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熙说着,直接将晴天机械和莱茵机械给出的合作计划书放在了张俊面前,张俊放下笔翻了翻,就怒了:“这太不像话了。明明白白你们的计划更合适,怎么就不办呢。”
“合资合资,是有利益才去合资,不是为了合资而合资,这个方海建,他上次打电话汇报这事儿,我就给他说的明明白白,还是一意孤行!”
“宁愿将自己的企业几乎免费送人也要合资,他这是为了合资什么都敢干,唯名是图,好大喜功。这事儿我会处理的,你等消息就是了。”
何熙却没走:“张部长我来不止为这事儿。还因为这个莱茵机械,有问题。”何熙就把莱茵机械可能是骗子的事儿说了,跟所有人一样,刚刚改开接触外国人的张部长也没料到,居然还有人用合资行骗。
但是张部长接触过泰斯集团,怎么可能不知道有部分外国人对于夏国的态度——他们看不起又想要这块市场,所以他们的行为往往十分割裂,一方面想办法往夏国钻,一方面又设立各种陷阱。
张部长就问了一句话:“你有证据吗?”
证据自然就是陈伟尚老爷子,接了老爷子后,第二天何熙和吴大力就推着他去了部委,陈伟尚老爷子就讲了讲他和莱茵机械的合作。
其实跟何熙当时与葛红强说的差不多。
“60年开始,萨瓦迪卡那边引进外资,港城的人工很贵,我就将厂子搬到了那里。不过随着时间和科技的发展,我的产品虽然小有名气,也逐渐落后。”
“正好在一次柴油机展销会上我就接触到了莱茵机械,他们虽然规模不大,但产品很好,他们就表示,如果可以合资,以低廉的人工降低成本,外加他们的产品,我们一定可以大卖。”
“这简直是解了我的大难题,我就同意了。随后我们就准备签约。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生病了,毕竟是80岁的人了,我的儿子对于机械完全不感兴趣,他更喜欢金融,所以并不愿意接班。”
“在磋商后,我们达成了我以厂房土地设备入股,他们以技术和资金入股,他们占据股权的51%,由他们负责经营。”
“按理说,他们的产品不错,我们的价格非常低廉,应该是大卖的。但是,从1980年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告诉我,我们厂里的产品在啤酒国的认证没有通过。”
“本来我们就是面向啤酒国市场的,萨瓦迪卡并没有这么大的需求量,这就等于生产就是亏损,第一年就赔掉了几百万,等着第二年的时候,那就是资不抵债。”
“我已经不良于行,是我儿子处理的,对方提出还想再试一试,不过如果我们退出的话,可以折算一部分给我们。我儿子急于脱身就同意了。也就是说,他们几乎用三折的价钱买走了我的工厂。”
“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不觉得他们有问题,但买卖协议通过的第二个月,他们就拿到了认证,当年就盈利了。”
“我这才感到不对劲,随后我专门找人去啤酒国咨询了一下,在前两年他们的确提交过产品认证,但是资料都没全过,他们是故意的,这是个骗局。”
“我一辈子做生意,临了让别人骗了,我是真气不过,但因为身体原因,去年年底才委托了律师帮我起诉,现在还没到开庭阶段。我从吴大力厂长这边听到了南江省的这件事,感觉他们是得了好处,又想故技重施在夏国行骗,本来大家都说我录个像就可以,但我认为,这事儿太恶劣,还是自己来说明清楚,更好一些。”
他还带来了一系列的证据,譬如所有的合同票据,还有法院的传单,张俊看到真是出了一头冷汗,又让人打电话到了那边的大使馆,确认了这个官司是真的,这才给南江省机械厅打了电话。
介于陈伟尚老爷子岁数太大了,不易于来回奔波,本来说在京城提供口供就可以了,但是陈伟尚却说:“我多年没回故土,如今已经黄土埋到了脖子,趁机看看家园,是多好的机会。再说,我也一直想当面斥责他们,怎可如此道德败坏。我去见见他们。”
所以,才有了这次南江之行。
何熙看着过了省界碑,就跟陈伟尚的孙女陈婷婷说:“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陈婷婷立刻从包里翻出了药:“爷爷,已经快到了,您先把药吃了吧。”
这是害怕见了丹尼尔他们太激动,提前让何熙提醒他吃药。
陈伟尚这才收回贪恋的目光,跟何熙说:“看不够啊!我是南江人,我走的时候才15岁,如今已经白发苍苍,半个世纪过去了,我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家乡奔流的大河,光秃秃的高大树木,现在我终于看到了家乡的样子。”
他笑了:“真好。”
他接过何熙的药,一口吃下才说:“哪里都好,我走的时候,满目疮痍,人们饿的就是一把骨头了,眼神都发直,只为了一口饭活着,可你看现在,本来我住在京城就觉得人人都积极向上,看书看报纸,学外语,我以为是京城才这样。
可你看看何熙,这一路我们经过了城市,经过了乡村,我看到的所有的面孔都是精神头十足。虽然没有跟他们说话,但我知道,他们工作的想干得更好,他们种地想粮食丰产,做小生意的再想多卖点钱,都是奔着好日子去的。真好啊。”
陈伟尚说着说着,忍不住眼泪就流下来了。
陈婷婷忍不住说:“爷爷,您怎么还哭了,发展的好您还不高兴吗?”
显然这位从港城出生,外国长大的女孩是不懂这个的,何熙就说:“跟我们东北汽车厂合资的托卡集团,第一任大区总裁叫做布莱克,他有个理论叫做夏国人的奇怪逻辑。”
一说这个,陈婷婷特别好奇:“是什么奇怪?”
何熙就说:“甭管跟自己有没有关系,夏国的东西卖得好,所有人都激动,夏国的工人厉害,所有人都高兴,夏国的技术强,所有人都拍巴掌。他认为管你什么事呢?”
一听这个,陈婷婷似乎有点明白了,陈伟尚已经笑起来了:“这就是咱们夏国即便落后也不愿意挨打的原因,我们都有一颗夏国心,他们不懂就不懂吧。”
这么聊了一路,很快就到了江城市警察局,知道他们要来,顾孟平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何熙的车一到,他就迎了过来。
那边陈婷婷扶着老爷子下车,何熙就问了问:“现在怎么样了?”
顾孟平说:“正在查,张锋把什么都推到了方海建身上,方海建并不承认,现在厅里的人手正在查阅这次合资的所有资料。”
“丹尼尔他们现在就在问询室,拒绝配合,要求找律师,认为我们在污蔑他们,现在上去吗?”
何熙点点头:“陈老爷子是一刻不想等。”
所以,等着陈老爷子下车,何熙就推着他进去了,这会儿丹尼尔一行五人还在问询室,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丹尼尔还在强调:“你们这是污蔑,我们是看在夏国如今在大力吸引外资的情况下,才来的,我们是来帮助夏国的。你们合资一会儿换个工厂不说,如今还说我们诈骗,我要告你们,我还要告诉所有想来夏国投资的人,夏国太黑暗了,千万不要来。”
他刚说完,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用美语说道:“你确定你没诈骗?那我请问,为什么我的工厂两年通不过的认证,我一卖给你,就通过了?”
这声音一出,丹尼尔脸色就变了,刚刚虽然说了他们在萨瓦迪卡的事儿,但是他觉得没有证据,谁能想到,陈伟尚居然来了。
这老爷子不是病的哪里也不去了吗?
何熙推着陈伟尚直接进了问询室,就听见陈伟尚直接说:“你们什么底子我都知道,证据和传票我都拿来了,我奉劝你,证据在此,没有人会相信你们的。
如果想要从夏国离开,就老实交代,你们现在还算是未遂,否则的话,肯定要细细严。查就有漏洞,到时候,你们照旧被驱逐出境。更何况,还有时间成本,你们的生意也是需要经营的吧。”
丹尼尔犹豫了。
而那头,因为方海建被突然查处,消息传到了方家,方家都乱了起来,这会儿方老太太林秀菊已经急了:“今天走的时候,不说是要签合同是好事吗?怎么突然就有事了?”
方家老爷子方建华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还算淡定,扭头问报信的人:“怎么回事?”
对方其实也不知道具体的,就模糊说了一声:“我不在现场,就是听说好像是部委来了电话,那个外方是个骗子。”
一听这个,方建华已经松了口气,对着吓坏了的林秀菊说:“别着急,没什么大事,就是调查的不够严谨。等等吧。”
林秀菊忍不住说:“这可没有小事,你看看女婿,哪次都说不是大事,现在呢。”
一提何国强,方建华别提多腻歪了,当年的确是方美云一眼看中了何国强,按理说何国强结婚了,他不该同意,但人是真不错,学历高能力强长得好会来事,那么多大学毕业生里他是头一份,这一看就是个混官场的好料子。
方建华就半推半就认了这事儿了,谁知道,何国强本事也就那样,生了个女儿倒是厉害,如今被整的连工作都没有了,靠着他闺女的工资吃饭。就一个吃软饭的。
要不是方家名声已经不好,害怕离了婚再加一条落井下石,他就依了方美云,让他们离婚了。
他忍不住说:“提他干什么。”
不过本来想着没大事,可是等了两天,方海建都没回家,林秀菊是真受不了了,时时刻刻都在催,在哭,方建华没办法,干脆骑了自行车,自己去了机械厅。
结果到那儿,原本人家门口警卫都是让他直接进的,这会儿居然将他拦住了,方建华就说:“你不认识我是谁了,我是方海建的爸爸,你拦我干什么?”
结果对方说:“谁的爸爸都得有证明信,您的呢?”
方建华那个气啊,直接从口袋里将自己的退休证拿出来,扔给了他,以为这就让进了,结果人家问:“你找谁?”
他这半辈子没受过这些盘问,直接就火了:“你说我找谁。我找我儿子方海建,能进吗?”
结果对方说:“不能进,对不起,方海建目前不在机械厅。”
方建华一听就问:“那他去哪里了?”
对方回答:“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不在。”说着就把退休证递给了方建华。
方建华气得不得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算不知道,你要不让我进去问问他的秘书,要不打个电话问问,你怎么这样?”
警卫就有点无语了,只是却不好说什么,正为难的时候,方建华就听见有个嘹亮的女声说道:“您别为难他了,方海建在隔离审查呢,他怎么知道?”
这四个字吓坏了方建华,他猛然扭头,就瞧见了大院里出来了个女孩。
真的是明媚秀丽,方建华就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李红梅。
虽然方美云和何国强结婚了,但不是不吵架的,方美云心里其实是很在意何国强二婚的,尤其是李红梅长得好看这一点,她是怎么也过不去。
这何熙就随了李红梅,真是太漂亮了,想不认识都难。
方建华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她,若是平时肯定不会吭声的,但现在隔离审查四个字,让他不得不开口:“你是瞎编的吧,我告诉你,何熙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何熙淡淡地说:“昨天丹尼尔一方招认,他们在萨瓦迪卡那边通过诈骗,以三成的价格买入了一座已经经营了20年的柴油机厂,从中得到了巨大的利润。后来夏国这边开始引进外资,他们就决定再来一次。”
“他们和方海建认识是在去年年中,被人介绍认识的,随后方海建就向他们发出了邀请,双方经过初步协商准备合作。”
“他们本来以为只会是个小厂,结果方海建直接跟他们说,让江城柴油机厂与他们合资,甚至在他们表示手中资金不够,却要占股超过一半的时候,方海建主动将价值三千万的江城柴油机厂折价600万,配合他们签约。”
说到这里的时候,方建华脑袋上的青筋已经开始跳了。
可何熙还没说完,“只是江城厂随后拒绝了合资,他们本来以为要黄了,结果方建华提议将南江动力厂作为合资对象。他们发现,方海建对于合资特别急迫,于是故意挑剔,结果方海建给出了新的条件。一是价值1800万的南江动力厂折价四百万同他们合资,二是他们出了技术和设备外,需要支付的200万现金,可以延期支付,甚至方海建还说过,先合资不支付也可以的话语。”
方建华这会儿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方海建为了政绩,这都不是贱卖国家资产了,就是白送。
这是徇私舞弊,这是刑事罪!
而现在,何熙说道:“这些,是方海建已经承认的,签字画押的。所以,在处理结果出现之前,您是见不到他的。”
“我劝您啊,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
方建华瞪着何熙,“这事儿跟你关系匪浅。”
何熙并不怕承认什么,但没有的她也不会承认,“方厂长,我觉得您虽然是位厂长吧,也曾经为国家做出贡献,但是您的思想道德水平其实是一直不在线的。这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跟您才是关系匪浅。”
“当年何国强明明已婚,就因为觉得他有前途,自己女儿也喜欢,您就可以让他抛弃妻女。”
“人家葛红强明明比何国强技术强,出力也多,就因为何国强是你的女婿,就可以踩着人家提拔女婿。”
“方海建我也打听了一下,当官不错,干了不少实事,如果一直这样,他以后的发展会很不错,毕竟才四十多岁吗?”
“但是,你给他开了另一个口子,四年前,为了收拾我,您打电话给了张部长当时的秘书赵子杨,让他帮忙,最终他给王川华报信,偷了我的专利。赵子杨的后续,是你无力处理,让方海建替您处理的吧。”
“我说这个不是废话,方海建从那儿以后,就跟赵子杨关系很好,赵子杨是个什么人,你既然头一个找他,那就说明他从来不老实。这些年把你儿子带歪了,这次合资就是方海建觉得自己仕途少点政绩,赵子杨教给他的。而介绍莱茵机械给方海建的人,就是赵子杨。”
这会儿方建华已经是怒急攻心了:“是他,是他带坏了海建!?”
何熙都笑了,她并不怜惜这位看起来很可怜的父亲,淡淡地说:“你不该怪他。这一切,你最该怪的就是你自己。”
方建华如何承认:“你胡扯什么,我让他干的吗?”
何熙回答:“二十多年前,你一个厂长,站在那样的高度,即便方美云糊涂,你不该糊涂。
你不是不知道夺夫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会有怎样的结果。但是你还是干了,所有的恶,包括方美云今时今日的守着何国强的倒霉,还有方海建为了仕途贱卖国家资产的罪过,都是你埋下的。
你蔑视道德,蔑视伦理,那么同样,你教育下的子女怎么可能道德感爆强呢,他们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牺牲别人。
譬如方美云为了女儿可以将我嫁给一个不合适的人,方海建为了仕途可以贱卖国家资产。
这就是你的言传身教。”
何熙最后总结:“这也是方家人必定的结局。”
方建华瞪大了眼睛看她,但是却说不出什么,如果何熙不讲,他是不会往那儿想的,但是何熙讲了,他如何不去想呢。
真的错了吗?
他不敢承认。
反正结局已定,何熙说完了自己要说的,直接进了旁边停着的小轿车,跟伍永城说:“回宾馆吧。”
车子开起,何熙低头整理刚刚拿回来的和江城厂的合资计划——既然方海建的事儿已经处理了,他们的合资也就提上了议程,这次有个好处,是顾孟平负责,所以沟通顺利了很多。
今天她就是去将计划书拿回来做最后的修改,没想到出来的时候,碰上了方建华。
何熙又不是什么菩萨,碰到了这个始作俑者自然要发发声。
不过开出去一会儿,伍永城说了句:“那老头还站那儿呢。”
何熙扭头看看,跟个木头人似的,何熙就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养出了这么一双儿女,他要是好受,凭什么呀,难受去吧。”
因为要合资,所以何熙干脆留在江城要待两天,倒是陈伟尚老爷子,却不愿意留在江城了。
他的老家是南江省大庸县的,处理完了事情,就要去家乡看看。
他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受不了颠簸,何熙干脆调了一辆山海给他用,还派了一名工作人员陪着他,一起去家乡了。
倒是葛红强,方海建出事第三天就匆匆赶回来了,不过他从火车站并没有直接去厂里,而是去了何熙下榻的酒店,递给了何熙一份江城厂规划书。
那是厚厚一沓子稿纸,全部手写,显然是在学习时抽时间写的,何熙大致看了看,是按着何熙的规划将江城厂现有的几个车间完全梳理了一遍,哪里该去掉,哪里该加强,哪里由谁管,全部写的特别详细。
何熙忍不住说:“你真是下功夫了。”
葛红强就笑道:“反正没事干,就多想想。你看看,我这个规划还行?”
何熙没说什么,倒是接他的妻子曹雪说了一句:“哪里是没事想,何总,你看看这个。”
说着,她就从包里抽出来了一封信,一瞧这个,葛红强就不愿意了,“哎呀,这不是让你烧了吗,你怎么留下了?”
曹雪哼了一声:“我得给你留着,让他们瞧瞧你的决心,别以为你这个厂长,只是何国强下去后,没人了,才提起来的。你值得的。”
何熙没想到,葛红强还有这个困扰,她已经接了过来,打开了那封信,第一句话就是:“下任厂长,你好,我是葛红强。你看到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了江城厂,不过我在江城厂整整24年,度过了我人生中最难忘的岁月,这里永远是我的家。”
“我这封信是想告诉你,为什么我会选择和晴天机械合作,也有我这位24年的老工友,对于这次合作的期望。”
“我知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这是越界了,但是,也有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这位厂长即将卸任,对江城厂再也没有任何的影响,这些话是我的由衷之言,希望你能看看。”
何熙忍不住吐了口气,她知道葛红强的选择是放弃了自己的前途的,如果说那天晚上他决然离开的背景让何熙感到了光芒万丈,那么这封信又让何熙看到了他对江城厂爱的深沉与无私。
何熙伸出手:“很荣幸,与您合作,葛厂长。”
葛红强看着那只手,擦了擦手心才伸出手和何熙握上:“我也很荣幸,希望以后能够合作愉快!”
顾孟平主持,何熙和葛红强又相互之间都有意向,合作的事儿就推进的特别快,江城厂也是一片喜庆。
除了在图书馆工作的方美云,和在办公室工作的何芳菲。
这几天家里的气温低的要死,舅舅出事了,听熟人口风,恐怕要判刑,爷爷直接就病倒了。奶奶是个小姐脾气,知道是何熙从中作梗,总觉得是因为何国强受到了牵连,如今看何国强不顺眼不说,甚至连她妈和她都看不顺眼。
原先姥姥对她特别好,现在动不动就指桑骂槐。
更何况,知道厂里与何熙合作,自从她爸出事后,大家本来对她就一般,现在更是明显,比如说今天,就有人笑着问她:“芳菲啊,你这可要高升了,那可是你亲姐姐,还给你当了两年小保姆呢。”
何芳菲原先是厂领导的女儿,脾气大得很,有人敢说她一句,直接怼回去。
现在是半点狠话都不敢说,还得赔笑,“你们别开玩笑了。”
等着中午,她就快速地去了图书馆找了方美云,果然,方美云也在愁:“那丫头报复心可强呢,肯定会羞辱咱俩的,怎么办啊?”
可她俩的脑子能想出什么办法?如果去问何国强,何国强这会儿天天以酒为生,能回答的就一句:“我哪知道?”
方美云原先对他满心欢喜,可现在对他已经是厌恶至极,早早就带着女儿搬去了娘家住,要不是这两天亲妈看她们也不顺眼,是万万不会回家去见那个酒鬼的。
这两人愁,葛红强也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安置她俩,不过他是个坦诚人,直接就去问了何熙,何熙这会儿已经准备回京城了——法希尔准备的长城山海在科国的第一场亮相将会于下周举办,何熙受到了邀请。
这可是长城在海外的第一站,是否成功在此一举,何熙不但要参加,还要提前到,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听到葛红强问,何熙就坦荡地说:“我这人不是君子,有仇必报的,不过这是法治社会,我不能杀人放火,就这样吧。我给他们当了两年小保姆,让他们去给大家服务服务,干保洁吧。”
第二天,方美云和何芳菲就接到了调到后勤保洁的通知,通说何芳菲愣了,方美云晕倒了。


第98章
方美云也是平时不积累人缘,把人都得罪了。要是有个心疼她的人,知道她被继女收拾了不好看,悄无声息的将人唤醒就行了。
结果呢,跟她搭班的直接大嗓门出去喊人了:“快来人啊,方美云昏倒了,送医疗室!”
人家来了就问:“为什么呀?”
对方就说:“还不是因为被派到后勤扫大街清理厕所的事儿,哎呀,她一个厂长家的大小姐,哪里干过这个,可不是吓坏了吗?”
人们一路从办公楼将方美云送到了医疗室,这事儿也就发散了一路,总之全厂都知道了:方家遭报应了,当年抢了人家的丈夫爸爸,孩子没了妈,愣是让人当了两年小保姆,现在世道轮回转,轮到方美云和何芳菲当保洁了。
有人看笑话,但更多的人是解气:这一个厂子好几千人,厂长才几个,平头老百姓还是占大头,谁代入想一想,自己的闺女外孙女要是受这个委屈,得多难受啊!何况,李红梅还早死,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呢。
所以,倒是有跟方美云不错的说一句:“也不能这么过分吧。”
结果就被婶子大娘一口唾过去了:“放屁,怎么过分了?这都是轻饶了她,也就是人家何熙心里善良,要我啊,直接赶出去,我倒要看看,方建华一个人工资养这么出息的女儿女婿一家,外加儿媳妇孙子一家,多舒服!”
方美云醒了以后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死,她不想干,但是能怎么办呢,她爸被方海建气得病得厉害,她妈就一句话:“你要是没工资,我也没钱给你了。你弟弟进去了,你弟媳妇养孩子,我得补贴她。”
方美云在床上哭成了个泪人,可是没办法,等着好点了,还是催着何芳菲一起拿起了扫把,去扫大街了。
倒是何熙,跟葛红强说完之后,第二天就回了京城,压根没在意这事儿。倒不是她不想报仇,而是她笃定,这一家子烂到根了,已经在没有关注的必要了。
何熙回了京城,就先去了一趟部委,给张部长将这事儿从头到尾汇报一遍——其实,南江省机械厅出了这么大事儿,还是被部委先发现的,自然是战战兢兢,早就将事情的缘由写了报告交了上来。
不过有些事情,是需要多方面的说法的,尤其是不同人讲述一件事情,往往因着身份的不同,侧重点也不同。
果不其然,何熙到了,张部长就问了她很多问题,主要是关于两方面:一是方海建和张锋对于这件事从头到尾的心理变化。二是南江省机械厅和商务厅对于合资的调查到底是怎样的,是偶尔疏忽,还是一直疏忽。
何熙一听就知道,在南江省的报告中,他们肯定会突出,这不过是方海建和张锋两个人的疏漏,但是作为部长,张俊关心的是,在招商引资的大势下,我们的官员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