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阡手中有了非常多的土豆。
她算过时间,如果一年种两茬儿土豆的话,下次育种就应该放在九月份,而那时候玉米与大豆刚好收获。但土豆必须轮种,她那十亩地只能种一半,所以林阡手中的土豆是有盈余的。
于是,林阡就悄悄拿出了几个让林五交给厨师,盯着厨师单做了一道菜来改善伙食。
这道菜在陶锅里面小火炖了足足一上午,炖煮的时间够久,土豆吸足了汤汁儿,肉味儿浓郁,淀粉又化了一部分在汤里,裹满了鸡肉,再加上用来去腥的花椒的淡淡麻味儿,以及青果的淡淡酸味儿,给鸡肉增添了一丝别样的风味,吃起来别提多享受。
林阡格外喜欢里面的青果。
但她最高兴的还是,穿越这么久之后,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
“那个,四娘啊……”
“嗯?”林阡放下筷子,疑惑地看向林五,“怎么了,是饭菜不和胃口吗?”
这土豆炖鸡味道不错啊?
林五赶紧摇头:“没有没有,这道菜非常好吃!简直是我吃过的,除了炙肉外最好吃的菜!”
炙肉即是烤肉,除了因为盐是直接抹在肉上面,微带着几分苦涩外,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不是每顿饭都有烤肉的话。
林阡看了林五一眼:“那你怎么一副心虚气短,好似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的表情?”
她本是随口一说,却不想林五额角瞬间冒出了几颗冷汗。
林阡:“???”
不是吧?她就这么没有人格魅力,才穿来这点儿时间,就逼得原主性命相交的小姐妹生了反叛之心?
好在林五没给她时间瞎想:“刚才,你大兄偷偷来找你,被我赶、赶走了。”
林阡松了口气:“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也就是赶走了一个人而已。
不过……
“大兄?”
“对啊,”林五低头戳碗,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股怨愤,“可能是见四娘你都被陛下封为少使了,却一直没主动去找他,所以急了吧。”
在不涉及到两姐妹安全的时候,林五性子一向温吞。
这还是林阡第一次,听她用这种语气说话。
林阡回忆了一下,才记起林五曾经提起过,原主会在自己穿越那晚偷跑到嬴政寝宫勾、引他,正是因为原主兄长的挑唆,而她能成功潜入寝宫,也是原主兄长在背后帮忙。
虽然最后的结果……
林阡皱了下眉,努力回忆,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与原主兄长有关的记忆,甚至于,当她想要看清那些记忆的时候,林阡立刻发自内心地涌出几乎要让她窒息的抵触、痛苦与怨恨等激烈情绪。
她缓过神来点点头:“既然五娘不喜欢,以后也直接赶走便是了。”
林五惊喜抬头:“真的?”
林阡失笑:“当然是真的,‘我’经过那晚……已经看清了他的为人,不会再被骗了。”
林五错愕:“你那晚不是好好的……”
“怎么会,”林阡回忆起初见嬴政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虽然不知道后来陛下为什么放过了我,但最开始的时候,陛下可误会了我是刺客,是真的想要……杀了我的。”

  咸阳宫角落,一对兄弟神情紧张地进了屋子,小心看了眼外面,确定没人后才关了门。
年幼的男人刚关上门,就听兄长大骂:“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那野种也不想想,当初她能进入陛下寝殿得陛下宠幸,还不是靠了我?如今飞上云端了,就瞧不上我们这些泥淖里的臭虫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弟弟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等着兄长发泄。
好一会儿,等他骂得差不多了,弟弟才开口:“大兄,要我说就算了吧,四娘如今处境也艰难得紧,虽诸位后妃在陛下压制下不敢对她如何,可陛下本身就是这咸阳宫最危险的人物。听闻昨日,太后因陛下对公子扶苏的婚事安排而迁怒四娘,若非陛下及时出现,四娘还不知道会受何等磋磨……”
“区区太后又算得了什么?”兄长眼底闪过一丝狠意,“陛下既然愿意为她出头,就说明四娘得了他青眼,至少短时间内愿意护着她,愿意满足她一些小小的要求。”
“可是,”弟弟急了,“‘色衰而爱驰’,吕相当年劝谏华阳太后的话传遍诸国,大兄一心往上爬,难道竟不曾听闻这话?何况陛下从来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派兵攻打韩国之前还好,一个月总能到后宫五六次,可自从打下韩国之后,至今竟是一次也不曾到诸位夫人宫中留宿。四娘的相貌又与那位十足相似,只怕得宠也不过一时,迟早会被陛下厌弃,大兄何必在这时候上门,强求四娘为你……”
“正是因此,她才该如华阳太后一般抓紧机会为自己培植势力,以后失了宠才能有好日过。”兄长气愤难当,“而你我一则有本事,二则有名声,三则还与她是同母兄弟,趁着得宠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拉拔我们一把,日后你我兄弟几人难道还能坐视她吃苦?”
兄长强调:“她能有今日,全是靠了我!”
他本意是劝兄长,妹妹处境尴尬,不如他们兄弟自己努力,谁知兄长竟跟被权势迷了眼似的,全然不顾现实。
弟弟苦笑:“当初你将她送到陛下寝宫,四娘可是冒着生命危险。”
“那又如何?向来富贵险中求!”兄长冷笑,“若不是看她生了一张还算得用的脸,你当我这些年倾尽所有积蓄,不但买通管事为她分配轻松的活儿,还特意将林五那个小贱人安排到她身边帮忙,又花钱找人替她干活儿是为什么?若非我这些年仔细养着,她身上还能有一块好皮?”
弟弟只觉得浑身发凉。
兄长咧嘴一笑:“你不会以为,我一个姓赵的,对她一个姓林的那么好,是因为什么狗屁血缘吧?可笑之极!”
眼瞧着弟弟面色发白,兄长缓和了脸色:“你且放心,你可是我嫡亲的弟弟。”
弟弟看着他野心勃勃的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
是,他们同父同母同姓赵。可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们两兄弟除了一点“狗屁的血缘关系”,又还剩下了什么呢?
弟弟低下头,不敢让大兄看见自己眼底的惊恐。
兄长仍在絮絮叨叨:“不过我不担心,就算那野种如今能放着我们不用,等以后怀上了孩子,总是会用的。毕竟她一个没有根基的奴隶,除了我们几兄弟又能依靠谁呢?大部分女人总是足够愚蠢,不论何种情况,都愿意为了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坨肉付出所有。”
兄长像是想到了什么激动人心的画面,一个人在狭小逼仄的屋子里转来转去,嘴巴还一直念念有词。
好一会儿,他低声狂笑:“哈哈,我且等着她求我那天!”


第21章 021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十天过去。
林阡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可以看看宫里发酵的那些泥土怎么样了,于是一大早洗漱完后便过去揭开干草看了一眼。
寻常泥土摸起来会有一种结构紧密的实在感,腐熟过后的泥土则比发酵后的面团还要蓬松得多,不但里面像是藏满了空气般柔软,用手抹一下表面还会瞬间变得光滑,而且在发酵过后,除了最开始揭开干草的瞬间会有些许难闻的气味外,等空气流通后,泥土就没了味道。
若是将腐熟后的泥土挤压揉搓去除空气,除了颜色变黑,与寻常泥土没什么太大差别。
林阡确定与自己当初看的书上写得差不多了,这才让人揭开一半的干草,准备用这些已经腐熟好了的泥土给玉米育种。
搓泥巴团儿还是很简单的,林阡记得那本书上写过每到玉米育种的时候,使用这种方法育种的村子基本是全家老小齐上阵,每人拎着根小板凳儿就可以在平整的地面上聚一起搓玉米团儿。
因为不需要什么力气,也不需要什么技巧,所以基本上只要能动的人都能一起帮忙。
所以每到这时候,基本都是一村子人在一个地方,一边搓泥巴团儿一边摆龙门阵(聊天吹牛),这也是农民一年到头难得齐聚放松的时候。
林阡自己还挺向往那种画面,所以在发现泥土已经发酵完成后,就蠢蠢欲动地想要动手。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嬴政就知道了此事。
嬴政对玉米的育种相当重视,得知消息后便立刻放下手中政务从主殿出来,径直走到泥土堆前面弯腰观察,时不时还拿木棍往里面拨弄几下。
林阡跪在一旁,疑惑地看着嬴政。
【就只是寻常的泥土而已,除了更肥沃,有什么好看的?】
嬴政顿了下,起身:“瞧着确实比花圃里面的泥土更肥沃,想来种出来的花也会更鲜艳,夫人有大功!”
林阡眼睛一亮:【难道又要赐我田产了?】
嬴政眼角一抽,果断无视了这道心音:“夫人既然为我大秦提供了切实有用的堆肥之法,总不能让你种点儿花还要亲自动手。来人,去调遣……”他扫了一眼泥堆的大小,“五个宫人过来帮夫人育种。”
林阡想要的田产没到手,倒也不失望——
或者说,嬴政真要是按照她的心愿给了,她反倒可能惊恐。
她只是对嬴政的安排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满:毕竟她一开始腐熟发酵的泥土堆只是按照自己获得的第一批玉米的数量准备——也即是差不多一捧玉米种而已。这么点儿玉米种哪儿用得了多少泥土?
按照林阡估算,她就算是亲自上阵,估计一个上午就能将所有泥巴搓成团儿了。
哪儿需要五个人?
她自然也不能亲自上阵搓泥团儿了。
但林阡不敢和嬴政争辩,只能傻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身边的内侍很快叫来五个宫人,按照她的要求开始搓婴儿拳头大小的泥巴团儿,并在搓好后用大拇指沾上草木灰在上面摁出一个坑。
五个人都是干惯了杂活儿的人,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就将所有的泥巴搓完了。
泥巴团儿按要求摆得整整齐齐,看着就赏心悦目。
嬴政一想到这里面将会长出亩产千斤的粮食,看这些泥巴团儿的眼神简直比看绝世美人还要激动。
他强自镇定:“此五人做事有功,各赏绢布一匹!”
五人被叫来帮忙,本来想着能在陛下面前露个脸就行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当即高兴地连连磕头谢恩,引得周围宫人一个个眼冒绿光,恨不能以身代之。
嬴政并不在意,挥手让人退下。
而后,他转头看向旁边有些失神的林阡:“夫人,既然育种的前期准备都已经做好了,你是否应该将花种拿出来播种了?”
辗转发侧那么久,他终于可以一睹“玉米”真面目了!
林阡并未犹豫,直接进偏殿将最初从花的手中得到的那包玉米种拿了出来。
因为数量少,倒不需要解释。
嬴政看了眼她手中的布包,心里有些失望,但想到咸阳城外的十亩地,又定了定心。
林阡不知嬴政想法,拿出布包后直接打开,露出了其中黄白相间的玉米粒。
玉米会被取名叫“玉”米,还是很有道理的——
哪怕是后世知名的所有粮食加起来,单论颜值,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光滑内敛、莹润如玉的玉米。
嬴政一看,立刻就喜欢上了。
林阡看习惯了,对玉米的外表倒是没什么感觉,但一想到等这一批玉米收获之后,她就有了一个保命的筹码,心情也相当激动。
她很快走到泥团儿前,依次在每一个泥团儿的坑里放入两到三粒玉米,不一会儿就放完了。
泥团儿倒是还剩了十来个。
看着也不占地方,林阡就没管——
等晚上没人关注的时候,她说不定还能悄悄往里面放玉米,这泥土让她等了这么长时间,不能浪费啊。
谁知……
嬴政若有所思地盯着泥团儿:“寡人记得你还想在城郊那十亩地都种上这种花?那你手中应该还有更多的花种吧?怎么不拿出来撒在这些泥团儿中?”
林阡精神一震,表情略有些尴尬。
她手中的玉米数量已经多到拿出来都必须想个说辞糊弄过去的地步了,但比起之后获得的土豆,玉米的数量已经非常少了。
而且林阡手中的玉米还是没脱粒的。
【你以为我不想马上拿出来吗?这不是没有一个很好很好的说辞?原本想着将玉米脱粒之后,直接找个地方挖坑一埋,挖出来也有了说头。但这不是刚得到的土豆数量太多了吗?埋都没地方埋。万一随便拿出来,被你们当妖怪烧死了怎么办?你们这些古人可迷信得很!】
林阡看了嬴政一眼,【尤其是你,嬴政!】
嬴政一顿,“迷信”是什么意思?
算了,以后总有机会弄明白林季口中这些奇怪的词。
她的担忧嬴政倒也理解,认真回忆了一下手下调查的“林季”的身世资料,他抢在林季之前开口:“你之前说这花种是你意外所得,只怕不尽然吧?”
不等林阡戒备,嬴政又补充道,“寡人记得令尊在因犯事儿被抓入隐宫前,也曾前往其他六国,并借此积攒了一笔不菲的钱财。你手中的花种若是从令尊手中继承,夫人反倒不必为此担心。令尊被捕后交齐了罚款,这些花种就算是他藏匿起来留给你的,那也是合法所得。”
林阡的眼睛,歘一下就亮了:原主的父亲竟然还有过这样的经历?
嬴政应该没必要骗她。
林阡再次确认:“陛下说得可真?即便这些花种是父亲留给妾身的,陛下也不会收缴?”
嬴政点头:“自然。也不只是令尊遗产,令堂作为赵国王室的遗孀,当年被抓本也只是受牵连,其后所犯之事更是情有可原,且她后来在咸阳宫劳作多年,已经用生命偿还了罪责,她的遗产你也尽可以坦然拿出,并不需要遮遮掩掩。”
赵国王室的遗孀?
这样的身份,肯定有钱,手里有几样别人没有的好东西也实属正常啊!
林阡一下就支棱起来了:“那妾身立刻去取花种!”
说完,便转身进了偏殿。
旁边的宫人目瞪口呆,惊慌地看向嬴政,唯恐他因为林阡的失礼而迁怒他们。
但意外的是,嬴政不但没生气,反倒看起来……挺高兴?
不等他们继续观察,林阡便握着一把刚剥下来的玉米粒小跑出来,并直接走到泥团儿前,将玉米粒全部放到了泥坑里面。
放完还剩了三粒。
林阡本准备收好等几天拿到城外种植,却听嬴政开口:“若这些玉米暂时无用,不妨先交给寡人保存?”
林阡愣住:“全部吗?”
嬴政顿了下,笑道:“夫人若不介意,也未尝不可。”
林阡这才反应过来,嬴政说的其实只是自己手中的这几粒玉米,一时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趁着这个机会将与玉米过个明路,说不定是更好的选择。
她笑道:“将花种放在陛下那儿,必然比放在妾身之处更安全,妾身没什么介意的。只是妾身父亲当初留给自己的并不只是花种而已,还有一些其他东西,若是陛下不介意,可否等妾身收拾妥当,明日再搬到陛下寝宫?”
其他东西?应该是林阡之前提及的“土豆”?
嬴政高兴还来不及,怎可能拒绝?
若非担心林阡怀疑,他简直恨不得立刻给她升位分,赏赐田产金银,将林季直接供起来。
等用竹片与透光不太透气的白绢给玉米搭了个小帐篷,嬴政终于满意地回到宫殿继续处理政务去了,而林阡也忙不迭拉着林五回了住处,立刻开始给玉米脱粒——
没脱粒的玉米看起来跟花完全不沾边儿,她可不想被人抓住把柄。
不到两百个玉米,她们两个人一天肯定能全部脱粒。
不过……
林阡突然好奇:“五娘,你知道我父母当初是犯了什么罪吗?”
本来兴致勃勃的林五全身一僵,眼神也闪烁不定,完全不敢与她对视:“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我怎么会知道?”
林阡眯眼,大喝一声:“你肯定知道!”
林五受惊:“你听谁说的?”
林阡本来只是随意一问,对原主的身世并不多在意,可林五这反应,反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以我现在的身份,若有人拿我身世做文章,我自己却不知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害死了。”
林五顿时满头大汗,纠结好一会儿后才出于对林阡的担心,下定决心开口:“如陛下所言,你母亲是赵国某位不起眼王室的妻子,丈夫在战场上死亡后,因住处就在秦赵边境,她与孩子也被当做战俘抓到了隐宫。”
“后来你、你父亲因杀人被抓,即将被处以极刑,临死前想要留个后,又见你母亲貌美,就、就……你母亲后又趁其不备,把他那、那里……割了,最后流血过多而亡。”
林阡:“!!!”
林五擦了擦汗水,心道,这样四娘就不会被坑了吧?


第22章 022
林阡是真的没想到,原主的身世竟然这么狗血。
她甚至从林五的口中套出来了更多的细节:“因为伯母是被迫反击,所以当时其实没有因此增加太重的刑罚。但她当时还带着三个孩子,增加的一丁点儿刑罚都能增加翻倍的负担,更何况后来,伯母又怀上了……”你。
隐宫那种地方,住的全都是战俘、奴隶、罪犯以及罪犯后代。
那里面的环境,即便林阡只是从记忆中如隔云雾一般观察,也能体会到其中的艰难。
原主的母亲带着三个孩子,还怀着孕在那样的环境生活,想也知道会吃多少苦。若是按照林阡自己的想法,自己都过不下去了,肚子里刚怀上的孩子又是那样的身世,不如直接打掉算了,这样对自己、对孩子、对尚未出生的胎儿都好。
但原主的母亲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你……你的三个哥哥……”林五小心地看了林阡一眼,见她没有生气,这才继续道,“伯母没怀孕的时候还勉强可以照顾你的三个哥哥,等怀孕后,为了保住你,伯母不得不减少一部分劳动,所以后来即便有不少人帮伯母和你的三个哥哥,他们的生活也算不得很好。好在伯母还有一点积蓄,倒也可以勉强支应。”
“但等你出生后,积蓄就花得差不多了。伯母的负担加重,本身的美貌又为她招来了比常人更多的麻烦,你也随着时间长大而生得愈发出挑,伯母疲于应对,身体也慢慢熬坏了。”
“你三位兄长认为你是累赘,又因为你父亲……一直劝伯母把你扔了。”
“伯母连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孤儿都愿意收养,自然不愿意丢掉自己的孩子。但你次兄脾气暴烈,见伯母劝不动,就找了个伯母出去忙的时候,偷偷……把你给扔了。”
林阡猛地抬头:“把我给扔了?”
林五点头:“对啊。”
“伯母回来后与你次兄大吵一架,之后不顾宵禁四处找你,为此不惜违背秦律偷跑出了隐宫,后被士兵发现抓回来,刑罚加重,原本无论是战俘、还是不小心杀了你的……也都可以通过服徭役,还有额外找些活计攒钱抵消罪责,但出逃隐宫是大罪,伯母的身份有了瑕疵,还连累了你的三个兄长……”
说到这儿,林五一脸的愤愤不平,“这事儿的罪魁祸首明明是你那三个兄长,谁知他们不但不知道认错,反倒因此恨毒了你。”
“后来的事情……”她抬头看向林阡,“你也知道了。”
林阡低头沉吟半晌,道:“这虽然不是我的错,一切悲剧的源头却是因为我,不然母亲与他们几个不会比别人生活得更差……”
“怎么一提起你那几个兄长,你就变成了这样?”林五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从来就不欠他们的。就算他们在伯母去世后帮了你不少,那也是因为你越来越漂亮,他们对你有所图谋。四娘,你弄清楚一件事,他们从来就没有将你当做亲人!”
眼见林阡没有答话,林五简直又气又急。
但她也习惯了,自己低头生了会儿闷气后,气鼓鼓地开口:“你若真想要报答他们,以后找机会在陛下面前提上一嘴就是了,至于他们能否得陛下看重,就像你当初潜入陛下宫殿的时候一样……看他们的命吧!”
林阡像是被说动了一样:“说来,我还不知道几位兄长的大名呢,五娘记得吗?”
林五也没怀疑:“你大兄叫赵高,次兄赵武,三兄赵成。”
林阡:???

  在林阡因为那个完全没想到的名字而受惊的时候,那个名字的主人,也正念叨着她。
与嬴政有关的事情,在咸阳宫内总是传得特别快。
于是没多久,整个咸阳宫都知道了陛下这段时间最宠爱的那位林少使的父母,给她留下了大笔的遗产。若只是金银细软,这宫里只怕没人在意,但偏偏不是,听说她父母留下的是一些奇怪的花种,尚不知道开花的样子,就因为种子过于好看得到了陛下的青睐。
据说她能得到城外十亩地的赏赐,以及蒙家小将军保护的特殊待遇,也是因为那些花种。
这消息太过离奇,相信的人少,不相信的人多。
但偏偏,林阡那三个兄长,有人信了。
在外人眼里,林阡这三个兄长的性格也算各有特色:老大沉稳有主见,惯常拿主意;老二急躁暴烈,但武力值不俗;老三做事谨慎,最重细节。
三人性格互补,当年在隐宫也不算籍籍无名。
但私底下嘛……
老二赵武满脸焦躁:“大兄,他们都说林季得到了父母的遗产,并借此得到了陛下的青睐。我就说陛下那么一个不近女色的人怎么会喜欢上林季那野种,原来是靠了外物。不对,林季的父亲不就是个流窜各国的盗贼而已,他被抓进隐宫的时候根本不剩什么!”
“大兄,林季手里的花种,不会是母亲的吧?”
赵武转头看向赵高,“大兄,若那真是母亲的遗产,那东西也该由我们继承,她一个丫头片子,还是个野种,有什么资格继承母亲的东西?”
赵成小心开口:“次兄,林季现在是陛下的后妃,你不要一口一个野种地叫,要是传出去被陛下知道了,我们可就完了。”
赵武当即翻了个白眼:“这里就我们三个,谁还能去告密不成?”
“二弟闭嘴!”赵高看了赵成一眼,敛下眼睑,“三弟说得有理,现在只有我们三兄弟倒是不担心有人告密,可万一你说习惯了,以后在别人面前也这么说了怎么办?大哥身份低微,可没办法救你!”
赵武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赵成却只觉胆战心惊,小心地看了赵高一眼,低头没再说话。
果然,赵高很快开口:“但林季手中的花种,我们确实有必要弄清楚到底是谁留给她的。若是母亲留下的,自然有我们一份;但就算是她父亲留下的……”他扯了扯嘴角,“她父亲害得母亲早亡,她也拖累我们三兄弟至如今地步,总该补偿我们一些才对。”
他原本还想等林阡怀孕后,主动上门来找自己帮忙,如今看来,却不必了。

  林阡可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她如今忙着呢。
原主的身世虽然狗血,但与她这个穿越者实在没太大关系——
原主自己没想报仇,她也用自己的生命偿还了那三兄弟的“恩情”,除了之前与原主相依为命的林五,林阡并不觉得自己还有必要与其他人接触。
城郊那边发酵的泥土已经可以投入使用,她忙着给玉米育种呢,可没空搭理其他人。
嬴政不在,蒙毅一个小孩儿可管不住林阡。
她高高兴兴地跟着其他士兵与治粟内史的属官搓了一天的泥团儿,直到傍晚时分才乘着马车回了咸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