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从诸多答案中,挑选了提及率最高的一条,小跳着上了乘风的床。
乘风察觉到重量,低下头看它,以为它又要爬自己的头,先一步按住了它被羽毛覆盖住的粗短脖子。
结果小猫头鹰顺势趴了下来,将头枕上她的膝盖,发出一声咕噜。
乘风怔了下,挪开手。
小猫头鹰跟着转过脖子,拿脸面向她,扑腾着翅膀,表现得很大方,示意她可以摸自己的头。
毕竟机器人不会长大。
乘风放下光脑,在它身上撸了两把,又把它的羽毛捋顺,而后抱到自己胸前,贴着脸蹭了蹭。
“谢谢你,我的朋友!”
·
乘风首次试驾失败之后,当天晚上就在三夭论坛发了条新的帖子,总结了新型机甲在速度和安全性上的优化,表示本次技改确实意义重大。
整体呈乐观肯定的态度,没有一点战败的阴霾。
评论区前排的网友也很好心,迅速刷了好几层,将那些爱说风凉话的人顶了下去。
老孔还担心她会因为网上的评论状态受到影响,偏偏被拉黑无法联系。没想到她居然风尖浪口地出来发声,很怕她是在故作坚强。
往下翻评论区,老孔心里默默祈祷着乘风不要看这些玩意儿,没想到一干亲亲抱抱中,乘风还是找到了那个挑刺的网友,并在下面回复了一句。
“实战赢了再发攻略吧。不实用的东西还是别拿出来博眼球了。”
叶归程:十年磨一剑也不算晚,十天你都等不了?
老孔看得热血澎湃,一把年纪了也想给乘风打call,敲着键盘在后面跟腔。“技改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这次技改的涉及面有多广你知道吗?乘风的分析是基于多少经验判断出来的你知道吗?代码会发生改变,但一个人学习过的基础永远不会浪费!不要拿你自作聪明的偏见去判定你不了解的东西是不是有用!”
他回复完之后,习惯性给乘风拨了个电话,发现这回竟然通了。
老孔顿时受宠若惊,回过神来之后又赶紧把电话挂了。
他在屋里转悠了一圈,斟酌着用词,颤抖着发去一句:“只要十天,你就能适应这次的技改了吗?”
老孔:“十天已经非常快了!如果出错率可以保持在2%以下,这次技改的问题就不大了!”
乘风:“?我又不是神仙。”
老孔:“……”
乘风:“我就随便说说。挺押韵的。”
……好的。
虽然这样讲,老孔还是莫名期待乘风随口一提的十天。
然而,可能是因为手伤,也可能是出于别的考虑,之后几天乘风没有参加试驾了,众人想分析也没有机会。
每天上完课,乘风就回到宿舍,玩光脑、写攻略,潜心做一位真正的“理论大师”,连食堂都去得很少,只吃速食的饼干跟面包。
这种生活状态让所有人都心生警惕。
有次沈澹蹲在客厅观察,看见小猫头鹰叼着个垃圾袋从房间出来,托拖拽拽地送到回收点附近,再一蹦一跳地走回房间。
沈澹瞠目结舌。
妈耶,雇佣鸟工。
还能压迫智能机器人,她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之后几天,手操系的氛围逐渐明朗起来,没有之前那么躁动不安了。
大一的新生果然适应得最快,一个多星期的严格训练之后,合格率提升了一倍。估计再过半个月能回到技改前的水平。
高年级则变得两极分化。有几位学生提出了转专业,纵然在大四的当口,是很不明智的选择,教研组的人也无法劝留,只能表示遗憾。
进步最快的几位高年级生,开始逐步恢复往常的对战训练,然而跟传感机甲相比,胜率依旧惨淡。
看来这一届军校联赛,手操机甲还是难逃挂零的命运。
在老孔逐渐放弃希望的时候,乘风又一次背着包去了机房。
几天不见,她眼下多了层青紫,看来最近没好好休息。站在房间后排的空地上活动了一下四肢,才走向设备进行登录。
活动广场,拥挤的人群,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世界】叶归程:试驾。报名。上次那台五宿在吗?
乘风这个名字就是最近的流量密码。正主出现,整个广场都热闹起来。
“终于来了?我以为你被打怕了。”
“还找钟逸捷?换个人吧。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乘风,虽然你觉得我外行我还是要说,你的训练方式是不是不对?试驾是必须的,可是你十来天了才试驾了一次,你到底在搞什么?”
“别的五宿可以吗?联军大三学长,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世界】唯快不破:找我?我来了!
乘风点他名字,邀请他对战,扫见评论,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有做代码输入训练。”
【世界】唯快不破:我也有做。我还研究了你的攻略贴。手操机甲还挺好玩儿的。
乘风很满意钟逸捷尊重对手的态度。
进入对战的准备阶段时,她耐心地和对方聊了两句,主动公开自己的战术。
“上次是我决策失误了,我不了解你的作战风格,第一次碰面时选择了迂回。”
钟逸捷:“不管你迂不迂回,我觉得主动权还是会掌握在我手上。”
“不一定啊。”乘风说,“花瓶,有没有人告诉你,虽然你弹路挺乱的,但是你防御有点弱。”
钟逸捷沉默两秒,语气不冷静了:“你叫谁是花瓶?!”
乘风:“啊……”
乘风没能顺利记起他的名字,光记得江临夏说的什么“花瓶”了。
好在这时读秒结束,二人之间的语音被切断,对战正式开始。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站位。
乘风抬起手,屈了屈有些僵硬的手指,站着没动。直到探测器上出现一个标注的红点,才将手掌悬空在键盘上。
手操机甲破空出击!
钟逸捷猜测过很多幕第二次对战时的场景,但绝对没有一幕,是眼前这样的。
手操机甲直接无差别打出两弹,轰在五宿附近的高楼上,顶着纷飞的碎石跟玻璃块,朝他冲刺过来。
钟逸捷看着那道迅速逼近的黑影,有一瞬间的晃神,想着说,手操机甲的速度有那么快吗?
不等他思考明白,本能地已经拉开距离,调出身后的武器库进行反击。
喷射而出的弹火余光,轻微地干扰了他的视野,隐约中,他好像看见那台黑色的手操机甲,从右臂处弹出多根金属锁钩,牢牢扣住上方建筑物的窗口,同时借由脚底的推进设备,在没有变型的情况下直接跳上了高墙。
然而机身沉重,腾空且没有攀附设备辅佐的机甲重心难以控制,飞翔了没多远就要翻身摔下。
钟逸捷眨了下眼,“完了”两个字已经滚到嘴边,那台手操机甲却在半空出现结构伸缩,两步直接完成变型,成功落地。而枪口正对着他的方向。
“卧靠?”钟逸捷脱口而出,“这特么也可以?!”
机甲也特么能上天?!


第55章 对战
正通过上帝视角进行观战的老孔,也被这项风骚操作给惊到了。
装配多个武器库,结构复杂、重心不定,足有大几十吨重的小可爱在你面前蹦起来,落地时连带着附近的地面跟建筑一齐发出轻微颤抖,论谁看见都会感到惊悚。
尤其是当对方故意这么做的时候。
这套代码连招,真的早晚都不能用,阳间人用了容易出事。
钟逸捷的脑子本来就转不快,这时候更是什么想法都塞不进去,爆炸般地轰鸣着那两个国粹字。
但他的应变速度极快,丰富的作战经验帮他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抉择。
跟上次的乘风一样,他将推进速度拉到最大,火速后撤,同时张开两肩后的武器库,用炮火对敌军进行牵制。
钟逸捷个人的强烈风格可谓贯彻始终。
他完全不顾忌所谓的防御,逃不一定会专心地逃,但打一定是专心地打。
机甲各个部位装配了不同功能的观测系统,钟逸捷的眼珠此刻就在不停地左右转动,透过操控面板上观察前方的路况,同时确认乘风所在的方位。
钟逸捷最大的天赋在于敏锐的直觉和瞬时的信息处理能力。
不断切换的视野,加上超高速的行驶速度,交接在一起绘制出了信息极为复杂的两个场景。观众只是定睛看了两秒,已经觉得头晕目眩。钟逸捷却在驾驶的过程中始终保持火线,追着乘风一路射击。
密集的弹火,使得原本平整的路面变得四分五裂,两侧行道树下的泥土也被掀得各处飞溅,整条街道很快在轰鸣的炮火声中被沙尘所笼罩。
五宿犹如一台终极破坏者,所过之处,身后一片浊浪排空。
黑色的机甲却始终坚挺地从后方冲杀而出,时不时打出一炮作为回应。
手操机甲切换至驾驶形态后,底盘更加稳固,推进设备的动力也更为强劲,在追逐战中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乘风并不急于反制,靠着流畅的曲线轨迹,在机身前面竖起防御挡板进行强势追击。
现场局势跟第一盘比赛有点相似又截然不同。
单方面的火力紧逼,单方面的极限躲避。
乘风的操作明显变得游刃有余,也大胆激进起来。部分子弹确实穿过了她的挡板落到她的机身上,但由于火力削减,又没有命中要害,攻击并不奏效。
又因为她硬着头皮横冲直撞的蛮横打法,牵制也没起到多大作用。
钟逸捷几次确认,只发现乘风的位置越来越近,跟鬼影似地缠在他身后。
明明他才是火力猛烈的一方,却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正被拿捏。
狗拿耗子的那种拿捏。
这让钟逸捷心中警铃大作。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她不在的这几天里,是去学飙车了吗?
钟逸捷没犹豫两秒,当即召出安装在肩头的两个新型炮筒,利用绝对的火力来进行轰炸。
炮筒正在瞄准,火力还没推进,乘风的手操机甲突地一个转向,收紧右翼的同时,从侧面狭小的路径穿了进去。
钟逸捷追上了她的速度,却没跟上她的操作。
拐入小路的手操机甲彻底在他视野中消失,他只能迅速转向另外一个控制面板,利用屏幕中的红色小点和疯狂跳动的系统数据,观测乘风所在的点位。
乘风拐弯的时候没有减速,而是顺手抓住大楼的侧面。
那墙身被她一扒拉,加上机甲惯性的冲势,即便是用特殊建材加固过的楼体,也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道裂缝。
手操机甲借此调整方向,侧面猛地撞上墙体,推进器立即启动,减缓趋势跟撞击,同时迅速变型,两臂顺着滑轨向下,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露出攀附辅佐工具,扒住还未倒塌的大楼,顺着墙面朝前行进。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毫无卡顿犹豫的指令,让笨拙的手操机甲甚至变得灵巧流畅起来,看得观众瞠目结舌。
钟逸捷本来以为乘风是觑机撤逃了,意图打乱自己的节奏,决定去隔壁街道进行拦截。刚根据对方位置放缓速度,就看见红点在地图上绕了个弯儿,环绕着大楼转了半圈,看着是要回到他这条街上。
“卧靠!”
钟逸捷破口骂出了所有网友的心声,甩过肩膀,直接启动炮筒,对准面板上敌机所在的位置。
热量聚集,炮筒中红光闪耀,正式出膛时,本应该出现在那里的手操机甲却没有隐没在刺眼的光线里。
剧烈搅动的风声中,钟逸捷骇然抬高视线,看着那台披着黑色金属外壳的机甲,毫不犹豫地从正在坍塌的高墙上跳下,在半空的位置,给毫无防备的五宿来了两炮。
对他进行攻击的同时,黑色机甲还十分冷酷地向地面打出两记风炮,降低坠落速度,用防御挡板顶在侧面,翻倒在地完成降落。
传感机甲最忌讳翻车,因为翻车后残缺的机身重心难以把控,驾驶舱内的驾驶员也会受到余震冲击。手操机甲没有这个讲究。它们可以变型的独特结构,驾驶舱分离的安全设定,三百六十度全立体翻身都没问题。
饱受摧残的高楼彻底崩毁,手操机甲顽强地站了起来。除了机身右侧因冲击力小面积磨损,以及底部受到最后那个炮火余波的轰击之外,没有太大的问题。
分不清是白光、红光,还是五彩斑斓的光,被下阖的眼皮阻隔在外时,钟逸捷没了。
三夭宣布战败后,钟逸捷的大脑也终于恢复了思考,只是思路比较飘忽。
名字叫乘风为什么就可以带着几十吨的手操机甲起飞?
手操机甲的教程里有她刚才这种变态机型吗?
风炮原来可以用来降落吗?
手操机甲的攀附功能,安全高度是多少?乘风是不是违规操作了?
……另外说一句,这机甲设计者的审美还挺不错的。只比他的五宿差一点点。
等他思考完这一切,乘风已经主动退出对战场景。
从乘风第一次起跳开始,网友就不敢再随意出声,到后面的拉锯与出乎意料的反击,整个过程更是出现一阵诡异的冷清。那种大气都不敢喘的紧张情绪,隔着无数条网线彼此传染。
直到三夭弹出胜利的提示,评论区瞬间转向两级,让人眼花缭乱的文字跟符号连串闪过,借此表示自己的尖叫与亢奋。
网友们一秒变脸的功夫堪称绝技,完全不记得之前对乘风有过的质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乘风别六日,当换脑子观看!”
“这跟上次还是同一个人?打法都完全不一样了啊!”“中间那两个机型我没看懂。变型只完成了一半,所以看起来有点奇怪。但赢了说明一切,乘风爸爸!”
“之前说乘风是嘴强王者、当代赵括的人呢?还不出来跪下?”
“钟逸捷不会放水了吧?怎么就输成这样了?”“技改后的机甲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手操机甲或将迎来新时代!”
“能赢走我心的女人,果然不同凡响。”
乘风站在活动广场里没有动作,周围的人众星拱月地聚拢在她身边跟她说话,她也不作回应,低垂着头像是暂时登出。
十五分钟后,网友来报。
“靠!乘风在发攻略啊!”
“她怎么那么喜欢逛贴吧?这种时候别写攻略了,发表一下获胜感言好吗?”
“写了攻略还要被外行人嘲讽,吃力不讨好。女儿算了吧。”
老孔也在无人的地方吼了两嗓子,稍稍冷静下来,正在翻看比赛录像。
他刚将视频资源发送给自己的同事,评价的小论文写了个开头,扫见网友评论,又兴冲冲地去看三夭论坛。
乘风发的帖子叫【手操机甲变型的个人理解(第1篇)】,标题很明晰。里头是乘风最近闭门不出所得出的研究成果。
作为一名数据分析师,她真的将数据搜集做到了极致。结合手操机甲变型后的种种功能,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变型不必一步到位,关键部位够用就行,这样可以节省数个代码串的敲击时间,用到别的操作上。
具体的代码连接还没有给出。但这样的行为,让她原本已经逼近极限的操作手法步入到了新的境界。
下面的网友估计没有细看,全在毫无原则地附和。也没看见乘风文章底部写着【容错率极低】的红字提示。
老孔读了一遍,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看得一阵心惊肉跳,终于意识到观战时那违和的心情出现在什么地方,皱着鼻子关掉帖子。
她克服出错率的方法,就是更快、更强、更疯狂?!
老孔赶紧在群里下发通知,让教研组的成员提醒诸位同学,这攻略不适用于正常人,千万不要学习,没有参考价值。他晚点再找乘风谈谈人生。
编辑完文字,老孔的左手食指在光脑页面上滑了一下。
论坛自动刷新后,首页又出现一条乘风的新帖。
之前网友为乘风的真实水平吵得不可开交。无论是多恶劣的讽刺,乘风都无动于衷,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按部就班地发布各种攻略贴,只回了一条不算偏激的评论。
此时她就是转发了自己的回复。
“十年磨一剑也不算晚,十天你都等不了?”
@叶归程回复:十天磨一剑,这把刀还算锋利吗?
她去哪儿,网友跟哪儿。
“磨的是剑,刀怎么会锋利呢?【doge】”
“锋利!但没有姐姐的魅力有杀气!”
“礼貌问一句,我可以碰瓷吗?”
“磨刀石借我用用,我可以跪下来求你!”
“有被帅到,怎么办?肇事者不负责,芳心纵火能报警吗?”
老孔顿感哭笑不得,忧虑的情绪也散了大半。
这小孩儿……原来还挺记仇的啊。


第56章 直播
乘风发完帖子,重新回到活动广场。
喧哗涌动的人群围绕着她,网友们争先恐后地自荐:“还打吗大佬?”
“能指导一下吗学妹?”
“你到底是怎么在十天之内克服本能的?努力可以做得到吗?”
“你的这种打法在联大属于主流吗?”
问题实在太多了,乘风挥挥手,示意他们稍等。
她点开不停闪烁的好友信息,钟逸捷给她发了一个满头黑线的表情包,并问她要不要再来一局。
叶归程:下次,三天后吧。
唯快不破:不是吧?你的读秒时间也太长了吧?要三天啊?
叶归程:很短了,上次读了6天哇。
唯快不破:不是,你读的什么秒啊?
叶归程:我只会这几个技能啊,我得去学新的。
唯快不破:啊?【满头问号】什么意思啊?
乘风明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见他不理解,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点出下一条新私信。
老孔:你冷静一点!!!
乘风觉得自己很冷静,倒是这位朋友,看着快要抓狂了。
老孔:你的这种打法很不可取!
【老孔撤回了一条信息。】
老孔:你的这种打法有点太冒进了,这要是在战场上,损失得多大啊?
叶归程:我知道的。
老孔:你真的知道吗?
老孔:非极端状态下,我们是不赞同开着手操机甲“咻”一下飞出来的。风险大、难度高,而且不是最佳反击方式。虽然很帅、很酷,但是并不厉害。
老孔:当然,新代码的连接构思非常巧妙,证明你有细致的研究跟独立的思考。不过我记得你以前的操作风格贴近主流,不是这样剑走偏锋。你可千万不要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啊。
乘风又回了一遍。
叶归程:我知道。【乖巧点头】
老孔怕自己说多了会惹乘风烦,何况对方求学态度如此良好,当下深切体会到了做老父亲的苦恼。
循序渐进真的好难,他努力收敛自己的坏脾气,跟这台小机器人做思想交流。
老孔:那,你是怎么克服肌肉记忆的本能,消化这次技改的?可以跟老师分享一下吗?
这个问题,乘风看到不下十遍了,每次都忍不住想给对方发个问号。
叶归程:跟求生比起来,算不上什么本能。就练啊。
老孔:总不能是干练吧?有什么独特的方法吗?譬如代码分类、难度安排。
这群人的想法总是让乘风感到很奇怪。
有种不切实际的天真,固执地拒绝正确答案。即便“1+1=2”这样的算式已经列在他们面前。
叶归程:你们不是有总结过吗?
老孔:教研组确实想了很多办法,但学生实践后反馈都表示一般。模拟测试的成绩也逐渐出现两极分化。我们分别找同学进行谈话,暂时没有很显著的结果。
即便大家都在进步,也掩饰不了手操班整体士气的低迷。
当一个优秀了十几年的人,忽然被告知其实你很平庸的时候,这种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乘风摩挲着下巴,面色凝重地盯着聊天框苦思许久,终于想出个很精妙的形容来。
叶归程:盯着一片叶子看一百秒。
老孔盯着短短十个字看了三秒,意会了下,觉得大概是什么很玄学、很高深,很不理科的感悟。正想说一般人哪怕看个一千秒,也未必能够开窍,第二天信息跳了出来。
叶归程:它也还是一片叶子。
老孔:……
叶归程:所以为什么不能干练?死练总比光看强一点。【歪头】
老孔一愣,打出排省略号,又删掉了。随即敲了行字,问“就是这样吗?”,发送出去之前,指尖上移,还是选择了删除。
他用力揉了把脸,僵硬的肌肉向两边推去。幽冷的背景光反照着他神情严峻的脸,思维发散中,刚才联系的同事发来两条信息。
“仔细想想,这个世界最不公平就是生物进化。你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天才,也有巨大的等级之分。”
“我一学生看完录频,跟我说心态崩了,刚一直在哭。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我也得把光脑给砸了。”
“唉。你说我们做老师的可以做点什么?”
乘风见对方一直是“正在输入”,又半晌没有结果,狐疑地关掉聊天框。
三夭已经将乘风的最后一击,以钟逸捷的视角剪辑出来,正挂在广场大屏上做循环播放。
机甲黑得透彻的金属外壳,披着一层淡金色的光华,遮天蔽日地霸占住整个视野,从上方一跃而下。穿过纷飞的碎石,穿过呼啸的炮火,直至锐不可挡地拿下胜利。
网友们严重怀疑三夭私下加滤镜了,否则曾经让他们唾弃的手操机甲,不可能那么像他们的梦中情机。
短短六秒的视频,网友看了几十遍。越看代入感越强,觉得那台机甲上就刻着自己的名字。
乘风也是第一次从别的视角来欣赏自己的操作,细细品位了几遍,悄悄下载保存。见网友们还在期待地望着自己,遂高冷地竖起两根手指。
网友跟她合照,拍了几张,有点不习惯她淡漠的表情,说:“姐姐,能不能不要面无表情地比V?”
乘风斜眼瞥向自己的两根手指,不满道:“我不是在比v,我是在报数。”
边上的网友伸长了脖子,大声问:“乘风,你为什么管叫钟逸捷叫花瓶啊?是因为你们私下关系不好吗?”
“……忘了。”乘风思忖片刻,说,“大概是因为易碎吧?”网友将信将疑:“啊?”那小钟同志藏得还挺深的。
乘风的好友信息又是一闪。钟逸捷恼羞成怒地对她说:“你不要胡说!这帮人会瞎脑补的!”
乘风于是补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网友的表情立即丰富起来:“哦……”你这么说,他们就懂了。
钟逸捷又发:“你故意的吗!就赢了你一场而已不至于吧!”
乘风皱眉。
哇,这帮人真难搞。
她准备下线遁走,“正在输入”了半天的老孔似乎终于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
老孔:交代你一个任务,可以吗?
乘风看完他后面那句话,眉心的肌肉微微绷紧,有点不是非常乐意。
老孔两个字绝杀。
“有钱。”
叶归程: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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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振皓,今年大二了,学手操代码数不清是多少年。
手操技改他一共经历过三次,但从没有哪次像这回一样让他挫败。
一个下午,他对着班级群里上传的视频看了两个小时,漫无目的地挥霍时间。在进度条又一次走到末尾,屏幕被黑色覆盖的时候,才从石化的状态中抽离。站起身,去厕所洗了把脸。
冷水扑在他的皮肤上,过低的温度与屏住的呼吸,让他的心跳声变得越加剧烈。
大脑快要被上涌的血液冲出眩晕的感觉,他才慢吞吞地按下开关,用纸巾一根根擦拭自己的手指。
常年的训练让他指尖覆了一层粗糙的老茧,骨节也比常人的要稍微突出。然而这些特征并不能让他成为一名优秀的机甲手,他只是被大浪淘去的一粒沙尘。
顶多曾经在浪尖拍出点细小的水花,很快就被汪洋大海所吞没。
孙振皓自嘲地笑了笑。
他最高光、最受期待的时期,可能就是被联盟大学录取的那一年。
室友背着包从外面回来,透过门缝看见他的身影,大声地问:“看见通知了吗?明早七点,乘风开训练直播,辅导员建议我们都去看看。连专业课都调到晚上了,你说他们想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