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愉愉听到这儿才算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就想杀人。该死的陆九居然占她便宜?
然这件事又能怪谁?长孙愉愉还没地儿讲理去。一想到陆行居然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她就想尖叫,但浑身却是一点儿力气没有,她连抬眼皮都觉得吃力,愤怒的低吼也跟蚊子差不多无力。
沐浴完,长孙愉愉总算恢复了一点儿精神,第一件事就是让莲果将文竹的卖身契找出来。
莲果迟疑了片刻,“县主。”
长孙愉愉没说话,只用一双冰镇过的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她。
莲果不得不去取了身契来。
长孙愉愉道:“文竹你把你的身契拿去吧,再拿一千两银子去,从此你我主仆就再无干系了。”
文竹“咚“地就跪下了,“县主,奴婢,奴婢只是想着县主和姑爷如此下去不是个办法,这才告诉公主的。”
长孙愉愉闭了闭眼睛,文竹就是太聪明了,聪明人往往有自己的主意,还喜欢把别人当傻子看。“我的事儿由不得你擅自替我做主。平素你们有什么小毛病我都不在乎,唯一一条背主在我这儿却是容不下的。你我主仆一场,不用闹得太难看,你走吧。”
“县主。”文竹哭着膝行到床边,”县主,奴婢再也不敢了。”文竹是真心为了长孙愉愉好,也没想过告诉晋阳公主在长孙愉愉这儿就成了背主。
然则哪怕长孙愉愉和晋阳公主是俩母女,却也是两个单独的个体,文竹选她娘,在长孙愉愉看来自然就不再合适做自己的贴身丫头了。
“去吧,我这儿庙小,这小破屋本也就装不下几个人。”长孙愉愉不再理会文竹,转而对莲果道,“我要睡了,出去把门关上。”
文竹还待要求情,却被莲果拉了出去。
”文竹姐姐,你别说了,这会儿县主正在气头上,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等县主气消了些,我和冬柚她们再给你求情。“莲果道,”你先回公主府去吧。“
文竹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长孙愉愉腿上的伤入夏许久以后才养好,脸色一直很苍白,人就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便是有下帖子来邀她的,她也都回绝了。成亲之后,这位华宁县主就跟从京城消失了一般。
“县主,文竹她知道了错了,她其实心里也是为了县主好,县主可不可以……”莲果趁着这日天气凉爽,长孙愉愉心情还算不错赶紧提了提文竹。
长孙愉愉正站在廊前逗弄鹦鹉,听得这话忍不住冷笑,“都是为了好,我娘问也不问就把我嫁进陆家,你瞧瞧我现在是个什么境况,这是为我好。文竹背主,却害得我挨打不说,还大病一场,这也是为了我好。如果这样,我真恨不能她们对我能差些。“
莲果没想到这么些日子来,长孙愉愉居然越想越钻牛角尖了,这是连晋阳公主都怨怪上了。她也没敢再劝,换了话题道:“县主,这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了,你又受不得冰块,是不是该启程去玉秀山别院了?“
长孙愉愉淡淡地道:“那是我娘的产业,又不是我的。而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天我娘已经明确说清楚了,不让我回娘家。“
“县主。“莲果急了,”你肯定是误会公主了,公主怎么可能舍得不让你回去。再且,今儿起来我见你肚子上就已经开始起疹子了,再拖下去可不行的。“
长孙愉愉怕热,热了一出汗,皮肤就会泛红,再严重就起疹子,接着溃烂。
长孙愉愉摆摆手,“别说了。你也别去公主府说,莲果,你要是去了,就自己拿着卖身契去找文竹好了。”
莲果哪里敢应啊,只能抱怨道:“县主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了,到时候疼的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莲果这话可不是吓唬人的,第五天上头长孙愉愉身上的红疹子就破了,又开始高热不止,人也迷迷糊糊的,但没完全晕过去。
莲果哭得泪人似的,“县主就不怕脸上的疹子也破了么?到时候可就破相了。“
长孙愉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难受是难受,可她觉得这都比不上她心里难受,破相算什么,她本来就不想活了。
这种打小没吃过苦头的人,受一点点委屈就寻死觅活了。
“县主,你就让奴婢去公主府说一声吧。偏巧姑爷又被召入了宫中,要明儿才回来。“莲果都急死了。
长孙愉愉蹙眉道:“别在我耳边叨叨了,你去睡吧,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县主!“
长孙愉愉恼火地撑起身子,“叫你别说啦!你要去找她,那就是在逼死我。你以为她还能顾念着我?她心里就想着她的相好了,指不定连儿子都有了,我算什么呀?“
莲果被长孙愉愉的话给吓到了,“县主,你,你说什么呢?“
长孙愉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一袖子挥过去,把屋内桌子上的茶盏、茶壶全摔碎在了地上,听到那瓷器破裂的清脆声,她才算是出了口气。“去睡觉,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无关。“说罢长孙愉愉就回了床上,似乎还嫌自己不够热,疹子不够多,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再不理会莲果。
莲果觉得自家县主这段日子就跟疯了一般。
可不就是疯了么?别看长孙愉愉表面光鲜,但实则从小到大,她得到过几个人的真心爱护?只有晋阳公主!她连爹都没有。
偏如今晋阳公主一个劲儿把她往外推。长孙愉愉不在乎世上任何一个人,却能被晋阳公主一句冷言就伤得体无完肤,更不用说还挨了耳光。
她就是疯了,没了念想,没了精气神。似她这等从没受过什么挫折的贵女,心理本就更脆弱。
陆行回家的时候,长孙愉愉已经病得不省人事了,莲果吓得只会哭。
打从上次给长孙愉愉针灸之后,陆行就没再见过她,因为她不出内院,也不许陆行进去。到今日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陆行再次给长孙愉愉施针,才发现她的身体有多难看。
瘦得一两肉都没有了,肋骨根根分明,像一个饿了许久许久的人。
说真的,也就长孙愉愉遇到了陆行,要是格外嫁个人,晋阳公主这会儿就能准备棺材,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这姑娘是真的太能折腾了,不仅折腾别人也折腾自己。


第102章
长孙愉愉连夜就被送到了玉秀山的避暑别院, 晋阳公主闻讯后也匆匆赶到了别院,一看长孙愉愉瘦得皮包骨那样子,就有些受不住地掉眼泪。
“这孩子, 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倔?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明白我的苦心啊。“晋阳公主朝婉姑哭道,并不避讳陆行也在场。
陆行自然是不能听到了装没听到,他上前道:“小婿有话对公主讲。”
晋阳公主点点头, 遣退了身边伺候的人。
陆行道:“还请婉姑留下。”
婉姑微微吃惊, 得了晋阳公主的眼神这才留下。
陆行道:“公主对愉愉的一片苦心她不懂, 小婿却懂。只是愉愉的心思,公主恐怕还不明白。”
婉姑听得大吃一惊, 公主如何能不懂长孙愉愉的心思?
陆行继续道:“愉愉从小儒慕你,跟你相依为命,你也处处疼爱她, 只如今她骤然成亲, 离了宁园,本来就不适应,你却又将她往外推,她心里受不住,反而越发钻牛角尖。”
晋阳公主没想到陆行会如此指责自己, 她这都是为了谁啊?
陆行道:“愉愉的脾性公主是知道的,只能顺毛捋。还请公主不要再斥责她, 夫妻之事, 夫妻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小婿既然已经娶了她, 自当好生对待, 公主无需忧心。”
晋阳公主感觉自己有些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了, 一时受不得陆行的指责, 然而陆行退下后, 婉姑却道:“公主生姑爷的气了?”
“没有!“晋阳公主没好气地道,“我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人么?”
婉姑道:“要我说,姑爷的有些话还是在理的。公主如今和县主闹成这样,你心疼万分,她自己也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要不是姑爷医术高明,及时施针,万一县主救不回来,公主岂不是要后悔万分了?”
晋阳公主不说话,但抗拒的态度明显缓和了。
“这儿女啊真是债。我也懒得管了,反正都不懂得我的苦心。”晋阳公主道,“咱们走。”
婉姑忙地道:“公主,县主还没醒呢,你不等等么?”
“等什么?难道还要我这个做娘亲的去给她赔礼道歉?她也不想想自己做的是什么事儿。一有不顺心就折腾自己的身子骨,以为我会心疼是吧?我才不心疼,她如此不懂事,将来迟早要受苦,现在死了倒还好些。“
这就是气话了。
母女俩都因为这桩亲事而赌上了气。
长孙愉愉醒来时没见着晋阳公主,只听莲果说她来了一趟,就又走了。
长孙愉愉只轻轻地笑了笑,再没主动问过晋阳公主的消息,只在避暑别院住了下去,但陆行因为有官职在身,却只能住在京中。
这一别,一直到九月里长孙愉愉都没有启程回京的意思。还是陆行趁着休沐先到了避暑别院。
此时秋深,处处黄叶飞,园中一片寂寥,日头西斜时就冻得人发抖。如是在往年,长孙愉愉早就该待不住了。
陆行由侍女引着去了花园,说是长孙愉愉正在那儿赏菊。他还没走近,隔着镶嵌冰裂梅纹窗的墙便听到了莲果的声音。
“县主,公主的生辰马上就到了,今年的生辰礼咱们准备什么呢?“莲果怯怯地问。
长孙愉愉的声音有些冷地道:“送什么?我倒是觉得我若死了,就算送她的生辰礼了。我死了,她就没有牵挂了,趁着年轻还能再嫁,指不定还能再生个儿子。”
“县主?!“莲果被长孙愉愉的话给吓到了,她觉得长孙愉愉如今说话越发的偏激了。
陆行也如此,他是没想到过了这好几个月,长孙愉愉反而越发使性子了。
跟在陆行身边的侍女已经不敢往前走了,还是陆行自己绕过宝瓶门,走到了长孙愉愉的面前。
长孙愉愉抬起头扫了一眼陆行,对他的出现似乎并不吃惊,只转头看向身边伺候的人,“你们都下去吧。”
待人都走了,长孙愉愉对着陆行做了个“请坐”的动作,“你是为了我娘生辰来的吧?”
“是。“陆行撩起袍子在长孙愉愉旁边的石墩上坐下。
“你自个儿去吧,我就不去了。“长孙愉愉道。
陆行待要说话,却被长孙愉愉打断道。“不是我不孝,而是我娘有话在前,如果我不跟你圆房,她就不许我回去。”
长孙愉愉冷笑一声,怨气四溢地继续道:“她还真是一厢情愿,也不想想,这桩婚事是她逼来的,我不愿意圆房,难道你就能愿意?”
陆行还是想就这个问题表态的,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就听得长孙愉愉又继续道:“行了,咱们也别讲什么虚礼了。你不中意我,我也不中意你,如今被强行绑在了一起,是你的不幸,也是我的不幸。可是也没办法了,你只能再多等几年。等皇帝舅舅大行了,我娘也就没什么权势了,到时候咱们和离就好。”
和离,说得可真是轻巧。
陆行再没有说话的欲望。
“当然如果不和离,作为你的妻子该做的我都会做的。至于子女,即便你不纳妾,养个外室也成,孩子出生记在我名下就好。作为补偿,等我娘下世后,她给我的东西,我全都给你。”长孙愉愉道,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
到此,长孙愉愉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喝了口茶等着听陆行的答复,等了半晌却也不见这人说话,不由好奇地转头看向了陆行。
陆行淡淡地道:“你娘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不过一次打了你,还是为你好,你就心存怨怼了?”
这一点责骂长孙愉愉还受得住。
“你连母亲的生辰都不出面了,你固然有许多委屈,可比得了你母亲把你养这么大,其间又受过多少的委屈?“陆行问。
长孙愉愉被斥责到了痛脚,气呼呼地道:“谁都可以说我,就你没脸,要不是你,我和我娘会闹生分吗?”
陆行真是被气笑了,“我?要说起了我才是受害者。”
女人生气起来可是不讲道理的。“都怪你愚孝,竟然拿自己的亲事去救你老师。你难道不知道娶错媳妇对你陆家影响多大么?而且我皇帝舅舅心慈手软,怎么可能真的砍你老师脑袋,是你自己傻,还害了我。”长孙愉愉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然则陆行不仅不再生气,反而还笑了起来。笑得长孙愉愉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长孙愉愉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娶错媳妇了?我如果说我没娶错呢?“陆行问。
长孙愉愉不说话,心却漏跳了半拍。
“你根本不知道娶你的好处是什么。“陆行唇角微翘地道,“自然不是为了公主的权势,不过晋阳公主府出了名的豪富对吧?”
长孙愉愉不说话。
“你又是公主的独生女儿,公主自然会将所有的钱财都给你。偏你的身子骨,今儿活着明儿还能不能喘气都不准,你说最后是便宜了谁?”陆行问。
长孙愉愉缓缓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陆行能说出这么“反派”的言语。“你还是陆家的人吗?”
“怎么不是了?陆家家大业大,子嗣太多,正好缺钱。“陆行道。
“你!”长孙愉愉气愤完,旋即回过神来,挑眉看向陆行,“你说得如此直白,那我要是跟你和离呢?你的这番话我转述给我娘请,你觉得她会不会同意?”
陆行缓缓地摇了摇头,还朝着长孙愉愉晃了晃食指表示否定,“陆家向来只有休妻和死妻,没有和离。”
太恐怖了,听听这还是人话么。不过陆行的话没错,即便是晋阳公主强势若此,也没办法逼着陆行成亲后,又逼着他和离。
“你!“长孙愉愉气得说不出话来。
“再有就是县主生得国色天香,若是不圆房实在有些浪费。以前想着假以时日总能如愿,不过看县主这身子骨,能不能活过今年都是问题。“陆行说着话就往长孙愉愉那边走了走,“既然如此,陆某也就等不得了。“
长孙愉愉都吓傻了,指着陆行的鼻子道:“你,你……“
陆行一把捉住长孙愉愉伸出的手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也省得你有借口不去给你娘祝寿。“
“你休……“想字儿还没出口,长孙愉愉就被陆行给拦腰抱起来了,继而就是响彻云霄的尖叫。
莲果等人听到声儿跑过来就看到陆行正抱着长孙愉愉往回走,她们是既想上前帮长孙愉愉,可又怕上前。人家可是正经的夫妻。
“继续吵,继续闹。你既然要如此无理取闹,我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我看前头石亭就不错,正是圆房的好地方。幕天席地别有一番野趣。”陆行说着就往那石亭走。
长孙愉愉心里虽然明白陆行很可能是在吓唬自己,但是她又不敢真的跟陆行赌,万一这人真来霸王硬上弓,她可是敌不住的。
“你究竟要做什么?你说。“长孙愉愉带着哭腔的颤抖地道。
“什么都不想,就想圆房。“陆行道,他偏头想了想,”这样走实在太慢了,县主小心了。“
下一刻长孙愉愉就感觉自己腾到了半空中,一低头就看到莲果长大了嘴巴望着天上的他们。
原来是陆行在旁边的石头上飞起借力,然后腾到了石亭的飞檐上,几个跨步便到了院子里。
长孙愉愉眼睁睁看着陆行将门栓住,她趔趄着往后退,可越是紧张、害怕就越是出错,还被凳子给绊倒了,然后被陆行一把再捞起来,抛到了床上。
长孙愉愉看到陆行有脱衣裳的动作,赶紧伸出双臂挡在陆行跟前道:“你,你不是这样的人。“


第103章
陆行继续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解自己的腰带道:“再好的人也能被你给逼坏了。“
长孙愉愉忙地往后退,“陆九,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咱有话好好说行吗?”她认怂倒是也挺快。
“跟你就没什么可说的。不忠不孝,骄横任性, 也就一张脸稍微能看。”陆行将解开的腰带丢到了一边。
长孙愉愉都急哭了, “陆九, 你究竟要怎么样,你说!”
“不是我说, 是你觉得你能做什么?”陆行欺上前,双手撑在床上,将长孙愉愉逼到了角落里, 跟他对视。
距离近得彼此的呼吸都能吹拂在对方脸上。
长孙愉愉退无可退, 只能闭着眼睛道:“我什么都答应你,还不行吗?”
“听不清。“陆行又往前挪了挪。
长孙愉愉感觉陆行的手臂已经碰到自己的身体了,她立即高声道:“除了圆房,什么都答应你!”
“是么?”陆行也不起身,只慢悠悠地问道, “如果我只要圆房呢?”
长孙愉愉差点儿就要抽泣道:“陆九,你不要太过分。”
“你叫我什么?”陆行问。
沉默, 寂静的沉默。长孙愉愉这还在沉默地抵抗, 然则下一刻她就感觉陆行在用鼻息梭巡她的脸颊、鼻尖、唇畔。
长孙愉愉火速改口地道:“相公。”
陆行没再逼长孙愉愉, 怕给她逼得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好吧。”陆行往后退走, “今日就算了, 若是改日你再无理取闹, 咱们就真的圆房。”
长孙愉愉忙地点头。可怜她被陆行抓住了痛脚, 再无还击之力。
所以坏人还得坏人来磨。
被陆行这么逼迫过一回之后,长孙愉愉再也不无病呻0吟想着死了,她现在只想让陆行去死。
晋阳公主的生辰长孙愉愉自然还是到了,在陆行威胁的下。
晋阳公主其实早从侍女那边知道长孙愉愉是不会为她祝寿的,没抱着什么想法,结果却看到了长孙愉愉,自然是意外之喜。
晋阳公主看到长孙愉愉那张比巴掌还小的脸,不由得出口道:“你怎的这么瘦?“
长孙愉愉闷闷地道:“这不都是你把我嫁得好么?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还是没有圆房,你要是赶我走,就赶紧的,我也不耐烦登你这宝地。“
晋阳公主仿佛挨了一个耳光似地往后退了半步,她实在没想到长孙愉愉会如此跟她说话。“愉愉,你……“
长孙愉愉撇开头,咬着嘴唇不语。
陆行从长孙愉愉身上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毛病了。
“县主,你怎么能这样对公主说话呢?”婉姑上前扶住晋阳公主道,“这些日子,县主养病,公主心里难道就好受?成日里唉声叹气的,日日就盼着庄子那边儿送你的消息过来。”
长孙愉愉听着婉姑的话有些心酸,可再一看自己娘亲那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算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你既然不想看到我,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什么尊卑、孝悌,长孙愉愉都不顾了,她娘都不要她了,她还要什么名声?
“愉愉。”晋阳公主沙哑着嗓子喊出声。
长孙愉愉到底还是停住了脚步,被婉姑拉扯着跟晋阳公主进了内室。
母女俩相顾无言。
晋阳公主是着实没想到向来乖巧听话的女儿会变得如此叛逆。
”愉愉,你知不知道娘是为了你好?你一声不吭就跑回来,我要是不先发作了你,姑爷怎么想你啊?“晋阳公主问。
长孙愉愉就不高兴晋阳公主这种不问她的意愿,一厢情愿以为为了她好的行径,于是昂着脖子道:“你当陆行的六元之才是摆设么?你的举动他难道能不清楚?这亲事本就是你逼来的,你就少惦记他会善待我了。“
“姑爷不是那样的人。“晋阳公主道。
“你到底是信他,还是信我?“长孙愉愉就不懂自己娘亲对陆行怎么有那么大的信心。”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急着给我定亲,又急着把我嫁出去?皇帝舅舅不是还没死么?你是急着把我撵出门,省得妨碍你快活么?“
晋阳公主惨白了一张脸,“愉愉,你这是要逼死娘么?“
”不是我要逼死你,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把我往外推?“长孙愉愉反问道,”你所谓的为我好,并不是我想要的好。为什么就不能咱们母女俩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天塌下来再说天塌下来的事儿。现在这样算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把我嫁进了什么样的地方。“长孙愉愉哭道。
陆行的大伯父和大伯娘到京城后,长孙愉愉已经知道了陆府的那许许多多规矩,全是条条框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长孙愉愉从小是自由散漫长大的,哪里受得了那个。
正因为清楚地看到了未来,长孙愉愉才会绝望。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么?“长孙愉愉问,“你要在皇帝舅舅龙体不豫之前,安排陆行外放是不是?很可能就是宁江附近,如此我就能在陆家伺候长辈了。至于咱们母女,怕是许多年也再见不上一面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对我好?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长孙愉愉是越说越激动,正是因为清楚晋阳要干什么,她才会这样任性地发脾气。
不得不说,长孙愉愉还真是猜对了,她虽然钻了牛角尖,但有些事儿却也看得更明白。
晋阳公主红着眼圈道:“你既然看得那么明白,为何就不能理解我的苦心?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要安排姑爷外放。从此咱们母女就南北一方了,你一定要跟我如此赌气么?让我就是死也不瞑目么?”
长孙愉愉愣了半晌,然后幽幽地问:“皇帝舅舅是不是……“
晋阳公主没点头却也没摇头,但神情却有些凄然,“愉愉,有些事儿总是要趁早打算的。”
母女俩再次无话,长孙愉愉也低下了头。
末了,晋阳公主才道:“愉愉,答应我,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长孙愉愉点了点头,终究她还是不忍再和自己娘亲闹别扭的,“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的辈分在那儿,无论谁继位都不会怎么着我。但是姑爷最好不要卷入嗣位之争,以他的才能也无需什么从龙之功。“晋阳公主道,她是希望陆行走最稳妥的路子。
”你别又自以为是了,还是先问问陆九自己的意思吧。“长孙愉愉嘟囔道。
晋阳公主笑了笑,“这是自然。“
母女俩总算又心平气和了,然一想起分离在即,又都是泪涟涟。
长孙愉愉将头枕在晋阳公主的膝盖上道:“娘,你不能跟我们一起走么?也避开换天之劫?过了再回来?“
晋阳公主摸了摸长孙愉愉的头,“傻孩子,皇兄身边如今唯一能信得过的就是我了,我不能离了他。况且,咱们家大业大,都看着呢,走,也是走不掉的。“
长孙愉愉叹口气,“可惜画馆还没修好,这才刚动工。“
“无妨,总能坚持到画馆整个完工的。“晋阳公主道。
“我打算请庆阳王叔,还有乐平公主当画馆的副馆长,这样,即便有什么事儿,他们也能维持下去。总比那些画都进了私人库藏得好,那样一来世人就又看不到那些瑰宝了。“长孙愉愉道。
“这些你看着办吧,将来的路都要靠你自己走了。还有姑爷那边儿,你别嫌我唠叨。“晋阳公主将陆行对她说的话转述给了长孙愉愉,”他怕咱们母女关系闹僵,还特地与我说道,气得我半死,然则他却是在为你考虑。“
长孙愉愉嘟嘟嘴,“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坏。“长孙愉愉把陆行说什么等她死后拿走她嫁妆的话都倒豆子似地说了出来。
晋阳公主笑道:“要真那样想,他就不会说出口了。”
长孙愉愉哼哼了两声,却也没反驳。
陆行再见到长孙愉愉母女时,她二人都换了衣裳,也重新梳了妆,看情形是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