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周教官咋舌,语气不善地道:“跟上啊!今天两个班,哪个班的平均速度落在后边儿,晚上有惊喜任务等着你们。”
悠悠然抱了张椅子回来的薛教官一拍大腿,按下别在胸口的扩音器,善良地提醒道:“可爱的同学们,忘记告诉你们啦!咱们基地附近有个村庄,村尾有个小型养猪场。新一代的孩子们都没给猪铲过屎喂过饲料吧?谁要是输了,我们跟老乡申请了几个宝贵的名额,让你们都体验体验。机会自己把握啊!如果输得太多,今晚都滚猪圈里睡吧。”
联大众人闻言不由脸色惊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两位小学妹。毕竟沈澹虽然长得高,但是四肢纤瘦,一副很不能打的模样。乘风就更不用说了,个子矮,营养不良,推出门去,恐怕连纸老虎都桶不破。
边上的学姐正要教导这两位小朋友,“细水长流、另辟蹊径”、“自己虽然不行,但还可以让对手不行”、“当社会的险恶用到对手的身上时就是正道的光”,等神富我军特色的人生哲学时,乘风已经闷头从边上冲了出去。
沈澹不甘示弱,脚尖在地上一蹬,追在乘风屁股后头。
众人面面相觑。
周教官深感莫名其妙,催促道:“跑啊,看我干什么?等我给你们打气啊?你们联大学生的反应力是不是有点慢?就这还做技术工?”
队伍前排的人赶紧出发。
军训时大家的场地不同,部分学长学姐们还没见识过乘风的野性。见她跑得跟一溜烟似的,转眼就追上了联军的大部队,依稀有点傻眼。
但这次要比的是平均成绩,众人依旧保持自己的速度,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四圈过后,乘风还是跟山道上蹦跶的野猴子一样,愉快地飞奔。沈澹放弃了她的节奏,跟在联军男生的队伍后面追赶。
男生跑得要稍快一点,联军的女生队伍已经被乘风套了整整一圈。
两位教官并排坐在椅子上,大爷似地翘着脚,观察了这么些会儿,才再次通过扩音器嚷嚷道:“偷懒是吧?跑得那么慢?当我瞎呀?这样啊,根据你们两支队伍完成目标的总时长来统计结果,但是男女生的第一名,都不算时间。”
现场顿时哀嚎一片。
“又来这一套。你们当教官是不是都一脉相承啊?”
联军的弟弟们很没出息地回头,卑微讨好道:“姐姐们快冲!姐姐们加油!”
姐姐们大骂道:“滚呐!”
“姐姐们今日救我出猪圈,来日我给你们端茶倒水!当牛做马!”
“不用来日了!就今天去猪圈里偿还吧!”
“闭上小嘴!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一青年紧皱着脸控诉道:“以后谁再说咱们联军是根搅屎棍,我就把乘风推出去!这特么才是!她这样的才是好吗?!”
联大几位学长不服,先一步痛斥道:“去你们的!人小学妹是自己优秀,你们是见不得别人优秀!搅屎棍的名头背稳了,你们联军专属,别想甩锅!”
两所学校的人嘴上互损,乱七八糟地卖惨,叫得跟天要塌了一样。私下默默提速,妄图争夺第一。
纷乱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回荡,伴随着越加粗重的喘息。一圈、两圈……直至一群人跑得气喘吁吁,却始终不听教官喊停。
部分体力差的学生快要支撑不住,脚步酸沉得像坠了铁块,只能颓然围着场地边缘小跑。他们记不清自己跑了多远,又不敢去看胸口处别着的统计面板,吊着最后一点耐力,以防自己被拉出太大差距。
乘风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时急时缓地调整节奏。大脑因为上冲的血液不可避免地感到发晕,但还处于能克服的程度。
多次体验过生死极限的感觉,乘风大致将那种痛苦体验大致分成三个水平:感觉快死了、真的快死了、像是死了但其实还没有。
她自己估测,目前应该在第一阶段的边缘徘徊,所以她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窥觑场边的两位教官。
那两位残酷的青年在场边开始吃起了水果,又是香蕉又是橘子,姿态十分惬意,仿佛已经忘记自己手下还有支队伍。
沈澹用力眨了眨眼睛,退不去视线里的朦胧,疲惫的身躯下,每一条神经末梢都在传递着“想要消极怠工”的冲动。
她主动上前找人搭话,拉住联军兄弟的衣摆,问道:“你们到底要跑几圈啊?”
联军学生扭过头,极为幽怨地道:“没说啊!”
沈澹:“??”
“所以你们跑那么快干什么!!”联军学生崩溃道,“教官根本就没有说要跑多远,只讲了来热个身!”
联大学生闻言同是感到一阵天昏地暗。
这种漫无目的的追赶,比艰巨的目标更为折磨。当下便有人停了下来,改成竞走调整状态。
周教官见气氛不对,晃着腿,语气关切地问:“怎么了嘛?这样就坚持不了了?你们这批学生怎么那么外强中干啊?教官很失望。”
“外强?”薛教官抖着肩膀哂笑道,“外表也已经很空虚了,我一拳能打一串。”
一青年恰好跑到他身后,疲惫发问道:“教官,一共要跑几公里?”
周教官回过头,给他分了一小瓣橘子,鼓励道:“不要问几公里,教官有自己的安排。但是你们这样肯定不行啊,要是把你们丢到单兵系的训练队伍里去,你们皮都要被操练没了。”
众人心里狂叫道,他们也没打算跟单兵系的那帮莽夫比身体素质啊!
“我们这里的训练吧,体能很重要,但其实不是最重要的。随便跟你们讲讲,好多年前,也有一个学生,指挥系的,身体素质特别差,狂妄地报名要跟单兵系的队伍一起训练,结果吧……”
周教官扒开橘子皮,刻意放缓语速,卡了几秒才继续往下说。
“人家一直留在第一梯队没下来过,凭借过人的技巧跟顽强的毅力撑了下来,那是有真本事。果然没过几年,她就立功了、升职了、成名了。大家也是指挥系的,多向前辈学习。”
众人很难从这热血的往事中感受到激励,因为实在是太遥远了。再滚烫的鸡汤现在都抵不上教官的一个“停”字。
天花板上的灯光亮得刺眼。时间在折射的光影中被无限拉长,直到无法准确测量。
不知又过了多久,等两位教官絮叨着回忆了一遍历史,这帮平时久坐在键盘前的技术工,张嘴只能品尝到血腥的味道。
沈澹唇色苍白,眼皮无力地半阖着,遮住了一半瞳孔。等乘风跑到身边时,拦下了她,用气音艰难地问道:“你喂过猪吗?”
“没有。”乘风断断续续地回答,“猪,在战后星,是奢侈品。我,只会种白菜。”
“啊?”沈澹在急促的喘息中,又组织出几个字,“那你会喂吗?”
乘风迷茫道:“不知道,应该不……难吧?”
“那我就放心了。”
沈澹说着一翻白眼,安心在地上躺了下去。
边上的学长焦急呼唤道:“再坚持一会儿啊妹子!革命尚未完成!”
沈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表示先给自己五分钟。
乘风羡慕地看着她,直到跑远了,才把脖子转过来。
她边上的同学与她商量道:“要不你也休息一会儿?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
乘风跑步的姿势虽然已经摇摇欲坠,仍旧坚强摇头,递给他一个坚毅的眼神:“你有为猪拼过命吗?”
四面传来众人愤怒的咆哮:“大可不必!”
周教官扫了眼光脑上的统计数据,领先的学生其实已经达到他们原先设定好的目标了,但听到那句后劲磅礴的怒吼,他觉得还可以再压榨压榨。
周教官身体向□倾斜,朝身边的人问道:“是我们的标准定低了吗?”
薛教官说:“不要这样想。人生嘛,总有一些小惊喜。”
周教官问:“那我们再看看?”
“别了吧,人生也容易出一些小意外。”薛教官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由衷劝告道,“别看他们现在还小,我们的日子也长。说不定这里面会有人成为我们的后辈,到时候在队伍里见面多尴尬啊。”
周教官仔细一考量,是这么个理。
何况这些都是鼎鼎有名的B类爹,要放在手心里捧着的。
周教官调整了下姿势,点开光脑的外屏投放,传输完数据后,通知道:“好了,胸牌转红的同学,现在可以排队过来刷卡。”
乘风低下头查看,确认自己已经达标,沉沉吐出一口气,调转跑到一半的步伐,去找教官报告。
她脚步趔趔趄趄地往回走,前面已经有两个青年在排队了。
周教官从椅子后方拎出一台小机器,示意道:“刷卡。”
青年眼眶泛红,不知是饱受摧残的心酸,还是劫后余生的感动,他吸了吸鼻子,将身份卡插入凹槽内,弯下腰,两手撑在膝盖上调息。
周教官突然道:“五宿A区3排的武器是什么?”
青年抬起头,无法运转的大脑只让他发出一个困惑的音节:“啊?”
教官抽出他的卡片,同情地说:“去吧,继续。”
青年一脸茫然,还没品位到喜悦的情绪,便又一次被推上罪恶的跑道。
后面的学生陡然清醒,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走上前刷卡。
乘风走近的时候,听到了几个问题。内容对她而言有点超标,对那帮跑完步的学生貌似也有点困难,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被问得猝不及防,只能无奈重回战场。
“我是大一的新生。”不待教官提问,乘风先一步申明,“我是战后星的特招生,超纲的问题我不会。”
周教官掀开眼皮,点头说:“知道。你们任课老师给你们出的题目。教你近代历史的任课老师叫什么名字?”
乘风刚把上学期的考点都回顾了一遍,一时间没在记忆库中搜索到正确答案。
准确来说,这的的确确是一个新的知识盲区。
乘风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无助地回头,寻求校友的帮助。
“去吧。”周教官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会反馈给你的任课老师的。你这问题很严肃啊。”
联大校友在后面沉痛而惋惜地摇头。
乘风收回卡,不甘心地转过身,恨恨道:“可恶!”


第79章 上课
乘风不知道是哪个老师给她出的题,总归是恶意满满。
她跑了一圈回来,找沈澹确认了各个科目所有任课老师的名字。为了保险,还顺道记下校长、院长等几位主要管理员的大名。
三省吾身后,她胸有成竹地去找周教官,不料分到的第二道题目是:联盟大学校徽上,左侧的图标是刀还是笔?
乘风表情有一秒狰狞,咬牙切齿地道:“笔!”
周教官叹息:“……再见。”
乘风心态崩了。这比让她跑十圈还要令人沮丧。
周教官也是瞠目结舌。送分题砸脸都能躲过去,这孩子太不寻常。
他怀疑地问:“你真是联盟大学的学生吗?我记得联大历届校长都自恋得很,把校徽的图标挂得满街都是啊。”
后面的校友勇敢捍卫己方领导的颜面,叫道:“教官!没有的事!”、“我们联大的宗旨就是谦虚内敛!”
周教官面部肌肉抽了抽,把身份卡还给乘风。
这次乘风两手插兜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再次回来时,终于抽到一道正常的学术题。
总算结束这场波折的战斗,乘风没剩多少胜利的愉悦了,只低垂着头,脚步虚浮地去往中间的空地。
沈澹已经在里面休息,仰头一脸新奇地望着她。表情欲言又止,但出于对友谊的考虑,还是没有出声打击。
两人背对着做肢体拉伸。等身体的不适逐渐消去,准备回宿舍休息时,远处传来一阵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
一军跟二军的队伍姗姗来迟。
六十来人有序走进活动大厅,看见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的学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难看,又不敢大声出气,只有一双眼睛咕噜噜地四处乱转。
周教官扬了扬手,高声道:“都让让啊,把活动空间给人家腾出来。躺尸的滚去中间。”
领队教官抬手向后一挥,让队伍停在门口,去物资处领了瓶水。
周教官问:“怎么来得那么晚啊?”
那教官脱下帽子,回头斜睨一眼自己的学生,冷哼着道:“路上有人私藏光脑暴露了,带他们下去参悟了会人生。”
周教官笑道:“这一届学生的想法还挺大胆的。”
领队教官没什么好脾气,狭长的双目朝操场一瞥,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跑吧。”
这帮学生显然是被操练过了,也不敢多问,埋头沿着边缘位置跑起步来。
几位还在要死要活完成任务的学生心中一阵狂喜,忽然间就稳当了起来。
跟联盟大学那帮牲口争什么第一?有人垫底不就行了吗?
于是还在跑道上的同学对新加入的朋友们可谓和颜悦色,被他们从身边超过时,在后面热情鼓励道:“加油啊!”、“这是一场耐力赛!大家一定要坚持住!”、“前后队伍的同学不要破坏节奏,咱们比的是整体的成绩!不要做那害群之马!”。
一声声殷切又真诚的欢呼,让本就不明真相的学生脊背发寒。
周教官略带羡慕地注视着他们,回头扫一眼边上嬉皮笑脸的众人,嫌弃道:“看看别人,他们多有规矩。我就是对你们太仁慈,一个个没个正形。”
联大学长们不服,眨了眨眼睛乖巧地道:“教官,我们不优秀吗?”
周教官咋舌,无情指向门口:“答完题的赶紧滚。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食堂还有半个小时关门。”
乘风跟沈澹赶紧起身,互相搭着肩,前往食堂吃饭。
令乘风感到欣慰的是,军区食堂的伙食还算不错,她就着酱肉吃了两大碗米饭,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治愈。
边上学长受她激励,跟着多扒了几口饭。撑得扶墙走出食堂。
两人吃得发困,见还有时间,火急火燎地跑回宿舍补眠。
一个半小时后,二人在被铃声吵醒的心悸中,拖着生锈了的两腿,去往三楼上文化课。
机房里一片沉寂,一群人耷拉着脑袋,半趴在桌上萎靡不振。
七点半正式开课,教室里还有一半以上的座位是空的。教官提着光脑走进来,与众人颔首示意。
负责给他们上专业课的是一位女教官。身姿挺拔,制服穿得一丝不苟,坐到讲台上,侧脸被灯光打出清晰而优美的下颌线。说话轻声慢调,带着婉转的尾音,叫人听起来觉得很舒服。
“我们今天讲一讲如何完善动态模型。大部分同学应该已经学过这一门专业课,但只是刚刚入门,理解上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她翻开光脑,直接将课件发到公共平台上。
“我看过你们的卷子,90%以上的学生都还是习惯用基础知识点去论推动态模型,虽然就学生的知识储备来说,这是一种不错的解题思路,但我希望你们能尽早修正。因为结果虽然正确,却很浪费时间。不能保证效率的方法,在数据分析这里,就是绝对的错误。”
乘风揉了揉脸,定睛查看文档上的条目。这就是她卷子上两眼抓瞎的题目类型。
然而课件里并没有记录十分系统的模型代码,只有各种零散的,针对不同情况、不同攻击的修正代码。
教官两手交握放在桌上,缓声道:“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数据分析是一项很依仗实战经验的技能,尤其是在添加多项变量之后。为了保证数据的时效性,B类指挥自己要有一定的敏感度,这需要在日常就培养出足够的观察意识。具体可以参照我文档中所述的方向。”
乘风大致扫了一遍,发现条目罗列得十分详尽。
她的建模风格已经属于细致的级别。合适的掩体、视角的盲区、最优的进攻路线等等都在考虑范围之内,但教官的关注角度与她大为不同,更注重地形与变化。
她偏头瞥了眼沈澹,见对方神色无常,表情没什么波动,抿了抿唇角,把几个要点记录下来。
不会没关系,但不能不学。
教室里有一些轻微的窸窣响动,是衣物摩擦与私语交谈的声音。
教官说话的声音分明不大,却极有穿透力,清晰地压过各种嘈杂,传遍角落。
“今天我们先从机甲分析来入门。为什么那么多学生不喜欢做机甲对战分析?因为在这样的模型里,除了客观的数据之外,还掺杂了一部分主观的判断。如果标准从严来的话,整个分析报告需要拆分成多个角度、多个层次。千万不要觉得麻烦,我们的工作不允许懈怠跟失误。现在我们一起来看一下实例。”
她说着又往公共平台上传了一段机甲对战视频。将画面投映到教室中间,随后领着众人将视频前一分钟的动作逐次拆解出来,系统性地进行记录,给出大致的参考框架后,让学生自己上手。
她则在教室里来回走动,审查学生的作业情况。
机甲对战分析是沈澹的强项。
她虽然实操玩得菜,但背地里的研究做得很深。不眠的夜里曾挑灯奋战出近百个的针对不同型号机甲、图文并茂、旁征博引的攻略,一系列贡献被网友评价为“可以淹没在历史潮流中的又一裹脚布巨著”
——既看起来很长很丰富,但其实大部分内容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他作死,于是他死了。
另外沈澹面临的困境他们基本上遇不到,毕竟他们有脚,会躲。
此类嘲讽让沈澹大为恼火。
当然这并不影响她在数据分析领域打下坚实的基础。
至于乘风,她在这一块简直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格斗机器人的教育方法可以用“简单粗暴”来形容,乘风从小在那么一个环境下长大,培养出来的格斗思维也带有机器强烈的循序渐进的特点。
她按照教官给出的框架进行代入,很快发现自己在格斗中的思考过程与所谓的动态分析高度契合。区别在于她以往的分析对象并不是三夭现版本的传感机甲。
教官从她们两人身后经过,弯腰观察片刻,很快转身走了。在空气里留下一点淡雅的花香味。
沈澹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起,唇角噙着一抹冷笑,脸庞被屏幕的幽光照得阴恻恻的,不知道攥写分析报告时在想些什么。
乘风在用心体会这其中微妙的感觉,探寻背后的门道。
进度发展到一半时,基地里的铃声再次响起,提醒众人已经到晚上九点半,课间可以休息片刻。
座椅推拉声响起,几位学生趁机出去上厕所。
乘风循声抬头,粗粗环视一圈。
上课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一批学生,但教室里还有三分之一的空缺。一军的同学始终没有到位,估计是拿到了难得的人生体验券。
不完成体能训练,就真的不能上文化课,乘风觉得这规则怪残酷的。拦在她一心向学的路上,就很可恶。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短暂地闪现了一下,便离开了胜利者的大脑。毕竟她不应该烦忧这些事情,她那么优秀。
乘风转了转脖子,继续手上未完的事业。
十点左右,走道上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临近教室时放轻下来。
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随着冷风一同灌进来的,还有一股隐约的臭味。
乘风就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鼻翼翕动,捕捉到那不寻常的气息。眼皮猛地一跳,向上睁开,一瞬间表情从困倦转变到惊悚。
她跟别的学生一样迅速扭头,望向后门,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这帮扫猪圈归来的难友相继走进教室。身后自带一片阴沉气压,像是饱受风霜的孤苦幼苗。
基地开着暖气,不大通风。那股味道很快混杂在流动的暖风里传遍各个角落,并随着时间逐渐加重,营造出很不美好的氛围。
乘风左手边就坐了位一军的朋友,导致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想表以慰问的同时又想离他远一点。
只有教官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地道:“课件自己下载自己复习。下次争取早点过来。”
沈澹用手肘碰了碰乘风,指向她左斜方向的那位青年,介绍道:“那个就是陶睿。好臭啊。优等生铲屎也要争第一的吗?”
那乘风也不知道哇。
不过这群人确实已经换过衣服鞋子了,否则不让进机房。应该是赶时间没来得及认真清洗,也可能是腌入味了。
沈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陶睿听见了,顶着张沧桑的脸转过身,朝她们的方向悠悠飘来。
但其他人的嘲笑更为直白且不加掩饰。二军的朋友爽朗大笑,很快带动联大的学长跟着幸灾乐祸。
“猪圈大吗?设备先进吗?”
“你们不会一直摸鱼到现在吧?真幸福啊。不像我们,一直在学习。”
“你们今天晚上要住那儿吗?打好地铺了吗?”
“为什么可以那么臭?教官是让你们进去打滚了吗?”
一军同学狠狠咬牙,碍于教官在场不能动手。
相比起他们的不善良,沈澹都显得特别委婉。
教官见众人心思涣散,干脆收拾起光脑,说:“下课吧。没做完的分析可以假期做。有问题及时给我留言。明天早上六点一楼大厅集合,别迟到了。”
学生们跟着起身,想赶紧离开这个封闭空间。
等教官走出大门,一军同学立即纵身上前,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拦截拥抱别的军校生。
“来啊!”一军学生脱掉外套,一脸猖狂地道,“关门!”
“靠啊!”
“滚——!”
“你不要过来啊!”
惨叫声在三楼久久回荡,兵荒马乱中各种唾骂四起,其中被点名次数最高的还是“陶睿”。
别的同学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能委屈他代为受过了,反正都是一军的人。
乘风怕受殃及,抓紧时间溜了。
·
洗漱时间不多,乘风匆匆收拾妥当,躺到床上。体力耗费过大的一天,让她沾到床板就困意连连。
熄灯之后,同寝的学姐跟她们聊了聊今天晚上的模型,简短交流几句,语速开始减慢,痴痴地发笑,看起来意识游离于半梦半醒之间。
乘风以为她睡着了,就听她得意地喃喃了句:“陶睿喂猪……哈哈哈哈哈!”
乘风不懂,但大为震惊。
这得多深的仇恨啊?


第80章 目的
记着第二天早上要集合,乘风睡得很不安稳。即使身体十分沉重,还是在闹铃响起之前醒来了。
她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冬日的天色还是灰沉沉一片,暖气开得太足,让乘风额头都闷出了一点湿意。
没多久,另外几个室友相继起床,打着哈欠前往厕所洗漱。
乘风收拾好被褥,受命先去食堂给众人打饭,准备出门前,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我们联大跟陶睿有仇吗?”
学姐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半晌才迟疑地道:“还好吧?只要不是在联赛上遇见,就算不上深仇大恨。”
她掖了句没说:如果在联赛上遇见,那就是坟头蹦迪之仇!
“哦。”乘风若有所思地点头,又说,“但是你昨天叫了他的名字。”
“我梦到陶睿了?!”学姐脸色发黑,猛烈摇头道,“不可能!”
乘风问:“他很讨厌吗?他做过什么事?”
“遇到他就会特别倒霉!”学姐压得嗓音低沉,煞有其事地道,“你难道没有这样的经历吗?气场极度不合。好像踩了八辈子的狗屎运,都在遇到他之后开始报应了。”
乘风不由想起了严慎,当即深有同感起来,点头道:“我懂!”学姐看出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又赶紧安慰道:“你还年轻,能熬走他,不用怕。我们联大永远是最强的!”
沈澹咬着牙刷走出来,看着惺惺相惜、热血涌动的两人,被那闪耀的战友情给闪到,差点将嘴里的泡沫咽下去。皱紧眉头,小步退回厕所,含糊不清地道:“大早上的,就快进到这节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