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来多久了?”
“没多久。”
“吃早饭了吗?”
“没。”
“想吃什——”
“你是他朋友?”
许燚秋好像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打断了胡绫没有营养的寒暄。
胡绫说:“对,你昨天不是问过了吗?”
许燚秋看向窗外,晨光初始,照在他的眼睛上,似乎在回忆什么,有些冷漠。
胡绫:“你是高三生,时间紧,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白明皓遇到了点小麻烦,但他谁都不说,我觉得……这事可能跟你有关。”她一边说一边看许燚秋的表情,但对方至始至终都看着窗外,一句话也没说,好像是在等胡绫把话先说完。
胡绫简单地将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我来这也不是为了别的,我就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干,他瞒着队友,包括他最好的兄弟。”
许燚秋淡淡道:“他不是坏人。”
一个简单的定论。
胡绫呃了一声,说:“我知道他不是坏人,但是……”
许燚秋转回头,问胡绫说:“你会玩牌吗?”
胡绫说了一通,没想到迎来这样一个问题。
“什么?玩什么牌?”
许燚秋从衣兜里拿出一副牌,胡绫惊讶道:“你还随身带扑克牌?”
许燚秋:“我玩得晚,所以要常练。”
接下来,胡绫被许燚秋的洗牌动作惊艳了。
扑克牌在他手里乖巧得像是一体的一样,洗牌动作轻盈流畅,纸牌发出的声音整齐悦耳,像在他指间跳舞。这种洗牌的方式非常催眠人,动作花哨又不失优雅,赏心悦目。他最后将扑克牌分成四份,扣在桌面上。
“翻开第一张看看。”
胡绫打开最上面的四张牌——四张A。
胡绫:“呀!可以啊!”
许燚秋看着这四张牌,回忆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我妈的葬礼上,他跟他爸一起来的。”
……
那个阴雨绵绵的日子,白闵松带着白明皓,参加了他朋友的葬礼——可惜,除了他自己,没人觉得他跟许明珠是朋友。在许家人看来,白闵松是全家的大仇人,是他害得许明珠倾家荡产,留下一双儿女,最后走投无路自杀身亡。葬礼上许燚秋的姥姥将烧着的冥币扔到白闵松身上,声嘶力竭控诉。
白明皓则全程安静站在一旁。
“我妈一直都在赌,我爸就是因为这个早早跟她离了婚。后来我妈跟白闵松认识,俩人好过一段,白闵松路子多,我妈就是那段时间里越玩越大,再后来想劝的时候已经劝不动了。我妈借了高利贷,被逼还债,得了抑郁症自杀的。白闵松觉得,如果不是认识了他,我妈就不会死。”
说到这种沉痛的话题,许燚秋的语气依然很平静。
那时许燚秋快要面临中考了,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当时已经有了博应高中的招生名额,但这所高中的学费是出了名的贵,许明珠之前给儿女留了一笔钱上学用,再怎么赌也没碰过。但她死后,许燚秋的姥姥顶不住高利贷的催债压力,拿钱还账了。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许燚秋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开始担心考试,担心学校,担心未来。
在距离中考还有半个月的时候,白明皓找到了他,给了他十万块钱,留了一句“先应付一下”就要走。
“当时我对他的感觉很矛盾,我知道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但我忍不住恨他。我说我们不要这钱,他说是他爸让他给的,那时白闵松已经被抓进去了,正等着判刑。”
许燚秋回忆当时。
“我其实很需要那笔钱,我妹妹只有八岁,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算好,根本没有能力供我们念书。但我们心里的坎始终过不去。尤其我妹妹,说什么也不要钱,对他又凶又骂。后来,他让我妹跟他玩抽鬼牌,说这是看运气的游戏,交给老天爷决定,最后他赢了。”
说到这,许燚秋甚至还笑了笑。
“那之后我研究了一下,才知道他会花切,他在洗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所有牌的位置了。”
许燚秋端起咖啡,最后说:“这些年他一直陆陆续续给我们打钱,这是他爸进监狱前对他的要求。我姥姥去年也过世了,我高考会出国,我想带我妹妹移民,还差一点钱,就跟他说了。”
胡绫问:“你知道他的钱都是哪来的吗?”
许燚秋端咖啡的手顿了顿。
“具体不清楚,但也能猜出些。”他眼眸微垂,嘴唇抿得很紧,静了好一会。再抬起来的时候,视线回归了平静。“我很自私,我承认,但我没办法,我们没有别的依靠,我必须为我们将来考虑。”
也许是生活经历导致,许燚秋言谈举止,看起来比他的年龄成熟很多。
原本胡绫还想再说几句,可她又想到,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他们之间没有欠条,也没有法律判决这种硬性约束,只是口头上的交代,可白明皓还是照做了,说明他是自愿的。
那她一个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她也沉默了,端起咖啡喝。
许燚秋说:“白闵松坐牢前,要求白明皓供我们到成年。下个月我就十八了,我会自己带我妹妹,所以那是最后一笔钱,我不会再要了。”
说完,许燚秋拿起书包,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他又站定。
“我知道我没太有资格说这话……”他拎书包的手攥得很紧,“但请你帮我劝他一句,最好不要再沾跟赌博相关的事了。”
“你想见见他吗?”胡绫问。
许燚秋说:“我问过他要不要见面,他让我带着我妹赶紧滚。”
许燚秋走了。胡绫看着他背着书包,穿戴整齐,走向名牌高中的背影,忽然想起白明皓之前的发言——“我看着像负责的人吗?”
她也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小乐了一下。
现在这些男的,真是一个比一个别扭。
这时,电话又响了。
拿手机一看,竟然是赵路东。
胡绫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看时间,没错,就是早上七点多。
她接通电话。
“……喂?”
“下来。”赵老板声音低沉。
胡绫眉毛皱成八道褶。
“说啥呢?什么下来?”
“我让你下来。”
“我下哪去?”
“老子现在就在烈焰俱乐部楼下,你下,还是不下来?”
“………………………………………………………………………………”
大无语!


第五十一章 (51)
胡绫本想损他一通,一张嘴,竟发现找不到什么合适词汇形容当下。
窗外开过几辆小车,早班时间,路上全是行色匆匆的社畜。
胡绫也懒得废话了,说:“你看微信。”说完就挂了电话,在微信里点开共享位置,等了十来秒,赵路东加了进来。
烈焰俱乐部离这里不远不近,六公里多点。
赵路东发消息。
【那是什么地方?】
胡绫就回了俩字。
【过来。】
赵路东没有再来消息,貌似已经出发。
胡绫点了一杯摩卡,彻底放松下来。她活动活动筋骨,不时发出沉痛哀叹,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肩膀僵硬,小腿抽抽,脱了鞋稍微转转脚脖子,踝部隐隐刺痛。
“哎呦我的老腰……”就在她以宋丹丹的白云造型围着咖啡座艰难移动的时候,赵路东来了。
这店铺还挺复古,门口挂着串风铃,叮铃铃一响,一道黑乎乎的影子混着寒气大踏步迈进。赵路东环视一圈,看见窗边的胡绫,本来紧蹙的眉头又加了几道褶子。
他走过来,周围看看。
“就你一个人?”
胡绫:“你还希望有谁啊?”
赵路东坐到她对面,他穿着一身黑夹克,两手还插在兜里,显得很有气势。只是头发乱糟糟,脸色疲惫之中带着黑沉。
胡绫:“你来干什么啊?”
赵路东:“你问我?”
胡绫:“不问你问谁?”
赵路东微微咽下一口气,目光瞥向窗外。
他这一幅面孔胡绫不太常见,好像是生气了,但又不是以往被她搞到脸红脖子粗的那种生气。
片刻后,赵路东冷冷道:“你就是要走,好歹也先跟人打声招呼吧。”
胡绫挑衅:“我就不说,不行吗?”
赵路东牙冠微紧,点头。五秒后,“行,愿意走就走吧。”说完站起身,转身离去。
身后胡绫忽然一拍桌子。
旁边路过的服务生都吓了一跳,偷偷看这边。赵路东回头,胡绫指着对面的座位,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赵路东心里带着气,不肯坐,站在那问:“怎么了,我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胡绫还是不说话,依然指着那个座位。
剑拔弩张的氛围,搞得那服务生都忘了送餐,悄悄从后面推了一下赵路东。
赵路东牙像要咬碎了,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坐了回去。
他这态度让胡绫很不满意,要放往常,她肯定还要想办法气死他。可她现在很累,而且她看赵路东更累。她在门口看到他停车了,他是开车过来的,从他们那开车到这得四个小时,算一算,应该昨天半夜就出发了。
胡绫终于退了一步,打开自己的手机,放到他面前。
里面是胡绫偷拍的许燚秋的照片。
赵路东问:“谁?”
胡绫:“你的情敌。”
赵路东眉头紧蹙。
“啊?”
他显然没听懂,看看许燚秋,又看看胡绫。
“你——”
胡绫淡然地喝了口咖啡,将自己这两天的经历跟他讲述了一遍。
“……这位,”最后,胡绫将手指往手机上一点。“许先生,就是我们的男主人公了。”
赵路东还是没懂:“那算什么情敌?”
胡绫:“当然是你跟白明皓感情的拦路虎啊。”
赵路东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别恶心我!”
胡绫翻了个白眼,接着喝咖啡。
静了好一会,赵路东说:“你是因为这个来的?”
“不然呢。”胡绫瞪着眼睛反问。“你又觉得我因为什么来的?”
这话里就多多少少就带了点逼问与责难。
赵路东眼睛闭上,又睁开,最后仰头靠到椅子里,两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低声说了句:“是我傻逼了。”
她在桌子下面踢他一脚,正好踢在他的小腿骨上。
胡绫的鞋挺硬,踢的力气也挺大,她感觉这一下应该会很疼,可赵路东毫无反应。他是憋着一股劲赶来的,现在劲卸了,整个人都钝下来了。
他揉完脸,站起来,说:“走。”
胡绫:“走?”
赵路东:“回家。”
刚站起来就被胡绫拉住。“回个屁啊,你这样能开车吗?疲劳驾驶懂不懂?你敢开我还不敢坐呢。”她扯着赵路东往外走。“先去休息。”
她带他回了快捷酒店,离退房还有四个小时。
进了屋,赵路东先去上厕所,洗了把脸,去了去这一路的风尘。
出来的时候胡绫已经把窗帘拉上了,指着另外一张空床说:“你先睡一会吧。”
赵路东脱了外套,但是没睡,坐在床边。这间房朝南,今天又艳阳高照,不可避免地有微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赵路东坐在那看她,一层薄光落在他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疲倦。
“看什么,让你睡觉呢。”她说。
“有点睡不着。”
可能是因为疲惫,他的声音听着有点哑,又有些磁性,搭配着这样的眼神,弄得胡绫心里乱乱的。
她想了一个话题。
“现在弄清楚了,你兄弟不是坏人,放心了吧?”
“我又不是为了他来的。”
一句话终结。
胡绫又说:“白明皓还挺有担当的,你没觉得吗?”
看出她打定主意要聊这个了,赵路东淡淡道:“有担当没问题,但路子不行。他现在就是仗着自己‘艺高胆大’,但这么搞下去早晚会出事,真以为自己是周润发呢?”
胡绫想起许燚秋讲的经历,颇为唏嘘地努了努嘴。
赵路东低着头揉脖子。
胡绫心想,赵路东其实有时候还挺保守的。
别看他打小就在社会上混,小打小闹经常搞,但从某些层面上讲,他可能比很多书呆子更“规矩”。
初二的时候,有一件事让胡绫印象深刻。
当时赵路东已经是他们那片比较有头有脸的孩子王,有天晚上,他跟自己几个朋友吃大排档,跟隔壁学校的人起了冲突。对方来的也是个所谓的校霸,跟赵路东约了半夜十二点大众浴池后身打群架。结果晚上人家去了,黑灯瞎火碰到人直接动了手,却没想到打了赵路东叫去的片警。
这事传出去后,对赵路东的名声影响很不好,大家都说他不按江湖规矩办事。胡绫作为平湖二中的学生,也觉得脸上无光,回家愤愤然跟爸妈抱怨,说赵路东把他们学校脸都丢光了。
孙若巧一边拍大蒜一边训斥她。
“我听说临校那小子已经被开除了,你想让小东也被开除吗?”
胡绫嘀咕:“反正他也不是学习的料。”
“你就没脑子!”孙若巧哼了一声,“小东家孤儿寡母,他在外面逞个能,他妈怎么办?你养啊?你别看小东不怎么学习,天天玩这个玩那个,我看人家比你啊,想得可多多了!”
那时的胡绫不服不忿,觉得孙若巧这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就是好”的心理。
胡绫歪着头看他。
现在长大的她,又觉得孙若巧的话,偶尔也有那么点道理。
“我觉得这许燚秋多少也有点过分。”胡绫说。
赵路东:“我没见过这对兄妹,两家人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他两手向前,稍微抻了抻身体,舒缓了一口长气。“人愿意受谁的委屈,负谁的责,本来就各有各的渊源,自己决定了就好,管这个没意思。白明皓只是方法有问题,别的倒没什么。”
赵路东可能真有些太累了,又揉了揉脸,缓解疲倦。
“……说起来,当时也是我非拉他去比赛,看出问题也没管。”他叹了口气,“他太久都没搞这些了,什么事也不跟我说清楚。”最后手放下,看着地面。“只能说幸好没出事吧。”
一提这个胡绫就生气。“你还说他,你不也一样什么都不说吗?你还记得你比赛时候什么样,就非憋着,一问就不耐烦!你当时要是告诉我,我肯定拦得下来!那别的事之后大家一起想办法呗。”
赵路东点头:“确实。”
他认得很诚恳,大概是真心觉得这样更好。
胡绫看着赵路东头顶的发旋,又琢磨,白明皓不跟他说许燚秋的事,可能也是因为熟悉他的性格。
就这位救苦救难的赵妈妈,万一真讲给他,保不齐又要干什么了。
想一想,忽然觉得无奈之中,也有点好玩。
胡绫靠在床边,看他发了会呆,叫他。
“喂……”
赵路东抬眼,带着血丝的眼睛里,目光竟透了些天真纯然之感。胡绫抱着手臂,摆弄一下指尖,问他说:“你这么急着来,是不是怕我跳槽了?”
他顿了顿,说:“是。”
他坦然得就差把心思写在脑门上,胡绫说:“算你有点良心,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挖墙脚的有的是。”
他问:“那你呢?你为什么来查这事?”
胡绫没好气道:“我看你那要死不活的样我闹心!”
语气明明挺冲的,硬生生给赵路东喷笑了。
片刻后。
“胡绫。”
他轻声叫她的名字,声线让胡绫有点心动,她没应声。
“胡绫。”
他又叫了一次。
胡绫终于开口。
“干嘛?”
“没事,就想叫一叫。”
一瞬间,胡绫心里的触动更明显了。
她觉得当下气氛不错,准备算个旧账,冷冷道:“你现在倒像个人了,当初在店里跟我什么样?”
“啊?”他开始装傻。“什么啊?”
“你说什么?你冲我扔枕头你忘了?”
“没吧。”
“什么没!”
“我没印象啊。”
胡绫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目光严厉,一字一句。
“赵路东,你就这个态度是吧?”
赵路东抓住她的手指,耍无赖似地笑了笑。
“是不跟我生气了?”
她手被捏着没法动,就拿脚踹他。
“你说呢?”
“其实我来的时候也有气。”
“你?”
“我在家的时候就在想,这人就是个捂不热的白眼狼,雪中送炭指不上,临走还得往你身上泼盆凉水,要滚赶紧滚吧。”
胡绫另一只手上去就是一个锁喉!
赵路东眼疾手快,又给攥住了。
胡绫骂道:“你也配生气!”
赵路东攥着她的双手,接着说:“正经气了一道呢。结果后来,我到了那家咖啡店,一推门看见你,气就消了大半。”他表情轻松,“真的。”
胡绫哼了一声:“你消了我没消!”
赵路东:“那你打我吧。”
胡绫:“你松手啊。”
他又开始赖唧唧地笑。
后来他松开手,胡绫也没再打他,推了推他,坐到他身边。
两人肩并肩,一起面对薄薄的日光。
“怎么办啊?”她幽幽发问。
“什么怎么办?”
“老白啊,我们回去找他吧。我之前去他家里一次,那就跟鬼屋似的,一点人气都没有啊。他跟我说要弥补店里的损失。他肯定是想回来的。”
赵路东垂着头,摸摸下巴。
“我知道他想回来。回来可以,不过得找个办法管他……”
胡绫打量了一会他的侧脸,忽然一笑。
赵路东转过头,胡绫真情实意地评价道:“赵路东,我真觉得你有点倒霉的。你说你开个店,手底下就没一个靠谱的。脑袋笨的脑袋笨,主意正的主意正。”拍拍胸口。“算来算去,也就我一个像样的人才!”
赵路东重新低头,笑得肩膀轻颤。
“是不是啊?”
“是,太是了。”
她有点喜欢他这么笑,凑过去问他:“你说没我能行吗?”
“肯定不行。”
说完,他转回头。
这次,他们的脸近在咫尺。
他问:“那没我能行吗?”
她答:“当然行啊。”
他顿了顿。
“……不行吧。”
“行。”
“不行。”
“行。”
好幼稚,胡绫心想,他们俩像两个小学生一样,在这进行毫无营养的拌嘴。
关键好像谁都不想停。
“胡绫。”
“不许叫我。”
“为什么?”
胡绫两腿伸直,晃晃脚,冷淡道:“谁让你气我了。”
赵路东:“你也气了,你走之前故意说话气的。”
胡绫斜眼看他。
“那你有很生气吗?”
“有,都气哭了。”
“放屁!你就编吧赵路东,满嘴跑火车!”
“我撒谎一句等会出门被车撞死。”
胡绫愣了一下,下了这么重的誓言,也没道理骗人了。
她看着他那几乎有些放空的死鱼眼,诧异道:“真的啊?”
赵路东轻哼一声。
胡绫与他对视两秒,忽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快乐淹没了。
她只要一想象赵路东刚朝她甩完枕头,厉害完,然后躺回床上越想越气,手盖着脸,一边骂一边哭的画面,就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起来了,拍着大腿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路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二章 (52)
赵路东看她笑得如此猖狂,冷冷道:“爽了?”
胡绫快乐到极点,一把将他抱住,来回摇晃。
“你怎么这么逗啊!”
晃着晃着晃不动了,胳膊被赵路东捏住。“就这么高兴?”她被他攥着,不过手臂离他的脸很近,胡绫看着那干燥的脸蛋,忽然翘起手指,在上面勾了勾,轻飘飘道:“是的呢。”
赵路东往后躲,皱眉。
“干什么?”
胡绫:“逗狗。”
他轻呵一声,揭开真相。
“占我便宜是吧。”
胡绫又勾了勾,用更欠嗖嗖,更轻佻的语气说:“是的呢。”
赵路东静了几秒,说:“想过后果吗?”
胡绫:“什么后果?”
赵路东抬手,指了指这个房间。
“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酒店啊。”
赵路东又指了指床头柜。
“你把那个抽屉打开。”
胡绫拉开,里面摆着一排各种牌子的安全套,她再回头,赵路东还是那副神态看着她,又问一遍。
“想过后果没?”
“赵路东。”胡绫撇嘴,“你可真猥琐。”
“我猥琐,那你占我便宜你是什么?”
胡绫两手放在胸口,堂而皇之自我介绍。
“我是纯情少女。”
“?”
赵路东抬头纹都挑出来了,胡绫嘿嘿一笑,又上去晃他,掐他的脸,捏他的脖子,好一番蹂躏。
赵路东被揉麻了,也想要伸手,胡绫立马警告道:“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纯情,你猥琐。”
“艹了……”赵路东无话可说,往后一躺,倒在床上。胡绫俯身趴在他旁边,伸手指戳戳这,戳戳那,偶尔碰到软肋,他就抽一抽,皱眉哎两声,她感觉自己像在摆弄一个大玩具一样。
世事难料啊。
胡绫心想,这在出门前,谁能想到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她下巴垫在赵路东的胳膊上,懒洋洋地问:“赵路东啊,你说我们俩这算是什么?”
他闭着眼睛。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那啥也不是!”
他睁开眼睛看看她,又闭上,抽出胳膊往旁边侧着躺。胡绫下巴跟了过去,再一次垫在他肩上。她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暖暖的气味,比阳光更使人舒适。
她说:“赵路东,我觉得你像个渣男。”
赵路东呵呵两声。
“对,我是渣男。”
“真的。”胡绫有理有据,“你看看你刚刚那些不三不四的想法,简直没眼看。”
他不说话。
胡绫侧躺在他身后,他背上的味道更好闻,她轻轻吸气,心神恍惚。
刚刚,当她知道她把他气哭过的时候,心里好像确定了什么一样,有那么点小小的窃喜。
赵路东是个情感浓烈的人,他也不内向,但可能因为早早就承担起家里和朋友间“顶梁柱”的角色,他直白袒露情感的时候并不多。不过,他也并不羞于承认自己的情绪波动。胡绫很喜欢他的这种性格,该怎样便怎样,不假也不装。
胡绫考虑着,要不要透透风声,给他一个表白的机会。
可就算他们不表白,她还是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有他会受到名义上的影响。她有点沉迷这种单方向“欺负人”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上瘾。
她把额头抵在赵路东的背上,偷偷抿嘴笑。
他累得半睡半醒,低声说:“怎么了?”
胡绫扬起下巴,拿脑袋在他后背上撞了几下。他转过身来,倦怠的眼睛半闭半睁。胡绫故意说:“猥琐的男人,不许动手动脚啊。”他动作未停,张开手臂,像个抱枕一样给她放在了臂弯里。眼睛再次闭上,沙哑道:“我睡一下,下午还要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