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左手边,一位身材高大的探长也走向了她。
宴会厅的大门被人推开,姗姗来迟的名门贵公子抬头搜寻着人群,准备找到在外厮混的妹妹。
只有舞台上的钢琴师神色自若,他侧过头,看向了台下的那道酒红色身影。
鹿言和他目光相对了短短一瞬,就一把拿过明浼递来的红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她高举空酒杯,掀起裙摆走上了舞台,没给任何人拉住她的机会。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舞台中央,而她高扬着下颌,笑得格外张扬。
“诸位,让我们给这场无聊的舞会添点乐子吧!”
台下的人都措手不及地看着她,林月和郑秋雨对视一眼,不知道她究竟想怎么使用“设定卡”。
在规则上,拥有设定卡的嘉宾只需要跟节目组报备如何使用,别的嘉宾都不知道,所以剧情的发展是无法预估的。
这让在场的三个女嘉宾都很不安,她们不怕演剧本,就怕没有剧本。
而坐在导演监视器后面的吴绅也很绝望,他只是个工具人,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鹿言跑到舞台上,开始了她野马狂奔一般的表演。
穿着酒红色长裙的人转身走到了钢琴师的身边,柔若无骨般,倚靠在了他的肩上。
而他依然专注地弹着钢琴,神情未变分毫。
鹿言的脸被酒精熏成了好看的绯红色,她看着所有人,说:“今天我——诺尔顿家族唯一的继承者,站在这里,是要向大家宣布一件喜事。”
她手指把玩着空酒杯,手臂撑在安成星的肩上,笑得明媚又肆意。
“从今日起,我要向全国的未婚青年征婚。”
“只要有人能满足我的三个条件,我就会将诺尔顿家族——”
她举起那枚祖母绿的指环,轻笑着开口:
“拱手送上。”
这番话一出,台下的演员们都配合地发出了喧哗声。
“天呐,诺尔顿家族可是富可敌国啊!”
“诺尔顿小姐更是貌美如明珠,哪怕没有家财万贯,也追捧者无数。”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舞台下的三位女嘉宾反倒是松了口气,这本就是鹿言拿到的人设和剧情线,她这么推动剧情是合理的。
然而下一秒,她们就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舞台上的人忽然放声道:“第一个条件是——”
她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微笑着说:
“我的未婚夫,他必须要比国王更富有。”
台下的嘉宾们:“……”
群众演员们:“……”
节目组:“……”
就是说,这设定卡真的不是这么用的。
鹿言才不管他们的反应,语笑嫣然地继续道:“还得比乞丐更贫穷。”
嘉宾们:“……?”
群众演员和节目组:“????”
鹿言的目光扫过了台下的明浼和席江。
她唇齿轻启:“第二个条件是——”
“我的未婚夫,他必须比英雄更坚强,还得比弱者更柔软。”
台下的众人:“……”
懂了,你是来找茬的是吧?
林月和郑秋雨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而阮茉莉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把这份工作当什么了。
站在角落里的陆以衍看着舞台上的人,似有所感,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鹿言抬起头,望着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最后道:“第三个条件是——”
“我的未婚夫,他必须比星月更美丽,还得比草虫更丑陋。”
导演监视器后面,吴绅和副导演绝望地闭上了眼。
这位姐,你是来恋爱综艺宣传“独身主义”的吗?
就你这个条件,下辈子也找不到你的“未婚夫”了!
鹿言不在乎现场的人怎么想,她自己高兴就行。
说完这些话,她转头看向安成星,对他轻轻一个眨眼,就摇曳生姿地走下了舞台。
路过席江和明浼时,她还很“好心”地问了句:
“想请我跳舞啊?”
不等他们回答,她就笑着说:“满足条件再来吧。”
席江:“……”
行,算你狠。
而明浼只是轻轻一笑,从她手里接过了空酒杯,对她道:
“诺尔顿小姐,祝您得偿所愿。”
他风度翩然,宛如真正的中世纪绅士一般,始终不表露他内心的情绪。
鹿言看了他一眼,以微笑回应。
今晚上的任务大功告成,接下来要怎么演下去,是其他嘉宾该操心的事了。
鹿言心情甚好地想着,走到了鹿雪的面前,伸出手来,问:“美女,要跳一支舞吗?”
鹿雪挑了挑眉,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入了舞池。
两个人也不管别的人怎么想,双双混进人群,跳起一支华尔兹。
导演监视器后面,工作人员们纷纷捂脸,等着脾气火爆的副导演发飙。
然而副导演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挺好的,市场潮流,你们懂吧?”
众人:“……”
不懂,但你好像很懂。
鹿言和鹿雪两个人撂挑子后,剩下的三个女嘉宾只能硬着头皮去发展剧情。
她们都有自己的剧情线,尤其是阮茉莉,拿的可是辛德瑞拉的剧本,不努力发挥一下可就太浪费这个运气了。
林月很聪明,直接找上了明浼来对戏,因为对方一定会配合她。
而郑秋雨也吃够了苦头,很快就选了陆以衍,反正两人有交情,发挥一下职业演员的素养,就能把剧情给过了。
阮茉莉慢了一步,最后就只剩下席江和舞台上的安成星了。
她左看看,又看看,还是凭着本能去选择了席江,哪怕尬聊几句也行,总比没有镜头强啊。
好在镜头下的席江没那么冷漠,多少能回她一句话,
阮茉莉内心欲哭无泪,头一次这么后悔参加这档节目。
但想到陆以衍还在,她又劝自己忍下去,这可是和男神合作,她必须忍耐。
就在舞会现场一片其乐融融,三位女嘉宾也推动了自己的剧情时,突然有一位群众演员尖叫了一声,令舞台上的琴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齐齐看过去,就见她掐着自己的喉咙抽搐了几下,然后倒在了地上。
席江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道具枪,高喊一声:“所有人不许动。我是席探长,请配合我保护现场。”
紧接着,他面色镇定,快步流星地走到了“受害者”面前,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后,就起身道:
“这是一场谋杀案,我有权封锁现场,在抓住凶手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
嘉宾们:“……”
其他的群众演员:“……”
导演,咱们是不是进错片场了?
而与此同时,扮演“国王”的诺斯维亚终于现身,从楼上漫步而下。
“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发生了。”
他微微叹息,神态却依然优雅,他踱步走到众人面前,十分通情达理地说:
“既然是英明神武的席探长提出的要求,那作为国王,也理应为此负起责任。”
诺斯维亚转身看了眼在场所有的嘉宾,点头道:
“那就请诸位暂时在城堡里下榻,直到案情水落石出为止吧。”
到这一步,几位女嘉宾才恍然大悟,原来接下来的剧情是这样衔接的。
的确,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原因,这么多身份不一的人没办法全都聚在城堡里很长时间。
尽管设定听起来很扯,但逻辑是通顺的。
林月和郑秋雨对视了一眼,都接受了这个设定。
只有鹿言双手环抱着走到席江的面前,开口道:
“既然席探长也在现场,那你自然也是嫌疑人之一吧。”
席江:“……”
这时候倒是聪明起来了。
他面不改色地回答:“我的剧本上没有这条设定,你就别操心了。”
周围的人:“……”
这位嘉宾,麻烦你尊重一下演员这个职业。
鹿言看了眼周围的摄像机,问导演:“那我现在给他加上这条设定,是不是就能当场破案了?”
席江:“……”
嘉宾们:“……”
节目组:“……”
好、好清奇的脑回路。
一旁的诺斯维亚笑了笑,“友好”地提醒她:
“诺尔顿小姐,设定卡的规则是不可更改已有的设定。”
席江本来就是“明牌”的探长人设,如果硬要加上“凶手”这个设定,就等于改变了原本的设定。
鹿言“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诺斯维亚:
“你区区一个国王,规则倒是很熟嘛。”
熟得就像是你自己写的一样呢。
诺斯维亚的应对,是回以一笑。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又想起了他们两人的关系,表情不由得微妙了起来。
——怎么有一种相爱相杀的味道。
拍摄到这里,舞会的剧情就全部结束了。
导演吴绅宣布了拍摄结束,给了他们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待会儿再到一楼大厅拍摄剩余的部分,作为下期正片开头的内容。
群众演员们都下班了,宴会厅里的人慢慢散去,嘉宾们也都陆续回了二楼换衣服,稍作休整。
鹿言换了衣服,卸了妆,等文馨出去了,就悄悄溜出房间,直接上了四楼。
这一层楼基本没人来,她直奔右边的第三间房,进去之后就想拿手机出来打个电话。
房间里一片漆黑,鹿言一边看手机,一边去摸灯的开关,却被一只手给握住了手腕。
她惊了一跳,小声问:
“我还没给你打电话呢,你怎么来了?”
下一秒,黑暗中的人反问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将我所有的联络方式都拉黑了呢。”
这略微冷淡的语气,显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鹿言又被吓了一跳,挣扎了一下想收回手,他却不放。
“诺斯维亚,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像是不敢惊动什么。
黑暗中的男人抓着她的手腕,只平静地问了一句:
“我想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从阴影中走出来,目光直视着鹿言的眼睛,显得有些气势逼人。
鹿言愣了一下,才想起昨晚上他喝醉后做的事情,顿时有些臊得慌。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不记得了?”
她有些恼火地问。
诺斯维亚目光坦荡地看着她,“要是记得,也就不会再问了。”
见她不说话,他缓缓上前,将距离拉近,垂头看着她,又问了一遍:
“所以诺尔顿小姐,你能告诉我,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为什么他睡在四楼的客房里,身上还残留着她的香水味。
而混乱的记忆碎片里,只剩下她泛红的脸颊,和近在咫尺的双唇。
诺斯维亚不认为自己会在酒醉后做什么出格的行为。
他的本能里就没有这些东西。
但混乱的感觉十分不妙,所以他得弄个明白,才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不了解自己。
因此,他站在了这里,像一位夜闯少女闺房的登徒子,做着极为失礼的行为。
好在黑暗给了他遮羞布。
白天在这个房间齐聚的时候,诺斯维亚就知道,她已经来过这里了。
他不意外能在这里堵到她,但她却明显将他认成了别人。
诺斯维亚握住了她的手腕,将那些新的疑问都压下,不泄漏半个字。
只是胸口隐隐的情绪,让他发现,他确实不够了解自己。
鹿言真的很想对他翻个白眼。
“你自己喝醉了耍酒疯,不应该先跟我道歉吗?”
诺斯维亚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词,“我做了什么应该道歉的事吗?”
“你!”鹿言气得牙痒痒,上去就给了他胸口一拳。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吃别人豆腐还要装蒜,臭不要脸。”
鹿言说着又给了他一拳,暗恨自己不是大力士,没给他锤出个内伤来。
诺斯维亚却在她话音落下后,看了她很久,对她粗暴的行为没有半点反应。
鹿言发了好一会儿脾气,见他直勾勾看着自己不说话,也有点怂了。
“算了,我跟酒鬼生什么气。”
她说着就想挣脱开,却在下一秒冷不丁地被他拉了过去。
诺斯维亚垂下眼,目光里带着一点暗光,像是疑虑,又像是恍然。
他的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问:“是这样吗?”
不等她回答,那只手便顺着往上,拂过了她的背脊,落在她的肩上,又从脖颈滑到了她的下颌角。
“还是这样?”
鹿言呼吸一顿,看不明白他此刻的想法,也不敢去猜。
诺斯维亚没等到她的回答,只好继续下去。
他抬起她的下巴,无声地靠近。
那气息几乎打在了她的唇上。
“又或者,是这样?”
他低声问。


第71章
Chapter 71
如果可以的话, 鹿言是想跟诺斯维亚和平相处的。
她知道他有很多“债”要跟她清算,所以下午她将所有人聚在这个房间里时,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他的准备。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 她做的所有心理准备,会被明浼拿出的一段视频给彻底粉碎。
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对“自我”产生怀疑。
鹿言经历了六年的风风雨雨,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 所以她看完了那段视频, 听完了明浼他们说的话,也只是轻飘飘地问了句:“这个恶作剧有意思吗?”
她的反应大概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于是“谈判”从一开始就被瓦解, 众人不欢而散。
鹿雪走之前,对她说了一句:“你现在不相信这件事也没关系,但我保证, 这不是一个恶作剧。”
鹿言没给回应, 但实际上她相信这不是一个恶作剧。
毕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有多么荒诞, 多么的不合理。
明浼和鹿雪都不是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 而安成星更不会对她撒谎。
所以鹿言愿意相信, 他们三人的记忆,也许真的和自己的记忆不一样。
这显然和消失已久的系统脱不开关系。
但鹿言没办法告诉他们世界的真相,就算他们会相信, 这也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你的人生只是一本小说的剧情,你只是一行虚构的设定, 你不是一个活生生的自由的人。”
这件事,她怎么能对他们说出口呢?
她做不到。
所以她只能选择“不相信”, 然后再去从这纷乱吊诡的谜团里, 找寻一个合理的答案。
但在这个过程里, 她一个人能得到的线索十分有限。
所以鹿言选择了联络安成星,现在只有他会毫无保留地帮助她,也只有他,不会对她刨根问底,逼问质疑。
然而这个电话还没打出去,她就被眼前的诺斯维亚给堵了个正着。
他就像是早预料到她会来这里一样,提前在这里守株待兔。
鹿言现在已经没空计较他在这档节目上做的手脚,也隐隐明白他想要的,可能不仅仅是来找她算帐。
但她没料到情况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片漆黑的卧室里,只有窗外的月光斜斜洒进,而他背对着月光,靠得很近。
那温热的呼吸和她的相碰撞着,他深邃的轮廓里,却是晦涩不明的表情。
鹿言退无可退,只能抬起眼,以近在咫尺的距离对他开口:
“诺斯维亚,你是在借题发挥吗?”
她一开口,气息就攀上了他的下颌,引起一点痒。
诺斯维亚的表情始终波澜不惊,他像是不解:“借什么题,发什么挥?”
鹿言早就不是刚认识他的那个小姑娘了,甚至她远比他认为的,还要了解他。
她不再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开,反而单手揪住了他黑衬衫的衣领,更进一步地拉近了距离。
“昨晚上我就想问了。”
鹿言的呼吸擦在了他的唇上,“你是真的喝醉了吗?”
诺斯维亚的眸光一顿,片刻后才问:“诺尔顿小姐,可以说得直白些吗?”
鹿言抬手勾住了他雪白的脖颈,挑衅般地反问:
“是你做得还不够直白吗?”
她知道诺斯维亚是个复杂又矛盾的人,从他明显抗拒她的存在,却又亲手促成了她的成长这一点,就足以看出。
但鹿言没想到他会矛盾到这种程度。
行为都已经越了界,言语还在扮糊涂。
诺斯维亚不作应答,鹿言也懒得跟他拉锯战,既然他都做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粉饰太平的呢?
她反客为主地上前一步,彻底贴上了他,再无丝毫空隙。
下一秒,鹿言的手勾过了他的后颈,又滑落下来,将他衣摆拽出来,三五下就让他一丝不苟的衣衫变得一团乱。
诺斯维亚终于在她更出格之前,按住了她的手。
他的呼吸也没乱过,但鹿言知道,他被踩中了。
“你看,还有装下去的必要吗?”
鹿言松开手,直视他的眼睛。
“这个国家有句老话,叫酒后吐真言,在我看来,不过是酒壮怂人胆。”
她拍了拍他干净的下颌角,如他所愿地展露了内心的想法。
“诺斯维亚,坦诚并不可耻,真正可耻的,是你做了还要否认你的主观意愿。”
鹿言很不客气地说:
“别怪在酒精的身上了,今天你没喝醉,不也还是……了。”
她勉强维持了淑女的矜持,吞掉了那一个音节,却堂而皇之地瞥了他腰下一眼。
诺斯维亚抿起薄唇,在那昏暗的眸光中,他的缄默并未持续很久。
几乎短短一瞬,他便轻笑了起来,微微点头道:
“原来如此,我受教了。”
鹿言见他没有恼羞成怒,还是松了口气。
这男人的余威还在,她其实真不想在他面前这么放肆,可以的话,她希望能一直维持表面的和平。
但今天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再不反击,不就只能吃这个闷亏了。
鹿言正想着,就冷不丁地听见面前的人开口道:
“听您一番话,的确解开了我多年的困惑。”
鹿言:“……”
也不至于有“很多年”吧。
你那时候明明就是个禁欲的斯文败类!
诺斯维亚没有松开手,反而将她再一次圈进了怀里。
他垂下眼,语气难得称得上愉悦:
“是我疏忽了,原来我也是全天下男人中的一员,难免会有欲念。”
鹿言顿生不好的预感。
诺斯维亚也没让她的预感落空,他心情甚好地继续道:
“诺尔顿小姐”,他贴近了她,声音低沉而磁性。
“倘若我在此刻吻了你,会令你感到——怒不可遏吗?”
鹿言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她微微睁大了眼,而他的呼吸却已经停靠在了她的额前。
冰凉的柔软贴上了眉心,让她下意识颤了颤眼睫,想闭眼,又忘了闭眼。
诺斯维亚并不留恋,他抽离开,彬彬有礼地问:
“此刻,你怒不可遏了吗?”
鹿言不知为何,一下就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他在给她拒绝的机会。
饶有耐心地,礼教周全地,像个老派的绅士,却又直白地书写了他的意图。
鹿言想向他证明自己的无动于衷。
但她张了张嘴,声音却在阻塞的咽喉停留着,半点泄漏不出来。
这让她一时间也感到了茫然和无措。
诺斯维亚看懂了她的混乱不定。
他明白,在这一刻他有更进一步的可趁之机,他也真的贴上了她的呼吸,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占尽便宜。
但这并非他的真实渴求。
在诺尔顿家族的事情上,他有一百个让她厌恶自己的理由,唯独在现在这件事上,他不那么想要给她嫌恶自己的把柄。
谁说从污泥里爬出来的恶鬼,得不到沐浴阳光的机会?
于是诺斯维亚将唇瓣落在了她的唇角,一触即离。
“下一次,请不要怒不可遏了,诺尔顿小姐。”
他风度翩然地落下这句话,才终于松开了她的腰,抬手整理自己被她弄乱的衣衫。
鹿言险些没找到喘气的机会,直到他主动退步,才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她看着慢条斯理系扣子的诺斯维亚,一时间不知道是羞恼,还是骂几句难听的话。
磨蹭半天,等到他都回到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后,她才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
“还想有下次,做梦吧你!”
她刚才只是没做好心理预期,否则哪有他动手动脚的机会!
鹿言确实没想过诺斯维亚会这样,他从前连碰都不会碰她一下的,生怕坏了什么“规矩”、“名声”,怎么一段时间没见,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面对她的“狠话”,诺斯维亚却只是矜持地回了一句:“会有的。”
鹿言上前一步就想骂他,但他已经擦过了她的肩,去拧开卧室的房门。
开门之前,他回头道:“晚安。”
说完,便真的拉开木门,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还贴心地为她带上了门。
鹿言:“……”
莫名感觉被耍了是怎么回事。
她一晚上的思路都被搅得一团乱,顿时气得往床上一栽,烦躁地滚了好几圈。
空气里还残留着诺斯维亚身上的气味,鹿言蹬掉了鞋子,蜷缩进被子里,一把揉乱了头发。
这一个个的,都叫什么事啊!
明浼和鹿雪那件事还没有头绪呢,现在又横插一个性格转变的诺斯维亚,净给她添乱。
鹿言翻身趴在床上,刚刚的画面又钻进脑子里,唇角也莫名发烫,让她心烦意乱。
不受控的思绪一下子跑了很远,让她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没在那时候直接推开诺斯维亚。
如果换一个人,不是诺斯维亚而是席江呢?她会推开他吗?
还有陆以衍,要是她原本的计划很顺利,也少不了会跟陆以衍有接触,她做得到吗?
鹿言想不出一个结论,最后只能归咎于是她这六年太憋屈,如今刚刚决定放飞自我,大摆大烂,就不小心过了头。
就连安成星也是,稀里糊涂就搞成了现在这种说不清的关系。
难道失去记忆之前的她,就是这种没有道德感的女人吗?
鹿言不由得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但冷静下来后,鹿言莫名又生出了一些难以启齿的痛快。
也许是因为,今天她做了太多曾经不能做的事,每一件都是在破坏“任务”和“规则”,无声地挑衅着“原著”和“剧情”,践踏了过去令她焦虑和痛苦的一切。
当着镜头承认和所有人的关系时。
站上舞台肆意玩弄节目的剧本和规则时。
以及身为“女配角”,却越过警戒线,碰触了所谓的“男主角”时。
如果这个世界有“神明”,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她气得跳脚了吧。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鹿言闷了很久的胸口就瞬时畅快了不少。
她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掏出手机点亮屏幕,那微弱的荧光照亮了她的眼睛,她却看不见此刻的她,眼底是多么的明亮。
鹿言点开通话记录,找到那一串没有保存的号码,然后点击了添加新联系人,在编辑栏里输入了三个字——
“我的了。”
她点击保存,看着这行字许久,“扑哧”笑了一声。
随后才点了拨通号码,等了几秒钟,那边的人就立刻接起电话。
鹿言撑着下巴,先一步开口道:“我在四楼,过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在第三秒,安成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


第72章
Chapter 72
导演只给了一小时的休息时间, 接下来还要拍摄一小部分的内容,所以安成星回房间后只换了衣服卸了妆,就坐在电脑前忙工作。
他能赶回国已经是极限了, 堆积如山的工作不可能再放着不管,因此这几天的拍摄他也是见缝插针地处理工作,得不了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