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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和侯曼娥扒着围栏看得津津有味。
“瞧这俩人勾勾搭搭郎情妾意的。”侯曼娥啧了一声:“这姓邬的应该不至于被万人迷光环迷惑吧,所以果然是真好这一口,怪不得看我这么不顺眼。”
林然认同地点点头,看着平时对她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邬项英对蔚绣莹态度这么温和,很是感慨:“爱情啊,真是有神奇的魔力呢。”
“……”侯曼娥扭头看了看她。
林然见侯曼娥突然看自己,莫名其妙:“怎么了?”
她穿青衫,腰那么细,脸细细白白,唇色浅润,眼睛又清又亮,偏偏眸色柔软,让人瞧着她,总能瞧出一种近乎纤弱的清态。
虽然和邬项英是阶级敌人,但摸着良心说,侯曼娥觉得邬项英还不至于瞎到这种程度,放着珍珠不去捞,去搞鱼目。
……啊。
她突然懂了。
怪不得邬项英那么生气?看林然多一眼就烦得像逼他去死?!
——呔!!
天道有轮回啊邬项英!!
哈哈哈哈!你完蛋啦!你死定啦!哈哈哈老娘等着看你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林然眼见侯曼娥默默打量自己半响,突然叉腰仰头无声大笑,笑得特别像那种家里没关好放出来的——
林然:“……”
林然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侯曼娥动静太大了,把龚长老他们都惊动了。
龚长老正准备开喷,听见动静扭过头来,看见自家麻烦崽子之一就在上面吃着包子看热闹,而且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热闹,火瞬间拱上来了——
“林然!”
林然猛地站直,跟军训点到似的,大声回:“师叔我在!”
众人都往上面望。
侯曼娥斜眼往下一瞥,环视过一圈人的表情,像晏凌什么的已经没啥意思了,她尤其盯着邬项英。
然后她就见邬项英抬头看来,当看见林然的时候,表情瞬间冷了,脸色难看得像是生吃了八斤黑炭。
侯曼娥再次发出鹅叫
嘎嘎嘎——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闲着没事儿是不是?!”龚长老深吸一口气:“明镜尊者早就上船了,你还不快去给尊者抄佛经去!”
林然一个激灵:“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林然是见过龚师叔的喷力的,眼见龚师叔开始深呼吸是准备要发威了,怕再遭池鱼之殃,匆匆忙忙把最后一口包子塞嘴里,扭头撒丫子就跑。
“啊——等等我!”
侯曼娥正在嘲笑邬项英,一扭头看林然没影了,热闹也不看了赶紧追上:“我也去我也去!”
“…你别追了,我抄佛经你也去?”
“我去!我最喜欢佛经了!我一天不抄我觉都睡不好!”
“……”
正在揣手看着龚长老教训崽子微笑吃瓜的法宗王长老,手里的瓜,突然就不香了。
——熊孩子才瓜,又熊又瓜!
林然一口气跑到方舟顶层。
周围人一下少了,大家都知道这是明镜尊者清修的地方,尽量不怎么上来,即使偶尔走动的人都特意放轻手脚,不弄出什么动静。
靠近船头的位置,一棵很大的菩提树枝杈茂密,垂落的树翳遮住一座素雅的庭院,亭子中凿出一弯池塘,两道身影正在池边说话。
侯曼娥扑到林然背后。
林然拉住她,指了指亭子,把一根手指竖到嘴唇。
侯曼娥望了一眼那边的明镜尊者和太颜长老,赶紧点点头,在嘴巴比划一个拉链的动作,老实跟在林然身后。
两人这才一并走过去。
雪花悠悠地飘着。
太颜长老拿着一小碗鱼食,手指捏着慢慢往池塘撒,一簇簇盛放的莲花间,游过拖着长长彩翼的锦鲤,纷纷生动围了过来,鱼鳞迎着阳光流光波转,搅得水波轻轻晃动。
太颜长老有一搭没一搭喂着鱼,目光却居高临下定在船下的平台那边,看着众人说话,其中崇宗明不知说了什么,对龚长老田长老拱手,神色一直颇为谦敬,只有不经意间,望着那站在灵苑首徒身旁的仙灵美貌少女,眼底浮现出几许晦暗的深意。
“这位雍州主,这些年修为增长得似乎格外快。”
太颜长老笑了笑,偏头望向身边人,明镜尊者双目阖着,眉目丰盈、形容平静,修长的手指慢慢捻着佛珠。
太颜长老目光定向人群簇拥中怡然自得的蔚绣莹:“我听门下有弟子说,便是这位身负莲花异象的小姑娘带来的好运,雍州百姓尊称她为‘圣灵仙子’,风传她是上古圣仙转世。”
天地异象自来是不凡的。
玄天宗那位元姓首徒承金雷,传说一身体魄覆满金色繁纹禁咒,不知是什么大尊者转世;而莲花异象也同样玄妙无比,远的不提,只说最近的,明镜尊者便是生于菩提树下的佛子,当时正是盛冬最凛寒的时节,他第一次睁开眼时,万净禅刹却所有莲花一瞬盛放,梵音漫天,祥云金坠,是万净禅刹不世的盛景。
“雍州受佛门影响深重,这小姑娘自万莲花而生,也曾召来梵音祥云,雍州百姓深以为祥瑞,听闻雍州主曾也想将她送上禅刹……”
说到这儿,太颜长老有些好奇地看向明镜尊者:“尊者没有收吗?”
明镜尊者慢慢睁开眼,眼眸清澈柔和。
“似是有这么一件。”
明镜尊者似是回忆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淡淡说:“禅刹清苦,宗内弟子心静欲淡,何苦耽误了人家。”
太颜长老便心里有数了。
看来这位雍州主和‘圣灵仙子’确实是别有心思。
这时,太颜长老忽然见明镜尊者微微侧过脸,他也顺着看去,就见两个小姑娘轻快地小步走过来。
一个红衣如火,一个青衫如竹,都是花一样的年纪,两个人走在一起,哪怕压着步子,步履也轻轻快快的。
红衣的小姑娘突然悄悄拽住青衫少女的袖子,太颜长老还格外记得那个青衫小姑娘,是叫林然吧,江剑主的弟子,如今新晋的洛河神书之主。
洛河神书是圣贤学宫供奉的至宝,从未曾认过主,所以当神书第一次融入少女身体时,谁都不知道他心中究竟有多震撼。
但这些日子,他再想想,又觉得也并非完全不可理解。
神书认主,既是那一转瞬的天机,也未尝不是尽够人事。
掌门曾说过当年江剑主一柄太上忘川冠压九州的风姿,那风姿他无缘见过,但他看见了这孩子,那一日北冥海上踏万丈血海捅妖主的那一刀、那面对满堂注视不卑不亢清流自若的姿态,是何等惊绝的风流,甚至一瞬让人忘了她还是个这样年轻的小姑娘。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小姑娘,做出什么样的奇迹来都有可能吧
——但现在她可没有那天的清冽流华。
太颜长老看着那青衫少女被拽住袖子,也不敢动静太大,就伸手过去悄咪掰人家的手,没有掰开,脸上浮现肉眼可见的丧气,像一团毛都耷拉下来的狸奴,垂头丧气无可奈何的样子。
太颜长老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然悄悄掰侯曼娥的爪子,她还不放,两个人暗暗较劲。
好半天没掰开爪子,林然绝望了,两个人以连体婴的姿势蹭到明镜尊者和太颜长老面前,侯曼娥才终于松开手,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然:“……”
林然无言,木着脸拱手行礼:“晚辈林然见过尊者,见过太颜长老。”
侯曼娥赶紧也行礼问好:“晚辈侯曼娥见过尊者、太颜长老。”
两个人装得乖乖巧巧的样子。
一看就很好脾气的太颜长老对她们微笑,明镜尊者侧过眼来,看了看她们,也没有对多了一个人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一张石桌。
林然看见石桌面上摊开了几本经书,放着砚墨和几支毛笔,笔尖墨迹未干,也许明镜尊者不久前还写过。
她对着明镜尊者又行了一礼,和侯曼娥走过去。
在这位清淡神秘的明镜尊者眼皮子底下,侯曼娥也不敢闹腾,怕被轰走,老老实实拿了根笔,也没有椅子,就和林然面对面,摊开纸蘸墨准备抄书。
太颜长老笑看了看两个小姑娘安安静静抄书,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对明镜尊者说:“这北冥之事,龚长老想必已经传回剑阁了,江剑主那边……”
正要落笔的林然笔尖一顿,笔尖墨汁滴落,缓缓洇黑一小块儿。
明镜尊者一下一下捻着佛珠,半响,目光慢慢抬起,望过帆樯如云的海面,像是望过浩瀚连绵远山,望见千万里之外的那一座入云孤峰。
“剑阁,约莫要封山了。”
太颜长老神色骤变。
空气都像是凝固。
林然慢慢抬起头,看见明镜尊者秀美的眉目,带着一种柔和的平静。
“此间事了,我已传信回他。”
明镜尊者轻声说:“等他出关,自然会看见信,旁余事宜,届时再由他定夺吧。”
太颜长老忍不住追问:“江剑主他还能再出来……吗?”
明镜尊者微微一笑。
“无牵无累,是无惧无畏,可若是心中深有挂念,不忍就此舍身,又何尝不是更敢与天一搏?”
明镜尊者看着远方,澄明平缓的目光中,仿佛倒映着那不可知的远方,冲天而起的剑势,挟着深紫戾魔之气,在浩荡灵光中刺破云霄。
“云开日明,且静待来日,自见分明。”
一片雪花落在她脸颊。
林然闭了闭眼,抿去那点融化的雪水,重新低下头,笔尖略过那一点污墨,落在纸上,缓缓划开——
且待来日,自见分明。
师父,阿辛。
我们总会有来日。
第173章
江无涯很久没有知觉了。
入魔可以是一瞬间的事,但他这种受穹顶天牢的侵染,是不一样的。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慢慢地失去五感、慢慢地忘记、慢慢地失去神志……直至有一天,彻底化为魔的本身。
江无涯已经渐渐做最后的准备了。
穹顶天牢一塌,太上忘川剑碎足以湮灭大多数的妖魔,他会杀了奚柏远,剑阁年轻一代的弟子也都赶出去了。
他还有心让阙道子也走,当年因为奚柏远,已经害了苍掌门,江无涯私心里,至少想让他的弟子活着,也为剑阁多留条后脉——他怎么忍心看着剑阁两代掌门皆断送于此。
但每次说起此事,阙道子都跟他糊弄过去,江无涯便知道,他不会走的
——他总嫌弃自己那个大弟子性情执拗、非要自找苦头吃,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江无涯唯有叹息。
但即使他死在这儿,阙道子带着剑阁诸长老覆灭于此,天牢大多数的妖魔死了、奚柏远死了,可剩下的妖魔流散出去,暗堕魔气蔓延天地,也是九州的一场大难。
只愿三山九门能精诚合作,挟制九州,万万不要再起什么波折……
江无涯像是沉在一场昏昏大梦里。
好像人死之前总会回光返照、回忆平生,他不时也会想起过去,想起幼年时在私塾书房读书,少年时背着把剑在战场上厮杀,拜入剑阁后去九州游历,想起桃林环绕的那座小镇,想起青州覆灭……
更多时候,他会想起在无情峰,养小小的阿然的时候。
他这一生没有什么全然轻松的时光,大概只有那个时候,是很快活的。
他在剑阁入门大典收她为弟子,牵着她的手,走回无情峰。
那么小小的孩子,不知家里人怎么轻待的,刚上山的时候,瘦得面黄肌瘦,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灰土兮兮的小脸上,只有那双眼睛是大大亮亮的,仰着头呆呆看着人的时候,让人心都软成水了。
他没有道侣,没有孩子,他把她当小女儿一样养大,看着她从不到腰高的孩童长成亭亭的少女,他不知道她来自哪里,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都在想着什么东西、藏着什么秘密,但这些都不重要,当她清亮柔软的眼眸望着他的时候,她就是他最珍爱的宝物,是他最疼惜的孩子。
奚柏远收他为弟子,是为继承无情剑主之位,可他不需要她继承剑主,所以他不教给她无情剑法,他不想让她无情无爱孤零零活成另一个他,他要无情剑主之位在他这一代终结,他只想她自由快乐,这种快乐,他活着一日,便倾尽所有护她给她一日。
他本以为自己还能撑得更久一点。
她在外面不知在做什么,许多年都不愿意回来,以前他很操心,如今这时候不回来倒好,他只盼着她在外能照顾好自己,若是她愿意一直留在剑阁,与阙道子座下的两个弟子彼此扶持,有剑阁的名声撑着,她们熬过最难的一阵,未来总会变好的。
也许他真的快死了,以至于总揪着那么些旧事念念不忘。
他是很想再见她一面的。
他还可以跟她絮叨絮叨,小辛有多想她,当年云天秘境没把她带回来,回宗里小辛差点和他同归于尽,后来过雪山又捅他一剑,再后来实在撑不住才变回剑插回无情峰,但反脸就把他生生赶了出来,他每次想回无情峰,峰上戾气重得恨不能把他撕了,以至于她那封说不回家的信送来,他都直接收起来没敢告诉小辛,否则还不定要怎么折腾……
江无涯像是处在无边的黑暗中,慢慢地想着、想着。
用柔和的记忆,用缓慢的呼吸和心境,拖延着入魔的时刻。
他以为他会就这么走到尽头。
但忽然,他眼前出现一束光。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像被包裹在一片密不透风的薄膜中,忽然,薄膜裂开一道缝。
清冽的风吹了进来。
江无涯猛地睁开眼,黑纹如潮水从他眸中褪去,露出一双明冽的眼睛。
他目光湛湛望向天空。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从遥远的、看不到尽头的天空,密布的乌云缓缓散开,明媚的阳光洒下来。
无数蓬勃鲜活的灵涡,沉渊般的天地元气,伴随着雪花,从四面八方的天空缓缓沉落。
“大师兄!!”
天阶上传来阙道子声嘶力竭:“龚肖来信了,天地一线开!天地一线开!”
“妖主成功了!”
他喊得嗓子嘶哑,声音几乎带上哭腔:“沧澜,灵气复苏了!!”
江无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一瞬,他身后穹顶天牢忽然露出峥嵘,庞大的堕魔牢笼如倒悬蜂巢狰狞,无数贯穿他身体的粗状锁链若隐若现,清瘦体魄浮现出魔纹黑光晦暗。
“灵气复苏了,妖主堕魔死了,明镜尊者没有受重伤,三山九门也没有损失惨重,他们都活着,正要各自回宗去了。”
阙道子冲过来,把传信符赶紧递给江无涯:“还有、还有您的弟子,龚肖找见了,她就在北冥,龚肖这就把她带回来了!”
江无涯咳嗽几声,滚下喉咙涌上的腥血,伸手接过传信符,阙道子期冀地紧紧望着他。
江无涯慢慢地一字一字地看,看到一半龚肖说完北冥的情况,心就放下来一半,再往下看,等看到最后,心一下攥紧了。
“阿然在北冥?”
“在!在!”
阙道子不敢说另一封信中龚肖提到林然吞了洛河神书的事,只报喜不报忧:“她在北冥,已经在龚肖身边了,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大师兄,您再等一等,就能看见她了。”
但江无涯可不是好糊弄的。
“好端端的,她去北冥做什么。”
江无涯却定定看着他:“她是不是出事了?”
阙道子表情僵了一下:“大师兄……”
江无涯不言,盯着他。
“你还瞒我什么?”
江无涯淡淡说:“你们是我看大的,她更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你们哪个能瞒得过我?”
“没、没有。”
阙道子心慌,连忙说:“大师兄您别着急,之前是出了点事,但现在都过去了……有龚肖守着,还有明镜尊者看顾着,她什么事都没有……大不了等她回来,您再亲眼看看,您揍她几顿,您狠狠地揍,孩子不揍不听话,揍完您就能放心了。”
“……”
江无涯深呼吸。
阙道子看得心惊肉跳,表情快哭了:“大师兄您别吓我——”
“你给我闭嘴!”
江无涯忍无可忍:“你们都气死我就高兴了。”
阙道子委委屈屈不敢吭声。
额角青筋一下一下地跳,江无涯阖眼按住额角。
阙道子小心翼翼瞅着他。
江无涯想了很多事。
他想穹顶天牢,想沧澜的未来,想万仞剑阁,想小辛,想他的阿然。
最后他睁开眼,看着阙道子,轻声说:“封山吧。”
阙道子表情一下子变了。
江无涯不再看他,他慢慢站了起来。
他高大,挺拔,有着山海一般沉渊雍肃的威仪。
魔纹在他身上起伏,修长俊美的体态,黏腻冰冷的暗纹,晦漠的幽昏与持重的明冽像暗与光悬在刀尖厮杀,随着每一次吐息,拉扯出让人窒息的可怖力量。
江无涯抬起手,浩浩云雾在他面前散开,露出远处如剑直插穹霄的山峰,山峰周围紫气萦绕,森戾的剑势夹杂着暴虐的魔气。
江无涯一步踏出。
阙道子只觉眼前一晃,那如擎身影已伫立云天之上。
“小辛。”
江无涯的声音响彻整座无情峰,语气却是温和:“你想不想见阿然?”
无情峰一片寂静。
阙道子倏然浑身寒毛悚立。
下一瞬
凶暴剑势咆哮贯穿云霄,余波如万千利刃刺向江无涯,江无涯一拂袖,射来的万千灵光倏然如烟湮灭。
“你说什么?”
很轻的声音,带着一种空灵的妖妩。
这声音……阙道子瞳孔骤缩。
一个少年凭空浮现。
紫袍赤金冠,唇红齿白,修眉凤目,漆黑柔顺的长发披散,是雪肤花容颜。
他慢慢抬起头。
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丽。
他一张天真雪白的脸庞,和碾碎桃花汁液般糜丽妖异的艳美。
像鲜血滴在桃花上,溅起的血珠在雪白细绸流淌,少年般的纤弱与妖魅诡妩的嗜血冲撞出浓烈到惊心动魄的美。
江无涯站在云空,用一种长者般的柔和目光望着他。
“我说,我知道阿然的消息了。”
江无涯问:“你想见她吗?”
奚辛抬起头,一双同样氤氲出紫色裂纹的眸子,像含着水雾望向他。
他新蕊似的唇瓣张开,吐出轻柔的吐息:
“她在哪儿?”
江无涯不言,静静望着他。
奚辛的神色渐渐变了。
那种柔和慵懒的娇色像妖的画皮从他脸上剥下来。
少年用一种几乎要把江无涯活活撕碎的眼神盯着他。
“江无涯。”他一字一句,话音像是从牙缝挤出来:“告诉我,她、在、哪、儿?”
江无涯并不说话,仍然平静看着他。
奚辛觉得呼吸困难,一股无法自抑的火烧上他头顶,烧得他想杀人,想把面前一切都撕裂。
当年他不要阿然走,是他江无涯非要送她走。
当年他让把阿然带回来了,他江无涯答应了,却把阿然弄丢了。
当年他要过雪山找阿然,他江无涯不许他入人间、不许他拨弄因果,把他强送回来,却过了几十年,都没有把阿然带回来!
他还能有几个几十年?他们还能有几个几十年?!!
所有他想做的事,他江无涯都要阻拦,可阻拦到最后,他们连阿然都弄丢了,他们一无所有!!
——他竟还敢来这里作弄他?!!
堕魔之气冲天而起,奚辛浅紫的双眸彻底化为幽昏嗜血的深紫。
“轰——”
“江无涯!”
少年姣修的身体扭曲成一柄紫剑法相,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一股可怖灵气激荡如海啸风暴般向四周横扫,整座无情峰轰然拔势而起,连绵万里叠嶂山林倏然塌陷,高耸入云的群峰在震响中一座座湮灭为飞灰——
凄厉的长啸尖锐到泣血
“我要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
那桃纹紫剑挟着撼天之威轰然向江无涯刺去。
远处传来阙道子撕心裂肺的声音:“大师兄——”
江无涯忽然笑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笑过了。
那紫剑杀气汹汹直刺而来,他不避不让,只微微侧身,手肘慢条斯理平划过一个半圆,紫剑的锋芒在刺破他袖摆的那一刻,剑柄已被他握在手中,修长掌心握紧,趁剑势往上一挑,那凶戾可怖的剑势便流泻而出,冲出无数瞬间爆炸的灵涡。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暗含着某种玄妙的韵律。
“……”
阙道子面上惊惧担忧之色还没散去,仰头呆呆望着那高伫云空的身影。
江无涯看着手里峥嵘震荡的紫剑,微微一笑,那一瞬,不似往日端肃沉凝,倒笑出几分雍容殊色的风流。
“你这次可冤枉了我,我没有阻拦你见她。”
江无涯伸出手,劲瘦的手腕流风般一转,剑锋直指苍穹。
“只是去见之前,当先化神才是。”
紫色震戾声微顿。
江无涯笑意愈浓。
“小辛。”
他说:“你若还想再见她,就当竭尽全力,覆水为此一搏。”
当然,他也是一样。
他总是想再见她一面的。
所以,今时、今日
此地、此人
天不知何时又聚起乌云。
灵光自大地升起,护山大阵穷尽地底镇龙灵脉的力量,铸成光的屏障,缓缓覆盖整座万里万仞剑阁。
江无涯抬起头,湛湛目光望向天空,像透过那高远无边的穹顶,望见无尽虚空之外,不可知的地方。
他笑了一声,声音朗朗,响彻天地:“剑阁,江无涯,今日愿与天一争。”
“若我败,身死道消,魂飞散魄于此。”
“若我赢——”
渊凛剑势陡然自锋尖爆开,轰然直插向苍穹。
“我之所往,苍天亦不可挡!”
第174章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喜弥勒……”
“喜弥勒,你还挣扎什么,这方圆千里都是老子的人,你跑不了的!”
“死猴子,老子劝你早点把东西交出来,老实跪地上求老子,老子行行好说不得给你留条全尸啊哈哈哈。”
邪佞如鬼魅的尖啸在身后穷追不舍,越逼越近。
“呼哧——呼哧——”
喜弥勒大口大口地呼吸,沉重呼吸从他被撕扯开的胸膛脏器里挤出来。
他浑身都是血,已经无法再保持人形,半边露出猿猴的兽类原型,他的脖颈到腹部被一道狭长巨大的爪印撕开,鲜红的脏器露出来,大滩大滩的血随着每一步跑动淌出来,在淤泥中留下一个血脚印。
喜弥勒很想一屁股坐下,可是他不敢停。
自从陛下死后,笼罩整片妖域的血禁轰然湮灭。
妖域的天一夜之间变了。
妖是最冷血残忍的种族,强者为尊的法则代代贯彻,旧王已死,死死压在头顶压了数百年的天空骤然坍塌,所有妖都疯了。
各地蛰伏的大妖像野草一夜之间疯长,暴乱紧接着爆发,王侯列将分邦割据、彼此碾轧,到处都在杀人,到处都是血和被刨了内丹的残骸碎骨,血肉碎在地里,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碾碎成和泥土一样的颜色。
喜弥勒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的,从他回到妖域开始,他没有一刻不是在逃命。
他是喜弥勒,是妖主身边最大的狗腿子,所有人都认得他,所有人都想抓他,想知道妖主是怎么死的、想剥干净看他身上有没有妖主留下的珍宝或遗骸,然后刨出他的妖丹,碾碎他的骨头做下酒菜。
所以喜弥勒不敢停下,哪怕他的妖丹已经碎了一半,已经撑不住元婴的修为了,他也不敢停下哪怕喘一口气。
他一停下,就再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