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旮旯,左小豆手里全是水囊竹筒,才给打完水的满山亲醒,“你要小心些,别总觉得自己是猎户就应当应分做那最危险的事儿。和大姐夫小妹夫这些自家人有啥可难为情的,猪来了和姐夫一起上。”
小豆嘱咐完,来了前院特意水缸附近背着人晃悠一圈儿,假装在水缸这里舀的水,然后才将水囊竹筒递给大姐夫。
让朱兴德给大伙分分。
朱兴德可不止分水,他还分镰刀,铁钎子等等,朝车上扔绳子。
六子和二柱子合力将院落肢解的野猪一大块一大块扔车上。
这一使劲,六子一摸屁股:“哎呦,我得去趟茅厕。”
后院朱兴德笑骂他:“没人稀得瞅你屁股,俺们还怕长针眼呢,你别贼眉鼠眼的。”
岳父家这茅厕成了露天的。
而罗峻熙这面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小麦蹲下身正在用布给他缠腿,是杨满山告诉的,说这样跑的快。
罗峻熙今日出息啦,还将杨家传家宝、杨满山随身带的匕首塞到腰间。
头一回身上带刀,说不上来,他莫名有点儿振奋。
……
左撇子在没门的大门口,对三位女婿挥手,还要假装说:“大姑爷,让他们卖肉,你快些将你爷接回来。”
实际上,眼下接朱老爷子已经成了“不正经的事”,打猪才是正经事。
左撇子送走这些人,看眼他老婆子,老两口很默契的拎起锄头下地。
不是自家的地头,是打算趁着还早去趟大姑爷家那八亩地头。
这样等姑爷们约莫回来,他们也差不多浇完水能赶回来啦。
小豆和小麦嘴上嗯嗯应着:“我们会歇一会儿。”
但是爹娘前脚一走,小豆和小麦就用布斤围住头发,拎着水桶就去了自家地头。
小稻悄声下炕,来到后园子拾掇被野猪糟蹋的菜,能抢救的抢救,不能的,摘下来晾晒或是下晌男人们回来吃。
秀花是睡了一个多时辰也起身了。
秀花脚边躺着呼呼大睡的甜水。
只看那老太太默默掀起衣襟,疼的直咧嘴,拿那药油正在给自个后腰抹药。
第五十三章 嘴光剑影
杏林村地头,朱兴德那伯母,见到左家两口子像见到仇人似的,眼睛都冒火。
昨日朱兴德一家三口前脚离开,后脚朱家伯母就跑到老爷子那屋里又一顿翻找银钱,立即发现柜子后面那墙被动过。
昨晚这位伯母憋气又窝火,气的心绞痛,把三儿媳又捶了几拳。
然后躺在炕上,咬牙切齿一遍遍咒骂朱兴德,咋不嘎嘣一下死了呢。
所以今儿一见左家两口子,朱兴德的伯母,连面上装都懒得再装,离挺老远扯脖子骂道:
“还知晓来干活呀。
就没见过比我那好侄子还有福气的人。
打小,家里有点儿好的可他吃,养的他十来岁开始当闲汉。
游手好闲的四处招灾惹祸。
全家为他,和这个赔不是与那个点头哈腰。
换别人家那要脸的孩子,那么不孝顺恨不得撒泡尿浸死自己,他可倒好,一向脸不红不白,没脸没皮,真是上辈子欠了他。
眼下,家都分啦,他得现成的田地,他伺候过一日地没?草他没拔过一根,吃,他可不比谁少吃。
提着个大嘴叉子,头不抬眼不睁的,眼里一向没老没少。”
只骂这些小话埋汰朱兴德还不够,朱家伯母打骂大儿子给左家两口子看:
“你就是个蠢的,天生为你堂弟卖命的货。
我算是看好了,往后他给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
那家都分啦,你帮他伺候哪门子庄稼?你有力气没处使是不是?
咱家倒八辈子霉摊上那么个东西,不可着他心意来,还要被人骂薄待。
老天真是瞎眼,谁敢再背后嘀咕我,骂我薄待侄子的也是个该挨千刀的货。
睁开你们那狗眼瞧瞧,都分了家啦,又要我这大傻儿子帮他干活,是他朱兴德的长工啊,还没有天理?奴役自家人,窝里横的货。”
这给白玉兰气的,心话儿:你咋不把你亲儿子打死呢,反正我是一点儿不生气。
给谁小话听呢。
白玉兰要上前和朱家伯母对骂,被左撇子拽一把衣袖摇摇头。
左撇子皱眉,小声道:“咱今儿是帮大姑爷干活的,拾掇拾掇庄稼就走,别打嘴仗让人议论纷纷。朱家的事,那老爷子也要回来了,多一句少一句的忍忍。”
白玉兰甩开左撇子的手。
虽没像刚才一般,想跑到朱家大房的地拢沟里吵吵,那也忍不住。
都咒到她大姑爷头上,她还能当听不着是咋的?
扯脖子回喊道:
“我呸,你个心脏的老货,薄没薄待,看赶明老天来个大响雷劈没劈死你就知道了!
我大姑爷为啥没来伺候地?
你们一家子都忘了老爷子被扔在镇上,只有我家大德子心里记着。
你们眼里只有粮食和银钱,别说的帮俺们伺候半天地就像咋回事似的,往后用不着你们。
见钱眼开的东西,分家就对啦!”
朱家伯母当然要继续回骂,没想到白玉兰敢和她对着干。她俩儿子还站在这里呢。
奈何大儿子朱兴昌很不给力。
不但没有给予亲娘火力支持,而且朱兴昌还急忙上前,着急忙慌绊倒脚边水桶,恨不得伸手捂住亲娘的嘴,就怕老娘回句老天爷打雷劈死左家人,那不等于和堂弟的岳家干起来啦。
他不想将事情闹大。
老二朱兴安可不像大哥,在另一亩地头直起腰,冲左撇子和白玉兰不是好气儿喊道:“闭嘴,爱待待,不爱待赶紧走,这是老朱家地头!”
“让谁闭嘴呐,啊?”
左撇子忽然将白玉兰拽到了一边,他往前上了一步吼道:“回头你敢不敢当我大姑爷面儿,再让我们老两口闭个嘴。站你家地头啦?没老没少的东西!”
左撇子大半辈子都没咋和人吵过架,经验极其不足。
才开口,就给自己气的身上打颤。
给白玉兰倒造一愣。
“消消气,咱是来干活的。”
老头子刚才还拦着她呢,不让吵吵把火,结果老实一辈子的人自个儿上啦。
这回两面都稍稍消停了,也不知是为什么,自动熄火。
左撇子却干着干着活,和老伴儿唠起磕,说了大实话:“换往常,我指定不吱声。可是,老婆子,大姑爷今早不是说,往后要和咱家亲嘛,倒是要和朱家大房那些人远着。”
白玉兰明白了,有了大姑爷那话,老头子的意思是就等于有了底气。
往常她们两口子给人当岳父岳母的,又不是亲爹娘,隔着肚皮呢。也担心闺女们在人家房头底下讨生活被难为,所以甭管是对上朱家还是罗家,总感觉要矮上半截,自然不争长短。
白玉兰笑着白了老头子一眼:“那你最初还拦我。”
“那不一样的,那是德子的伯母,和咱一个辈分,比咱俩岁数还大。
德子在外面也不能和他伯母对着吵吵,会被人讲究。
你和她吵吵啥?反正家也分完啦。
可那朱老二,他是个什么东西,再咋地在我们面前也是晚辈,都敢冲咱俩嚷嚷啦,我要是再不吱声,我大姑爷会被人瞧不起。说他老丈人是个窝囊货。”
左撇子直了直腰,抹把脸上汗,露出憨笑和媳妇道:“我刚才就应该直接骂他小兔崽子和谁说话呐,你说我咋就没想起来。”
干了能有半个多时辰的活啦,左老汉就在心里后悔了半个多时辰,没发挥好。
等下回的。
那面地垄沟,朱家伯母特意指挥大儿媳,将家里烙的韭菜盒子端来。
看到左老汉和白玉兰正坐在地头那里的大树根下休息,她说,“去那吃。”
“娘,”朱兴昌觉得那样不好。
“娘啥,你个窝囊货。”
好吧,朱兴昌决定宁可不吃啦,回家找找凉干粮垫吧一口。
他娘真能作,一早用堂弟分的油和面烙韭菜盒子,还敢端到堂弟的岳父岳母那里馋人,这真是嫌家里清净啦。
反正他不得罪这人。
使劲咽了咽吐沫。
还好,他媳妇一边骂他虎,一边趁婆婆不注意,赶紧给朱兴昌塞了两个韭菜盒子,让躲远吃。
朱家伯母正打算耀武扬威,用那霸道的韭菜盒子香味馋死左家两口子,结果来到大树根下,差点儿鼻子气歪。
老左家人,来杏林村是睡大觉来啦?
左撇子和白玉兰累的眼皮子发黏,上午的太阳一出来,他俩再也撑不住,以天为被,以地为褥,就这么睡了。
第五十四章 牵挂你的人是我
乡间小路上,有一对老两口,顶着晌午最烈的太阳带小跑。
边跑还边互相埋怨。
“我说眯一会儿,让你看着我,你怎还睡着啦?”
白玉兰肩膀扛着锄头,急的一脸汗,没好气儿回道:
“我哪知道我也能睡着。都怪你,咱俩这会儿,在杏林村给大姑爷丢人丢出名啦。”
丢死个人。
咋一回事儿呢。
这老两口在大树底下睡回笼觉,睡的太香啦。
左老汉可能是梦里还在撵野猪,或是在梦里见到野猪有些懵。
总之,没人知道他那梦里头有啥。
就睡着睡着,左撇子抱住旁边的白玉兰就不放松啦,给白玉兰那胳膊上的肉皮子都嗦青啦。
白玉兰是被疼醒的。
等她一睁眼,不止附近地头朱家大房那些人,还有杏林村挑水的村民,都在瞪眼看他俩。
你说一把岁数,啧啧啧。
艾玛,臊的白玉兰急忙推醒孩儿他爹,一着急还把背来的筐落在大树底下,又硬着头皮回去取。
那杏林村看热闹的才烦人,看见她和老头子慌成那样又回来取筐,还起了哄。
哄声很大。
她俩是在起哄声中跑走的。
左撇子:“……”
忘了那一幕吧,他已经忘了。
左老汉说:“快点儿吧,咱俩再跑快些,眼下回去都晚啦,把锄头给我,我扛着。”
“不给。”
“让你给我。”
“你这人咋这么烦。有磨叨的功夫快些回去,自家田地没伺弄,姑爷们也不知猎没猎到猪,要是猎到,小女婿他们该回家。”
白玉兰惦记着:
孩子们没吃饭,估么会跑饿。
她也着急听准信儿。
再一个,天没亮那阵,答应村里人熬骨头汤,也不知几个闺女在家熬没熬,要是没做,指定会晚啦,会被村里人说嘴。
村里人可不管咱家大门坏着,家里有多少活,又一宿合没合眼。
人家就记着咱家那许诺,没做到会被村里长舌妇讲究的。
而说一千道一万,白玉兰眼下数落她老头,一和杏林村丢脸那事有关,二这叫先下手为强,她怕老头子抢锄头。
老头子腿不好,她扛得动。
山间小道上,道边还有各色野花。
左撇子前后瞅瞅没人,硬是一个跳跃从白玉兰肩膀上抢过锄头,抢完他就跑。
白玉兰:“嗳?你腿不好,慢点儿。”
最后老两口,愣是变成左撇子肩膀扛着两把锄头,肩上背着大筐,挎住白玉兰的胳膊朝前跑。
省的他腿不好,跑起来急了拐弯儿。
白玉兰是回握住她胳膊上的那只大手。
俩人手心全是汗,黏糊糊的也不分开。
微风吹来,拂过那老两口脚步一致的背影。
……
游寒村,左家地头。
小豆和小麦忙一上午终于歇口气,想着坐地边,说会儿话喝点水,就回去抬锅熬汤。
小豆看眼妹妹,“那个,妹啊。”
“嗯?”
“妹夫打野猪那阵,你有没有什么……”
小麦疑惑:“什么。”
小豆不知晓该咋说。
心想:
小妹夫招野猪这怪事儿,怎么想怎么觉得和满山那水池子一样稀奇古怪。
那池子,她和满山一起配合才能取水。
小妹夫那猪,会不会也要小妹怎么配合才能控制住呢。
可是见小妹那懵懵的样,又不像,连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小妹夫能跑那么快,已经占上了小妹的那一份?也可能和她、和满山情况不一样?
“……没什么。”
左小麦看眼二姐,又看一眼二姐。
今早大姐在她上茅厕,帮她遮挡时也有问类似的话。
大姐莫名其妙说,让她下回打夫君试试。
她问大姐你说啥,大姐也是二姐这副模样,欲言又止,最后憋出句:“没啥,你听错了,我这一宿没睡有些懵。”
小麦张开嘴,正要追问二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时,地头传来甜水的喊声:“二姨,小姨,我们来啦!”
小豆和小麦齐齐站起身,赶紧迎了过去。
外婆用手推车推来大锅,还有冒着香气的骨头汤。甜水抱着柴火。
这一老一小,一次根本推不动,
半道上还扔口大锅。
这给秀花累的,真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喘喘气。
没招,家里没有人手,大外孙女有孕。即便没孕家里也要留人,谁让咱家大门被猪拱啦。
有了小豆和小麦的加入,骨头汤迅速在地头支了起来。
游寒村的麦田里干活的村民们,立即也没了再干一会儿的心思,闻着那飘香的味儿,喉咙里直咽吐沫。
“感谢大伙帮忙。能跑家来问问看看的都是好样的,那就是村里人相互之间的挂牵,俺老左家记这份情谊。”
秀花拎着长把大木勺,砰砰一敲锅沿儿,“来,乡亲们,喝汤!”
田地里大伙纷纷笑着回应:“您这客气啦。还寻思是随便说说呐,没想到真熬啦。”
没一会儿,就有人端碗过来。不抓紧来不成,头锅汤浓,等会儿几瓢水添进去就没味儿啦。
今日好些人见到秀花嘴都甜:“谢谢大娘。”
“哎呀,谢谢奶奶,还有肉沫子呐,实在。”
遇到那爱占便宜的,没等秀花发现,甜水就吱声。
甜水站在太姥姥旁边,歪着小身子,一手肉,一手糖,扎着两个小揪揪,没曲子她也扭身体,
那小身子扭的还挺有节奏,从起来她就兴奋,“一人一小碗,你多舀啦,我和你说哈,别人就没啦,别那样。”
“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怪……”
秀花眼神瞟了过去。
占便宜的立马赔笑:“还怪聪慧的。”吃人嘴短。
围着锅边站着的村民们惊讶,实在没想到里正叔也来了,还亲自端碗来了。
谁不知里正叔家的儿子儿媳们孝顺。
别说村民们稍稍意外,就是里正叔家的几个儿子也有点儿傻眼。
爹要想喝骨头汤,家里随时就能熬,咋能自降身份去凑那份热闹。
“给我来一碗。”
左撇子和白玉兰终于赶了回来。
白玉兰觉得娘真出息啦,挡不住平日里对娘的要求很低:“娘,你熬的?”
“你瞅给我累的,快接勺子。”
白玉兰和左撇子迅速加入分汤队伍。
与此同时。
还有一伙人更是累够呛,坟圈子那里东一块西一块散落一大两小,三头野猪。
二柱子歪在坟头上,大喘着气说:“这是下山来报复吧。”
六子平躺在死猪旁边,接话道:“不是下山来报复,也是武大郎过门槛,碰雀(巧)啦。”
其他几位还有身上带轻伤的在流血,满山给他们包扎。
有人问满山:“德哥和你那家那文曲星妹夫呢。”
满山淡定回道:“跑丢啦,一会儿就能回来。”
“为啥要跑啊?”六子很疑惑,德哥今日很反常,见到野猪不是干,而是先跑。
也不知跑哪去啦。
兄弟啊,想你啦,你在那嘎达还好嘛,也不说主动跑回来呀,问问这边咋样啦。
兄弟啊,放心吧,野猪全部撂倒啦。
第五十五章 一路奉陪
朱兴德回来就用双手拄着膝盖,龇牙咧嘴喘着气,累的都要站不直。
真想来个大前趴,啥也不管不顾,趴地上先歇半个时辰。
“起,起,给我倒个地儿。”
二柱子爬起来,跑死猪旁边躺着去,让大哥靠坟头。
朱兴德接过二妹夫递来的水囊,靠在坟头上,仰脖咕噜噜一顿喝水,这才感觉活过来。
喝完,递给跑的满头大汗的小妹夫。
小妹夫是真能跑啊。
到后头,他不得不拎住小妹夫的脖领子让停住脚,要不然就要跑到另一座山头去啦。
说实话,他如果没拽小妹夫脖领子那一下,他都不知晓是小妹夫身上是颤抖的。
浑身打摆子那么跑,你就说,那心里得恐惧成什么样。
返回时,他拍着妹夫肩膀:“咱不挣这钱啦。”
倒是小妹夫说,“大姐夫,咱接受现实吧,挣不挣这份银钱我也是这命。还是那句话,不如赚银钱。”
是啊。
那回头考虑吃点儿啥能给压压惊吧。
要不然天天这么被吓,别再整疯喽。
“德哥,你跑啥啊?你这一跑,我有那么一阵都没有主心骨啦,差些随你一起去。多亏二妹夫还在。”
朱兴德踢下六子的脚:“叫二哥,二妹夫是你能叫的?没大没小。”
然后才回答:“你们没看着?那猪专门撵我。”
朱兴德的小兄弟们回忆了一下点头:“可是它们为啥死盯着你,俺们几个也发现啦。”
二柱子觉得自个破了谜,望着天空说:“德哥发型和咱们不一样,太显眼,野猪可不就盯他。”
二柱子还建议道:“德哥,那下回你别扯着星哥,你瞅给星哥累的。留他在这,我们能护住。”
有小兄弟好奇:“星哥是谁。”
“文曲星嘛,那不叫星哥,叫小哥?”
朱兴德笑骂着说,等我小妹夫再高中秀才、举人,你还要叫星爷不成?
挨个踢了踢,让起来抓紧干活。
指挥大伙,拾掇现场。
这坟圈子也是倒霉,“回头买些纸钱,给这些人烧烧。眼下也别嫌麻烦,挑一些好土,给上面盖一盖,这算咱的诚意。”
一土篮一土篮的新土,盖在坟包上。
这些个小子,一边干活还一边笑:“也不能整的太好,回头家里人来上坟,该认不出坟头啦。”
又用土将猪的血迹埋好。
用空出来的土篮子装猪下水和砍掉的猪头,木桶接猪血,卸下的猪皮用麻绳捆紧,猪肉柈子扛肩一块块扔车上,喂骡子。
由于又多出一头成年猪,两头一百多斤的小猪,朱兴德计划也要有变。
假装劝服罗峻熙,“你今儿就别进城办事了,瞅你吓的。姐夫给你安排几个人,先送你回村。”
点名,“你几个送我小妹夫,务必送到我老丈人家。道上哪也不准去。”
“放心,德哥,准保将星哥送到你丈人家炕头,俺们再走。”
“嗯,看看家里有吃的,你们吃点儿再走。听说熬骨头汤。”朱兴德特意拍了拍几位受伤的兄弟。
万幸没出大岔头。
给银钱这几位不能接,也不能给,给了全是光棍会乱花。
眼下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等秋收完的,这些人都没有田地,他给点儿苞米面。
“二柱子,你随我二妹夫上山挖陷阱。他今儿累够呛,你去帮帮忙。”
“行。”德哥让干啥就干啥。
朱兴德这才招呼六子:“走,你随我进城,卖肉给我搭把手。”
一行人就此分开。
出来时,各个吃饱饭,有那么几分意气风发。分开时,身上带着猪血,有的还带自己的血迹。
罗峻熙被姐夫的小兄弟们护送往回走时,特意站住脚回头看向大姐夫。
大姐夫和那个叫六子的,根本不能坐车,正一边一个,费劲儿拽着骡子向镇上走。
朱兴德可不像他小妹夫想的那样很辛苦,他还有力气说话呢。
正问六子,这两日有没有去看守赌局,阎老大有说啥没有。遇见王赖子没。
“淡季,眼瞅着要秋收,再没正溜的也知轻重缓急。
那些赌鬼怎么也得卖完粮食手里有闲钱才玩,没啥局子让咱们插手。
就连阎老大也没露过面,估么在看着他家那片田地,听说许多闲汉被他打发到地头,帮阎家伺弄田地。
德哥,你放心,你忙完家里这头,回去还是老大。”
朱兴德笑了下。
六子拧眉:“咋?哥,你要不干啦。阎老大那面只知咱爷倒下,你忙,却没想过不让你干。等你回去,咱找王赖子找场子,面子就回来啦。”
朱兴德眯眼:“没啥大意思,倒是等我找到来钱路子,你和柱子也别干啦。那是浑水,早晚会有还不上帐的,闹出人命出大事。”
朱兴德又继续打听王赖子情况。
但甭管怎么细致问,大致也是王赖子脑子不知是什么做的,就像是没发生啥事儿似的。
没有欺负他手下的兄弟,也没有四处显摆给他爷气倒有多牛逼,当然了,更没有做缩头乌龟躲起来。
也是,他在这现实里,并没有剁掉王赖子小手指。
那以为这事儿就拉倒吗?
他是乡下小子,是没见过啥世面,以前只敢在这一亩三分地瞎晃逞能,他也承认一听和衙门打交道就心慌气短。
可是,那是在没做梦前。
“六子,回头你给我办点儿事,你这样……”
六子听完,松开牵骡子的绳子,一拍巴掌:“那个不要脸的,他还真敢欺男霸女。”
“是啊,我猜苦主指定不是一个两个,你回头就给我跟着他,盯紧。看都有谁,大致在哪,一般和那些女的,啥时辰。”
要是能找到规律,你说那些女人家的汉子,会不会想锤死王赖子。会不会出现,宁可挨三十大板也要去衙门状告的苦主。
那王赖子干的损事儿,只他知晓的就能给列出长单子,胆子那么大,仗的又是谁的腰。
当然了,没仗腰,他也会想办法攀咬到那个主簿身上。
只要想起那人损到特意嘱咐,加大力度打外婆,才醒来那一阵,朱兴德甚至有想过,给那王赖子和那主簿死老头绑山上喂了狼。
第五十六章 社会摇
眼瞅着就要进镇里,六子问道:
“哥,咱去哪卖啊?听人说,摆摊子要缴税。咱这不像村里妇人拎鸡蛋筐不打眼。咱这些肉,支上摊来人现跑来不及吧?”
当然了,他德哥是有能力能跑没的。
只是肉要是让人顺手拿跑了,那还不如缴摊费。
朱兴德停下车。
将骡车上的猪肉柈子向一边扒拉扒拉,车头那里绑个小筐。
他将手伸进筐里,筐里都是稻壳,从稻壳里扒拉出八个咸鸭蛋。取出块擦刀血的小破布,包吧包吧:“走,先不着急卖,随我去个地方。”
……
上回卖野猪那家门口。
“谁呀,谁来啦?”
大门才打开条缝,里面大娘哐一声又给关上。
六子在外面清楚地听到,老大娘隔着大门骂他德哥:
“哪来的假和尚,要饭敢要到我家门口来啦。没有,我告诉你没有,俺家两顿饭,也吃不饱饭呐。”
然后,六子又眼睁睁地看到他德哥一变,变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敲了敲门道:“大娘,是我呀,头回来家卖过野猪肉,您好心借咱乡下小子秤来着,您还有印象没。”
大门重新打开。
大娘上下看眼朱兴德,这才认出来,恍然道:“是你。哎呦,你这孩子头发是怎么整的。”
朱兴德笑容更大:“还不是我和我那猎户兄弟又去猎野猪来着。他猎户,不猎入冬吃啥,让火把给不小心燎啦。这给您吓一跳吧?那啥,大娘,我给您送咸鸭蛋来啦,上回不是应了您。”
大娘没想到随便的一句话,眼前这乡下小子真能给她送来。
换咱,就会觉得那不过是虚头巴脑的客气话。
“你这后生,为人也太实诚啦。”
“上回我不是说了嘛,让您有机会尝尝,我岳母那咸鸭蛋、小咸菜啥的真一绝。往年她去县里置办个啥,带点儿自己腌的这些,你说那才怪呢,家家都常见的,也没啥可稀奇,我那岳母却能给卖出去。据说,好些回,一路捎脚钱都能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