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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刺史府从未传出过有位千金,忠烈将军生前也从未跟人提起过有个女儿……
这还不好办,男人三妻四妾还在外边偷吃的多得是,就不许有个私生女找上门,而忠烈将军碍于名声从未向外人声张么?反正他全家都死光了,还不是花宜姝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毕竟她手里还有个安墨,今时今刻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她和安墨知道昨晚刺史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更何况,忠烈将军没能守住岳州,甚至坚持不到半日就被破了城,以致城内伤亡惨重,他如今可是岳州的罪人!
假使他现在活着,必定要被抓住问罪,全家流放都是轻的,而他死了,更落不到好名声,这时候冒充他的女儿不但没有任何好处,还会有被牵连的风险。除了他的亲生女儿,除了至诚至孝的亲生女儿,还有谁愿意为了帮他洗刷冤屈四处奔波呢?
这可真是老狐狸跨火圈,一环又一环,环环相套,足以完美堵上花宜姝身份上的所有漏洞。
妙,妙,妙极!
当想出这个计策时,花宜姝当着安墨的面一脸平淡,等人一走就躺到床上兴奋得直锤被褥。
我花宜姝,果真是世间少见的聪慧!
这条计策让花宜姝得意了两个晚上,其间还想了不少细节做填补,然而花宜姝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忠烈将军竟然是个天阉!他竟然生不出孩子!难怪传闻里他那几个妾室都姿色平庸,难怪他妾室都老了也不见纳新人。
曾经还以为他沉迷武艺不好美色,如今想想,那几个妾室不过掩人耳目的棋子,棋子长得鲜嫩好看有甚用,只能看着却不能上岂不更糟心?
亏她还以为花将军是个难得的正经人!
花宜姝此时只觉得曾经对这位的将军的崇敬全都喂了狗!
用安墨的说法,无异于粉丝塌房现场。转瞬之间,花宜姝安抚好了自己受伤的纯洁心灵,便开始思量该如何过这一关。
对于皇帝的质疑,说实话,花宜姝虽然紧张,却依然不觉得畏惧。
富贵险中求,自打她决心踏上这条路开始,便知道自己的将来是在悬崖上踩着丝线走,成则万人之上荣华富贵,败则跌落深渊摔成一滩肉泥。
倘若没有粉身碎骨的觉悟,她也没这个胆子做出偷天换日欺君罔上的事。
而像今日这样的意外,也许今后每一日都会上演,毕竟她清楚自己是假的,也就做好了应对各方质疑的准备。
眼睫微微一眨,花宜姝开始了她的表演。
而从李瑜的角度,他就看见在自己那句质疑说出口后,眼前男装打扮的少女愣住了,回过神后她先是震惊,而后那双大而明媚的眼睛里,就像是鲛人泣珠,一滴又一滴滚落晶莹透彻的泪水。
少女哭了起来,她的哭泣是无声的,只有泪珠子接连不断地滚落,含着委屈,含着不甘,独独没有半分乞怜的媚态,像一幅静默的画。
她开口,这幅画突然生动起来,“我就知道,于他而言,我不过是个耻辱。”
花宜姝表面在哭,可她心里在笑。
忠烈将军是天阉又怎么样?即便人人都知道忠烈将军不可能有孩子又怎么样?
她要让皇帝心甘情愿地认定,她花宜姝,就是忠烈将军之女!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啊啊啊为什么有人能哭得这么好看,值得学习!
因为有童鞋看不太明白,解释一下昨天的作话,这个读心术,其实是皇帝和花宜姝共同的金手指,因为如果没有读心术,他们两个也许根本不可能相爱。因为没有读心术,花宜姝不会真的信赖皇帝,而皇帝会在花宜姝的努力下喜欢她娶她,但是不一定会全心爱她,哪怕皇帝真心爱上了花宜姝,花宜姝也会因为没有读心术,并不能完全了解皇帝,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毕竟皇帝表里不一非常严重。
第10章
“我的生母,只是一名身份卑微的胡姬,酒宴上服侍过忠烈将军一场后,就被主人送与了将军。一年后,我降生在刺史府中。可是一直到母亲染病身亡,父亲也未曾来看过她一眼,母亲说她盼了一辈子,也怨了一辈子,临死前,还抱着我的手让我好好讨父亲欢心,她唯恐我不能得个好前程……那年我才五岁,被如夫人领到了父亲跟前……”
夜幕降临,斜月照水。
山岚四起,冷风簌簌,吹得面前火苗左摇右晃,像个喝多了酒的醉翁一样方向不分。
安墨也要被花宜姝这影后级别的演技,以及那饱含感情、堪比专业配音演员的台词功夫醉倒了。
原书中,皇帝南下这一段剧情主要是为了剿灭反贼,中途行军休息时,新帝李瑜醉心于江南飞瀑的美景,脚步往崖边偏了几寸,正好踩中雨后崖边湿滑的青苔,鞋底一滑,摔了一跤之后又被飞流急瀑远远冲走。
这本书里男三李瑜的人设是这样的,冷静敏锐,不苟言笑,英姿勃发,武艺高强……然而冷静敏锐的他察觉不到脚下湿滑的青苔,武艺高强的他跟个小弱鸡一样被水冲走了,安墨一直以为这就是原书中的bug,为了给女主制造和皇帝的独处机会无所不用其极,她对此极为不满。
然而现在,她只盼着这样的bug越多越好,最好像座山一样高高堆起来,把李瑜压成个智障!
因为她发现,花宜姝现在说的,跟她们原先设计好的,完全!不一样!
说好的生母是个时日无多拼了性命给忠烈将军生下女儿的平民少女咧?怎么变成别人送给忠烈将军的歌姬?
说好的将军与平民少女可歌可泣在绝望中生出花朵的绝美爱情呢?怎么变成了忠烈将军拔吊无情爱答不理?
说好的因为体弱多病所以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娇娇贵女呢?怎么变成娘没了,爹不疼,还被几个姨娘排挤的小可怜?
住口!花宜姝你不要再说了,你难道没发现这剧本有哪里不对吗?你难道没有发现李瑜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吗?
像李瑜这种冷淡孤傲的冰山脸,能让他眉头都皱起来,一定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啊啊啊!
可惜花宜姝并没有发现安墨变幻的脸色,也没有看见安墨频频挤眉弄眼的小模样,她双手捂在胸前,仿佛受不住内心的委屈、痛苦与煎熬,身子微微发颤,字字带着泣音。
“虽然父亲并不待见我,不许我外出时以花府小姐自居,几位姨娘也时常说话夹枪带棒,可是我依然心存感激,至少父亲好好养大了我,让我衣食无忧,几位姨娘也是面苦心软,不曾短我一分用度……我原以为血浓于水,这么多年下来,父亲心里应当也有几分我的位置,可是没想到……”她顿了一顿,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一对本就漂亮的眸子盈满了水雾,愈发美得潋滟无双,“也是,父亲堂堂将军,嫌弃我生母出身卑微,耻于承认有我这样一个女儿,也是人之常情,我心中对他,没有分毫怨怼。”
她语带自嘲,嘴上说着没有怨言,其实面上却露出了不甘之色,显而易见,她心中有怨。
李瑜眉心微蹙,依然安静地看着她,听着她。
少女这时却抬起脸来看他,一张莹白的面庞沾满了泪珠,像是芙蕖惹晨露,明月坠秋水,一刹那间就惊艳了整个尘世。
“他虽不当我是女儿,我却敬他是父亲,更敬他保家卫国、浴血抗敌的功绩,如今岳州落入贼子之手,与理与法,父亲难辞其咎,可这其中是有内情的,父亲他绝不是那种勾结反贼之人。”说到此处,她脸上露出几分倔强,“我们主仆二人历经千辛万苦从城中逃出,为的就是寻找南下剿灭反贼的军队,没想到机缘如此巧合……”
她弯腰一拜,因为山洞狭小,两人距离过近,鼻尖竟一下磕到了李瑜的大腿上。没料到会有这般乌龙,她愣愣抬起头来,鼻尖微红,随即整张脸也红了起来,磕磕绊绊地说出接下来几个字,“求……将军带兵,救出……百姓和我父亲。”
此前一直不动如山的李瑜,这回终于抬手,虚虚扶住了她,指腹与她指尖相碰,一丝丝暧昧似水上雾霭,悄无声息弥漫开来。
然而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在花宜姝耳边响起。
【怎么能有人哭得这样好看,是天生的吗?朕好想学啊……】
花宜姝:……
什么鬼!她声情并茂地编了半天故事,皇帝的注意力就在这儿?
花宜姝在花楼这么多年,无论什么勾引男人的花招都学了个遍,什么情形下哭,怎样才能哭得既惹人怜爱又不招人厌烦是她的必修课。不是她自吹,她哭起来的确是天下第一的好看,皇帝被她吸引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她哭得这么美丽动人,皇帝难道不该色心大起,不该想着怎么睡她吗?他为什么会想学?他学了有什么用?也去勾引男人吗?
心中掠过这个猜测,花宜姝浑身僵硬,按照安墨的说法,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并不知道花宜姝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李瑜的手一触即分,他耳朵微微一动,忽而开口,“我的人已寻来。”
终于有了个合理离开的借口,李瑜立刻把被花宜姝压住的袍角抽出,随即站起身往外走。
花宜姝回过神,连忙道:“将军,那我父亲……”
李瑜没有回头,只飘来一句话,“你的身世我已明白,放心。”落下这句话,他径自走远。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花宜姝死死克制住把他扯回来的冲动,带上稀里糊涂的安墨,两人跟在李瑜身后往外走。
此时月上中天,山谷入口处由远及近响起奔腾的马蹄声,接着,一大队人马出现在视线当中,距离还有几丈远时便一个接一个跳下马来,匆匆奔至李瑜面前,口中高呼“陛下”。
原来这一位不是将军,而是纡尊降贵亲自来剿灭反贼的皇帝!
花宜姝和安墨忙不迭表演了一番惊讶惶恐,安墨演技差了点,抢先跪下急急低下头,生怕被这些人看出自己浮夸做作的演技。
花宜姝当然也要跪,当然,她是装的,磨磨蹭蹭弯了下膝盖,就等着李瑜说一句“免礼”了,却忽然,膝盖一沉,针扎一样的剧痛袭来,双膝就不受控制地跌了下去。
她这才想起自己被大老板踹了一脚,心中闪过对大老板的咒骂,忽见李瑜几步跨过来,花宜姝心中一喜,正好,来个投怀送抱!
她娇呼一声,双手慌乱地往前抓去……抓!
撕拉一声!
李瑜铠甲下的裤子,从膝盖到小腿,破了一个大洞。
万众瞩目,万籁俱寂。
李瑜:……
花宜姝:……
花宜姝眼睫乱颤,闺阁千金突然看见男子裸露的身体部位该怎么办?惊吓?尖叫?对,尖叫,她要叫一声……
【啊啊啊啊啊……】
花宜姝浑身一震,张着唇僵住了。
【啊啊啊啊她怎么可以撕朕衣裳!朕完了……完了……】
花宜姝:……
她叫不出来了。
她盯着李瑜的腿。
她心想,嗯,还挺白,腿毛也少。
嗯,不愧是我看中的处子。
第11章
夜色深深,蛙鸣阵阵。
李瑜面色冷如霜雪,唇角抿成一线,仿佛绷紧到极致的弓弦。
他刚刚沐浴过,帐内还余有水雾浮动,龙武卫统领张达先忙里忙外,亲自上手为他将就寝营帐打理好,就站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不一会儿,另一名亲卫入了大帐禀道:“陛下,探子回来了。”
李瑜倏忽回神,略一颔首,“可。”
那亲卫立刻起身出去,随即换另一人进来。
这人也是龙武卫中的一员,轻功了得,手下有一个专门刺探情报的部门,一入内便单膝跪地,将岳州城内的情况一一禀报。
“城中大火烧了一日一夜,直到半个时辰前才平息下去,看方向,应当是城北衙门和刺史府。那反贼分外警惕,城墙四处都有人把手,卑职没能找到机会潜入……岳州通往长江的那条路上,有几百具死尸,经查验,其中大部分是城内富户,还有些百姓……”
“这反贼,当真嚣张残忍,陛下,请容许卑职跟随主将参战,将那反贼斩于马下,以祭城中无辜冤魂。”听完探子回报的消息,张达先当即双膝跪地请求道。
这一次皇帝亲自南下,带了兵马八万,负责带兵冲锋的是正四品忠武将军及数名副将,张达先这样原先负责宫廷宿卫的,仍旧只负责贴身保护皇帝安危,本不必亲自上前线,然而……他失职了。
身为皇帝的贴身侍卫,又是卫军统领,他居然让皇帝一个人被急流冲走,还隔了一日才找到……张达先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他现在只想立刻戴罪立功,争取得到陛下的宽恕,他也不敢奢望保留原职,只求别将他踢出禁卫军,哪怕做个最小的卫兵也使得。
张达先说完,就感觉陛下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他浑身一凛,心跳如擂鼓,像只被掐住脖颈的鸭子一样紧张不已。久久没得到陛下指示,张达先忐忑地抬头看了一眼,正正对上皇帝冷飕飕的目光,张达先浑身一凉,只觉要完。
谁不知道陛下性情淡漠喜怒不显?能让陛下这样看他,一定是他已经触怒了陛下!完了!陛下一定是不愿意给他赎罪的机会,要直接拿他问罪了!
张达先满心灰败,颓废地垂下了头。
张达先一跪下,李瑜就明白他要请罪了。毕竟这是固定流程,他摆手让探子下去,等着张达先说话,然而张达先一开口就是要上战场,没得到应允还敢垂头丧气。
李瑜:……
他的这位龙武卫统领是老国公的孙子,职责是护卫宫廷以及分管曹务,张达先武艺不错,但在李瑜手下的人当中并不算顶尖,跟忠武将军更是没的比,在宫廷中担任一卫统领倒还凑合,上战场刀剑无眼,到时候缺条胳膊断条腿,老国公怕是要冲进紫宸殿哭爹喊娘,哭他李瑜死去的爹,也就是先帝,喊他李瑜还在世的娘,今太后。李瑜才不会给那老匹夫这个机会。更何况……
李瑜:“你是朕的护卫,更是卫军统领,上战场并非你职责所在。”
心中则道:蠢货啊你,你是朕的亲卫,想要赎罪难道不该恪尽职守,盘查盘查出现在朕身边的陌生人吗?比如花宜姝和那个丫头!你铺床搬浴桶算个什么事?三脚猫功夫还想上战场?可把你厉害死!
张达先听见陛下不允他上战场,脊背更塌了,佝偻着跪在那里好似突然老了十岁。
李瑜没等到他说话,只好纡尊降贵又说了一句,“身为卫军统领,你知道什么事该做。”
那个女子当众撕了朕裤子,朕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可朕又不能撕了她的衣裳,否则岂不便宜了那个贪图朕颜色的女子?所以你得赶紧给朕想个办法。
张达先自然不知陛下心中所想,他听着陛下冷冰冰的声音,只觉心口好像被穿了个洞,风一吹就透心的凉,完了,才当上统领几个月,他就要被赶出禁卫军了,爷爷一定会打死他的!
可他失职在先,陛下怎么放心他继续当统领呢?皇帝的声音像冷冷的冰雪拍在了张达先脸上,他僵着声儿磕了个头,话语中已然带了哽咽,“陛下,是我失职在先,我不配待在统领的位置上,求陛下革除小人职务。”张达先心想,自己说出来,总比等着陛下开口要好,那样会更难堪。
李瑜:……
一口郁气憋在胸中,他被张达先这蠢货气得几乎头顶冒气,终于难以忍耐,冷冷道:“滚!”
张达先被这冷漠无情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麻溜滚了出去。
皇帝很生气,气得要捶桌,但一想大军还没到,如今手下只有几十人,这桌子锤坏了明日就得捧着碗吃饭,他锤下的双手硬生生在毫厘之间停住,最后只能折一根牙签泄愤。
刚刚将折断的牙签藏进角落里,龙武卫副统领来了。
李瑜心内几乎喜极而泣,因为副统领提起了花宜姝的事。
副统领:“陛下,这荒山野岭,那两名女子出现在此颇为蹊跷,可否允许卑职将她们抓住审问?”
李瑜有些失望,道:“不必,她们是忠烈之后,又将朕从水中救起。”
那其中一名女子当众让陛下失了颜面,副统领本想严厉追究,此时听见是那两人救了陛下,而陛下语气中又似乎有维护之意,副统领立刻选择忘了陛下的这件糗事,而是提出自己心中的另一个疑惑:“可其中一女子姿容颇盛,又恰好现身在此地,会不会是细作?”
副统领的怀疑也不无道理,毕竟皇帝登基之前,身边貌美如花的细作不知揪出了几个,不得不防啊!
闻言,李瑜心中闪过花宜姝哭泣时的眼,他摇头道:“不会,她是花熊之女。”一开始花宜姝说明身份时,李瑜的确是很震惊,还以为连天阉这样的绝症都能治好,后来一想花宜姝的年纪对不上,再听花宜姝一番哭诉,自觉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身世。
花熊是个天阉,别说生孩子,他连与女子敦伦都不行,怎么可能跟一个胡姬生下孩子?必定是给什么人顶了锅戴了帽,而他府中的妾室也知晓花宜姝真正出身,所以一家子人才不待见她。而花宜姝应当是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世,所以对花熊的冷漠颇有些怨言,她一个弱女子从城中逃出跑到这儿来,还不辞辛苦多次陈情,一定也是抱着替她爹讨回公道后让花熊刮目相看的念头。
当李瑜对上花宜姝那双透着倔强的眸子时,自觉已经明白了花宜姝的想法。但他不能告诉花宜姝真相,否则这个弱女子兴许会崩溃当场,更何况她还救了他!李瑜心想:就当她是花熊之女吧!倘若花熊还能活着,想必也不会不认这样一个女儿。
确认忠烈将军的病没有好,自己也没有消息落后,李瑜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一码归一码,花宜姝撕了朕的衣裳,此事朕决不能原谅。
副统领总归比张达先聪明许多,想必能明白朕心中的顾虑与担忧。于是李瑜看向副统领。
对上李瑜的目光,副统领只觉浑身一寒,心道:陛下为何这般看我?怪冷飕飕的,难道是因为我刚刚提出要审问那女子,所以陛下生气了?
想起那女子的绝色姿容,副统领自觉明白了一切,连忙道:“既如此,卑职必会妥善安排。卑职告退!”他准备去给花宜姝安排个好帐篷住着,没准这位以后成了娘娘还会记得他的好意呢!
看着副统领匆匆离开的背影,李瑜:……
他握了握拳头,气得又折了一根牙签。
这些个蠢笨如猪的东西,没一个贴心的!难道朕被扒了裤子这事儿一点儿也不重要吗?
李瑜实在气不过,思来想去,决定把花宜姝叫过来。
第12章
花宜姝此时已经走进了副统领特意安排的大帐篷。
大军还没到,如今在这里的只有几十个人,是沿着水流赶来寻找皇帝的队伍之一,他们携带的东西也不多,只能搭起几座帐篷,其中最大的一座自然是给皇帝的,剩下的应该是给几名将领,自己竟能分到一座,这让花宜姝很意外。
当众撕了皇帝的裤子,再加上皇帝表面平静,实则内心尖叫得仿佛一个被强盗夺走贞洁的良家妇女。花宜姝还以为会被降罪,没想到皇帝不声不响就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还特意安排给她这么好的帐篷,她还以为自己今晚还得住山洞咧!
安墨表示皇帝实在太大方了,心胸宽广,不愧是她心目中的男三。
花宜姝则轻嗤一声,她认定是自己颠倒众生的美貌才让李瑜生出了宽广的胸怀,想到自己能听见李瑜的心声,花宜姝此时仍然按捺不下激动,一张脸红扑扑的在灯下更好看了。她看向安墨,今天她把身世稍稍改了,原以为安墨会问她,没想到安墨没心没肺的样子,在看到有帐篷住以后,更是乐得哼起了歌,一边哼一边整理床铺,完了还朝花宜姝招手,“累坏了吧,快来休息。”
花宜姝不知道的是,一开始她改了说辞,安墨的确是很慌张,偏偏又不能出声打断,都急得不行了,却没想到皇帝那么平静地接受了花宜姝的身份,还特意说了一句“你放心”,天惹!李瑜在原书里可是个冰山酷哥,哪怕是一开始面对女主的时候,也是不会多说一个字,不会多做一件事,他竟然为了安慰花宜姝说出了“你放心”三个字!
于是安墨知道了,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也是哦,花宜姝可比她聪明多了,她把身世略作修改肯定是有原因的,自己要是刨根究底地去追问,不但惹人嫌,还会显得自己特别蠢。花宜姝多人美心善的一个人啊,她要是发达了肯定不会忘了自己的,自己只需要做个优秀的小跟班就行了!
而在看见李瑜特意交代下属给花宜姝安排的大帐篷后,安墨觉得自己的认知更准确了,自然屁颠屁颠帮花宜姝收拾帐篷铺床打水。
正当两人要休息时,门外响起一道低沉沙哑的男音,安墨撩起帘子一看,脸一下就红了,只见门外站着个身形高挑、相貌俊美的男人,他目光越过安墨,对里头的花宜姝道:“花小姐,陛下召见。”
……
这大晚上的,皇帝召见她有什么事?
难道是到了夜里终于色心难耐兽性大发,想要嫖了她?
花宜姝摇摇头,虽然她很希望是这个答案,但是根据她今日听见的心声,皇帝显然不是这么个急色的人。
那……是对她的身份起了怀疑?
花宜姝再次把自己的人设过了一遍:一个虽然不知自己身世、对父亲的冷漠有所怨言,但为了让父亲刮目相看不顾危险跑出来的倔强女子。
这样想着,花宜姝的神情稍稍变了变,走路时的体态也略有变化,假如此时安墨站在这里,她一定会很惊讶,因为只从背影看,她已经完全认不出这是花宜姝了。
身为花魁,花宜姝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花大力气训练过的,当她从花楼中走过时,光是一个摇曳生姿的背影就能引得那些嫖客血脉喷张争相求见。然而现在从花宜姝身后看,只能发现她走起路来端庄稳重脊背笔直,浑然不像一步三摇的花魁,倒像一位正经的官户千金了。
几道通传后,花宜姝微微低头走了进去,想起李瑜那与冷漠外表完全相反的热闹心声,她不觉微微翘起了嘴角。
虽然她在安墨面前立下了成为皇后的豪言壮志,但是她自己也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她随时都有被拆穿的危险。不过那又如何呢?
她原本只是个行院烟花,最最低贱的身份,但如果这条路她能走出哪怕十分之一,那么就算将来被拆穿,那她至少睡过了天子、愚弄了天下人,这得是多么骇人的功绩,哪怕是被处死,她也稳赚不赔,毕竟人总归是要死的,但是她花宜姝的姓名将随着这份功绩永远地活在史书上,多少人光鲜亮丽一辈子也沾不到史书的边。
原本她就绝不会放弃这条路,现在发现自己竟然能听见皇帝的心声,花宜姝就更不可能回头了。那可是皇帝的心思啊,千千万万人想要揣测而不可得,而她轻而易举地能得到,她将会知道皇帝的一切喜好和秘密,她将会比所有人都更得皇帝宠幸,有了这个大杀器,她未必不能登上后位。
这是老天也被她的美貌打动,怜她前十几年过得苦,所以特意送给她的礼物吗?
感谢苍天!
然而下一刻,花宜姝的心就凉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听不见李瑜的心声了!
莫非……贼老天故意耍着我玩?
花宜姝跪在大帐内,心中情绪剧烈起伏,表面上却是一片恭敬驯服,甚至有些小可怜地微红了眼眶。
李瑜几乎要信了,可他想起这女子在山洞时贴近自己的情态,想起她当众撕了他的裤子,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行!朕不能心软,否则她一定会得寸进尺。直接提起裤子未免显得小气,不太符合一位君主的德行,还是先从国家大事入手。
给自己做了一通功课后,李瑜才开口,“说罢,刺史府内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