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林婉娘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一时哑口无言。
汪秋月心急如焚,眼下林婉娘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汪秋月痛哭着忏悔:“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来弟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这一声姐姐,汪秋月喊得要多真心就有多真心。
喊得林婉娘感动了:“来弟打天赐,秋月才会气急之下失了分寸,我不怪她,何况她已经知道错了,她以后再也不会了。今天的事,她也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犯,还请诸位乡亲父老,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二虎娘低头看姜归,就见她满脸的悲伤,二虎娘怜惜地拍了拍姜归的肩膀。这个林婉娘,对姨娘对庶子倒是好,怎么就不对女儿好点。时下大家是都更看重儿子,可也没这么轻贱女儿的。
眼见着林婉娘这般维护汪秋月,最厌恶的当属姜老太,她恨不得活剐了胆敢红杏出墙的汪秋月。
“你这么想救她,不如你替她去死!”姜老太的声音里蕴着浓烈的憎恨。
林婉娘震了震,似是没想到婆婆会说出如此绝情之话,她脸上划过浓浓的悲戚,转而又被坚定取代。她缓缓挺直脊背,一脸坚决无畏:“好,我愿意用我的命换秋月的命,天赐不能没有亲娘。”
村民匪夷所思地望着林婉娘,不少人露出动容之色。
二虎娘不可思议:“来弟难道就能没有亲娘?”
林婉娘神情哀戚又英勇坚定:“天赐还小,他更需要亲娘的照顾。天赐是我们姜家唯一的骨血,我作为姜家的媳妇,必须守护他,这是我的责任。你们若要杀秋月,那就杀了我吧,用我的命抵秋月的命。”
看见一线生机的汪秋月紧张不安地望着村长和三位族老,她知道,那才是能决定她生死的人。
其他人也在看村长。
老村长不吃她那一套,胡子一翘一翘,显然是被气坏了:“你拿我们的村规当什么了,是你一个妇道人家想怎样就怎样的。老夫告诉你,聂老三和汪秋月坏了规矩,必须沉塘,以儆效尤,谁求情都没用。你想死尽管去死,少拿死来要挟老夫。来人啊,把这两个德行败坏之人拖下去关起来,明日正午行刑。”
“村长!”林婉娘大声疾呼。
“闭嘴!”怒不可遏的姜老太一脚踹翻了林婉娘,踢了一脚还不够,又踢了一脚,像是要把今天的怒火全部发泄在林婉娘身上。
林婉娘没有反抗更没有挣扎,只哀哀哭泣。
“算了算了。”看不下去的村民拉住暴跳如雷的姜老太。
被硬拽着拖走的汪秋月哭喊:“姐姐,算了,不要再替我求情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姐姐,我之前那么对你,你却一点都不记恨我,我错了!姐姐,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姐姐,我对不起你!”
姜归啧啧,苦情剧的名场面来了。坏人死到临头,不能再作恶,于是幡然醒悟开始忏悔,饱受苦难的女主终于等来了她的圆满。
“姐姐,天赐交给你了,有你在我死了也放心。天赐,以后你要把你娘当成亲娘,他就是你亲娘,你要听娘的话。”汪秋月声声泣血,临终托孤。
林婉娘泪如泉涌,声坚定:“秋月,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天赐,哪怕豁出我这条命去,我也会照顾好他。”
汪秋月泪中带笑:“姐姐,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当牛做马报答。”
妻妾摒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多么感人肺腑!多么感天动地!
姜归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汪秋月属于识时务,林婉娘则压根不属于正常人。她这种讨好型人格,活着就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肯定。


第6章 娘道文女主的女儿6 奶奶?奶奶!……
汪秋月和聂老三被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围聚起的村民也各回各家。
姜家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姜明珠搀扶着姜老太,林婉娘揽着噤若寒蝉的姜天赐,姜天赐头一回那么温顺地让林婉娘揽着没有推开她。
至于姜归,林婉娘哪里还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满心满眼都是惶惶不安如丧家之犬的姜天赐。
姜归沉默地跟在最后面。
这一晚,别人有没有睡好,姜归不知道,反正她睡得挺好,睡得好好的却被人硬生生叫醒,起床气不轻的姜归面无表情地盯着屋顶。
“来弟,起来了,来弟。”怕吵醒别人,林婉娘压着嗓子喊。
姜归烦躁地拿被子捂住脑袋,仍然隔绝不了林婉娘的叫魂声,暴躁跳下床,打开门:“干什么?”
林婉娘被她不善的语气惊了下,倒是没多想,不假思索道:“快起来帮忙做早饭。”往日都是她们娘儿俩一起做早饭,不需她叫,来弟就会出来帮忙。
姜归气极反笑:“我脸上的伤你没看见,我昨天被汪秋月拿着扁担毒打,浑身上下都疼。”
林婉娘愣了下,目光触及她淤青红肿的脸,心里一疼:“娘一时忘了,你快回去躺着。”顿了顿,“你别怨你月姨,她,”剩下的话被姜归的眼神冻成冰坨,沉沉坠回肚子里。林婉娘愕然睁大了眼,她从来没在姜归脸上看到过这种眼神,厌恶又冰冷。
“要是挨打的是姜明珠姜天赐,你会不会忘了他们带伤。你怎么就不喊姜明珠姜天赐起来帮忙做饭,一定要喊我,我天生比他们下贱,活该干家务?”
林婉娘惊愕,彷佛不认识她一般:“来弟?”
姜归冷笑一声,砰的合上门,懒得与她争长短,更不想听她的莲言莲语。
林婉娘呆呆望着紧闭的房门,眼眶慢慢红了,是她不好,忽视了来弟,连她还带着伤都忘了,怪不得来弟生气。
望了望房门,林婉娘想说点什么,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落寞地转身去了厨房做早饭。
姜家吃早饭并没有统一的时间,以往都是最早起床的林婉娘和姜来弟先吃,当然吃的是不一样的,她们只配吃粗粮。林婉娘吃完了去上工,姜来弟吃完了做家务。其余人则睡到自然醒再吃,有时候懒得出房门,还要叫姜来弟把早饭送到房间里再把空碗端出来。
林婉娘食不下咽地塞了一个窝窝头下肚,拿着四个白面馒头两个鸡蛋和半碟子昨天剩下的梅干菜扣肉去看汪秋月,总不能让她饿着肚子上路。
被吵醒的姜归睡不着,起床洗漱去了厨房。姜来弟想吃又不能吃的小米粥白馒头水煮蛋,姜归都吃了。说来可笑,姜家富裕,所以真没故意在吃食上克扣林婉娘母女,是林婉娘看家道中落,主动吃糠咽菜,还要求年幼的姜来弟和她一起吃糠咽菜节衣缩食。摊上这么一个妈,姜来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吃饱了,姜归回房补觉,正迷迷糊糊着,一阵激烈的喧哗入耳,凝神一听,原来是林婉娘送完吃的回来被姜老太堵了个正着。
经过一夜的发酵,姜老太仍然怒火滔天还烧更旺,见林婉娘居然仍和汪秋月勾勾搭搭,气急败坏地举起拐杖就打。
“你可怜她,你同情她,你是不是想学她偷男人。”
“淫妇,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继祖不在,你们一个一个都反了天了。”
姜老太显然是把对汪秋月的怒火一块发泄在了林婉娘身上,林婉娘凄厉痛苦的哀嚎不绝于耳。
姜归没有半点同情,只觉得身心愉悦。这会儿觉得刻薄刁钻的姜老太都有那么一点点可爱了。和林婉娘这种人,能动手就千万别哔哔,因为你会被她呕死。
期间惯会做好人的姜明珠明哲保身。
窝囊废姜天赐更不用说。
姜来弟本尊若在会出去替林婉娘求饶,然后替林婉娘分担姜老太的怒火,可换成姜归,她正暗暗给姜老太加油鼓掌。
无人劝阻的姜老太直打到精疲力竭,喘着粗气铁青着脸回了房。
浑身疼的快散了架的林婉娘趴在地上痛苦呻吟,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婆婆虽然不喜她经常骂她却从未打过她,这是她第一次挨打。
这时候姜明珠才从自己房里出来,她是不敢往姜老太枪口上撞的,慌乱又担忧地扶起林婉娘:“娘,你怎么样,还好吗?”
不问还罢,一问,林婉娘委屈伤心的泪水泛滥成灾:“明珠,我只是想让你月姨吃饱了上路,她毕竟是天赐的亲娘啊!”
“我知道娘你是出于一片好心,只出了这么大的事,奶奶正在气头上。” 姜明珠嘴上敷衍,心里骂林婉娘蠢。若非家道中落,奶奶老迈不中用,她都不稀搭理这样的蠢材。
姜明珠搀扶着悲痛欲绝的林婉娘回房安慰。
姜归继续补眠。
临近中午,整个村落都沸腾起来,纷纷聚到河岸边,村里好些年没出过沉塘这种事了。
姜老太也要去,她要亲眼看着那个贱人死,才能抵消心中那口恶气。汪秋月这个下作的娼妇,吃他们姜家的喝他们姜家的穿他们姜家的,竟然敢不守妇道红杏出墙,她不死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姜老太不只自己去了,还逼着林婉娘和她一块去,她要让林婉娘瞧瞧偷人不忠的下场。
临走,姜老太叮嘱姜明珠在家看着姜天赐,不许他踏出院门一步。她浑浊的目光落在姜天赐的房门上,从昨天到现在,姜天赐没有踏出房门半步,饭都是林婉娘送进去的。
姜老太的眼神十分复杂,足足看了一分钟,她才咬着牙转身离开。
悲痛万分的林婉娘忍着浑身疼痛,亦步亦趋地跟上。
由始至终没被想起的姜归静静地坐在房里,神情有些怔然。
汪秋月要死了,死于沉塘这种极其残酷的民间私刑。
在姜来弟悲哀又短暂一生中,汪秋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姜归无疑是厌恶这个人的。但是此刻,她一手推动了汪秋月的死亡,心里又有些不得劲,毕竟是活生生一个人。不过,她并不后悔揭发这段奸情。
姜归又想起了汪秋月原来的结局,她和聂老三私奔之后,被聂老三骗走了全部财产,还被聂老三卖进了窑子。
数年之后,林婉娘遇见了浑身是病被老鸨遗弃等死的汪秋月。林婉娘自然是不计前嫌地把汪秋月接回家照顾。姜天赐憎恨汪秋月当年的抛弃,不肯认她还要赶她出去。林婉娘苦口婆心相劝,终于化解了母子隔阂,汪秋月得以含笑而终。
姜归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做尽恶事的坏人得到了善终,没有做过半点恶事的姜来弟却不得好死。死后,姜老太还嫌弃姜来弟肮脏玷污门楣,不许她葬入祖坟,只草草埋在乱葬岗。
甩甩脑袋,姜归甩走那点矫情,开始计划下一步。
姜老太和林婉娘抵达河岸边时,汪秋月和聂老三已经被捆住手脚装进竹笼子里,笼内还装了几大块石头,以确保连人带笼能顺利沉入河底,这种刑法被称之为浸猪笼,又被称为水刑。
聂老三的喉咙已经喊哑了,每喊一个字干涸的喉咙好像刮过刀片,口腔里布满了血腥味,可他仍然在不住地求饶。
汪秋月像是认了命,瑟瑟发抖默默泪流,眼望着姜家的方向。当姜老太和林婉娘出现在她视线内,她眼底骤亮,不见姜天赐,那光芒又瞬间湮灭。
看在眼里的林婉娘心如刀割,她悲痛万分地小跑到汪秋月的竹笼前。在她身后,姜老太正用吃人一般的目光狠狠瞪着她。
“天赐要来的,是我没让他来,这场面对他不好。”林婉娘泪如雨下地解释。
汪秋月用力点头,泪雨滂沱:“姐姐,以后天赐就拜托给你了,他就是你的亲生儿子,他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只管打只管……”
一声冷笑打断汪秋月,姜老太浑浊晦暗的双眼里满满的恶意:“天赐压根就不想来看你这个淫荡下贱让他蒙羞的妈,是你让天赐以后没脸见人,他恨你都来不及,天赐他恨你,他恨不得你早点死!”
汪秋月心头一刺,全身上下的骨头都颤抖起来,悔恨绝望的泪水绵延不绝。
林婉娘还在安慰:“你是他亲娘,天赐怎么可能恨你。”
汪秋月听不见了,她知道林婉娘在撒谎安慰她,姜老太说的才是真的,她生的她养的儿子她了解,天赐肯定会恨她。汪秋月悲不自胜,泪水汹涌如决堤的江水。
在汪秋月肝肠寸断的哭声中,姜老太脸上的每一道都皱纹都露出痛快来。
看的周遭人摇头叹息,也不知是为了汪秋月还是姜老太。
“时间到了,行刑吧!”村长清了清嗓子。
几个壮年男子抬起装着汪秋月和聂老三的笼子走向河边。
林婉娘扑上去疯狂阻止,苦苦哀求:“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秋月吧,她已经知道错了,你们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村长,求求你们了。”
抬笼子的大汉不耐:“林婉娘,汪秋月犯了村规,就该惩罚,要是不罚,村里就乱套了。”
“就是,你哭哭闹闹就想汪秋月不挨罚,以后大家都学你,村规还有什么用。”有人极为不满林婉娘的胡搅蛮缠。
林婉娘仍然死死抓着汪秋月的笼子不放:“秋月错了该罚,但是罪不至死。”
“把她给我拖下去!”被一再阻扰的村长忍无可忍,“我们三家村的规矩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当下就有几个看不惯的妇人上前来拉林婉娘。
林婉娘死死抓着笼子不放,哪怕手指流血也不松开,然到底人微力轻,她被硬生生拉开。
被拖走的林婉娘痛不欲生地哭喊:“秋月!”
汪秋月已经被感动的热泪盈眶:“姐姐,姐姐,来生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好一段感天动地的妻妾情!
于是有人叹息:“这林婉娘倒是重情重义。”
重情重义的林婉娘无能为力地看着汪秋月连人带笼子抬到河水深处放下,哭的肝肠寸断。
约莫一炷香之后,确认里头的人必死无疑,村长带头离开,围聚的村民也纷纷散了。
林婉娘跌跌撞撞跑向河里,这回无人再阻拦,村里并不阻止家人收尸。见林婉娘单薄的身体吃力又坚决地拖拽着竹笼,终于有人动容,上前帮忙,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姜老太没有阻止,她只是阴沉沉地盯着林婉娘把汪秋月拖上岸,探了下鼻息后,趴在笼子上哭的伤心欲绝。
姜老太冷冷勾了下嘴角,两道法令纹变得更加深刻,深深看一眼林婉娘后,拄着拐杖离开。
一回到家,竟见一只鸡在枣树下叨啄,姜老太瞳孔扩张,气不打一处来:“鸡怎么会跑到院子里来,来弟,死丫头干什么吃的。”
她见不得腌臜,所以鸡窝鸭圈都搭在院子外,决不被允许跑进院子里,进一次,姜来弟就会被毒打一顿。
姜归待在屋里没出来,鸡是她故意引进来的,出现在枣树下更是她有意为之,她想让姜老太发现枣树下的秘密。
姜老太气急败坏,正要去教训姜归,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枣树下那块地像是被翻过,当下心头剧颤,急忙飞奔过去。
“嘎。”公鸡被惊飞了出去。
姜老太都顾不得上面的鸡屎,左顾右盼找到一把铲子就开始铲土,身手灵活的哪里像个常年需要卧床吃药的病人。姜归觉得姜老太这病就是闲出来的,遇上要紧事,腿脚可不就利落了。
铲出老大一个坑,都没铲到红木匣子,惊惧交加的姜老太撑着一口气在旁边又铲出几个坑。铲的姜明珠都坐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询问:“奶奶,你在找什么?”
找她的私房钱,找姜家剩下的所有财产,可她找不到了。姜老太两眼发直,脸上恐怖的丁点血色都没有,整张脸苍白的可怕。
强烈的不安涌上姜明珠的心头:“奶奶?奶奶!”最后一声徒然惊恐。


第7章 娘道文女主的女儿7 一切都是天意,一……
孙子和钱财是姜老太的命,一天之内,孙子可能不是她的孙子,私房钱不翼而飞。一个接着一个的巨浪打过来,终于打爆了姜老太的血管,姜老太直挺挺地倒下了。郎中过来一看,中风瘫痪,还挺严重。
姜家乌云罩顶,凄凄惨惨戚戚。
姜归真没想到还有这连锁反应,她就想让姜老太在她离开之前发现钱没了,正好嫁祸给汪秋月。她就是欺负汪秋月是个死人没法辩解。如此,她跑了之后,没人会想到她是卷款潜逃,也就不会花力气来追捕她。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姜归虚情假意地叹了一口气。
林婉娘愁苦不堪地送走了郎中,强撑着笑容安慰眼歪口斜的姜老太:“娘,郎中说好好调养一阵,您就能好起来。”
“匣……匣……” 姜老太想说红木匣子,装满了金银首饰现大洋的红木匣子,奈何她吐字不清,话没说明白只流出一串晶莹的口水。感觉到脸上湿意的姜老太羞愤欲绝,她体面了一辈子,不想临老竟然落得这么一个身不由己的下场,不禁悲从中来,眼角沁出豆大的泪水。
林婉娘拿起帕子细心地擦掉姜老太流出来的口水和泪水,柔声道:“娘您别着急,过上几天就能好起来,越着急,这病就好的越慢。”
“奶奶,你在枣树下找东西是不是?”姜明珠紧紧攥着手心,眼带忧惧。她的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就像是藏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蹦跳着要破膛而出。
姜老太睁大眼睛,急切想说话,反倒说不出来,急得直喘气。
林婉娘连忙道,娘您别着急,郎中说你不能着急。
那是全部身家,若是丢了,如何维持生计,姜老太岂能不急,就连姜明珠都急:“奶奶你是不是在树底下藏了钱银,现在不见了?”
姜老太吃力点头,又是一通咿咿呀呀,她明明埋在枣树下的,怎么会不见了,不见了!
猜测成真,姜明珠如坠冰窖,急切追问:“多少钱?怎么会找不到了,奶奶你是不是放在其他地方忘了?”
“没……那儿……很……多。”姜老太急得眼泪直流,那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姜明珠心念如电转,咬咬牙:“奶奶,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您先听听,莫要动气,您要不同意那便算了。”
姜老太望着姜明珠。林婉娘是个蠢的,天赐小孩心性,唯有明珠稳重可靠。至于姜来弟,再一次被忽略了,在姜老太这,她压根就不算个人。
姜明珠斟酌着道:“奶奶,我想把家里的钱财点一遍,一来您治病需要钱,二来您看看少了多少东西。只怕月姨没少从家里往外头拿东西,就是奶奶您放在树下的那些东西,说不得也是月姨拿走的。”
姜归在心里给姜明珠点赞,干得漂亮。就是这样,是汪秋月偷走的,只能是汪秋月偷走的。
姜天赐下意识反驳:“我妈不会的!”
姜明珠侧过脸,没好气道:“没出事前,我也以为月姨不会和人通奸。”
要搁以前,姜天赐那暴脾气早就举着拳头揍姜明珠了。姜明珠虽得宠,可在姜天赐跟前也只有挨打的份。然今时不同往日,姜天赐也意识到了其中变化,所以他只是羞愤地涨红了脸。
这委屈又不甘的小模样可把林婉娘心疼坏了,她忙打圆场:“你大姐不是那个意思。”至于是个什么意思,林婉娘一时也说不上来,因为她知道姜明珠就是那个意思。其实她自己也有这个怀疑,不过哪好当着孩子的面说出来让他难堪。说不定后面还有更难堪的,林婉娘便让姜天赐去厨房煎药。这当然就是个借口,姜天赐哪里会煎药,于是她又让姜归一起去。
这回姜归倒是听话了,偷了老太太那么大一笔棺材本还把这老太太吓中风了,就给煎个药吧。毕竟她那么善良一个人。
姜天赐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开,大概是把地面当成了姜明珠。难得的出了房间,他竟然也去了厨房,姜归笑了下,这是发现地位不稳要当孝子贤孙了。
姜归和姜天赐走后,经得姜老太点头同意,姜明珠开始翻箱倒柜地清点财产。姜老太的资产都在那个红木匣子里,身边就一些零碎的首饰和三十二块大洋。对普通人家来说着实不少,时下三个大洋足够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嚼用,林婉娘在纺织厂一个月也就三四个大洋的薪水。可对姜家而言,这三十二块大洋也就堪堪两个月的生活费,姜天赐的学费伙食费,姜明珠的衣裳皮鞋,姜老太的补药……
姜明珠脸色极为难看,她不知道家里确切有多少钱财,但是知道肯定不只这几个歪瓜裂枣。
“我们去月姨屋子里看看。”姜明珠心急火燎地赶过去,最后大失所望。
在汪秋月屋里翻出了一些首饰和金银大洋,但与姜明珠想象中的相去甚远,汪秋月把奶奶的钱藏哪里去了?她都不敢想没钱的日子怎么过?
姜天赐!姜明珠灵光一现,直奔姜天赐房间。
厨房里的姜天赐看见这一幕,冲出来问:“你要干嘛?”
林婉娘尴尬无措,对姜明珠说算了吧。
姜明珠阴沉着一张脸,逼视愤愤不平的姜天赐:“你妈是不是把东西交给你了?”
姜天赐一头雾水:“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
姜明珠声色俱厉:“你妈偷了奶奶的钱,是不是让你藏起来了!”
姜天赐勃然大怒,他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再是压不住霸王脾气,低头冲过去,将姜明珠重重顶了出去。
姜明珠先是胸口一疼,紧接着后背撞到窗棂上,痛的惨叫出声,熊熊怒火蹿上心头,烧红了眼,她抬手就要打姜天赐。
“明珠!”林婉娘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姜明珠的手,“天赐一时气急了,他不是故意的。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体谅体谅他,别往心里去。”
姜天赐想起种种伤心事,悲愤交加,再次凶狠地撞向姜明珠。
被林婉娘抓着的姜明珠避无可避,腹部被重重一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顶了出来,痛的眼前发黑。
林婉娘惊慌失措,放开姜明珠,改去抱住姜天赐:“天赐,你别这样。”
气红了眼的姜天赐连林婉娘一块打,手脚并用,劈头盖脸乱打一气,打得林婉娘又肉痛又心伤:“天赐,天赐,你冷静下。”
姜天赐冷静不了,一夕之间,他妈成了偷汉子的淫妇还被活活溺死,他身世变得不明不白,奶奶都不疼他了,就连姜明珠这个小贱人都爬到他头上来作威作福,他好恨!这一刻,姜天赐所有的恨意和怒火尽数喷涌而出,面上浮现与年龄不符的刻毒。
他恨!他怒!难道姜明珠不怒吗?自家成了臭名远扬的笑话,奶奶中风瘫痪在床,更恐怖的是家里的钱没了,往后生活都朝不保夕。姜天赐这个孽种不夹着尾巴做人居然还敢打她,他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金贵的小少爷,自己要百般容忍他?
姜明珠就近拿起扫帚,抡起来就打,她想教训姜天赐很久很久了。
姜归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狗咬狗,就差花生瓜子了。这群人可真会玩,她都有点舍不得走了。
被姜天赐打青了一只眼的林婉娘心焚欲裂,苦苦哀劝:“别打了,你们是亲姐弟啊。明珠,那是你弟弟啊,你当姐姐的怎么能打他。天赐刚没了妈妈,心里难受,你要体谅他。”
劝说无用,林婉娘一把抱住几近疯狂的姜明珠:“明珠,别打了,别打了。你是姐姐,别跟你弟弟一般见识,他还小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有了拉偏架的,姜明珠顿时倒了大霉,被姜天赐狠狠揪住头发,脸上重重挨了两拳头,直接打出了血。
姜天赐狰狞着脸,目光狠戾,完全不分姜明珠还是林婉娘,连打带踹,歇斯底里。
饶是如此,林婉娘仍是紧紧抱着姜明珠不放:“天赐,你不能这样打姐姐。”
“你放开我!”躲不开又还不了手姜明珠气得直哆嗦,奋力挣扎:“他才不是我弟弟,他是汪秋月和聂老三通奸生的奸生子。他是我们姜家的耻辱,你袒护他,对得起我爹对得起我们姜家吗?”
闻言,姜天赐目眦尽裂,更加疯狂:“我是爹的儿子,我姓姜,你胡说八道,我要打死你,我打死你!”
都这样了,林婉娘依旧抱着姜明珠不撒手,还抱得更紧了,惟恐失去理智的姜明珠伤到姜天赐:“天赐,够了,天赐。明珠不要再说了,明珠你不能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