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吴先生和沈少爷有灵魂上的共鸣,如果让他们多相处的话,对沈少爷的病情有很大帮助?”
顾朝朝点了点头:“没错,他跟着吴畅也学了几天了,你没发现他的进步吗?”
“发现了,他以前都不怎么理我,但现在我每次跟他说话,虽然他不一定听进去,但至少都会停下脚步,不会彻底无视我。”管家回忆了一下沈暮深这几天的行为。
顾朝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是的,都是吴畅的功劳。”
管家若有所思:“那……如果让沈少爷继续跟着吴先生学习,沈少爷有朝一日是不是会恢复正常?”
“应该吧。”顾朝朝没有说死。
管家嘴唇动了动,又开始为难了。
顾朝朝无奈:“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我就是觉得……既然沈少爷要恢复正常了,顾总是不是多少注意一点?”管家年纪大了,觉得自己出面提醒顾朝朝有点为难,“他毕竟也十八九了,是个大孩子了,咱们做大人的不能一味骄纵,必要时候还是得多教教规矩,免得将来习惯成自然……”
顾朝朝一愣。
“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您也知道,沈少爷虽然很聪明,但不管是行为还是心智上,都跟个小孩差不多……”
“我明白你的意思,”顾朝朝苦恼蹙眉,“是我疏忽了。”
管家见她没有生气,默默松了一口气:“没事,现在开始注意点也不迟。”
顾朝朝应了一声,心情复杂地回屋了。
沈暮深一直睡到中午才醒,睁开眼睛后就主动起床洗漱换衣服,然后坐在床边等着,一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就立刻过去开门:“姐姐。”
“醒啦,来吃饭吧。”顾朝朝笑着伸手,本来想牵他的,可想到管家的提醒后又赶紧把手收回来,咳了一声故作无事地在前面带路。
沈暮深眼底闪过一丝迷茫,直到她快走远了才回过神来,默默跟了过去。
顾朝朝先一步到餐桌前坐下,刚坐好就看到沈暮深到自己身边了,她连忙提醒:“你去对面坐。”
沈暮深定定看着她。
顾朝朝只好解释:“这张桌子很大,我们没必要挤在一起。”
沈暮深继续盯着她。
两人僵持许久,最后以顾朝朝的失败告终:“好好好,坐一起坐一起。”也不能太急于一时。
沈暮深见她妥协,这才乖乖坐下,两人安静地吃了饭,顾朝朝就把沈暮深送去吴畅那儿了。
“我晚上来接你。”顾朝朝温柔道。
沈暮深闻言微微俯身,却看到她直接离开了。
没有捏脸,没有捏脖子,也没有揉脑袋。
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怔怔看着顾朝朝走远。
“暮深,怎么不进来?”身后突然传来吴畅的声音。
沈暮深没有回头。
“暮深?”吴畅又叫了他一声。
沈暮深却只盯着顾朝朝走远的方向,好一会儿突然追了过去。
吴畅吓一跳,连忙穿鞋去追,可惜等追到门口,人已经不见了。
顾朝朝刚到地下停车场,刚找到车要走,余光就看到一道身影急匆匆跑来,她吓了一跳,赶紧停车。
“怎么了怎么了?谁吓到你了吗?”她急匆匆从车上下来。
沈暮深跑到她面前,胸口因为急速奔跑起伏不定,黑色的瞳孔如平静的大海,大海之下却是委屈的暗流。
顾朝朝被他看得一愣,刚要细问发生什么事了,就看到他突然对着自己低头。
顾朝朝一脸茫然,好一会儿才迟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沈暮深眼底的委屈瞬间散了,然后转身就走,急匆匆追来的吴畅鞋都丢了一只,就看到自己追的人一脸平静地回到自己面前:“老师。”
吴畅:“?”不是犯病了吗?这么快就好了?


第161章 (戒断反应)
吴畅一脸莫名地带着沈暮深回到房间,等在书房坐定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确定好了?”
“好了。”沈暮深面对吴畅时,总是有问必答。
吴畅见状,便帮他削了铅笔,又替他支好画板。周仓送水果进来时,就看到沈暮深安静坐在小凳子上,吴畅则忙来忙去,他顿时哭笑不得:“我跟了吴先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您这么忙活。”
关键还不是为自己而忙。
吴畅知道他在打趣自己,闻言头也不抬道:“天才么,自然要宠着。”
“看来我以后要多藏几张沈少爷的练笔之作才行,能被您夸为天才的,将来的成就肯定非同一般。”周仓打趣。
吴畅闻言多看了他一眼,挑眉:“什么时候变这样殷勤了?还有,好端端的送什么草莓?”
“天才,当然要宠着。”周仓淡定回答。
吴畅失笑:“少拿我的话糊弄我。”
周仓也笑了:“听顾总说沈少爷爱吃,我就买了点。”
沈暮深垂着眼眸,看也不看他。
吴畅眼底兴味更浓。
别看周仓总以助理自居,实际上他算是吴畅的个人经理人,全权负责吴畅的所有商业及非商业活动,实力也好地位也罢都是不缺的,从来不需要巴结谁。
然而今天却主动送了水果,还各种变相地捧着沈暮深……吴畅心念电转,已经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轻笑一声。
面对吴畅的疑问,周仓扬起唇角:“我跟顾总现在也算是朋友,照顾朋友弟弟是应该的。”
说完就主动离开了。
门一关上,吴畅就看向沈暮深:“我跟周仓认识十年了,他品性教养都堪称完美,长得也不错,你这回可有得头疼了。”
沈暮深盯着空白的画板,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吴畅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可无意间扫了眼时间,便立刻作罢,开始给沈暮深上课。
沈暮深是凭本能作画的人,画风从来不受条条框框限制,吴畅舍不得浪费他这种野蛮生长的天赋,所以从来不讲高光点在哪、线条怎么加深这种东西,只是教一些最基础的内容,然后鼓励他自行创作。
在这场教与被教的活动中,他时常把自己放得很低,也善于辨听沈暮深内心的想法,所以两个人的教学时间,往往都在愉快中度过。
只是今天却有点不一样。
沈暮深不知怎的,连最基本的东西都画得一团糟,吴畅盯着他脏兮兮的画板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什么静不下心?”
沈暮深停下画笔。
“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吗?”吴畅追问。
沈暮深盯着画板不动,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吴畅的视线重新转移到画板上,盯着上面轻重不一的线条看了许久,眼底渐渐闪过一丝了然:“看来是因为顾朝朝。”
听到熟悉的名字,沈暮深睫毛轻颤,总算是有了反应。
“你今天跑出去,也跟她有关吗?”吴畅问完,没等到回答就先有了答案。
沈暮深不肯回答,吴畅干脆就不问了,只是提醒他要专心点。
一下午上三个小时的课,本来这三个小时都要做基本功练习,但吴畅见他心不在焉,干脆最后一个小时叫他自由做主。
“要吃点水果吗?”吴畅问。
沈暮深忽略他这句话。
吴畅失笑:“你到底多讨厌周仓?”
沈暮深不理他。
“行吧,我不问你了,还有一个小时,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吴畅说完见他还是不上心,思索一秒后补充,“画完你可以带回去,送给顾朝朝。”
沈暮深睫毛颤了一下,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可周身气场明显认真了许多。吴畅忍着笑意抽出一张新纸,交给他自由发挥。
沈暮深对着白纸沉思许久,终于拿起了笔开始作画。
书房里再次响起铅笔划过纸面的刷刷声,吴畅给自己泡了杯茶,一边喝茶一边吃水果,等一杯茶下肚,沈暮深也画完了。
还是小手牵大手,只是从油彩变成了简笔素描。
吴畅扬了扬眉,正要说什么,外面就隐隐响起了顾朝朝的声音,沈暮深立刻站了起来,想也不想地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下。
“良心发现、想起还有我这个老师了?”吴畅挑眉。
然而下一秒沈暮深折回,拿了桌上的素描再次离开。
吴畅:“……”
书房外,顾朝朝正噙着笑与周仓闲聊,看到沈暮深出现后立刻招手:“结束了吗?”
沈暮深一言不发地走到她和周仓中间,凭借高大的身材阻拦了两人的视线。
周仓:“?”
顾朝朝的注意力都在沈暮深身上,也没发现他夹在中间有多违和:“你手里拿的什么?”
“他的随笔画。”吴畅从屋里出来。
顾朝朝恍然:“是吗?我看看。”
说完接过来,看清画的是什么后一阵哭笑不得,“怎么又是这个?”
“不同的绘画方法,情感表达也不同,顾总可以回去仔细对比一下,看看这两幅画具体哪里不同。”吴畅提醒。
顾朝朝又多看一眼,还是觉得没什么区别,但也没有明说,只是笑着答应。
跟吴畅周仓道完别,她就带着沈暮深出去了。
周仓目送二人离开,扭头与吴畅闲聊:“我怎么觉得,沈少爷不喜欢我?”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吴畅毫不客气。
周仓无奈:“我没得罪他吧?”
“你喜欢顾总,还不算得罪?”吴畅反问。
周仓愈发不解:“这跟顾总有什么关系?”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就算从来没拿过画笔,也该对画作有一定的鉴赏能力了吧?”吴畅斜了他一眼,“暮深那副手牵手的画,你不是拍照做了备份?为什么不抽点时间多研究研究呢?”
周仓闻言皱了皱眉,当即从手机里将画调了出来。
他之前收到画之后只是随意扫了眼,就凭借敏锐的直觉断定这幅画不简单,然后就立刻交给吴畅了,他本人却没有过多研究,这回听了吴畅的话,他才第一次认真观察。
相机将画作拍得十分清楚,每一分细节都没有模糊,上面的两只手大小悬殊、展现出的肌肉感也悬殊,明明大手看起来更强,却被小手攥住手腕后,就呈现出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
乖顺、听从、认命。
最要命的是,他越看这两只手,就越觉得眼熟。
“是暮深和顾朝朝的手。”吴畅点醒了他。
周仓惊愕:“这怎么可能……沈少爷不是自闭症吗?”
“他是自闭症,又不是傻子,”吴畅啧了一声,“或许太过单一的人生经验,无法告知他这一类情感的准确名称是什么,但他通过本能,依然可以表达出来。”
周仓还是不死心:“……你确定他对顾朝朝是爱情,而不是亲情友情之类的吗?毕竟三种感情都会产生嫉妒和占有,表达方式其实也都差不多,你不能因为他是个成年男性、顾朝朝是个成年女性,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这三点,就直接判断他对顾朝朝是男女之情吧?”
“亲情和友情都能产生嫉妒心和占有欲,但只有爱情叫人无条件服从。”吴畅轻描淡写地说一句。
周仓顿时哑口无言。
“这回你知人家为什么不喜欢你了吧?”吴畅笑眯眯。
周仓回过神来:“您还专门提醒我……偏心眼也太明显了吧,我好歹跟了您十年,您竟然偏帮他,就因为他是所谓的天才?”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看你吃瘪而已。”
周仓:“……”
吴畅开完玩笑,只觉得内心舒畅:“我也只是提醒你一下,天底下的好女孩那么多,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还是别坚持了。”
“我也没说要坚持……顾总对我没感觉,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周仓说完停顿三秒,“但我觉得,她对沈少爷也没感觉。”
吴畅顿了顿:“嗯,只把他当小孩。”
“你在担心她会影响沈少爷的创作状态?”到底相处了十年,周仓一眼就看出他在担心什么。
吴畅叹了声气:“缪斯女神变灵感杀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周仓抱臂。
吴畅顿了顿:“必要时候,我觉得暮深抽离当前环境也不错。”
顾朝朝和沈暮深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刚走进去就有好几个人来了,顾朝朝下意识想牵着他,可想到管家的话,又生生忍住了。
沈暮深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她牵手,最后只能默默跟着她回去,以至于晚上吃饭时,比平时少吃了半碗。
吃过晚饭,各自回房。顾朝朝躺在床上回忆今天和沈暮深相处的画面,反复想了三遍后,确定自己有点太急了,不能今天意识到孩子大了要避嫌,就立马避嫌,暮深那么敏感的小孩,肯定是发觉了,不然晚上也不会闷闷不乐。
从明天开始,她还是循序渐进吧,第一天先早上不牵着他,第二天就早上和中午都不牵着他,同时佐以适当的两性教育,灌输他这个世界该遵循的基本道德规则。
顾朝朝盘算了大半夜,甚至爬起来做了个详细的计划表,这才躺下睡觉。
翌日一早,她就开始严格按照计划表实施,早上送他去上课的时候没有牵着他,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早上没牵他也没摸头,但是中午来陪他吃饭时,还是一如既往的肢体接触,只是到第三天,她中午的肢体接触也没有了。
每天改变一小点,顾朝朝自认不会被发现,然而沈暮深却肉眼可见的沉默了。
在他又一次上课心不在焉后,吴畅再有耐心也绷不住了:“暮深,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没办法拿画笔。”
沈暮深看向他,黑色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面对这样的双眼,就算有再大的火气,恐怕也很难发出来了。吴畅一秒丧气:“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暮深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可就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了。”吴畅威胁。
这句话对沈暮深果然有效,他静了半天,才讷讷开口:“姐姐说,男女有别……”
只六个字,吴畅就懂了他现在的处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好笑,还是该同情。
沈暮深最近状态越来越好,也逐渐打开了封闭的内心,这种进步是他们肉眼可见。顾朝朝如果作为姐姐,无疑是最有责任心的,在沈暮深走出来的过程中,就在有意识地给他灌输世俗观念、道德法律,只是这种责任心却不是沈暮深想要的。
毕竟这意味着,顾朝朝对他没有别的心思。
吴畅看着沈暮深沉思许久,半晌突然开口:“暮深,跟我去国外吧。”
沈暮深顿了顿。
“我的事业都在国外,现在已经逗留太久,也该走了,你也跟我走吧,换个新的环境,说不定可以更好的激发你的创作欲。”吴畅斟酌开口,显然已经想好了。
沈暮深定定看着他,许久之后摇了摇头:“不要。”
“你是舍不得顾朝朝吧,”吴畅已经猜出他的想法,也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我相信她也舍不得你,可是暮深,时刻在一起真的好吗?你不离开,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成长,她就永远无法把你当成一个真正的成年人,现在身边只有你,可以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但是将来呢?”
吴畅为了说服他,不得不把残忍的现实摆到他面前,“顾朝朝漂亮、有钱,是多少男人会喜欢的类型,她现在单身,眼里只有你,是因为没遇到喜欢的男人,将来如果遇到了,她或许还会时刻关心你,但是你呢?你能容忍另一个男人跟她同床共枕、与她牵手、和她亲密无间吗?”
沈暮深眼底闪过一丝怔愣,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不会……”
“你确定她不会?”吴畅反问。
眼看沈暮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吴畅不忍心逼他了:“你再好好想想吧,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我给你一周的时间,想通了就找我,我随时等着你。”
沈暮深垂下眼眸,没有接他的话。
吴畅也没有强求,把削好的铅笔递给他,让他练习绘画。
一下午转瞬即逝,沈暮深站在门口等顾朝朝,却只等来了管家。
“顾总临时有会议要开,只能让我来接你了,”管家跟沈暮深解释,“走吧沈少爷,我们回去。”
说完,就主动拿过了沈暮深的东西,跟吴畅道别之后转身往外走,结果刚走了几步,又若有所觉地回头,发现沈暮深还站在原地。
“沈少爷?”他不明所以。
酒店里的吴畅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开口:“他在等你家顾总。”
“……可是顾总在开会啊。”管家头疼,怎么也没想到沈暮深会在这时犯倔。
吴畅停顿片刻:“她还有多久开完?”
“不确定,是临时会议。”管家解释。
吴畅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就只能等着了。”
管家:“……”
公司里,正在开会的顾朝朝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想去拿手机,然而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刚才丢外面了。
她已经安排管家去接人了,应该没什么事吧。顾朝朝不太确定,在开会时总是心不在焉。


第162章 (答应离开)
顾朝朝这次会议开得格外久,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
从会议室出来拿了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管家打电话:“暮深是不是还在等我吃饭?告诉他别着急,我这就回去……”
“顾总,他还在吴先生这里。”管家很是无奈地打断。
顾朝朝愣了愣:“什么意思?他没跟你回家?”
“不肯跟我走,非要等您来接,”管家叹了声气,“您还是快来吧。”
……以前让管家去接时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突然不肯了?顾朝朝都顾不上问,急匆匆挂了电话便往酒店赶去。
正值晚高峰,等她到酒店时已经晚上九点了,晚上温度比白天有太阳时要低小十度,顾朝朝一从车上下来就打了个寒颤,好在很快进了酒店大厅,这才驱散一身寒气。
她一路小跑着上了楼,拐过两道弯后出现在套房前长长的走廊入口:“暮深!”
沈暮深正站在门口痴痴等,一看到她立刻站得更直:“姐姐。”
顾朝朝叹息一声,走到他跟前刚要仔细打量,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结果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怎么了?”顾朝朝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不用看他的脸也能察觉到他的怨念。
“姐姐坏。”沈暮深生得高大,要抱住她得微微弯腰,像一只委屈的大狗。
听到他语气平静的控诉,顾朝朝没忍住乐了:“就因为我没来接你,就成坏人了?沈暮深,你最近小脾气见长啊?”
沈暮深给出的回应是更加用力地抱紧。
顾朝朝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别勒了,腰快断了。”
“……少爷,该回家了。”管家看他们一直抱着,心里隐隐觉得别扭,于是开口劝说。
沈暮深充耳不闻。
“要抱回家抱去,别耽误我休息。”屋里看热闹的吴畅突然开口。
“乖,松手。”顾朝朝也跟着劝。
沈暮深最听这两人的话,可今日在他们劝说之后却没有立刻松开,反而又抱了一会儿才放手。
顾朝朝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缓了缓神看向吴畅:“吴先生,其实你可以让暮深在屋里等的。”
这就是心疼她家暮深一直守在门口的意思了。
吴畅冷哼一声:“他什么脾气,还用我说?”但凡沈暮深肯在屋里等,他又怎么会让人一直站在门口。
顾朝朝恍然,也不好发难了,道声再见后就带着沈暮深离开。
管家提前跑去按了电梯,等二人到跟前时电梯门恰好打开,三人一同走了进去。
刚一站定,沈暮深突然朝顾朝朝伸手。
顾朝朝愣了一下,笑着牵住他。
管家有点看不下去了:“沈少爷,你是个男孩子,顾总是女孩,你们是不能牵手的。”
“他就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的。”顾朝朝代为解释。
管家见状,也只好随她去了。
三人一路无言回到家,吃过晚饭,顾朝朝照惯例把沈暮深送回房间门口。
“早点睡。”顾朝朝温柔道别,然后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走了几步后突然觉得不对劲,一回头,果然看到他正跟在后面。
“回去睡呀。”顾朝朝哭笑不得。
沈暮深当没听到,继续跟着她,在快走到她房间门口时,直接越过她往里走。
顾朝朝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赶紧拉住他:“不行。”
沈暮深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她。
“……怎么卖惨都不可以,你不能跟我睡,”顾朝朝有一瞬间的心软,但为了帮他树立良好的价值观,只能忽略这一瞬的心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男女有别吗?不是恋人关系的话,是不能睡在一起的。”
“要。”沈暮深只说一个字。
“不可以,”顾朝朝依然坚定,“乖,回去睡吧。”
沈暮深站在门口僵持。
顾朝朝劝了几遍没劝动,只能狠狠心自己进屋,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房门关上时,她没错过沈暮深仿佛被抛弃的受伤眼神,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此刻的她与沈暮深,就好像断奶期的母子——
虽然这个比喻很奇怪,但那种心灵上的戒断反应,却是差不多的。两个人都很难受,她也想过干脆就什么都不管了,怎么开心怎么来,可事实是沈暮深现在都是凭本能行事,根本没有太多思考的能力,一旦放任了,将来等他某天长大,他或许会恨她,又或者觉得这段相处很恶心。
所以为了沈暮深的心理能健康成长,就只能忍下这种难受。
顾朝朝倚着房门静站许久,最后深吸一口气,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没声音……走了吧?尽管知道沈暮深本来就安静,也不是轻易会改变主意的人,但顾朝朝纠结许久,还是决定自我欺骗。
洗漱、护肤、上床睡觉,等把灯关掉时,已经是凌晨12点了。
她轻呼一口气闭上眼睛,脑子里自动浮现沈暮深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
顾朝朝猛地睁开眼,无言许久后重新闭眼,努力思考别的东西,试图把脑海那双眼睛驱逐出去。
然而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也没能成功,她认命地起床,赤着脚往门口走。
房门打开,果然看到沈暮深在外头站着。
“在酒店站了几个小时,又回家站几个小时,你不累吗?”她没好气地问。
沈暮深眼巴巴地看着她,虽然很想进屋,但没有她的允许也不敢迈步。
“……进来。”顾朝朝深吸一口气给他让出路,等他进门后直接关了房门。
重新在床上躺下,两人之间隔了一人距离。顾朝朝关灯闭眼,在他要来牵自己的手时开口:“不准牵手。”
沈暮深乖乖把手收了回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顾朝朝轻微的呼吸声。沈暮深睁着眼睛看着黑暗,许久还是偷偷牵住了顾朝朝的手,这才重新闭上眼睛。
睡了。
这一天之后,顾朝朝的断奶计划还在进行,沈暮深偶尔虽然不配合,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听话的,而且也没有再提出要跟她睡。
顾朝朝对自己的计划很是满意,随着沈暮深状态转好,也开始请专业家教给他上课。
十几年生活在一个小房间,他欠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虽然钱家最开始的时候,也会为他请特殊教育的家教来教他读书写字,但那只是面上功夫,只让他学了两年,就以他看见生人就发疯为由,不再操心他的教育。
所以现在的沈暮深,算是一个标准的小文盲。
因为他白天一直在上吴畅的课,顾朝朝怕他回来后不配合家教,所以每天家教来时,她就会陪在他身边一起上课,时间久了沈暮深还算接受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