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扶了扶左耳里的隐形耳机, 俯身沿着早已踩好的路线一路追下去。
“……定位成功, 目标当前位置处于右前方六百八十八米, 正在快速移动中。”
黑色风衣在风中掀起弧度,他单手撑着墙壁,一个纵身跳跃, 从天台上跳到了相邻的另一个天台, 飞速地与定位点保持平行。
“……左转十三米,右前方三点钟方向有监控摄像头。”
迅捷的身影一路跳跃在一栋栋楼顶上, 看不清的黑色轮廓成了他身上仅剩下的颜色。
“直走,距离目标三百六十八米。”
他从怀中掏出夜视眼镜,往脸上一戴, 就转身跳下了铁梯,朝着前方一路疾驰。
“……距离目标两百六十八米。”
再穿过一个工业厂房,就能追上目标所在的位置。
“席江。”
一道声音突然横插进频道里, 短暂的杂乱电流声消失后,那道声音急忙道:
“情况有变,卢克斯提前登船了!”
男人的脚步一顿,他迅速环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几乎瞬间察觉到这里近乎诡异的沉静。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明白了问题所在,但已经来不及了。
早已埋伏在此的身影一个个冒出头,以包围圈的形式朝着男人靠近。
被困在包围圈中心的人却神色淡漠,他扫了一眼这群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抬手关掉了耳机的双向频道,将对方焦急的喊声切段。
一声枪响刺破了静寂的冬夜,在空旷的港口拉响了激战序幕。
“《逆战之霸道刑警爱上我》,讲述了国际刑警男主在任务中遇险,性命垂危之际被善良的女主解救,却将女配误认为救命恩人,由此三人展开了一段复杂的三角恋故事。
现在你触发的剧情,正是男主席江遇险,等待救援的这一段。”
系统冷冰冰地说完,就催促道:“快去吧,他快死了。”
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完信息量的鹿言:“……”
“不对吧!这里不该是女主来救他吗!”
鹿言立马反应了过来。
她要扮演的是那个冒名顶替的恶毒女配,救男主是女主的任务,怎么能让她做呢!
要是这段剧情变了,那整个故事的核心就跑偏了吧!
而且说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快触发啊?她第一个任务都还堵在半路上呢。
这是报复吧,这是看她不做任务跑出来闲晃,就报复她没错吧!
崽种,你回答我!
“融合后的世界是不可控,也不可预估的,现在男主性命垂危,等不到女主来了。”
系统还是那副莫得感情的样子,甚至听起来比之前还冷漠 :
“你只能选择现在救他,或者看着他死,任务失败。”
鹿言:“……”
好明目张胆的威胁。
昏暗的小巷子里,男人一动也不动地斜躺在地上。
他一身的狼狈,阳光透不进来,只有些许的光线打在了他刀削般冷硬的侧脸上。
黑色风衣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上面有数个可疑的洞口,裹着内里的灰色衬衫。
而衬衫的衣摆已经被撕碎,撕下来的布条紧紧缠在男人的腰腹上,被鲜血浸泡成了深褐色。
他失血过多,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也被耗尽,只能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上,静静等待着体温一点一点从体内流失。
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他的内心却一片平静,甚至是空白。
也许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在等待这一刻,死亡并非终结,而是解脱。
只是到最后一刻,他也没能再一次踏上故土。
——那片木棉花,今年还会开吗?
“……完蛋了,他真的要没了。”
陌生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年轻稚嫩,每一个音节都洋溢着少女的鲜活。
紧接着,有温热的手拍了拍他的脸,驱散了一些彻骨的寒意。
席江想抬起眼皮,但就连这一个动作也需要全身的力气,他只能将力气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别……报……”,他张开嘴,用尽全力吐出了两个字。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少女焦急的声音:
“喂,我要报警,有人受伤了,他快死了,需要救护车!”
席江:“……”
他最后一口气也梗在了咽喉,头一偏,失去了意识。
“卧槽卧槽卧槽,他他他他是不是咽气了啊!完了完了完了……”
鹿言手忙脚乱地去探他的鼻息,但怎么都感觉不到,心顿时凉了半截。
不至于吧!
这个任务才刚开始她就失败了吗?
“系统系统系统,怎怎怎怎怎么办啊?他死了吗???”
鹿言从没遇到过这么可怕的情况,彻底乱了方寸,偏偏系统还开始装死不理她。
她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去搬动地上躺着的男人,而是掀开他风衣的衣领,拿手指去贴着他脖子上的动脉。
这办法还是偷学了安成星的。
鹿言摸了十几秒钟,几乎要把他的脖子给摸个遍,才终于确认了他还有心跳。
但呼吸已经很微弱了,要是救护车迟迟不来,她可能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大活人……
呸呸呸!不要乌鸦嘴!
他可是男主啊!
男主都自带幸运光环的,谁死了他都不可能死!
放轻松,放轻松,一定没事的!
鹿言努力深呼吸,等稍微冷静一点后,就发现了他现在的体温低得可怕。
她赶紧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紧紧裹在他的身上,但又不敢去搬动他,只能把两只手放在他脖子上捂着,替他保暖。
等手上也冷冰冰了,就赶紧用力搓手,把手搓热乎了再重复。
就这样反反复复地不停去做,直到救护车赶过来,一行人火速带着担架下车,如天降神兵般来到了她面前。
鹿言险些热泪盈眶,连忙帮着他们把人给送上了救护车。
他奶奶个腿儿的,吓死她了呜呜呜呜呜。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吓人的画面。
这个男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是恋爱小说吗!为什么出场就是一身血,半死不活的,就问谁见了不害怕!
鹿言才跟他打了个照面,就已经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完全不敢想象以后的任务要怎么推下去。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脱离生命危险。
因为附近就有医院,所以救护车来得很快,到医院的时候更是直接进了手术室,从头到尾不过十分钟时间。
鹿言跟着到了医院,亲眼看着他进了手术室,才勉强松了口气。
既然已经进了手术室了,男主福大命大的,多半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她还是不放心,先是帮忙去垫付了手术费用,又是帮忙签了字,大概是男主的光环发挥了作用,这些步骤做起来出乎意料的顺利,都没人对她问东问西的。
警察来得也很快,鹿言办理完手续上来时,两个人已经在手术室门口等着了。
“小姑娘,就是你报的警吗?”
来的两个警察都是女警,对她态度非常温和,大概是担心她受到了惊吓。
鹿言点点头,这一路上她抽空打了草稿,倒是不担心警方的问话。
反正如实说就行了,她本来也就是“见义勇为”。
“……然后你就将伤者送往了医院,并替他垫付了费用,签了字,对吧?”
“是的。”鹿言点头,一点也没伪装她被吓得不轻这件事。
女警察拍了拍她的肩,笑着说:“你做得很好,挽救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我为你感到骄傲。”
鹿言顿时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洗礼。
——人间天使不过如此。
整件事情都没有什么疑点,就算有,也是集中在男主身上的。
所以鹿言做完笔录就能离开医院了,但她坚持要等手术做完,确认男主有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不然这心里就是慌的。
两个警察姐姐就让她继续在这里等,期间还给了她一杯热开水,让她暖暖身子。
鹿言在医院一等就是一整天,眼见着天都黑了,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手术室门外的灯才终于熄灭。
手术室大门从里面打开,两个警察先一步走过去,跟医生确认了情况。
鹿言顿时紧张起来,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片刻后,那个安慰了她的女警察回过头,对她点了点头。
鹿言紧绷的那根弦这才真的松弛下来,她狠狠地呼出一口气,背心都出汗了。
亲眼看着男主被转入病房后,鹿言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医院。
她一边后怕,一边庆幸,还好最开始触发的任务不是这个,要不然她真的能当场去世。
只能说,跟安成星斗智斗勇的这段时间,真的是把她的心理素质给锻炼出来了。
——想到今天的经历,安成星那张讨厌的脸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鹿言饿了一天,也顾不上自己的“假期”了,直接打车回了鹿家。
鹿家的晚饭时间早就过了,她回去随便找点东西来吃就行,还能避免再演一场戏,倒也挺好。
然而她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鹿家,早就已经闹翻天了。
起因是鹿家三儿子鹿以鸣今天终于回了国。
在外留学的他基本只有过年才能回来,今年比往年更迟一点,一开始他还不确定能不能回家,因为学业繁忙,跟着导师到处跑,每天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次睁眼会在哪个国家。
所以今年他就没有通知家里,到昨天项目结束后,他发现时间来得及,就直接买机票飞回了国内,自己带着行李打车回来了。
鹿振轩和黎蓉是在他上高速后才接到的电话,当即匆匆忙忙赶回来,也把老大鹿行深和老二鹿行越都给叫了回来,准备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结果所有人都到家后,才发现家里少了个大活人。
鹿雪一直都在家,当然知道鹿言早上就出了门,她把这件事一说,黎蓉才知道这孩子整整一天没回家了。
“太不像话了,不回家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行深,你给她打个电话把她叫回来。”
鹿振轩在家里一向是个严格的父亲,在他的规矩里,就没有姑娘家家的大晚上不回家这一条,本来因为三儿子回家还挺高兴的他,现在又摆出了一张冷脸。
鹿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上辈子的她也以为,比起鹿言,鹿振轩要更喜欢自己一点。
鹿雪甚至以为,在整个鹿家,只有鹿振轩是更偏爱自己的那个人。
可后来她就明白了,不是这样的。
鹿行深没有说话,他知道父亲在气头上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讨好。
他拍了拍三弟鹿以鸣的肩,让他好好休息下,就去了外面的院子打电话。
但是打过去之后,他就听到了关机的提示音。
鹿行深皱了皱眉,又换了工作手机打过去,还是提示关机。
这下他也有些着急了,连忙回了屋里,问鹿雪:
“小妹出去之前,有没有说她去哪?”
鹿雪早已习惯他对鹿言的关心则乱,她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然后回答:
“她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不如问问她的朋友?康美娜或者安成星,他们可能知道。”
“那我去隔壁问问成星。”老二鹿行越立马站起来,连鞋都没换,直接出了门。
鹿行深也顾不上出去打电话了,直接在原地拨通了康美娜的电话。
“娜娜,我是鹿大哥,言言从今天早上出门后就没回家,现在电话也关机,你跟她在一块吗?”
鹿振轩冷着脸不说话,黎蓉则是一脸焦急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但让她失望的是,鹿行深皱起的眉头没能松下来。
“去学校了?好,你把那位同学的电话给我一下,麻烦你了。”
鹿行深挂掉电话,康美娜的短信来得很快,他直接给明浼打过去。
“你好,是明浼同学吗?我是鹿言的哥哥……”
一通一通电话打过去,得到的结果却令人越来越不安。
鹿以鸣也坐不住了,直接起身道:“我出去找找,她可能就在路上了。”
黎蓉连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那我也一起!”鹿雪适时地开口道。
“都坐下。”鹿振轩突然出声,打断了所有人。
他是家里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所有人都下意识听他的话,现在全都安静了下来。
鹿振轩已经飞快地发了一条消息出去,“我让司机老王出去,沿着学校的路找过去,老大接着打电话,给她所有同学打,老三去给学校打电话,让保安室立马调监控出来……”
他沉稳的声音条理清晰,一项一项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竟是短短十几秒就掌控了全局。
黎蓉看着他的表情,不知怎么就放下心来。
——为人父母,她不该如此的不冷静。
另一边,鹿行越敲了半天的门也没见人开,只好拿手机给安成星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安成星的声音响起来:“行越哥?”
鹿行越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是我,你不在家?”
“我回老宅了,在祖父这边。”
安成星说着,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打电话。
“鹿言还没回家吗?”
鹿行越心里一沉,连安成星都不知道鹿言去了哪,这种情况从没发生过。
“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家,电话还关机。我本来以为你知道她在哪。”
他说着往家里走,两家中间就隔了一个小花园的距离,没走几步路就到了院子门口。
鹿行越正要进家门,就看见不远处来了一辆计程车,直奔这边过来。
他脚步一顿,连忙朝着那边走过去,很快计程车就停了下来,后车门被打开,一个狼狈的身影跳下了车。
鹿行越险些没拿住手机,一个箭步冲过去,急急忙忙道:
“言言?你怎么了?!这些都是血吗?”
他顾不上电话那头的安成星,直接把通话掐了,心急如焚地拉住了鹿言。
刚下车的鹿言还在犯困,她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给折磨得都没力气了,冷不丁被鹿行越这么一拉住,直接就没站稳。
鹿行越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拽住她,“别怕,哥马上送你去医院。”
鹿言:“……”
不,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去医院了。
脑子累得有些迟钝的她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按住鹿行越的手,正想解释一下,听到动静的鹿家人已经一窝蜂冲了出来。
黎蓉跑在最前面,见她一身都是血,外套也不知道去哪了,吓得险些晕过去。
“言言!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鹿行深及时扶住了黎蓉,他是所有人里最冷静的那一个,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妈你先别担心,言言身上的应该不是她的血。”
黎蓉哪里能不担心,她两三步冲到鹿言面前,拉着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直到确认了鹿言身上没有伤口,那颗心才稍稍放下来了一点。
鹿言哪见过这种阵仗,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直到她的便宜老爹鹿振轩来到面前,把她喊回了神:“问你话呢,你这一身怎么搞的,你去哪里了?”
他总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此刻的语速却变得快了许多。
鹿雪走在最后面,看着被鹿家人围在中间的鹿言,不知怎么就笑了笑。
——自上辈子鹿言走后,她有多久没见过鹿家人这么失态的样子了?
“……总之就是,我把他送去医院了,还被警察问话,刚刚才从医院出来。”
鹿家的客厅里,一家人难得聚齐了,把偌大的沙发也给坐了个满。
鹿言老老实实交代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动也不敢动地坐在沙发上,等候发落。
黎蓉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直到现在才彻底松了口气。
“你怎么就不想想,万一巷子里是个坏人怎么办?你就敢直接进去?”
她心里一阵后怕,说话时也忍不住埋怨。
鹿言哑口无言。
她总不能说是系统给的任务,她害怕也必须做吧?
只是看着眼前所有人的模样,鹿言由衷希望,以后再也别来这种任务了。
她也不希望搞成这样,害得所有人都为她担惊受怕。
尽管他们只是纸片人。
——真的,只是纸片人吗?
一个莫名的念头冒出来,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还不等她想明白为什么,一家之主鹿振轩已经发了话:
“好了,都解释清楚就行了,让她赶紧去洗个澡吧。”
鹿言头一次觉得他这么善解人意,她身上又脏又乱的,她早就受不了了。
回房间洗了个澡后,黎蓉掐着时间给她端上来一碗鲜虾馄饨,是自己亲手包的,虾仁又大又甜,冬天的晚上吃上一碗,整个身体都暖和了。
鹿言看着黎蓉的脸,迟疑许久,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妈妈。”
正要出去的黎蓉愣了愣,竟有一种好久好久没听过这句话的感觉。
久得仿佛隔了一辈子似的。
“傻丫头,谢什么,妈乐意。”
黎蓉抚了抚她的头顶,让她吃慢点,吃完后早点休息。
卧室的门关上后,鹿言吸了吸鼻子,埋头吃馄饨。
而她没电关机的手机还放在包里,直到现在也没想起来充电。
直到两个小时后,准备关灯睡觉的鹿言被一声清脆的声响吓了一跳,她转头一看,是从玻璃窗传来的动静。
会这么做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了。
鹿言走到窗边,往楼下一看,果不其然看见了那道挺拔的身影。
他穿得单薄,就那么形单影只地站在院门外,仰着头看她。
鹿言抿了抿唇,本来想直接关窗户不管他,但又做不到这么小气。
她转身找了件外套穿上,直接下了楼。
晚上搞的那一出把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现在已经快零点,所有人都已经睡了,鹿言放轻了动作,没敢开灯,怕吵醒任何人。
她悄悄打开大门出来,走到院子里,把院门也给轻轻解了锁,拉开走出来。
安成星就站在原地等她,他笔直的身影在路灯下划出一条影子,莫名有些萧瑟。
鹿言裹着大衣,揣着小手走过去,想到他之前的态度,说话时的语气也不太好:
“找我干嘛?”
安成星看着她的脸,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看了许久。
鹿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开口:“你要是没事我就回……”
话刚一出口,她就被面前的人给一把拉进了怀里。
这是一个很冲动的拥抱,他的动作显得那么急切,焦躁,直到把她紧紧揽在了怀中,才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般,整个人都有了支撑。
安成星垂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
“……还好……你没事。”
“还好你没事。”又一遍,更用力地。
第22章
Chapter 22
深夜零点, 住院部的病房内,席江从麻醉中醒了过来。
他还未睁眼,就已经闻到了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气味, 眉头不由得蹙起。
从港口带着伤逃到了那么僻静的巷子里,就是想掩人耳目, 不被人发现, 却没想到还是落得了这个下场。
这次行动失败, 必然是有人泄漏了他的行踪,并且极有可能就在协助破案的本地警方之中。
所以他不能报警,也不能来医院。
席江屏息观察了一下病房内外的动静,这是一间三人病房, 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个成年人的呼吸声, 其中一个气息不稳, 显然是身体虚弱, 而另一个已经睡死了, 时不时发出鼾声。
这让他稍感放松。
医院和警察显然还没有发现他的身份,否则他不是在单人病房,就是在太平间了。
但席江并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一直观察着病房外的动静, 直到摸清夜班巡查的医护人员的规律后,才抓住一个时机,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走之前,他带上了病房里所有属于他的东西。
还有一件沾了血的校服外套。
那上面的左胸口上,绣着一个人的名字。
——鹿言。
“鹿言。”
安成星松开她, 去看她此刻的表情。
但她垂着头,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让他顿觉无奈。
有时候他总有一种错觉, 仿佛对她来说,他的靠近是一件让她为难的事。
可他们青梅竹马,从来都是亲密无间。
到底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安成星心中有很多的疑问,可他都选择了沉默,不让它们说出口,变成对她的质问。
倘若她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就会成为令她难堪的局面。
安成星不愿意让她难堪。
他只想让她快乐无忧,一辈子都活得这么简单。
如果这“一辈子”里,能有一个他,便再好不过了。
“你是不是出门了?”
鹿言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开始没话找话,乱扯话题。
她发现安成星身上穿着很正式的衣服,但同样也很单薄,在这大冬天的晚上,看起来非常不保暖。
安成星见她愿意跟自己说话了,也松了口气,低声回答:
“我今天回了老宅,听说你不见了,又赶了回来。”
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鹿言却听得睁大了眼睛。
“你从首都回来的?刚刚?”
从首都到这里要坐两个小时的飞机,两边的机场也离得远,他怎么在三小时内赶回来的?
安成星却只是应了一声,不作更多的回答。
鹿言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垂着的手掌,果然是一片冰凉。
“你是不是傻啊?要冻感冒了。”
她说着去推他,“赶紧回去了,大半夜不睡觉会长不高。”
鹿言拿他的话来怼他。
安成星却笑了笑,那笑意浅淡,在脸上一闪而过,像夜空里最干净明亮的那颗星星。
“好,晚安。”
鹿言半晌没眨眼,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晚安。”
说着她主动朝他挥挥手,目送他后退了几步,一直到路中央,他才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走远。
这一刻,鹿言莫名怅然。
寒假的最后一周,鹿家人都过得很和睦。
鹿言不想大过年的还作妖,她消停了,鹿家自然就都消停了,再加上许久没回来的鹿以鸣也在,一家子齐聚在一起,过了一个好年。
安成星还是赶回了首都,除夕的那天晚上,他给鹿言打了个电话,问她想要什么,给她带回来。
鹿言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堆东西,他都说好,半点不耐烦也没有。
她就哼哼唧唧地笑,笑完了还要感慨一句:
“多好的孩子,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音乐社那边的单独训练也还在继续,鹿言懒懒散散的,每次到了就敷衍了事,但明浼从不生气,只是让她有状态就试试,没状态回家就行。
这么一来,鹿言自己反倒是开始心虚了,最后几天总算是打起精神来,拿了几分认真进去。
就这么插科打诨的,寒假就结束了。
开学这天,安成星还在首都没回来,据说今年老宅那边有些事要处理,具体的鹿言也没问。
她对安成星家的那些事情不太了解,只知道老宅那边还有个他的祖父,因为当年的一些陈年旧事,他祖父和他的父母断绝了来往,他跟着父母定居在国外,五岁之前从没回来过。
后来安成星的父母因意外去世,他跟随哥哥回国定居,但他哥哥比他年长十岁,正是工作繁忙的时候,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在家里,由保姆照看。
直到认识了住在隔壁的鹿言,才从封闭的生活圈里走了出来。
这些事都在原主的记忆里,但关于祖父的事,原著中也提到过,女主鹿雪帮助安成星解开了心结,他和祖父重归于好,而女主鹿雪也被他的祖父承认,几乎就等于是见家长了。
想到这里,鹿言又开始思考这部分剧情该如何利用起来。
毕竟时间就剩下两个月了,男女主之间还不温不火的,她是真的急得嘴上冒泡,但又毫无办法。
带着强烈的求生欲,鹿言又问了系统一次:“失败到底有什么惩罚?”
但系统还是那句话:“机会只有一次,失败的后果不管是什么,你都不可能再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