了一口烟,淼淼的烟雾在空旷的大楼里几乎形成了一种几乎是干冰的效果,沉底而不散——当然,也没那么大的夸张,就薄楠周围那小一片。
他伸手在天梯井的称重柱子上磕了磕,抬头看向天花板,所幸这楼层足够高,一楼是作为大厅来使用的,中间直接联通一到三层,一会儿机器开进来倒是挺方便,不怕被楼板卡死:“先把电梯井扩开。”
几个爆破团队面面相觑,不是不能做,就是好奇为什么要这么做,在他们眼里多少有点画蛇添足的成分在里面。公司高层心如死灰,懒得开口,他们已经知道这位看上去跟个明星似地薄先生——前两天还是姓薄的江湖骗子已经成了他们公司的第二董事。
张绯点了点头说:“按照薄先生说的做。”
总工想了想,给他们打预防针:“可以是可以,但是毕竟电梯井里还是有承重在的,有坍塌的风险,张总你们可以的话最好撤离大楼,我们的人也会在爆破之前撤离。”
安全第一嘛。
薄楠道:“好,你们先设置炸药。”
几个爆破工程师立刻开始忙碌了起来,总工不知为何感觉有点不安了,时不时忍不住去瞄一眼薄楠和张绯。
工地早就被测量得底裤都朝天了,做两个小爆破点也不难,十分钟后就设置好了,总工刚想请几位甲方爸爸撤回安全地点,就听见薄楠轻描淡写的说:“机器留下,你们转移到1-5区和1-9区把那两边的电梯井也给炸了。”
总工还没说啥呢,就见那个疑似大明星的走到爆破控制器上一顿操作,动作不可谓不熟练,在众人反应过来打算上去拦截的时候,薄楠就旋转了最后一个开关,立刻他们耳边就听见了如同死神前来之前的倒计时——读秒准备爆炸了。
日哦!
几个工程师立刻凑上去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二十五分钟。
“这位先生,你怎么可以……”总工还没说完呢,就听薄楠说:“十分钟一个爆破点,留了五分钟来回,抓紧时间。”
张绯在一旁宛若一个没有感情的撒币机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塞进了总工手里:“您担待着点,这里都是自己人,嘴巴很牢的,不该说的咱们肯定不说,真要炸死人我们也往后拖两天再发丧。”
言下之意,你们别管,责任我们自己承担,绝不牵连爆破团队。
张绯今天备了二十张卡在口袋里,车后备箱还备了几百个红包,他就知道薄楠肯定会出一点幺蛾子,不准备着点不行啊!
总工张了张嘴,又看了看手里的卡——行吧,有钱人的爱好真是捉摸不透。
待爆破队的人都转移去下一个地点了,张绯这才问:“薄先生,您是怎么打算的,跟我们说说?”
说起来是很简单的:“把电梯井扩开以后直接用机器把生桩抽上来。”
众人面面相觑,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请问这说的和实际操作有什么关联吗?
施工方的项目经理忍不住了:“薄先生,生桩应该在地基下面,隔着十几米厚的混泥土,这怎么抽?”
这要是在地下四层薄楠说这话项目经理还觉得或许有什么高科技产品他们不懂,但现在他们在一楼,顺着电梯井望下去还有二十几米才到底,再往下还有十几米混泥土,怎么听怎么扯淡。
什么黑科技能搞到这个份上啊?
薄楠温和地道:“总之能抽上来,中间过程你们不用管。”
一个公司高层实在是忍不住了:“薄先生,人命关天,这楼您要炸就炸,我们没有意见,但生桩这件事未免太扯了,不说它是怎么逃过上一次三方检测的,但既然都决定炸楼了,地基自然是要重新浇筑的,总归是能挖出来的,我们还是先离开吧,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另一人也道:“是这个道理,不用急于一时,薄先生,我们还是先离开吧……这楼早一点炸完,也好让工人早一点开工不是?”
这两人就差没有把‘好了别胡闹了’写在脸上了。
薄楠并不觉得生气,他们理解的都是正常人思考范围之内,他才是那个范围之外的存在,别人觉得他在胡闹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无关信任与否,而是就事论事,他们确实是犯不上冒着生命安全和他在这里折腾。
他颇有耐心的道:“几位也先出去吧,留我和张总在就可以了。”
张绯在旁边点头:“薄先生说得对。”
正巧这会儿工人开着机械进来了,这工人倒是愿意卖命的,收了张张绯的卡后立刻拍胸脯表示老板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二话的。
薄楠找了个堆积石材的地儿坐了下来,示意要留下来的人到他身后,不留的人现在就走。
大部分人还是走了,还是那句话,钱重要,那也得有命花。其中一个高层一咬牙愣是站到了薄楠身后,张绯劝道:“老王,你没必要留下来。”
“不用了张总。”王部长瓮声瓮气的说:“我就是想看看这下面到底有点什么玩意儿。”
张绯用脚想也知道薄楠取生桩的手段应该不是什么常规操作,越少人看见就越好,眼前这个虽然是自己公司的高层,但张绯也确实不想宣扬出去:“老王,还有十分钟,你别直肠子,真要出点事……你老婆不是才怀上了二胎?”
王部长一摆手:“张总不用劝我……”
薄楠打断道:“让他留着吧。”
十分钟转瞬即逝,薄楠听着越来越急促的倒计时抽了一口烟,云烟化入空气中,在电梯周围形成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墙壁,在薄楠身后的总工也没走,他计着时间想要把薄楠拉到掩体后面,手刚伸出去,就听见前方不远处轰得一声,脚下的地面也晃动了起来。
或许说整座大楼都在摇晃。
薄楠懒洋洋的起身,毫发未伤——爆破的冲击波都被卷云烟拦下来了,连带着碎石都没有一颗朝他们这个方向飞的。
电梯井三面的墙壁都被炸了,露出了空洞洞的井。再往下看便是地下一二三四层的墙壁,光源从入口处透了进去,越来越暗,直到最下方便是漆黑一片,宛若深渊,随时想要把试图窥探它的人拽下。
薄楠看着下方沉郁的气场,从胸口掏出阎罗印,沾了朱砂,端端正正在机械的探头上盖了一章。
以煞化煞,免得生桩反抗。
他示意一旁的工人道:“先探探看。”
他有一点直觉,他觉得生桩未必就埋得很深——或者说它或许本来很深,现在就未必了。
沉重的探头入水,将影像投射于屏幕上,在场众人都通过手机来查看了画面。
水色沉黑,就算探头上自带了光源也几乎拍不到什么画面,画面就像是静止不动的一样,只有偶尔几点气泡和光晕晃荡才叫人察觉到探头在一直往下。
突然之间,画面里传来了一声磕碰声,探头被撞得原地转了半圈,在这半圈里一抹叫人心慌的红色映入了大家的眼帘。
“那是什么?!”
薄楠示意工人稳定探头,他看着露出淤泥一角的木料:“……棺材吧?”


第42章
一般来说, 除非上漆,否则木头怎么也不可能红到这个程度。
所有人都知道薄楠说的应该是对的,却又不敢就这么认了, 随着镜头的微妙旋转,那大红的木料晃得人心里头发毛, 一阵阵的寒气直往外窜, 就仿佛背后突然多了个什么人正阴嗖嗖地看着他们一样。
一时无声。
最后还是工人打破了这满堂寂静无声:“我操你妈了个*!什么逼玩意儿!什么缺德烂屁*的东西也敢晃你工人爷爷的眼睛!”
他骂得中气十足, 瞬间驱散了那无言的寒意, 随即他又对薄楠他们说:“各位老板,别介意哈, 这是我们那儿的规矩, 见到这种东西就是要骂得越脏越好——老板们别慌, 工地上出个棺材出个墓的正常, 咱们升棺发财, 落地花开,富贵荣华!”
“怎么整?老板们放句话,我不带多半句话的!”他吞了口口水,虽然话是扔出去了, 但是他也就说了一半, 挖出棺材挖出墓那确实是不少见,但是谁也没听说过能挖出血红色的棺材啊!一看就让人瘆得慌。
但总不能指望这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吧!
薄楠慢悠悠地上前,喷云吐雾之间烟杆随手磕了磕墙壁,仿佛在磕烟灰一样:“换钳子下去,直接夹上来就好。”
工人道:“老板,这个能见度太低, 不太好夹, 也没什么能挂钩子的地方——这棺材里会不会是个老祖宗啊?如果硬来可能会损伤棺材。”
他说这话主要是为了推荐一个朋友:“我有个朋友专门做水鬼的, 就在附近,要不我把他叫过来?”
水鬼是探井人的外号,在工地施工时一些器械会脱落掉入已经打好的地基之类的深井中。倒不是舍不得器械,而是由于地质的关系,就算是强行浇铸了地基下去,也会造成后期的安全隐患,所以这些器械必须要捞出来,否则这地基就白打了。
而通常像这样的泥浆水是没办法用机械的,如果抽水的话又会造成内外压失衡从而产生塌方,所以必须要下人去摸索操作,将绳索挂上器械后再捞出——像今天那是因为抬头都已经挨在棺材上了,这才能拍到一星半点儿。
这样的工作极其危险,传闻有句老话就叫做‘上得来两万,上不来两百万’,就是指探井人遭遇风险拉不上来后就通过无线电和探井人谈妥价格,主动放弃救援,有的甚至会签一式两份的合同,由一个探井人的亲属来亲自剪断探井人的氧气管。
——不过这些都是传说级别了,国家建设之初或许力所不及,有些偏远的地方还会这么干,等到现在这个年代,谁也不会想不开再这么干了。
当然,并不是说意外就不会发生了,还是存在真正的意外的。
薄楠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你那朋友下去就真成水鬼了。”
下面的煞气已经很浓重了,下个机械还成,下个人进去除非这人是薄楠这个水平,否则铁定上不来。
他三两步到了工人旁边,仔细嘱咐着一会儿要怎么操作,顺势将一包烟塞进了工人手里:“师傅你先抽根烟,歇一会儿,回头还有两场爆破,等到全炸完了到时候一起开工。”
烟盒里面塞了一张薄楠特制的名片,这师傅这样近距离操作难免会沾染一点煞气,自然需要保平安。
“好的,谢谢老板。”工人从善如流的接了,点燃之后深深地抽了一口,可见他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他有些好奇地看着薄楠口中喷吐出的浓白雾气,问道:“老板,你这烟是什么?看着挺来劲的!”
“电子烟。”薄楠解释了一句:“你想要的话回头我发个链接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老板,这玩意儿一看就很贵。”
薄楠岔开了话题,还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一会儿就钳住棺材这两边,直接往上拉,别的你不要管,就按照你的经验拉就行了。”
剩下的当然就是薄楠做的事情——其实也不多,驱散下面煞气就行了。
棺材板是不会掉下来的,既然都弄了个棺材出来,为了保证棺材不给压垮,也得保证大楼的安全性,里面肯定做了什么设施,比如里面关注了特殊的药液,又或者再绝一点,里面也灌了水泥。
这楼的前主人比薄楠预想中还要钱不要命,生桩已经够凶了,还用大红棺木助长他的煞气——大红棺木一般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用来养厉鬼的。
当然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可煞气却是正正经经存在的,当煞气化到了一定的程度,令人产生幻觉见到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稀奇,这也是很多盗墓的口口声声说见鬼了之类的真相。
至于为什么国家抢救性一般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那不是废话么?
国家的准则是非抢救不挖掘古墓,都是抢救了,说明这座古墓要么是被人盗了,要么就是因为一些意外被挖开了,煞气溢散,自然就没有那么凶。再者还有不少挖掘时直接把人墓的天花板都给掀喽,大太阳晒个几天下来,煞气也就散得差不多了,要是还有剩也就是那种惹人小毛小病的程度了。
自然也有那种很凶的,但是搞古墓保护的那群老教授又不是吃素的,真有那么凶自然会有相应的保护措施,不会傻傻地拿自己学生的命下去填。
薄楠见师傅理解了也就下了去,大大方方地叫人去最近的地方买个几十串风铃回来,不是说没有法器就做不成风水,这样简单的一次性的工程,还不配他用上玉心竹。
这个要求倒是为难了张绯的助理,风铃这玩意儿一般的工艺品店里都没有,得找起来,张绯向薄楠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去买。
薄楠对张绯的能力也算是有点信心,趁着这一段时间里他也看了一下其他两口电梯井,都是差不多的结果——棺材都露出了一角。
如果等到今天晚上棺材完全浮出地基后,还无知无觉的接着用下去,迟早有一天这楼就会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将其中的所有人都拉入地府。
张绯在半小时后回来了,还带着满满一车的风铃,甚至陆续还有外卖小哥将风铃送来,张绯解释道:“我怕不够,路上的时候让助理把所有能送到的风铃全买了。”
他买回来的风铃中有些是卡通造型,有的是很仙气的贝壳造型……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张绯从后备箱搬出了一箱东西,神神秘秘的对薄楠说:“薄先生,你看这个,我一看就觉得好,就顺手全买回来了。”
薄楠一看倒是笑了,赞扬道:“很不错。”
张绯买回来的是一箱亚克力牌,至少有五百多片,里面彩绘着一艘像模像样的帆船,有个男性卡通角色一脚踩在船头上,做出一副稳操胜券的嚣张笑容,船下有海水波浪——这角色薄楠认识,王者农药,孙策是也!
且不提这角色是谁,只看这个意头,便占了‘一帆风顺’、‘乘风破浪’这两个好词,而如今薄楠需要的是什么?
气随风散,想要冲走这些煞气,他正需要一帆风顺和乘风破浪!
一帆迎吉气,乘风破煞浪!
紧接着几个公司连带项目高层就做起了手工活,将这些亚克力牌系到原有的风铃上,再由工人将悬挂东、南、北三面,今日吹的是东风,留下西面作为煞气出口便是。
待风铃挂满,三台起重机也开设到位,不相关的人也退了出去。薄楠深吸了一口卷云烟,散漫地自唇中溢出,这烟雾却没有像是之前一样慢慢散去,也没有尽数拢在薄楠脚下,而是瞬间呈现出了几个波纹,相互对撞着。
众人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如果之前还能强行解释说他这杆子烟的烟丝是类似于倒流香一样的存在,烟雾会沉底,现在这一幕却不是科学可以解释得了的了!
“这……”王部长神色有些怔忪,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薄楠:“张总……”
“嘘——”张绯一指按在了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安静看着。”
薄楠的注意力在这些烟雾的身上,有了卷云烟,至少洒米洒面粉的工序是可以省了。
烟雾如水,被煞气催动着不停在整个大厅里荡漾着,又随着煞气升高。三个生桩便有三道不同的煞气来源,虽已知煞气自何方而出,薄楠却要寻出其中最薄弱的地方。
也就是三道煞气汇集又各自反射出去的地方。
电梯井太深了,想要清理煞气,首先要把它们尽数勾上来。
他胸口微微发烫,灼烧着他的皮肤,阎罗印被这样浓郁的煞气一激已经起了一些反应。薄楠修长莹白的手指一翻,便将阎罗印取在了手中。
不知从何时起,厅中烟雾越来越浓,宛若一倾浩渺云海,如涛滚滚。
薄楠闲庭信步般的走出了云雾之间。
有风来,它们卷着这些烟雾拉扯着,挪移着,却始终不能阻止薄楠迈向那个空点的脚步。
众人感受着这道盘绕不去的风,又下意识去看悬挂在三方的风铃。
那些风铃动也不动一下,似乎那些风全然不是从外吹入的一般。
张绯喃喃的道:“值了……”
万万没想到薄楠竟然到了这个程度!
虽然他对薄楠的预估已经高到了一个望尘莫及的地步,可当他真真正正的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身体去看、去感受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果真有这样的人。
高山仰止。
叫人望而生畏。


第43章
在薄楠站定的那一刻, 烟波出现了霎时的凝滞,几乎让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下一瞬那些烟波便向薄楠涌去, 如狂潮拍岸。
更恐怖的是他们觉得气温变了,本就是还未到秋天的季节, 又是在沪市,怎么也不会有这样刺骨的寒风。
众人心中一紧, 这样的威势太过骇人, 恐怕薄楠要有危险,却见那些烟涛居然呈漩涡状没入了他平举而起的掌中。
他掌中应该有些什么,却没有人能看得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随着烟波尽去,突地众人耳旁听见了一声清脆的铃音, 那声音很若有若无,却又清晰得传入众人耳畔。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温暖的清风, 吹散了一室寒凉。
什么叫做如沐春风?现在他们知道了。
铃声开始时还如春雨, 细细密密,悄然无声, 随之似有春雷一震, 变成了倾盆而下, 铃声簌簌如急雨,金风一来,百煞除尽。
薄楠握紧了手中阎罗印,他隐隐约约觉得阎罗印吸收了这些煞气后反而威力更上一层楼, 倒是意外之喜。他喝道:“下水!”
噗通噗通三声, 三名工人将机械钳沉入了水中, 只见电梯井里的水似乎是被过滤过一般, 从淤泥水成了清溪水, 能见度极高,钳子轻而易举地钳住了血红棺材的两侧,再有钢索缠绕,工人不知为何心中腾起了一股热流,张口大喝:“起——!”
棺材震动,随即机械臂一沉,猛地向上抬去,几乎是顷刻之间那三具棺材就被拉出了地下,绳索紧收,水面上冒起了一阵水泡,随即大红棺材就露出了水面,哐得落在了地上。
薄楠手指一动,几片玉心竹随之飞出,端端正正的压在了棺材正中央,他脚步微动,眉目间泛上一股倦懒之态:“行了,把棺材拖出去,张绯,报警了没?”
张绯这才回神:“报了!应该快到了!”
几个工地高层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别拉出去吧,保护第一现场要紧。”
薄楠摇了摇头:“拖出去,放太阳底下去晒,现在所有人都撤离到警戒线外再说。”
几人不敢驳薄楠,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就听薄先生的。”
张绯趁着大家出去的时候,打开了自刚刚就随身携带的黑口袋,从中掏出厚厚几捆人民币,挨个塞给工人和工地方:“这个拿着,出去了不要乱说话,就是我们直接用起重机起出来的。”
这钱大家也不知道该不该收,毕竟刚刚进来的时候也已经收了张绯的钱,薄楠在一旁道:“收着吧,钱倒是无所谓,上面人气足,冲一冲煞气也好。”
薄楠一开口,众人便有些迫不及待了,大师说得对,钱不钱的不重要,但是回想起刚刚那一幕不免有些心惊胆战的,拿着钱别的不说,光看上面的老人头大家都觉得又沐浴到了社会主义的光辉,什么神神鬼鬼不值一提!
***
在外等候的几个公司管理和爆破团队听见里面有响动,不免都有些担心,刚刚那阵风来得蹊跷,铃铛都响了起来,听起来玄乎得不得了:“这真没什么问题吧?”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大楼要塌不是这个声音。”爆破队很专业的道:“就是有风风铃响了,很正常很正常……”
天知道他们听见风铃声的感觉就跟跟看林正英的僵尸片一样,里面的道士拿着镇魂铃也是这么摇的。
“不是真出了什么僵尸吧……”有人小声说。
正当此时,大楼里有人出来了,以张绯为首陆陆续续,其他人见里面的人都没事就松了一口气,结果这口气刚出到一半,就看见了一具大红棺材跟在最后面出了来,这半口气又被压了回去,惹得人心脏狂跳。
“这……”话刚出口了一个字,就见后面又跟出来两具一模一样的棺木。
纵然是大太阳底下,众人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三个工人将棺材拖到了太阳底下这才逃也似的从起重机上跳了下来,跑了好几步这才挑了个摞起来的石材当凳子坐了,颤颤巍巍的摸出烟盒想从中挑了根烟,却见烟盒里调出来一层密密地白灰:“这什么玩意儿?”
他们抖了抖烟盒,将灰抖了出来,并没有太在意这是什么,烟一点上,几人才正儿八经松了口气。
“这也太邪门了。”
“可不是吗……”
“我看那个薄先生是个厉害的!”一个工人道:“谁去问问有没有联系方式,万一以后遇到问题也好问问。”
“还是算了吧,一看就是我们请不起的。”另一个人竖了个大拇指:“至少也是六位数起步。”
殊不知张绯请薄楠,就不提什么费用不费用了,小半个公司都阴差阳错落到了薄楠手上。
“你傻啊!”有人说:“我们请不起,那老板总请得起啊!安全的是咱们!”
“也对。”工人跑去问薄楠联系方式了。
薄楠倒是不介意给一个联系,正交换微信名片呢,就听见警笛声,没一会儿门口就来了两车警察,这事儿薄楠可不兴管,交给张绯了事。
他和张绯打了个招呼:“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张绯下意识的点头答应,又反应了过来:“薄先生,那这个楼……?”
“哦。”薄楠似乎也刚想起这个事情:“不用管它,伤不了住宿楼。”
几个警察过来询问道:“谁是主事的?”
“我我我!”张绯应了一声,也来不及多问薄楠什么,连忙上前应答,方走了两步,突然又听见了一阵风铃声,再回头一看,只听嘎嘣一声,大楼整体居然下沉了一下。
张绯一愣,他还以为是错觉,还想多看两眼,脚底下突然摇晃了起来,再看大楼,第一层的柱子居然全数断裂了开来,紧接着大楼便向下垮去,几层承重层层层断裂,就像是被安放了炸药有预谋的炸垮了一般,在几秒钟内一座好好地大楼变成了断垣残壁。
薄楠方才出来的时候就带他们到了警戒线外,倒没伤着什么人,张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连带着警察都给吓着了:“……什么情况?”
“……楼垮了。”张绯欲哭无泪的说:“那什么,我们没有炸楼,只炸了三个楼梯井,爆破队有全程监控,一会儿我们可以提交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