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希:……
这样也行?
“神使大人,请您,请您……”
艾丽希过于惊讶,无法措辞,以至于连个像样的邀请都说不出来。
阿努比斯神使顿时一伸手,将手中的生命之匙交给艾丽希,非常大方地说:“您先去。我需要找一枚旅行,随后就到。”
“哦,对了,您需要使用荷鲁斯之眼。因此最好有一间安静的房间,还需要您这位战神眷者在旁守护对吧?请跟我到这里来。”
狗头人当即引路,将艾丽希与南娜引至神殿旁的一座偏殿跟前,并且交代:“我会叮嘱这里的神官们,命他们不予打扰的。”
这样也行?
不过,确实,阿努比斯神使深知艾丽希与荷鲁斯之眼的关联,因此他安排起来确实方便。
艾丽希与南娜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像是瞬间从谷底爬到了山峰,忧虑尽去,情绪无比振奋。
艾丽希便留心看阿努比斯神使递到她手心的那枚生命之匙——
完全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艾丽希掂在手里,觉得凉沁沁、沉甸甸,像是玉石制成的物品,仔细看时,发觉纹路也有点像。
这枚生命之匙表面拥有自然而繁复的花纹,基底是深沉的泥土色,花纹密布令它周身透出艳丽的深红色泽。这两样色调让人联想到泥土与血液。
“神明的意思是——”
阿努比斯神使见她认真打量生命之匙,当即开口补充。
“既然是你提出,尝试使用生命之匙去拯救赛尼特棋盘下的弃子。那么,因为这拯救而带来的好处,将归你享有。”
这……艾丽希又惊又喜,这比她原本的预期要好太多了。
她原本以为使用生命之匙可能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谁知竟还有好处?
艾丽希马上开口问:“会有什么好处?”
狗头人也干净利落地回答:“不知道!”
艾丽希:……
确实,神明也说得很清楚了,纳迈尔的时代距今太过久远,赛尼特棋的特性连神明自身都已经不记得了。因此就算是许给她好处也必然是空口许诺。
艾丽希心想:反正她也不是为了这好处才到神庙来的,当时她只是觉得不能坐视无辜的生命就这样牺牲于一场没来由的权力斗争之中。就算是没有任何收获她也一样会采取行动。
想到这里,她顿时坦然。
向阿努比斯神使告别之后,艾丽希在南娜的陪伴下立即进入偏殿,找到一个舒服地地方坐下,斜倚在墙上。南娜握了握她的手,表示要她放心。
艾丽希以眼神向南娜示意之后立即登入荷鲁斯之眼。


第75章
金字塔高处的棋室内,棋盘上胜负已大致显现。
提洛斯胜局已定,法老有完全的把握率先抵达棋盘的终点——赛尼特棋的规则就是,先抵达终点者胜。
但是棋盘上依旧摆放着索兰的几枚棋子,只要大将军愿意,或者是手气格外好,掷出了非常好的点数,他依旧可以用这些棋子向法老发起攻击,继续拖住法老两败俱伤,但是却无法阻止法老获胜。
索兰这时已转为沉静,他面色如常,似乎紧张与焦虑都抛去了九霄云外。
他起身来到法老面前,单膝跪下——
“我王,这一局,索兰输了。”
索兰说这话的时候态度相当坦然,坦然且光棍。
仿佛这并不是他犯上作乱,与一国的国王决定胜负生死的终局之战,而只是一场儿时玩伴之间的寻常游戏。
“接下来的几步,您可以毫无阻碍地走下去,我不会再动盘上的棋子半步。”
“您可以风风光光地走到终点。”
索兰特意加重了风风光光这几个字,听起来相当讽刺。
提洛斯默默将眼光转向索兰,说:“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你余下的边境军吗?”
索兰一敛双眉,反问道:“难道不是?”
提洛斯眉头微敛,露出一副你未免太过天真的表情。
“王说过,这副赛尼特棋太过古老,无人知道下到终局意味着什么。纵使你现在认输,输家的棋子也同样可能在终局之后全部销毁,这副棋才能被收入旗匣,重新来过。”
索兰扬起眉反问:“所以,您提出下这一局棋之前,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您输了,您将失去下埃及的一部分权柄,失去您所谓统治下埃及的基石;如果您赢了,将以失去整个边境军为代价,失去下埃及最重要的屏障……”
他一面说,法老一面颔首:“确实如此。”
“我别无选择。”
索兰顿时冷笑:“那我是不是还应该很骄傲,硬是将您逼到了这种境地。”
提洛斯脸一红。
当初他用言语挤兑,并诱骗索兰答应与他对弈,确实有为人君的风范。
谁知索兰突然挺直腰板,重新站在法老面前,说:“那么——如果我不同意呢?”
他随即迈大步上前,伸出双臂,在石桌上猛地一扫。顿时只听乒乒乓乓砰砰,赛尼特棋的棋盘与棋盒、放在桌上的棋子。顿时全部被扫落,掉落在棋室的石制地面上,发出响声。
他瞬间就以这意想不到的方式毁坏了棋盘,破坏了盘面上的局势。
索兰在法老面前傲然而立,大声说:“我只是想请您知道,有时像我们这样的人,也能……”
提洛斯神色不变,语调柔和地打断了索兰的声音:“大将军,听说你的外号是狂将军,因此王自然也对你有所期待。”
索兰能得到一个狂字作为外号,自然干得出这种违背规则,临时毁坏棋盘的事——
如果所有的尝试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为什么不试一试这个法子呢?
“只是……”
此刻法老的面容庄重,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悲哀。
“大将军,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你会在众军众将的注视之下,当众答应与王的棋局吗?”
闻言,索兰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而茫然。他刚才的话语,“像我们这样的人也能……”人也能做什么?这句话就此卡在口中,再也没办法吐出任何一个字来。
“再往远一步想,你当初又是为何会答允,与王同来吉萨?”
提洛斯说到这里,脸上没有半点得意之情。
“你已经离孟菲斯如此之近。几个诺姆尽落入你手,绕行吉萨,并不符合你一向的风格。”提洛斯提醒。
索兰双眼渐渐睁大,他像是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去细想。
“去把那棋盘捡起来——”
提洛斯不是在命令,更像是在请求。
但是索兰立在原地,望着提洛斯,身体渐渐开始发抖,以至于他已将那副赛尼特棋完全抛在脑后,根本想不起要去捡起。
最终是法老自己起身,去墙角拾起了那只赛尼特棋的棋盒,将它重新放置在桌面上。
那只棋盒表面,纵五横十的棋盘上,棋子们此前在哪里现在还是在哪里,就像是被牢牢粘在棋盘表面一样——
明明片刻之前,提洛斯与索兰曾经挪动这些棋子,在棋盘表面有来有往。
索兰完全怔在原地,望着棋盘的眼神苦涩到了极点。
他终于完全体会到了自己的绝望——的确如法老所说,当他答应法老下这局棋的时候。
甚至当他自以为大方地下令全军转向吉萨的时候,他的失败、整个边境军的覆灭,可能就已经注定了。
而提洛斯一动不动地凝望着索兰,眼里有理解,也有同情。
如果人生是一场棋局,那么我们每个人就都是被命运摆布的棋子——
法老对此的感触比大将军更为强烈,至此他也已大致明白,以前他为什么会做那些连自己也不能完全理解的决定了。
就在此刻,金字塔塔身的棋室中忽然有光影闪烁,似乎有无数枚细小的光点越聚越多,渐渐汇聚出人形——说是人形,却顶着一枚胡狼头。
提洛斯吃惊之余,赶紧上前打招呼。
法老见到神使,通常不会行礼,而是反过来——由神使向拥有等同于神身份的法老行礼。
但这次提洛斯大踏步走过来,伸手便握住了阿努比斯神使的双手,大声问:“神使到此,可是伟大的拉神、奥西里斯神、阿努比斯神……众神们对这局王者之棋有什么看法?”
阿努比斯神使的胡狼耳朵微微一转,双手从法老手中不客气地抽出来。
他冷然道:“神明们对于王如此贸然地使用不知后果的圣物颇有微词……”
索兰在一旁插嘴:“就是……”
阿努比斯神使的胡狼头马上向索兰转过去:“对于大将军有损玛阿特的行为表示格外不满!”
索兰的话一下子都被堵了回去,但是他脸上的表情格外倔强:似乎在说,我这也是为了实现尤其重要的政治理想——
只听轰的一声,索兰头顶顿时银蛇乱窜,毛发被烧焦的味道顿时传来,大将军头顶鸡窝一般的满头乱发,牙齿不断上下的的轻叩,眼神抽离,应当是被这一记雷劈轰得不轻。
而提洛斯见到索兰的惨状,就像是感同身受一般,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双臂——
如果不是他侥幸拥有法老这个身份,他的行为大概也值得这么一下吧。
“我奉奥西里斯神之命,用生命之匙拯救这副赛尼特棋的棋子们。”阿努比斯神使庄重站在两人面前。
提洛斯与形容狼狈的索兰顿时相互看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一丝侥幸与释然。
他们随即都将眼光转向眼前的神使,却见这位一向左手权杖右手生命之匙的神使,现在却只剩左手的权杖——
生命之匙哪儿去了呢?
早在艾丽希上次从塔尼斯,赫梯王子卡尔夏手边薅来了角色之门的那次,她就确定了自己可以在通过荷鲁斯之眼携带物品。
这次携带生命之匙也不在话下。
她的灵体穿过荷鲁斯之眼,直接来到金字塔下的时候,手中就一直紧握着那柄泥土色为基底,遍布酒红色花纹的大理石制品。凉沁沁的手感莫名让她心神宁定。
艾丽希这次没有去棋室,而是直接来到金字塔下真实的棋盘。
她对上面两个男人为了权力你争我夺并不感兴趣,她更关心的是眼前倒在棋盘之外的人们。
就在她脚边,早先被清除出棋盘的棋子们像是刚刚被收割的苇草一样,倒伏成一大片。艾丽希刚刚着陆的时候甚至被绊了一跤。
她留心观察将自己绊倒的人,那是个裹着沙漠色长袍的边境军,嘴上有一圈黑色浓密的髭须,看年纪大约在二十七到三十,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但此刻也和周围的人一样,面部脸庞失水收缩,眼睛向外突出,露出头骨的清晰轮廓。
艾丽希伸手检查他的颈动脉,却发现他竟然还有一点点脉搏,并未直接迈入死亡。
这难道是因为棋局还没有完全结束的缘故吗?
艾丽希心想:这下得赶快了。
上次丰收节那次,艾丽希在奥西里斯的神庙外见过阿努比斯神使使用生命之匙对受了拼接怪物影响波及的群众进行净化。
她料想现在应该也差不多是相同的情况,她当即手持生命之匙,心中默念着净化两个字,并且试着将少许灵性灌注进入手中的生命之匙。
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灵性灌注的时候她其实是在模仿森穆特——
这位大祭司曾经当着她的面将灵性灌注进入荷鲁斯之眼,她对此印象极其深刻。
瞬间,生命之匙上方的圆环内释放出一道清晰而明亮的绿光——
艾丽希摇摇头,眨眨眼,才发现这道光芒其实纯净无色,只是她刚才盯着生命之匙的鲜红花纹看了好一阵,导致现在看什么都绿油油的。
纯净的光芒笼罩在那名边境军的头上、身上,他的面颊就像是被迅速充气,肉眼可见地再次丰盈,拥有水分。
片刻后,艾丽希收手,将生命之匙移开,等待观察净化的完整效果。
只见那名边境军骨碌一下坐起身,奋力伸手揉了揉眼睛,似乎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但看见他周围和他穿着同样服色。但是身体干瘪、僵直平躺着的木乃伊们,边境军的瞳孔陡然一缩。
他伸手想要去摇自己的同伴,但看见同伴们恐怖的面容,到底还是没忍住,把手缩了回去。
是人都怕邪咒——这名边境军士兵也不例外。这一点侧面证明他已经恢复了绝大部分理智。
这名边境军站起身之后,将视线投向了他那些还站立着的同伴们——那些还未被逐出棋盘的棋子们。
他立即向那些和他穿着相同服色,紧紧站成一团的同袍们疾奔。
跑到同伴们身边,这名老兵扯开嗓子大声呐喊,伸出手去拽同伴的衣袖、肩膀,推他们,试图把他们拉出棋子们所在的圈子。
竟然没有一个人响应。
随后这名老兵砰地一声,双膝跪在了昔日同袍们的面前。
依旧没有一个人随他离开棋盘,每个人都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呆滞地目光向前。
此时此刻,这名刚刚被生命之匙所净化的老兵竟成为金字塔脚下庞大的棋盘中,唯一一名彻底清醒过来的人。
艾丽希正忙于动手救助其他人,此刻她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大吼声,扭头见到已经清醒的那名老兵正跪在地上,痛苦地以手捶地——
众人皆醉我独清醒,这滋味确实不大好过。
“过来,帮我将他们都唤醒,阻止他们争斗。”
艾丽希面向那老兵,随口喊了一声帮忙。
当然她对此并不报什么希望——毕竟她现在是以灵体形式存在,能看见她听到她的人都属于特殊人群。
谁知,艾丽希话音刚落,边境军老兵竟真的踉踉跄跄奔过来,见到几名艾丽希刚刚使用生命之匙净化过的边境军和民伕,已经不再是木乃伊那样的干瘪模样,并正迷迷瞪瞪地苏醒。
老兵竟真的伸手,去一个个地把人都拍醒。
有些边境军反应很快,一骨碌爬起来,见到眼前的情势就立即抄家伙、拔兵刃,随时准备向醒来的民伕们发起攻击。但都被那名老兵劝住了。
艾丽希站起身,她敏感地意识到,使用生命之匙拯救眼前的棋子,很可能会给她带来一件好处:
被她拯救的人们有可能会听命于她。
如果这是真的,岂不是意味着,只要她能够赶在棋局结束之前,净化尽可能多的边境军和民伕,这些力量就将归她所有?
会有这么好的事吗?
想到这里,艾丽希当机立断,马上告诉那些刚刚苏醒的人们,要他们去把那些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棋子们排列整齐,好让她每一次为生命之匙灌注入灵性时,小小的圣物映出的那片纯净光线,能够净化尽可能多的棋子。
有了帮手,不用她这个灵体事事亲力亲为,艾丽希的净化速度顿时快了很多。有越来越多的人醒来。
但放眼望去,金字塔跟前那片大到恐怖的棋盘,棋盘上和棋盘四周的棋子数以万计,又岂是她在片刻之间就全部能够净化得了的?
“第一王妃——”
突然有个声音在身边响起,将正在聚精会神净化的艾丽希吓了一跳。
她看见阿努比斯神使站在自己身边。但是狗头人那双琥珀色的双眼眼神并未在她脸上聚焦。
“阿努比斯神使……”
还未等艾丽希开口说出话,狗头人自顾自打断了她的声音——
“我的位格还不够高,因此看不见您的灵体。”
原来是这样——
但狗头人又是怎么找到她这儿来的呢?
艾丽希低头看看手中的生命之匙,马上明白了。
她见到阿努比斯神使面对她的方向摊开手掌,果断将生命之匙放在对方手掌心。
“您真是一位务实的聪明人——”
阿努比斯神使望着手心中那枚泥土底色鲜红花纹的生命之匙轻声感慨。
对于阿苏特们来说,每升一级,位格与能力都呈数倍增长。
因此艾丽希很清楚阿努比斯神使的实力不知比她强了多少。由对方来使用这枚生命之匙,一定比她用起来更快更好。
再说,生命之匙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
所以艾丽希想也没想就果断还了回去。
“但现在我既看不见您也听不见您。因此我建议您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您的灵体想必没有什么重量,我可以很轻松地带着您前进。”
阿努比斯神使的双眼依旧没能在艾丽希眼前聚焦。但他说完这个建议之后,停顿了一会儿,才柔声开口:“我将数到三再出发,您不必着急……”
艾丽希心想:不愧是阿努比斯神使,一如既往地体贴。
她将手搭在阿努比斯神使肩上,只听对方柔声数了一、二、三。
神使的三字刚出口,艾丽希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强劲力量,从她手臂传导至她的整个灵体。
她右手紧紧搭在阿努比斯神使肩上,猛地获得了速度,身体顿时向后扬起。
她看见身边的景物在飞速向后倒退——那些不是别的,正是金字塔塔身上异常庞大的巨石。
那些正是由当年主持修建金字塔的法老发动十万民伕,从法尤姆和卡尔加附近的石矿里开采了巨大而珍贵的石块,千里迢迢运送到这里,才铸成了伟大的金字塔。
每一块石块都有十腕尺左右的高度,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四到五米。
然而阿努比斯神使迈出的每一步,都轻轻松松地踏在一块巨石上。因此他的身形每一秒都在以无以伦比的速度迅速拔高。
艾丽希让自己的灵体紧紧依附于神使,并目睹被她抛在身后的真实棋盘越来越小,终于能毫不费力地看清它纵五横十的全貌。
这样一看,艾丽希刚刚使用生命之匙救助的那些人,就像是沧海一粟,数量不到所有棋子的万分之一。
恰在此刻,阿努比斯神使的身体骤然停住,艾丽希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才让自己的灵体完全停了下来。
“王,大将军,生命之匙已经带到了。”
艾丽希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已经来到金字塔塔身高处的棋室内。
她环视一圈,将眼神停留在索兰身上:咦,老哥,你怎么就这样,突然变成了鸡窝头了呢?


第76章
阿努比斯神使再次向法老和大将军颔首致意,并且给他们看托在掌中的生命之匙。
“生命之匙已在我手中,现在就看二位究竟达成了何等样的协议。”
阿努比斯神使望着一脸肃穆的法老和一脸焦黑的大将军,施施然地问。
提洛斯顿时沉声开口:“大将军决定认输!”
“不不不……”索兰的声音又回到了他那种懒散什么都不在意的状态,“认什么输?”
阿努比斯神使顿时瞪着法老,而法老瞪着大将军。
“只是认为这场牺牲巨大却又毫无意义的争斗根本没有继续进行的必要。”索兰轻轻松松地补充,“这可不是什么认输。”
艾丽希望着这两个男人,心想:看来是达成一致了。
从目前的情况看,应当是索兰先提出了让步。
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割舍那些曾经并肩驰骋沙场的部将,和保卫下埃及疆域的中坚力量——边境军。
“确实如此……”法老点着头附和。
这位埃及的王冷淡地扫了一眼索兰,只见索兰毫不客气地靠在棋室的高背椅上,双脚一踮一踮,似乎下一刻就会跷上桌面。
反叛失败是大罪,但这位大将军嘴上承认失败,似乎却对自己,对边境军的将来,没有半点担忧。
“咳咳——”
法老不得不咳嗽了两声,向阿努比斯神使解释。
“虽然索兰将军此次行动过分鲁莽,但也情有可原。”
阿努比斯神使与艾丽希,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同时瞪着法老,心中同时在想:原来法老也做出了让步。
“长久以来,王确实忽视了边境军将士们在他们家乡诺姆应得的权益——大将军这次的行动为王提出了许多有益的建议……”
艾丽希仔细打量法老,看他这些话是不是真心实意说的。
“另外,大将军在最紧要的关头,也没有忘了赫梯人的威胁与埃及边界的安全,这令王十分感动……”
听法老的语气,这位确实曾经有所触动。
顶着乱蓬蓬鸡窝头的索兰一面听着法老说着这样肉麻的话,一面闭上双眼,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似乎在说:能够得王这样夸赞,我这次政变虽然失败,也失败得很值。
索兰与提洛斯两人之间不知是怎么商量的。
但结果很清晰:提洛斯将继续拥有他的完整权柄。而索兰则乘机提出解决各诺姆一向存在对待边境军不公的问题,顺势安抚他的属下,将来这只边境军就还是横在赫梯人面前的坚实壁垒。
“那么好——”
顶着胡狼头的阿努比斯神使不再多说:“既然两位也都已经达成一致,那么我就会在两位下完这局棋之前,用生命之匙净化两位的棋子。”
神使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也请两位不要再进行这种无谓的决战,更不要再将半个埃及的中坚力量都推上战场了。”
艾丽希:神使说的也是我想说的,这不就是埃及人之间内耗吗?
在她看来,索兰还有一些人情味儿,而提洛斯简直又冷又硬,是个为了权柄可以牺牲一切的怪物。
索兰因为一副赛尼特棋被提洛斯压过一头,上了这种恶当的索兰,心里应当也不会全然服气。
君臣二人表面达成了一致,可真要弥合两人之间的深刻裂痕,绝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办到的。
因此,这依旧是一场未尽之局。只不过棋局从赛尼特棋盘上延伸到了棋盘之外而已。
这时提洛斯重新将那副赛尼特棋的棋盘放在石桌的桌面上。索兰则已经扔掉了用来掷点的小木棒表示他已彻底放弃。
提洛斯与索兰两人便并肩来到棋室外的平台上,站在阿努比斯神使身边,俯视地面庞大的棋盘。
因为那副赛尼特棋上不再有动静,金字塔前的广阔平原上一派死寂。
只有艾丽希刚才尝试救助的几十个边境军与民伕,此刻正惊恐地左右张望,疑惑为什么那道圣光不再出现,其他人不再逐一清醒。
就在这时,阿努比斯神使高举起手中的生命之匙,将它上方的圆环对准金字塔下方,接着做了与艾丽希刚才一模一样的动作——为这枚特殊物品灌注入灵性。
瞬间,生命之匙表面红色的花纹绽放出令人难以直视的艳丽光芒,一道纯净的圣光从圆环中投射而出,在金字塔前的广阔棋盘上投射出一个巨大的光影圆圈。
棋盘中,沐浴在这枚光圈中的棋子们,逐渐从他们僵直木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相互看着,全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密密麻麻地站在一起,并且手拿兵器/工具,随时准备出击。
圆圆的棋子终于开始松动,散落成为一个又一个松散的个体,有自主意识的士兵或者平民。
生命之匙投射出的光圈逐渐扫过棋盘旁侧,纯净的光线扫过棋盘外的弃子。
一具具干瘪的身体开始变得血肉充盈,仅存一线的脉搏重新恢复了律动,已经消失的意识开始回归身体。
人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地上爬起来,以眼神相互询问——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无人知晓……
连那些因为艾丽希的救助而提前片刻苏醒的人也不知道这些变化的起因。
但他们都能够看见那道纯净的圣光从天而降,圣光的照耀让人们苏醒,让他们重新拥有自我。
一个眼尖的边境军士兵指着金字塔塔身高处的平台,大声说:“那是大将军!”顶着鸡窝头的大将军。
他身边的民伕则热泪盈眶:“那是王——”
“必定是王与大将军拯救了我们,把我们从无边的黑暗中唤醒……”
人们开始自发向金字塔高处跪拜,金字塔下方传来满含忠诚的颂歌声。
提洛斯与索兰站在金字塔塔身的平台上,都忍不住额头上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