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涣指尖有些红,他没当回事,甩甩手道:“没事。”
陆珩依然不放心,微微皱眉:“听闻季兄是写书之人,手指最是金贵,不能马虎。要不找人来看看?”
季涣挥手:“不用。说来惭愧,我不过写些通俗话本子,难登大雅之堂,哪有那么讲究?”
“季兄这是什么话。”陆珩道,“据说季兄下笔如神,文采斐然,连武定侯都赞赏有加,怎么能叫难登大雅之堂呢?”
季涣依然摆手,脸上的笑却有些自得:“是武定侯给我颜面,我忝列门墙,诚惶诚恐。我这些日子忙着编书,顾不上家里,多亏左邻右舍帮我照应。”
季涣口中的“编书”,多半就是陆珩和王言卿此行目的了,但这本书内容敏感,并没有公开发行,若是他们贸然提起,恐怕会引起季涣戒备。陆珩没有继续问书的事,而是再次回到案子:“季兄忙了多久?对于巷子里发生的事,季兄知道多少?”
季涣听到这些话,飘飘然的神情收起来了,斟酌着说:“今年夏天比较忙,时常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回家,没什么时间照应家里,入秋之后就轻松多了。至于巷子里发生的事,我还真不太清楚。”
“是吗?”陆珩若有所思点头,突然问,“那今日季兄什么时候出门?”
季涣几乎不假思索,说道:“大概辰时正。”
“什么时候回来?”
季涣停顿,想了想说:“没注意,应当是未时吧。我回来和娘子说了会话,没过多久,二位敲门,再然后就听说隔壁出人命了。”
王言卿看着季涣的眼睛,忽然开口:“季兄今日中午为何回来得这么晚?”
季涣没料到王言卿说话,他看向王言卿,眼珠上下撇动,说:“我一直都是这样,有时不回来吃饭,就在店里吃了。”
王言卿颔首,没有再言。陆珩接过主导权,继续询问道:“这段时间,韩文彦有什么异常吗?”
季涣皱起眉,语气诧异:“异常?”
“对。比如有不认识的人来寻找,形迹可疑,或者说奇怪的话、身体不适等,所有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你能想起来的都可以说。”
季涣皱着眉头想了想,迟疑道:“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月初的时候韩弟似乎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折腾了足足一天。第二天他总算能正常下地了,我劝他找个郎中看看,他说不用,但依我看,他脾胃还没好全,脚步虚浮,脾气也不太好,经常自说自话。说不定就是他拉坏了肚子,身体虚弱,才一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
陆珩应了声,不置可否,问:“季兄,你可知附近有什么隐蔽的地点吗?”
季涣一听,怔了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季兄不要误会。”陆珩和和气气地补充道,“先前官差抬着尸体走时,相熟的衙役和我说,他们在韩文彦身上找到半截穗子,不知道是从什么东西上扯下来的。他们怀疑今天的河岸不是韩文彦落水的地方,尸体应该是从其他地方冲过来的。如果能找到落水现场,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证物,那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季涣瞳孔放大,忙问:“他身上有吊穗?是什么样子的?”
陆珩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只是听人说,我也没见过实物。”
季涣抿着唇,不再说话。陆珩看了他一会,轻声提醒:“季兄?”
季涣反应过来,支吾了一声,道:“隐蔽之地……我也不清楚。恕我无能为力。”
陆珩注视着他,轻轻微笑:“没关系,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季涣似乎有些魂不守舍,陆珩和王言卿告辞,他也没心思留。等出来后,王言卿踏着橘黄色的阳光,轻声问陆珩:“韩文彦身上真有一个穗子?”
陆珩轻笑:“我怎么可能把真的证物告诉他们。诈他们的。”
陆珩说完,微微眯眼,意味深长笑了下:“不过,倒还真在他贴身衣兜里找到一方帕子。”
王言卿挑眉:“帕子?男人的还是女人的?”
陆珩抱住王言卿肩膀,好笑地在她头顶说道:“卿卿,没有男人会在贴身之处放男人的手帕。”
王言卿抬头,用力瞪他:“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不告诉我?”
“我今日全按你的吩咐办事。”陆珩颇为无辜地说道,“是你说要先查简筠的。”
王言卿没好气横了他一眼,没工夫和他胡扯,皱眉问:“那方帕子是什么人的?”
陆珩沉默,这回不等他开口,王言卿自己就接道:“肯定不是简筠的。我知道,没有男人会在贴身之处放妻子的手帕。”
陆珩被堵了一下,赶紧撇清:“那可未必。如果是你给我绣帕子,我肯定随时随刻贴身安放。”
陆珩又暗搓搓地占人便宜,王言卿暗暗翻白眼,不想理他。陆珩见卿卿不接腔,内心颇有遗憾,再接再厉邀功道:“你看我今日配合的如何,没耽误你问话吧?”
审问女子时由王言卿出面更妥当,但如果是男人,对方就未必配合了。所以刚才询问季涣时,全程都是陆珩提问。陆珩旁观了好几次王言卿审讯,对她的习惯了如指掌,他提的问题基本都在点上,而且询问季涣出门时间时,陆珩特意在前面加了一个问题,帮王言卿判断季涣回想时间的基准。
季涣可能在出门时间上说谎,所以陆珩提前问他忙了多久,在这种问题上,委实没有必要撒谎。两个问题对比,就能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话。
其实即便陆珩不加这一句,王言卿也能看出来,然而他一副邀功讨赏的语气,王言卿忍俊不禁,她正要说什么,前面门开了,简筠出门送客人。
说时迟那时快,王言卿立即翻脸,回头推开陆珩的手,气冲冲骂道:“表哥,我为了你付出这么多,无非想和你长相厮守。可是,你什么时候替我考虑过?”
陆珩自认这些年大风大浪经历过不少,此刻也有些懵了:“嗯?”
王言卿眨眨眼,眼中涌上雾气,委屈说道:“你对我越来越冷淡了,你是不是还有别人?”
他们两人的动静传到四周,立刻引来许多视线。男女感情永远是人群最津津乐道的话题,尤其这是对俊男美女,短短两句话中似乎透露出许多八卦。
陆珩眼睛飞快朝前方瞥了眼,简筠正在送客,客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他们。陆珩觉得他明白王言卿想做什么了,但是,戏来的未免太突然。
陆珩毫无障碍地换上一副深情款款的负心汉表情,看着王言卿说道:“表妹,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最爱你。”
陆珩说着,心里也叹了声。临阵加戏就算了,为什么又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形象?他看起来就这么不像好人吗?
作者有话说:
《影帝的自我修养》
自带编剧进组,随时随地改人设、加戏份,而且控场能力要过硬,哪怕没剧本也要接住同伴的戏。
第91章 偷情
王言卿泪盈于睫,控诉道:“我不信,除非你发誓,再也不见她。”
陆珩一时拿捏不准这个“她”到底是谁,只能纵容地看着她:“卿卿,你又胡思乱想了,根本没有别人。”
王言卿心想,陆珩对于扮演这种始乱终弃、拈花惹草的负心汉很有经验啊,瞧瞧这句话说的,王言卿都要生气了。她委屈道:“到如今,你还想瞒我?我早就发现了。”
陆珩看着她,发自真心叹气,伸手欲要给她擦泪:“你想多了,别哭了。”
王言卿却推开陆珩的手,瞪大眼睛说道:“我不信。以后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看着办!”
陆珩静静看着她,眼神无辜又无奈,一如他此刻内心的想法。然而陆珩的表态却坐实了四处留情的薄幸郎形象,王言卿捂住眼睛,崩溃般哭道:“你走,你走,我要和你一刀两断!”
王言卿双手捂着脸,肩膀细微抖动,看起来可怜极了。陆珩担心她该不会是真哭了吧,伸手欲揽她的肩膀,被王言卿躲开,用力转过身体。陆珩心里替自己叹了口气,看了她一会,转身走了。
巷子里的人看到陆珩当真离开,甚至脸上没有生气也没有怜惜,还是原来那副翩翩锦衣郎的模样,众人都瞪大眼睛,一脸谴责。
陆珩的气场太过强大,当着他的面,没人敢指指点点,但目光还是充满了数落。陆珩在这样的视线中从容不迫,面无表情。等走出建安巷后,他默默呼了口气。
陆珩也很奇怪,他到底是什么运气,早期替傅霆州背锅,被郎中骂只顾自己享受不顾女方身体;现在又替王言卿背锅,成了一个始乱终弃不想负责的表哥。
天底下还没人能让陆珩白担骂名,等今天回去,他一定要把花心表哥该做的事情都做个遍。
王言卿捂着脸假哭,听背后的脚步声,陆珩应该走远了。陆珩对渣男的拿捏委实入木三分,王言卿光代入一下都要生气了。这时候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对方欲言又止,最后试探道:“姑娘,别哭了。”
简筠见王言卿细微回头,似乎有期待的样子,叹息道:“他已经走了。你便是哭瞎了眼睛他也看不见,何必呢?”
王言卿听到陆珩走了,双肩垂落,明显十分失望。简筠见巷子里都是看热闹的人,替王言卿留面子,就说:“姑娘若是不嫌,进来洗把脸吧。”
王言卿就等着这句话呢,她放下手,垂着脸,低声道:“多谢。”
王言卿怕被人看出来装哭,全程低着头,紧紧跟在简筠身后。简筠见王言卿始终遮着脸,以为她不想被人看到,心领神会地替她打好水,悄悄离开。王言卿用水净了脸,出去向简筠道谢:“多谢简娘子。”
王言卿天生有红眼尾,刚刚她揉了眼睛,如今眼尾微红,眼睫毛上沾着水,怏怏垂眸的模样竟像真的哭过。简筠看着美人郁郁寡欢,十分怜惜,语气中充满了叹息:“姑娘,你和你表哥……”
王言卿闷闷说道:“他风流多情,处处都是红颜知己,我原本以为我们从小长大,情谊总是不一般的。可是如今看来,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简筠想到刚才那位公子漫不经心含笑的模样,完全能理解为何王言卿这么美貌的女子都为他牵肠挂肚。简筠叹气,不得不提醒道:“姑娘,他婚前就这样,婚后恐怕更不把你当回事。今后你们还要成婚吗?”
“不然呢?”王言卿垂着眸子,语气茫然,“我不嫁给他,又能嫁给谁呢?”
这句话说完,简筠沉默了。她在地上怔怔站了一会,没再劝说,而是默默给王言卿倒了杯水。王言卿握着水坐下,推心置腹问:“简娘子,听说你的丈夫也是表哥。他如今……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简筠露出苦笑,“车到山前必有路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言卿顺势问:“简娘子,你为什么会嫁给你表哥呢?”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简筠的回忆,她想了很久,喃喃道:“我为什么会嫁给他……我也不知道,我父亲早亡,我和母亲寄居在舅舅家,全仰仗舅父舅母生活。舅母只有表哥一个儿子,我嫁给他,仿佛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对你好吗?”
简筠再次愣怔,回过神后自嘲地笑:“他帮我母亲料理丧事,带着我来京城,始终没有休弃我,应当还算可以吧。”
王言卿审视着简筠的表情,她说这些话时虽然笑着,但眼睛周围没有丝毫纹路,可见并非发自真心。王言卿问:“那他爱上别人了吗?”
简筠低头,没有应话,王言卿便知道答案了。王言卿唏嘘,握住简筠的手说:“你我都是苦命人。以前他和青楼女子处处留情,闹不到我跟前,我就当不知道。没想到我越忍让,他越过分,最后,甚至和我身边人厮混起来。我实在气不过。”
王言卿感觉到简筠的手指攥紧了,她暗暗挑眉,知道自己猜对了。韩文彦偷情的对象确实是简筠身边的人,白天路人说韩文彦和简筠从青州搬来,举目无亲,能称得上简筠身边人的……唯有邻居。
常汀兰。如此一来,常汀兰白日的异常便说得通了。
王言卿长叹,对简筠说道:“他已经走了,以前的事就忘了吧,别拿过去的事折磨自己。看官府的意思,你表哥的死似乎有些猫腻。他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简筠摇头,慢慢道:“外面的事一向都是他做主,我也不知道。”
“他今天什么时候出门?”
简筠想了想,说:“大约是辰时末。”
“他为什么出去?”
简筠依然摇头:“我不知道。他没说,可能是什么朋友吧。”
王言卿问:“他什么都不和你说,那他出门后,你做什么打发时间呢?”
“自己做针线,实在闷的话找人说说话,一天就过去了。”简筠说,“习惯了就好了。”
王言卿听到简筠的话,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悸。她有那么一会觉得简筠说的就是她的生活,等回过神来,王言卿才意识到她坐在陌生人家的院子里,旁敲侧击对方丈夫死亡的真相。王言卿觉得刚才那个念头非常荒谬,荒谬的让她害怕。
王言卿定了定神,集中注意力,再次问:“今日你在家里,有没有注意到其他动静?”
“其他动静?”简筠皱眉,冥思苦想了一会,说,“我没留意有什么动静,辰时季大哥出门,一切和往常一样。之后表哥出门,我找孙嫂子来和我做针线。我们挑线的时候,好像听到隔壁门开了一下。”
隔壁门开过?那时候季涣已经离开,出门的是常汀兰?按照做针线的速度,常汀兰出门时间应该距离韩文彦不远,莫非,常汀兰尾随在韩文彦身后?
或者说,韩文彦就是出去见常汀兰?
王言卿想了想,不动声色问:“门只开了一次吗?”
简筠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王言卿想着常汀兰的事,但也没忘了他们这次的真正目的。王言卿借着喝水的动作,打量四周。韩家比季家要简朴一些,但收拾的干净整齐,其中有一间屋子完全腾出来做书房,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看模样是时常用的。
王言卿收回视线,叹道:“你们家藏书真多。”
简筠看到书房,回道:“哪里,好些都不是我们的书,暂时借来的。”
“能看这么多书,那也很厉害了。”王言卿说道,“听季公子说,韩公子闲暇时会写书编文。韩公子博览群书,想来文采一定极好。”
简筠怔了怔,笑道:“不敢当,承蒙贵人不嫌,混口饭吃而已。”
王言卿听到,好奇地问:“什么贵人?”
“资助我们写书的贵人。”简筠说,“贵人喜欢看话本子,表哥闲暇时给贵人写些东西,也算是一项生计来源。”
王言卿点头,脸上表现的很惊叹,其实心里已经猜出来,简筠说的贵人,多半就是武定侯。京城里哪怕权贵众多,但是能养文人专门给自己写话本的,也寥寥无几。内阁那些人不会有这种爱好,陆珩明确说他不会做这种事,再数下去,只有武定侯了。
王言卿像是灵机一动,连忙给简筠出主意:“这个贵人和官府有关系吗?简娘子,既然韩公子受贵人赏识,你不如去找贵人,让他为韩公子主持公道。贵人手下能人多,说不定随便动动指头,就能解决韩公子的事情了。”
简筠听后只是笑笑,说:“贵人哪是什么人都见得到的。我们人微言轻,每次都是季大哥替我们出面,我们连贵人的面都见不上,怎么敢开这个口。”
“是吗?”王言卿问,“那如果你们话本写得好,得了贵人的赏赐,怎么给你们呢?”
“季大哥会帮我们拿回来。”简筠像是明白王言卿的怀疑,说,“季大哥为人公道正义,不会贪昧钱财的。我们能有这项生计多亏了季大哥牵线搭桥,要不是他,我们说不定都流落街头了。季大哥帮我们良多,怎么能为了几个钱,猜忌季大哥呢?”
王言卿点头,赞道:“也是。相交而不相疑,才是君子之交。你们这种关系真令人羡慕,你们和季公子是怎么认识的?”
简筠抿唇,嘴角微微上翘,说:“是十年前认识的。那时候我们还在老家,在一场诗会上因对诗结缘。”
王言卿轻叹一声,笑道:“那还真是缘分。”
王言卿笑着和简筠说话,眼波流转处却透露出些许凉意,冷静地看着简筠的脸。刚才说给“贵人”写稿时,简筠声音低沉,表情收敛,但说起和季涣的相识过程时,她脸上表情活泼很多,说话时还会配合手势。
简筠其实知道“贵人”就是武定侯吧。看她刚才那么讳莫如深,她显然知道武定侯刊印了什么书。
所以,《英烈传》的文稿不说全部,至少有一部分,是韩家写出来的。
王言卿已将一盏水喝完,放下茶杯时,她忽然问:“这些天,韩文彦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简筠拧着眉,缓慢说道,“好像没有什么。不过,表哥最近似乎有心事,时常发脾气。”
王言卿点点头,起身告辞:“叨扰许久,我该告辞了。今日多谢你了。”
简筠起身送客:“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苦命人,能帮则帮。这里离你们家远吗,天都快黑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走路?”
王言卿这才想起来她有一个“背信弃义”的表哥,刚刚将她抛弃了。王言卿垂眸,露出些落寞模样,说:“我自己可以的。多谢你,你快回去吧。”
简筠送王言卿出门,目送王言卿走出建安巷后,才转身合门。王言卿走出街巷,一转角,被一辆马车拦住。
王言卿也不询问,直接提着裙子上车。车里,陆珩正在翻《英烈传》,他听到脚步声,抬眸,似笑非笑瞥了王言卿一眼:“表妹,你回来了。”
王言卿心里惦记着案情,还没坐好就对陆珩说:“哥哥,我知道《英烈传》是谁写的了。”
王言卿裙摆宽大,她微躬着腰上车,长裙像花朵一样逶迤在她身后。陆珩握住王言卿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腿上,轻而易举压住她的腰肢:“不着急,我们先谈谈其他事。”
王言卿今日穿着六幅百褶裙,因为要去查案,她用了普通的纱料,里面是浅蓝色衬裙,现在跌在陆珩腿上,裙摆上的褶子凌乱散开,堆叠及地,有一角还勾住了他腰侧的绣春刀,宛如一团云降落在他膝上。
陆珩双腿修长有力,稳稳当当抱着王言卿。王言卿想赶紧站起来,腰侧却被一只手擒住:“表妹,你竟然觉得我对你越来越冷淡了。是我不对,害你疑神疑鬼,我这就向你证明。”
这个姿势格外亲密,陆珩能轻松控制住她身上每一个地方。王言卿坐在陆珩腿上,本能告诉她很危险,她不敢乱动,连腰都紧紧绷着,小声说:“我那只是做戏,随便说说罢了。”
陆珩单手握着美人纤腰,目光一寸寸从她脸颊上扫过,慢条斯理道:“随便说说表妹都在怀疑我,这让为兄着实痛心。”
虽然没有接触,但他的视线如有实质,仿佛真的能划开她的衣服,王言卿产生一种强烈的被侵略感。王言卿心中叹气,她不信陆珩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生气,但借题发挥难免了。
碰上陆珩这种心黑手黑、雁过拔毛的奸佞,拒绝、讲道理都没用,主动投案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王言卿主动靠向陆珩胸膛,说:“我说错了话,劳烦哥哥包容我。”
陆珩依然不言语,王言卿豁出去了,干脆伸手抱住他的腰,撒娇道:“哥哥,你还说最爱我呢,莫非因为一两句话,你就要凶我?”
王言卿尾音中带着埋怨娇嗔,小女儿情态十足,陆珩骨头都被她那句“哥哥”叫酥了,哪还舍得拒绝。他和王言卿对视一会,最终无奈叹气:“卿卿说什么就是什么。唉,卿卿要是学会了这一招,以后哥哥可管不了你了。”
王言卿心想你想得还挺美,她作势收回手,说:“哥哥为难的话那就算了。”
陆珩哪能让她走,他顺势握着王言卿手腕,压着她倒在车厢上,似笑非笑道:“卿卿就这点诚意?”
得到了许诺就想走?
王言卿知道这是在街上,他不会做什么,便就着这个姿势伸出手,大大方方环在他脖颈上:“哥哥,我饿了。”
陆珩挑眉,眼中笑吟吟看着她,对她的目的了如指掌。王言卿拿捏住了陆珩的命门,一点都不慌,说道:“我都在外面站了一下午,早就累了。我们先去用饭吧。”
陆珩最终拿身下这个人没办法,只能带着她去用饭。立秋之后,白日一天比一天短,等他们吃完饭,天空已经黑了。
陆珩和王言卿都不急着回去,王言卿坐在包厢窗前,撑着下巴看京城风景。她问:“哥哥,你出去后查了什么?”
“查了查韩文彦的动向。”陆珩走到王言卿身后,随她一起看满城红叶,华灯初上,“他的小动作倒是意外的丰富。”
“你是说他和常汀兰偷情?”
“不止。”陆珩说,“他今日确实约了常汀兰见面。季涣出门后,韩文彦和常汀兰一前一后离开,大概半个时辰后,常汀兰慌慌张张地跑回家,韩文彦却没再出现。”
说到这里,陆珩意味深长笑了笑,俯身握住王言卿肩膀,问:“你猜,韩文彦约常汀兰出去做什么?”
王言卿从简筠那里得到的信息模糊不清,但是锦衣卫出手,马上就把韩文彦的行动查得明明白白。王言卿早就有所预料,听到陆珩的肯定,她心中一时百味陈杂。
权贵家政治联姻,要三妻四妾,普通人盲婚哑嫁,要寻找爱情,连从小长大的表兄妹,也会背叛。
王言卿冷冷淡淡道:“出去偷情吗?”
“在外面偷情?”
王言卿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回头:“他难道在季涣的家里和常汀兰……”
陆珩眸中噙着笑,意味不明地道:“也有可能在韩文彦自己家里。”
王言卿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场景,霎间露出鄙夷之色。陆珩好笑道:“这算什么,京城里那些阴私龌龊多了去了,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肮脏。”
王言卿看到陆珩不以为意的眼神,心里突然觉得不痛快:“哥哥,你见惯了偷情通奸,会不会觉得这种事无伤大雅,不足为奇?”
“不会。”陆珩握住栏杆,俯身撑在王言卿身边,垂眸看着她,“我只会觉得他们肮脏、愚蠢。案子见多了,就会发现大部分案件起因都相似,他们就像是一群被欲望主宰的牲畜,因为同样的原因,一遍遍重复丑态。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和蠢货犯同样的错误。”
陆珩说完,了然地刮了下她的鼻梁:“现在放心了?”
王言卿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王言卿时常觉得她在陆珩面前宛如没穿衣服,那些小心思在他看来一览无余。王言卿不好意思再继续偷情的话题,问:“那他叫常汀兰做什么?”
陆珩还没说话,包厢外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大人,鱼进网了。”
陆珩笑着收回手,从围栏前站起来:“走吧,与其费劲猜测,不如直接去问。”
第92章 杀妻
秋寒霜重,一个人影罩在斗篷下,手里提着一盏昏灯,飞快从夜色中掠过。两边草木葳蕤,秋风席卷,树林深处似乎有呜呜的哭声。
黑影仿佛完全不怕,步履匆匆,两边的环境越来越荒僻。树木将天空围住,黑洞洞的看不到亮光,灌木丛肆意生长,乍一看去仿佛黑爪挣扎伸出泥潭,奋力想抓住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