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不用琢磨自然就显露出来。
安今瑶因为谢殊调查安家的事记恨谢殊,但不敢对谢殊做什么,故而欺负到暂居他家中的表妹戚秋身上。
想明白的咸绪帝皱了皱眉头,在看向安今瑶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
沈佳期也叩首道:“陛下,安小姐吩咐暗卫杀臣女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只要杀了臣女,再杀了戚小姐,就没人知道这是和她有关,其胆大之心由此可见,请陛下为臣女和戚小姐做主!”
安今瑶这下是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简直是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戚秋身上的伤和她哪里有半毛钱的关系,而她却是被戚秋捅了个遍体鳞伤!
安今瑶气血翻涌,双目几欲喷火!
她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头,呕的她都喘不过来劲,让她憋屈的同时忍不住想要发泄!
她顿时咬了那捂着她嘴的王公公一口。
王公公吃痛,手一松,安今瑶便喊道:“陛下,臣女冤枉……”
“闭嘴。”却不想,咸绪帝突然暴跳如雷,“你还敢喊冤!你私自离府,出手伤人,还有什么资格喊冤!”
咸绪帝这番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坏了一圈人,众人都不明所以,只有几个了解咸绪帝的才明白这是怎么了。
咸绪帝最是多疑,安今瑶此番到底是犯了他的忌讳,因谢殊查安家的案子而记恨上谢殊,她却忘了到底是谁主张要查安家的案子,不是谢殊,更不是锦衣卫,而是咸绪帝。
今日安今瑶能因为此事记恨上谢殊,明日是不是也能因为此事记恨上他,到时候也伤害他身边的人?
这才是咸绪帝不能容忍的。
看着怒瞪向自己的咸绪帝,安今瑶被吓的彻底噤了声,这下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强压下心中怒火,咸绪帝指着安今瑶道:“她,连同她的那个暗卫都给我扔进刑狱里,没有朕的旨意,不准放她们两个出来!”
刑狱是什么地方?
进去的人先受刑,脱了层皮才被关进去,几天下来,不死也残了。
安今瑶一个小姑娘进去,能落得什么好。
安今瑶顿时吓得身子都剧烈的颤抖起来,她瞪大眼睛,四肢都瘫软了下来,额上出了一头的汗,她想求饶,可是却直接被侍卫上前捂着嘴带走了。
戚秋嘴唇动了动。
这样的刑法过于重了,戚秋抿了抿唇,有些想给安今瑶求个情,顿了一下,却又给咽了下去。
咸绪帝正在震怒之中,她开口也没用,更何况……
今日之事若不是安今瑶作孽在先,也不会有这么一遭,今日若不是幸运,死的就是她跟沈佳期了,到时候她跟沈佳期又去哪哭去?
一切有因才有果。
想明白了这些,戚秋也就不愿冒着咸绪帝的震怒去开这个口,做这个以德报怨的人了。
解决了此事,谢夫人出了这口恶气,让太医看完戚秋的伤势开了药之后便带着戚秋和谢殊想要离开,只是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却被太后宫中的嬷嬷叫走,说是太后想留谢夫人在宫中说会话。
太后既然开了这个口,谢夫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心疼的看着戚秋,安抚她两句,转身跟着太后身边的嬷嬷走了。
回去的马车里,便只有戚秋和谢殊。
轻懒的晚风吹动着车帘,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月色皎皎,不远处只能听到阵阵犬吠。
自扶着戚秋上马车时说了一声小心后,谢殊上了马车就没再开口了。
马车就这么一个狭小的地方,戚秋轻轻地碰了碰谢殊的腿,谢殊却依旧没有见有任何的反应。
无法,戚秋只好捂着受伤的手臂,轻轻地嘶了一声。
果然,下一秒谢殊就睁开了眸子,朝她看了过来,哑着声音问:“伤口又疼了?”
谢殊的声音很是沙哑,又带着浓重的低沉,听得戚秋不知为何鼻头一酸,险些落了泪下来,她靠近谢殊,勾上谢殊的手指,泪眼汪汪地看着谢殊,委屈的问:“表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顿了顿,戚秋的声音又小了一些,“表哥,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只有这种解释了。
想起宁和立看她异常的目光,想起谢殊露面时的时机和反常,也只有这种解释可以说明了。
戚秋低着头,声音软软弱弱,带着一丝不安。
谢殊眸子微动,他握上戚秋的手腕,检查着她的伤势有没有往外渗血,确认没事之后这才轻叹了一口气,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戚秋,终于还是哑着声音开口问:“是,我看到了。”
谢殊深深的目光中染上痛色和自责,他薄唇紧抿,喉咙干涩的一滚,声音更是发哑,他小心翼翼的问:“你这么做……是因为被欺负的狠了吗?”
对上谢殊的目光,戚秋突然有些无措。
因为她发现谢殊在自责。
她自从明白过来谢殊的异常是因为看到她拿刀捅自己之后有过很多猜想,谢殊也许会生气,气她为什么伤害自己,也许会不解,不解她为什么这样做,也许会觉得她疯了,竟然拿刀捅自己。
戚秋一度很怕,怕谢殊拿看疯子的目光看着她,逼问她,要让她给个解释出来。
因为她解释不出来。
这一路上她心惊胆战,却万万没有想到谢殊会自责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给她找好了应对他的借口。
是因为我调查安家的缘故让你被安今瑶记恨上了对吗?
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被安今瑶欺负了对吗。
是因为我的缘故被欺负的很了,所以想反击,这才一不做二不休的拿刀捅自己对吗。
他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自责又心疼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对她怒火和不解,有的只是心疼她的无奈和对自己的责怪。
戚秋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谢殊到底哪里不对。
他是在生气。
但他不是在气她,而是在气自己。
谢殊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只能以自残的方式告黑状来给她自己出气,气因为自己的缘故牵连到她,让安家找她的麻烦,更气自己没有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出现,让她受了这么大的欺负。
他没有生她的气,没有逼问她为何这么做,也没有对她这种在外人看来的疯子行为而感到害怕或惊恐,有的只是这满腔对自己的责怪和对她的心疼。
所以之前他一度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沉默的给她包扎,在咸绪帝面前给她圆谎。
戚秋咬着下唇,强忍着将泪水收回去,她埋在谢殊的怀里,哽咽又小声的叫了一句,“表哥。”
这声喊叫如同小猫一样,听到谢殊心中一酸。
他紧紧地抱着戚秋,“表妹,对不起……”
下一刻,戚秋却亲了过来。
戚秋双手环上谢殊的脖颈,娇艳的嘴唇轻轻地啄着谢殊的唇角,呼吸交缠,气息轻喘,她用唇堵住了谢殊那未完的歉意。
轻啄声在晚风的遮掩下于马车里响起,天边的月色真好,朦朦胧胧的月光在漆黑的夜里洒下来,给飞檐瓦舍镀上一层银边。
马车轱辘撵着地面,走的十分缓慢。
街边的柳枝随着晚风轻扬,檐下的四角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切是那么的静谧。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这才止住了亲吻,戚秋气喘吁吁的趴在谢殊的肩上,对谢殊说:“表哥,我们永远都不要对彼此说对不起。”
对不起太生疏也太沉重。
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
谢殊明白戚秋的意思,一时没有说话。
见他不应声,戚秋就垂眸看着他,杏眸中带着水痕,看到谢殊受不了,抚着她的发丝,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条街很长,驶着马车的东昨特意放缓了马车的速度,静谧的街上带着万事皆漫长的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要倾诉衷肠。
抵着谢殊的额头,戚秋开口说:“今日……我,我是被气恨了,我向你保证,没有下一次了,下次我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因为系统的事不能提,戚秋只好认下谢殊的那个说法。
谢殊哑着声音说:“今日的事怪我……”
见谢殊又这样,戚秋气的拍了他一下,“说好了不准再道歉。”
谢殊无奈地勾了勾唇。
戚秋趴在谢殊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时竟有些出神。
谢殊也不知在想什么,两人都没再开口,趁着晚风紧紧的相拥在一起,感受着这劫后余生的庆幸。
雨水就是在这时候砸下来的,滴滴答答,落在马车棚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晚风也凛冽起来,呼啸而过,又透过车帘缝隙钻进来。
这样的气氛萧条却也美好。
只是下一刻,系统的提示音却突然响起,打破了这段静谧时刻。
【经检测,宿主因今晚的表现,白莲值减五,希望宿主下次小心。】
减五,为什么?
是因为被谢殊宁和立看见了吗?
或许是看出来了这个不解,系统给出了提示,【这个白莲值减五扣得主要是宁和立对您的认知,与谢殊无关。】
宁、和、立、对、您、的、认、知。
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戚秋还有些不好意思。
看来今日她拿刀捅自己这事对宁和立的冲击着实不小,也怪不得他今日看她的目光那样怪。
这时候的戚秋其实本来还没往谢殊身上想的,但就是那么一个灵光一闪,戚秋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谢殊为什么会如此淡定?
戚秋身子一僵,渐渐发现了此事中的不对。
她以往在他跟前的形象大部分都是小白花的楚楚可怜,偶尔会有些小脾气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平素一个这样形容的人突然爆发出另一面,怎么谢殊却是毫不惊讶的,甚至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连系统扣除白莲值都越过了他,甚至还要说上一句与谢殊无关。
为什么会与谢殊无关?
为什么会与谢殊无关?
为什么会与谢殊无关?
戚秋在心里连问自己三遍,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在戚秋的脑海里形成。
这个想法让戚秋有些坐不住了,她猛然的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谢殊,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表哥?”
这声表哥过于颤抖,带着浓浓的不安。
谢殊不解,“怎么了?”
怎么了?
出大事了!
咽了咽口水,戚秋看着谢殊深深地沉默了一下,在谢殊越发不解的目光中几番深呼吸,终于是鼓起了勇气。
戚秋控制着语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和,“表哥,你不感到惊讶吗?对于我拿刀捅自己的个性和行为……”
可说到一半,戚秋就斟酌不下去了,也说不下去了。
她越说越觉得答案是肯定的。
一个素来以小白花面容示人的她如此行径,若不是谢殊早就知道什么,不可能这么淡定的。
就算不跟宁和立一样如此震惊,最起码的吃惊总该是有的吧。
其实不会是这么稳如老狗的镇定。
手指不自然地蜷缩起来,戚秋彻底的沉默了下来,大脑开始疯狂的复盘,企图寻找过往的蛛丝马迹。
而谢殊,顿了一下之后也明白过来了戚秋想问什么,他咳了一声,悻悻地别过眼去,收了收腿,没有说话。
但就是这一声咳嗽让戚秋嗅到不对。
若是平常,谢殊听到她这么问若是心里没鬼早就该解释或者反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了,怎么会也跟着不说话。
不对劲,不对劲。
戚秋越想越心凉,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坐不住。
抬起头,戚秋跨坐在谢殊的右腿上,决定进行逼供。她努力挤出来一抹笑容,看着温温柔柔的模样,笑着对谢殊说:“表哥,你是什么时候看穿我真面目的?”
戚秋笑的很真诚大度,“没关系,你尽管说,我不会生气的。”
谢殊不自在的动了动腿,他不敢直视着戚秋,又咳了一声,磨磨蹭蹭的揽上戚秋的腰防止她掉下去,却依旧没有开口。
戚秋开始自己猜测:“是在我被玉枝赵康两人绑架的那次,我骂人你听到了?还是再肯前一些,秦府宴席那次?”
戚秋不猜测还好,一猜测起来谢殊都有些开始心虚了。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眼神不自然地到处闪躲着,嘴唇动了几动,却还是没敢开口。
不知为何,他现在总有一种感觉,他要是真的说出来了戚秋一定会杀了他。
戚秋却不死心,再猜:“难不成是你生辰宴上那次,我反击安家,让你看出端倪了?”
不能比这更往前了吧。
戚秋自顾自的猜测着,可谢殊哪敢说话啊,嘴巴绷得很紧,看向窗外,一本正经的装哑巴。
谢殊本是打定主意不开口的,但奈何对他刑讯逼供的戚秋太过诡计多端。
戚秋紧紧地贴过来,轻啄着谢殊的薄唇,双手更是环上谢殊的脖颈,在谢殊的后颈处用手指尖轻轻打转。
她半是委屈半是撒娇地靠上来,不开心的说道:“说了要好好对我,我不求你对我事事坦诚,可如今连这事你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说着,戚秋失落的垂下眼眸,小巧的鼻尖轻轻耸动,眼角不知何时又泛起了红,她抬手好似擦了擦眼角的泪,呼吸间已然带上哽咽。
十足的可怜相。
纵使知道戚秋八成是装的,谢殊还是没克制住的心软了,他掩嘴又咳了一声,别过眼,有些心虚,却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蓉娘、蓉娘客栈。”
戚秋:“?”
戚秋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谢殊少数不多的心里这么不踏实,此时他在戚秋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压迫感,看着眯着眼的戚秋,一时竟不敢接话,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你说你不生气的。”
戚秋:“……”
强忍下心中的躁动,戚秋又努力地挤出了一抹微笑,好让自己看起来大方诚恳一些,“我不生气啊,我只是好奇,你只管说。”
或许是戚秋脸上的笑容太真,又或许是谢殊太相信戚秋的话,还真的以为戚秋只是好奇,于是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勇敢地说了出来,“蓉娘客栈,你骂蓉娘的时候,我就在房顶上……”
戚秋:“……”
戚秋:“…………”
谢殊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戚秋的脸色越来越差。
戚秋觉得自己这会脑袋都是晕的,她扶着谢殊的肩膀,想要稳住自己的心神,努力打起精神回想一下自己当时骂蓉娘时所持有的姿态和说的话。
“托梦暴打你这个不肖子孙。”
“端看你,不配为人,不配为女人,不配为人子孙,恐怕出门都要怕天上打雷。”
“你的黄泉引路人!”
“……”
当戚秋回忆起这些画面之后,顿时头更晕了。
这、这、这!
……她的白莲人设在谢殊跟前这么早就崩塌了吗,在蓉娘客栈,在她刚刚重来的这一世没几天???
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始!
戚秋的这颗心在这一瞬间变得拔凉拔凉的。
只要一想到自己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小白花人设早已经被谢殊看穿了个彻底,想到她在进谢府之后在谢殊面前的各种伪装,各种嘤嘤嘤,想到自己前几天还忧心忡忡的担心谢殊会不会喜欢的只是自己虚假人设,戚秋的脸顿时都红了。
救命。
戚秋手脚蜷缩,一股名为羞耻心的东西油然而生,直涌而上,直冲大脑,让戚秋在这一刻连呼吸一下都是别扭的。
终于,她实在受不了了。
慢慢地扭过头看着谢殊,戚秋脸上写满了绝望,“谢殊,我们俩同归于尽吧。”


第178章 土匪 事情也是在今日有了转机
很快,街上发生暴动的事就传遍了京城,此次伤亡人数不少,又是在大街之上发生的惨案,还有几个官家子弟因此受伤,自然给京城的治安带来了极其不好的影响。
不少百姓们都人心惶惶,纷纷都说京城要大乱。
因着此事,禁卫军不少人皆被罚,其中以沈佳唯哥哥为首的几名禁卫军被打了好几军棍,打的鲜血淋漓,差事肯定是当不了了,如今闲在家里休养。
而随着事态的发展,安家小姐安今瑶下了大牢的事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谁也没想到安今瑶会如此胆大包天,不仅敢违逆圣旨私自溜出府去,还持刀妄想杀害两位出身高贵的小姐,这可样样都是重罪,因而被咸绪帝下令关去了刑狱大家也都没什么好惊讶的。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眼看京城一波事未平一波事又起,安家的案子却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朝堂之上,以秦丞相为首的一众官员对谢殊“严刑逼供”安家奴仆的审问方式很是不满,纷纷嚷着若是锦衣卫什么也查不出来那就赶紧放人,趁早还安成文和安家一个清白。
谢殊虽在咸绪帝跟前又争取到了三日的时间,但锦衣卫对于安家的调查依旧是一无所获。
根据安家那个小丫鬟的证词,谢殊派了不少信得过的锦衣卫去寻找安府前管家周路,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锦衣卫不好大肆张贴公告,周路又怕是早就出了京城,寻找起来格外麻烦不说,一连几日过去,竟是一无所获。
锦衣卫府的蜡烛一点就是一夜,有时候到了天亮还烧着,许多人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一刻不停的奔波着,就是为了在安家的案子上有所突破。
可这短短三日,纵使锦衣卫府上下的人不吃不喝不睡,在这桩案件上也愣是没有一点进展,安家干净的仿佛真是一个忠臣良将,此番就像是无妄之灾砸在脑门上一样,将“冤”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更何况安成文还日日在牢狱里喊冤。
等第三日一到,依旧是一无所获的局面,谢殊知道释放安成文已经不能再拖,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只是就在谢殊打算放人的时候,咸绪帝派了宫人来请谢殊进宫,等见到了咸绪帝,谢殊就察觉到了不对。
事情也是在今日有了转机。
原来在前几日,禁卫军抓到了那伙在街上到处砍人的罪犯交给了咸绪帝派下来的宫中侍卫,在宫中侍卫的审讯和查问之下,终于搞清楚了这批罪犯的身份和目的。
他们原是君鞍山的土匪,今年一月份,咸绪帝派人前去剿匪,但因君鞍山地势复杂,官兵们不如这些土匪们了解地形,又要顾忌周遭百姓,故而剿匪的进展并不快。
但好在一个月前,派去剿匪的官兵们联合当地衙门,这才将困扰君鞍山长达十年的土匪清扫了个干净,只是因为时间拖得太长,总还是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其中就有以君鞍山的二当家杨仆为首的土匪逃了出来,并且一路跑到了京城。
他们眼看兄弟被捕,妻女被抓,无能为力之下心生怨恨,故而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要给朝廷一点颜色瞧瞧,于是便有了这次的京城暴动。
事情到现在,其实跟安家还并没有任何关联,直到今日,前去剿匪的官兵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在咸绪帝跟前递上了一封信,这才彻底的将安家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原来是正在被押回京城的其他几个土匪头子听闻了京城暴动之事是杨仆几人干的,唯恐这几人干的蠢事此事牵连到自身,再连累妻儿老小,罪上加罪,故而决定戴罪立功,将与安家暗中勾结的事抖落了出来。
君鞍山的土匪占据山道长达十年之久,却一直没引起重视,更没有大规模的围剿,也是到了去年十月份这才传到咸绪帝耳朵里,若说没有官员包庇那是不可能的。
咸绪帝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让带队的金大将军以巡视周边军队布防为理由带兵到了君鞍山附近的乡县,事先谁都不知道这批人出京是去剿匪的,而等金大将军安排好了一切,这才带兵突然袭击,打了土匪一个措手不及。
而措手不及的又何止土匪,那一直暗暗与之勾结的安家自然也没想到还有这一遭,那安成文一直在牢狱里喊冤,却不知自己是大祸临头了。
土匪头子将自己与安成文的往来书信和常年过节的送礼单子一并递了上来,咸绪帝看完之后脸色铁青,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这就是秦丞相口中的忠臣,这就是朕的国之栋梁,他还有脸在牢狱里喊冤!”
周遭的宫人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咸绪帝一连砸了好几个大臣请求放了安成文的奏折,却仍是怒气难消,指着谢殊说:“查,给朕查,朕倒要看看这朝堂之上还有多少污糟事!”
说完,自己便又掩嘴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王公公赶紧上前,刚递上一杯茶,却又被咸绪帝给砸了。
谢殊皱了皱眉头。
他已经传信给了王老先生,只是王老先生现在正在淮安,一时半会难以上京,也不知咸绪帝这是怎么了,这次咳了这么久还不见好。
谢殊其实有心想要问问太医院给咸绪帝把脉的太医,但也知道咸绪帝疑心甚重,怕这样做反而惹得咸绪帝心中不悦,心中有了别的想法,倒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多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故而也只能作罢。
咸绪帝咳得面色苍白,好半天这才缓过来劲儿,拿帕子沾了沾嘴角,挥手道:“你去,你现在就去,将安家一众人等皆抓拿到诏狱,好好审问,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谢殊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宫。
这下,本要谢殊释放安成文的一众大臣惊奇的发现,谢殊不仅没有在今日放人,反而带着锦衣卫一干人等将安家上下尽数抓到了锦衣卫里。
他们不禁大怒,觉得谢殊不把皇命放在眼里,递了折子就要进宫替安成文喊冤,只是这一次,他们还没来得及替安成文说上一句话,就被咸绪帝开口怒斥了半天,最后相互搀扶,颤颤巍巍的出宫了。
而在秦府之中,当秦丞相听到安家通匪的事被揭穿之后,脸色大变,手里的茶盏也应声落了地。
他脸色灰败,滚烫的茶水洒在裤脚上也来不及管,猛地站起身,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一旁的仆从赶紧搀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
秦丞相紧紧地盯着眼前人,原有的稳重早已经被抛掷脑后,只听他急声问道:“周路找到了吗!”
秦丞相手上的力道很重,仆从吃痛却又不敢叫出声来,顿了顿只能强忍着疼,摇了摇头,“还没有,周路跑得快,我们的人正在找。”
眼看秦丞相变了脸色,仆从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您放心,锦衣卫的人也还没有找到周路,他们比我们更晕头转向,更何况如今有安家的案子要忙,不一定能腾出手来了。”
秦丞相并没有因为仆从的这番话而脸色好转,他沉声道:“务必要在锦衣卫找到周路之前杀掉他,绝对不能让他落到锦衣卫的手里!”
仆从点了点头,赶紧转身出去了。
*
变故来得如此突然,正在大牢里喊冤的安成文看着被抓进来的一家老小傻了眼。
他万万没想到,通匪的事会在这个时候被捅出来。
可是面对如山的铁证,安成文也无从狡辩,他焦躁不安的在牢房里打转、走动,最后也唯有沉默不言四个字。
而锦衣卫依靠着土匪头子递上的礼品单子,也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安家明明与土匪勾结,每逢年节都有土匪的孝敬,但账目却如此平整,找不出错处来。
因为土匪递来的孝敬全都是白银。
不是古玩器皿,不是文书字画,更不是钱庄银票,而都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这些银子不用过账,只要运到府上,便可随意支配,当时审问安成文小妾的弟弟邓店的时候,邓店也曾提到,当时安成文给他卖宅子的钱都是银子而并非银票,只是当时并不知道安家通匪的事,查遍安家的账目也没有找到这笔银子支出去向,这才让锦衣卫无从可查。
如今虽然安成文沉默不语,但有了这条线索,锦衣卫全力搜查,将安府和其名下的所有宅子别院都搜查了一遍,挖地三尺这才找到了这些银子的去处。
原来安成文真的把这些银子藏在了地下,他掏空了一处宅子的后院,挖了一个几尺深的地窖,将这些巨额的银子尽数藏在其中,若不是锦衣卫确信他有这笔银子,谁会闲着没事挖这么深的洞去查看。
要知道安家名下的宅子别院可不少,有一些宅子更是坐落不小,这一间一间的挖过去,耗时耗力不说,还容易吃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