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她突然惊慌的叫了一声,脑袋里有了一个不得了的念头。
郑父皱眉看着她,担心的问:“你怎么了,是被那东西吓到了吗?”
不,不是的!
郑母想说什么,却见自家大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推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是此时这张脸上的表情尽是惊慌失措。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人,眼睛漫不经心的在他们屋里扫了一眼。
赵晓进来的一瞬间视线就飞快的在客厅里扫过,却没有看见自己想看的鬼,他下意识的便问道:“郑悦儿呢?”
“已经跑了。”姜叶说。
赵晓的表情立刻就垮了下去。
“那我们怎么办?”他问。
姜叶不甚在意的道:“跑了,那就找回来。”
赵晓叹气,说:“都怪我没把她盯住了……”
两人置若无人的说着,突然,呆站在一旁,目光呆滞的郑母扑了过来,她死死的抓住赵晓的手,一双浑浊的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着急的问:“你说什么,你说她叫郑悦儿?是郑悦儿吗?她是我们家的悦儿吗?你告诉我——”
郑父没想到郑母的情绪会突然激动,他抱歉的对赵晓他们笑了下,忙上前去抱住郑母,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郑母扭头看他,却是泪流不止,哭着道:“悦儿,刚刚那是我们家悦儿啊,她来看我们来了啊!是我们家悦儿啊,她回来看我们了!”
郑父愣住了。
郑母后悔,她摸着自己的脸,道:“我刚刚为什么没认出她,我怎么能认不出她?她肯定很难过,是我的错!”
郑父迟疑,道:“你弄错了吧,我知道你还惦记着悦儿,可是她早就……早在二十六年前,她就已经死了,我们亲手把她的骨灰埋进墓里的,你忘了吗?”
郑母却是坚持己见,她其实见到郑悦儿的第一面的时候就有感觉了的,只是理智告诉她,他们家悦儿早就已经死了的,眼前的人不可能是他们家悦儿,但是,接下来的相处,还有赵晓脱口而出的名字,却让她坚信了自己的猜想。
“那一定是我们家的悦儿!”她说。
她又看向赵晓,哀求道:“你刚刚和悦儿一起的,你告诉我,她是我们家悦儿对不对?”
被一个老人这样哀求可怜的看着,赵晓脑中一热,便点了点头:“她是郑悦儿,是你们的女儿。”
嗤——
旁边传来嗤笑声,赵晓耳朵一热,忍不住垂下头去,想打自己嘴巴两巴掌。
几分钟后,姜叶他们在郑家的客厅中坐下。
郑母想问的实在是太多了,因此一时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最终还是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我们家悦儿,这些年,在底下过得还好吗?有没有受其他鬼欺负啊?是不是钱不够用了?前些天我才带着她爸爸给她烧了纸……
也就他们这些老人,对这种事情接受比较快,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些问题。
赵晓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郑悦儿,对她的情况也不比郑母他们多,只能求助的看向姜叶。
姜叶想了一下,道:“过得好不好,大概算是不好吧?也许是因为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下半身都没了,所以她死后,魂魄游荡世间之时,也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下半身……”
听到这,郑母和郑父更难过了,郑父的眼眶都红了,他掩饰性的擦了擦眼角,跟姜叶他们说:“当初我们去医院认领她的尸体的时候,医生说下半身几乎都被蹍烂了……”
说到这,他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似乎又回到了失去女儿的那一段时间,那真的是太痛苦了,他们夫妻二人一度差点活不下去,幸好有亲人邻居一直安慰着他们。
在后来,过了好几年,郑母又怀了一个孩子,两人这才真的从悲痛里走出来。
郑母擦了擦眼泪,又问:“悦儿她这次回来,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还是有什么想要的,要让我和她爸给她准备?”
姜叶摇头,道:“不是,她只是想在彻底消失之前,再见你们两人一面而已。”
闻言,郑家父母顿时大惊。
姜叶简单跟他们说了郑悦儿的情况。
不管是有意无意,她始终是害了人,造了杀孽,那么自然就要偿还,只是在偿还之前,她说还想再见父母一眼,姜叶便给了她这个机会,可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跑了。
郑家父母万万没想到事情情况是这样的,两人一时间都十分震惊。
赵晓挠了挠头,道:“我看她一开始应该也没有想跑的念头啊,还跟我说就看看父母他们,怎么突然就跑了啊?”
是什么突然改变了她的想法?
姜叶若有所思,问郑家父母,“她走之前,有发生什么吗?”
郑父郑母的表情刚开始有些茫然,但是很快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们的表情不约而同的变得有些难看。
“……有。”郑母开口,声音有些艰涩,“她看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赵晓惊讶,“什么样的照片,会让她这么大反应?”
让她升起了跑的念头。
郑母的表情有些奇怪,郑父抓住她的手,跟姜叶他们解释:“那张照片上的人,除了我和她妈之外,还有两个人……是当初撞死她的司机。”
“……”
赵晓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张照片竟然会是郑家父母和害死郑悦儿的凶手的合照,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郑母慌乱解释:“门口那里本来就是照片墙,我们家照的照片都是摆在那里的……”
那张照片,只是其中一张最不起眼的,被放到了最角落的位置。没想到,就这么巧被郑悦儿看见了。
或者说,因为太恨了,那两人化成灰了她都认识。
郑父叹了口气,道:“当初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们的确是很恨的,恨不得让他们给悦儿赔命,可是后来……”
后来那两人赔了钱,认错态度也很好,跪在地上给他们两老口磕头,祈求他们的原谅,而且二十六年来,也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他们,姿态放得很低。
第一年的时候,郑家父母他们的态度很坚决,可是第二年,第三年……接下来,每一年,他们都会以同样的态度上门来,事事周到,事事照顾,任劳任怨,就算郑家父母再恨他们,再这么长久的时间里,态度也免不了软化了。
毕竟,那只是一场意外,而他们,也一直在为这件事赎罪,当初第二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也是多亏了那两人,那孩子才能安全生下来。再后来,他们也一直对孩子特别照顾,对他们也特别照顾。
到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说还不错,但是最起码郑家父母对那两人的态度已经缓和了几分。
郑母神色难过又焦躁,道:“悦儿肯定是看见了他们,才会那么激动的。”
对郑悦儿来说,那两人可是害死她的凶手,她怎么可能冷静以待?换成是自己,怕是也要疯了。
赵晓忍不住想。
这时候,郑家父母也不免有些后悔了,后悔为什么把那张照片放在那里,也后悔,他们不该心软的……他们家悦儿看见那张照片的时候,心里该多难受啊?
姜叶看着他们,突然问:“你们觉得,那场车祸是意外?”
郑家父母一愣,郑父道:“当时警察就是这么说的,那个地方是视角盲区,那边路灯又坏了,车子开过来的时候,根本看不见人。”
那里本来就是一片待拆迁的建筑,一般也没人会去,谁知道那么早,会有人出现在那里呢?而郑悦儿也没想到,那时候会有那么一两大货车出现。当时警察给出的结果,就是意外,而两个司机的认错态度也非常好,谁提起这事,也只能说是意外。
“你为什么这么问?”郑母问,小心翼翼的看着姜叶,眼底带着几丝恐惧。
姜叶想了下,还是没将车祸的事实说出来。
郑家父母一直以为她的死是意外,这么多年,因为凶手的认错态度诚恳,甚至已经选择原谅了他们……要是这时候他们知道,当初那场车祸并不是意外,他们女儿当初本来是能活的,可是就是为了省那么点医药费,那两人选择直接把她给撞死。
这个事实,对这两位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来说,可能太残酷了一些。
不告诉他们,这大概是姜叶对他们唯一的善良了。
郑悦儿从郑家消失,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这一点,并不难猜。
“她肯定是去找那两个杀了她的人了。”
当初是不知道这两个故意撞死她的人还好好的活着,并且没有遭受任何的惩罚,现在她不仅知道了这一切,还发现这两人甚至和她父母们的关系变得很好,她心中怎么可能不恨?她肯定会选择去找那两人报复的。
所以,要找到她其实很简单。
“当初撞到她的那两人是煌辉物流的老板……”
煌辉物流是两个人创建的,也就是当初撞死郑悦儿的那两人,当初他们两人一起跑长途货车,也是在这次车祸之后,两人才创办了煌辉物流。这两人是同村人,一人叫李辉,一人叫张煌,两人的名字合起来,就是煌辉物流的名字了。
随着煌辉物流办得越来越好,两人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
“他们两其实也算厚道了。”赵晓说,“这么多年,一直在照顾郑悦儿的家人,每年都会去郑家看望郑悦儿的父母,而且还不止一次两次哦,是经常!”
也是有他们两人的照顾,郑家人的日子才过得这么轻松,也难怪郑家父母会选择原谅他们,毕竟,那只是一场意外,谁也不想它发生的,说到底,他们两人其实也没有太大的过错。
姜叶笑,问:“你真以为,那是一场意外吗?”
在郑家父母面前,她就说过这样的话,现在还是这么说……赵晓忍不住多想了。
“难道不是意外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当时郑悦儿说这件事的时候,赵晓并不在,因此并不清楚这里边的猫腻。
其实不仅是他,这么一件已经被定性成意外的案子,又过去了那么久,要不是郑悦儿出现了,谁能知道,这件事情不是意外呢?谁又能知道里边的真相呢?
姜叶想着,嘴上答道:“郑悦儿说,她是被他们故意撞死的。”
就只是因为他们不想支付那一笔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医疗费用,而且如果当时郑悦儿没死,反倒只是残了,他们还有可能被赖上一辈子,这样一对比,自然是直接一笔死亡赔偿来得简单了,毕竟,死了的人命,并不值钱。
赵晓听了忍不住倒抽了口气,他还是低估了人类的恶意,他怎么也没想到,事实的真相会是这样的,这么残忍,也这么让人恐惧。那时候的郑悦儿才二十三岁啊,还那么年轻,放到现在,大学才刚别业了。
又想到那两人经常跑去郑家,以一种那只是一场意外的理由,祈求着郑家人的原谅。
“他们怎么好意思的?”赵晓发自内心的质问。
姜叶道:“谁知道呢……也许,是真的知道错了,后悔了,想要赔偿郑悦儿的家人,也或许,只是故作姿态。毕竟,你们人类的人性,复杂得很。”
赵晓沉默,原先他还觉得这两人厚道,现在只觉得这两人不要脸到了极致,他们是怎么做到,在杀了别人女儿之后,又毫无愧疚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难道是这样做了,他们就觉得心安理得了吗?
可是这一切对郑悦儿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姜叶伸手摸着书页上的字,若有所思,赵晓低头瞅了一眼,看见书页上大写写着“刑法”两个字。
“姜小姐,您竟然在看刑法?”他惊讶。
姜叶伸手拿起茶喝了一口,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的,不甚在意的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来到一个不了解的地方,第一时间要了解的,当然是这里的法律,这是你最好了解这个时代的途径。”
当然,也是你最好融入这个地方的最快途径,毕竟,知道法律,才不会去犯法,心里也就有了一个度。
赵晓偷偷看了姜叶一眼,小声问:“姜小姐,您不管郑悦儿了吗?她肯定会去找那两人的,说不定还会把那两人杀了了。”
姜叶的眼神是淡淡的,语气是冷漠的,道:“这是他们的纠葛,和我没关系,我为什么要管?俗话说,有因才有果,那两人当初决定将郑悦儿撞死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潇洒了这么多年,他们也该付出代价了,说起来,这件事他们还是赚了,赚了足足二十六年的时间了。


第32章
李辉和张煌最开始是跑长途的,后来才创办了煌辉物流。
他们的人生不能说是顺风顺水,但是除了最开始跑长途的日子比较艰难,后来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一直到现在的家大业大,别人提起煌辉的发家史,也是要比一个大拇指的,从无名小卒到现在的煌辉老板,两人确实是有本事的。
要说以前的事情,其实大部分都忘了,毕竟现在这么富贵,谁还会去回忆以前苦巴巴的日子?
但是这天,李煌却久违的做了个梦,梦到一片大雪中,有一个人躺在雪地里,她苍白的脸上沾着雪花,身下都是血,下半身似乎被伤到了,正挣扎着朝着他们伸出手,跟他们求救:“救我,救救我——”
一切,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这和他记忆中的一幕重叠了,陌生却是因为,这件事情,早已被他抛在了脑后。
“救我,救我——你们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求救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质问,声音越变得越来越尖利,里边带着无尽的怨毒。
脚下一紧,李煌猛的低头,对上了一张怨毒愤恨的脸,对方只剩上半边身体在地上爬行着,身后的雪地浸满了鲜血,她死死的抓住他的脚,尖声质问:“为什么要撞死我?”
惊惧的情绪宛若潮水铺天盖地的涌来,李煌下意识的用脚把她的手踢开,高声喊道:“我没有不救你!是意外,是意外!那天那么黑,又是一个拐角,谁知道你会出现在那里?一切都是意外!”
也许时间太久了,跟别人说过太多次这次事故是个意外,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被自己说服了,认为这是一场意外了。
他转头,跌跌撞撞的冲进黑暗中,嘴里喃喃念着:“不是我,不是我!那都是意外——”
突然,漆黑的世界突然一亮,他兴奋的冲过去,却恐惧的发现那是一辆货车的灯。
“砰!”
他的身体被撞飞,砸在地上,
很疼,五脏六腑都在疼。
因为太疼了,一时间他根本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只有浑身涌上来的疼痛让他的身体蜷缩在一起。
他看见车子停了下来,似乎是车上的人发现了撞了人,有两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他听到有人惊慌的喊着怎么办。
“救,救我——”他下意识的喊道,这是出于求生的渴望,人都是渴望着活着的。
然后,他听见那两人竟是讨论着,与其把他送去医院,不如直接把他撞死。
这一刻,张煌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突然就觉得这一幕十分的熟悉。他仓惶抬起头来,看见两张狰狞可怕的脸,而这两张脸,又让他觉得无比的熟悉,因为其中一张脸,便是他的脸。
张煌恍然间想起来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一幕很熟悉了,因为,这是曾经发生过的啊,只是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送去医院说不定就是个无底洞,你知道医院有多费钱吗?”
他听见李辉在与他说,声音冰冷,“倒不如直接撞死,到时候只需要赔一笔钱就完事了。”
两张脸的表情无比狰狞,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冰冷和嘲讽,像是两张巨大的鬼脸,恐怖极了。
那时候,我的表情是这样的吗?
张煌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那边两人似乎已经商量好了怎么办,他们又爬上了车,再一次开着车朝他碾过来。
一切似乎被放慢了数倍,巨大的火车开过来,车轮从他的腰部碾过,缓慢的,他似乎听见了自己腰部的骨头粉碎的声音,轻轻的一声,然后是剧烈的疼痛,疼得他四肢控制不住的抽搐着。
可是就是这样,他的意识还十分清醒,清醒的感受着身体被碾碎的痛苦。
不是梦吗?为什么梦还没醒?
他心中尖叫,仓惶着想逃离这一切,可是他没想到,这才仅仅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他遭受着被大货车反复的碾压,明明身体都已经被蹍成了烂泥,他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着的,清醒的感受着车轮是怎么从自己身体上碾压过去的,这种折磨似乎完全没有尽头。
救我,谁来救救我——
……
深夜,安静的卧室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
“不要,不要……救我!救我!”
惊恐的声音在床上响起,那像是濒死的嚎叫,里边充满了恐惧,惊得身旁睡着的人猛的醒过来,被他吓了一身冷汗。
咔嚓!
将床头灯打开,张煌的妻子扭头看,看见丈夫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似乎深陷在噩梦之中,还在不断的尖叫着。
“张煌,张煌……”妻子伸手推了推他,“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张煌双眼紧闭,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突然猛的睁开了眼睛,他眼中瞳孔紧缩,还在不断的颤动着,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是汗。
妻子奇怪又担心的看着他,问:“老公,你怎么了?”
张煌的目光虚虚的落在她身上,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焦距。
“是做噩梦了吗?”妻子问他。
张煌终于回过神来,他从床上坐起身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手上立刻湿漉漉的一片了。
“是啊,做了个噩梦……”他说,声音还在颤抖着。
妻子有些奇怪的道:“什么噩梦啊,把你吓成这样。”
什么噩梦……
张煌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又飘到了那场梦里,当即整个人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我梦见,自己被车撞了,那车还反复从我身体上碾过去……”他喃喃。
妻子笑了下,道:“不过是个梦而已?”
梦?
不!那不仅仅是个梦!
张煌想要大喊,但是却又无法将心中的秘密告诉妻子,那个秘密是不能说的我,只有他和张辉才知道,若是说出去,他们就完了。
妻子翻身下床,说:“我去给你倒杯水,顺便给你拿条毛巾擦擦,你看你出了一身的汗。”
张煌应了一声,一边伸手擦着脸上的汗,一抹全是汗水。
突然,就在他抬起头来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卧室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只看了床头灯的屋里是昏暗的,但是她的存在,却完全让人忽略不了,透过不甚明朗的光,能看见她若隐若现的轮廓。
乌青发白的脸,已经浑身是血的下半身……
她一直在盯着这边看,因此张煌一抬头,就直接和她的目光对上,她朝着张煌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啊!”张煌控制不住的惊叫了一声,“鬼,鬼!”
妻子慌忙从外边走进来,手上还拿着给他倒的水,问:“怎么了?”
张煌指着角落,道:“鬼!那里有鬼!是她,是她来找我了,是她来找我了!“
他的语气十分恐惧。
妻子扭头看了一眼,奇怪道:“没有啊,那里什么都没有啊,你是不是没睡好,看错了啊?”
张煌颤抖着看过去,果然看见刚刚出现鬼影的地方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他当即一惊,着急道:“刚刚她就站在那里啊,站在那里看着我!”
妻子道:“你肯定是看错了,我看啊,你是还没从梦里醒过来了。行了,大晚上的了,喝了水快睡吧。”
是,是我看错了?
张煌惊惶的端着水喝了一口,表情将信将疑。
妻子也累了,等他喝了水,就关了台灯睡了。
而张煌,躺在床上却好半天睡不着,脑海里一直闪过那张乌青的脸来,抓着被子的手都在哆嗦着。
是她,是她来找他报仇了!
他满脑子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这一晚,张煌都不敢睡,他一闭眼脑袋里就是自己被货车碾过身体的感觉,那种疼痛似乎还残留在他的骨子里,只要想一想,身体就反射性的抽动着。
当早上第一缕阳光落下来的时候,他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然后大早上的,他就驱车去了李家,李辉是他的合作伙伴,当初的事情,可是他们两人一起做下的,那个女孩要报复,不可能只报复他一个人的。
他们两,谁都逃不过。
他过来的时候,时间才七点多,李家的人也才刚起,看他表情仓惶的跑过来,都是一脸的不解。
他看着李辉,眼底下一片乌青之色,疲倦又恐惧的说:“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李辉看了他一眼,将最后一口吐司塞进嘴里,站起身来,道:“去书房说吧。”
两人走进书房,李辉走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下,让张煌也坐,给他倒了杯茶,问他:“你大早上的过来有什么事吗?”
张煌看了他一眼,突然说道:“她来找我们了!她来找我们复仇了。”
她/他?
李辉皱眉,不懂他这个ta是什么意思,
张煌说:“你忘了吗,二十六年前,那个郑悦儿!”
李辉眼皮一跳,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那里,门外,她的妻子正在和孩子们吃早餐,说话的笑声从那边出来,隐隐约约的传到了书房这里,他立刻把书房的门关上,锁上了。
再次在椅子上坐下,他目光锐利的看着张煌,眉骨上的那道伤痕动了动,像是活物在扭动一样。
“你说这件事干什么?”他低声说,“那么久的事情,你早该忘了。”
张煌坐立不安,道:“我也想忘,我都听你的,已经把这件事情忘了的,可是昨晚,昨晚她来找我了啊……她想杀死我,她想杀死我啊!”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自觉抬高,语气里充满了惊恐。
“她是来报复的,她报复我们当初撞死了她,她也想把我们都杀死!”他大声的说,情绪完全不受控制。
李辉一把扯住他的领子,即使书房没人,他还是下意识的环顾四周,沉声道:“你闭嘴,你是想把所有人都招来吗?你知道的,这事要是被人听到了,我们两都得玩。”
张煌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目光转动着。
李辉靠在椅背上,伸手端起茶喝了一口,冷静的问:“你怎么突然又想起这件事了?”
这么多年,不仅仅是张煌,他都已经把这事给忘了,而且张煌胆子小,比他更害怕说起这件事,恨不得把这事彻底遗忘了,所以他怎么突然提起来了?李辉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紧紧的握了一下。
张煌抹了一把脸,道:“我昨晚看见她了,她就站在我家卧室的角落里,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
说着说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变了,直勾勾的看着李辉背后,表情慢慢的被恐惧给填满了。
“鬼,鬼!”
他惊叫。


第33章
与昨晚影影绰绰的影子相比,眼前的这道身影明显清晰得多。
她的脸上沾着雪花,脸上被低温冰冻出来的乌青,就像是一坨坨分布在她脸上的腐烂的肉,似乎还散发着一种恶臭,而她下半身……从腰部往下,一片血肉模糊,血水伴随着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渗入地面铺着的白色地毯上。
其实张煌已经不记得那个女孩长什么样了,二十六年了,也许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对这张脸的印象还很深刻,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忘了,这件事情连带着那个死去的女孩到底长啥样,也都变得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