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主又狠又糙女主会撩的糙汉文上一章:七零之穿成男主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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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没猜到,但是宋晚栀却又望到了那人眼睑下的淡淡乌色,像润色上好的瓷器上覆了层薄灰。
她下意识地抬手,差点摸上去。所幸理智回笼得及时,指尖就堪堪停在江肆长垂的眼睫下。
而此时宋晚栀才发现,江肆明明眼见她抬手过来伸到距离眼睛极近的危险位置,却还是一动未动的。
那人只耷下长睫,似笑非笑:“占学长便宜?”
“!”宋晚栀脸儿一红,“我没有。”
“那这是什么。”
“就是,看见你眼睑下面,”宋晚栀磕巴了两下,轻声,“你之后不要来送我上学了,就在家里睡到自然醒吧,林老师又不管你。”
江肆想都没想:“不可能。”
“?”
那人直回身,略微不爽地插起兜:“我不送,难道让给别人送?在学校里有老师们看着我还能放心,在校外,我必须看紧了。”
宋晚栀被他语气弄得想笑:“那你也只能再送三个月。”
“——”
话声一出,两人同时沉默了。
安静几秒后,宋晚栀有点抱歉:“我是玩笑的……”
江肆长眸半垂:“我之前考虑过,要不要干脆留两级,陪你一起高考。”
“?”宋晚栀一下子就仰起脸了,惊恼,“不行!”
江肆一怔,随即笑了:“虽然知道你不会同意,但也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宋晚栀绷着没什么情绪的脸,玩笑也不给他半点的余地:“如果是要你后退才能和我保持一致的步调,那这样的一致关系我宁可不要。”
“好,知道了,”江肆低声,“我后来想过,比你高两届也好。有什么经历和状况我都能提前知道,这样我们栀子以后就不会踩坑了。”
“……”
宋晚栀听得心情莫名复杂。
像浸满了水的海绵一样,很沉,但又透着湿润的柔软。
伴着预备铃响起,宋晚栀回过神,在江肆的目送下她再一次向他摇手告别,转身走进教学楼里。
直等到女孩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江肆才扶着单车懒慢地朝高三A栋的方向走去。
大概走出十几米远,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下。
江肆随手拿出,没什么情绪地耷下视线扫了一眼。
然后蓦然停下。
[向前走吧,江肆。
即便山高水远,我会尽我全力走到你身边。]
“一言为定。”
罕有的温柔笑意漫上那人眉眼,他轻慢而郑重地回复上。
“如果失信,那就要把整株栀子都赔给我。”
对面静默几秒。
[赔多久哇。]
“一辈子。”
“到死那天,我也要把栀子种在我墓碑旁边。”
·
那年高考的那两天,又离奇反常地下了场雨。
学生们玩笑,说是考题太难,把天都难哭了。高考后雨过天晴,于是被征用考场的高一高二学生们回到学校,校门口继续迎来送往,一届届学生流水似的淌过,和前面的后面的许多年也没什么不一样。
暑假也短也长。
江肆陪栀子泡了将近两个月的图书馆。沈鹏宇他们叫不出江肆来,就酸溜溜地抱怨他学生生涯十几年加起来都没高考结束后的两个月这么不辞辛劳,见色忘义果然是古今真理什么的。
然后九月还是来了。
江肆之前自然是没什么悬念地被S大录取,顺便揽走了市状元。宋晚栀一度怀疑他和省状元失之交臂的主要原因是他几乎每场都提前二三十分钟交卷出来的。
但江肆对此不以为意,并表示“多考十分也不会奖励一朵栀子,没有折腾必要”。
“栀子本栀”对此很是仇视以及嫌弃。
S大在P市,距离安城几百上千公里。
就算坐飞机走直线,往返也要两个小时,何况安城压根没有专门的机场,还要坐半小时的高铁到隔壁城市才飞得进出。
换句话说,见面变成了异常困难的事情。
江肆拖到了宋晚栀开学后,才准备出发去学校报到。
走那天是个工作日,他没让宋晚栀送他,自己一个人离开的。
宋晚栀上课时候从来聚精会神,是全教室里腰板挺得最直最专注也最漂亮的小姑娘,可是那天下午她总是走神,忍不住去看窗外,然后又一次次迫着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来。
傍晚晚饭后,从食堂回来的路上,她给向自己问题的同桌讲思路——有江肆带着,她前面一年开朗了许多——题讲到一半,头顶有架飞机飞了过去。
宋晚栀就下意识地停下了,仰头去看。
“晚栀?晚栀?”
“——嗯?”
直到同桌叫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同桌问。
“我在看,天,”女孩默然很久,低下头来,她很轻地笑着叹了一小口气,不知道在对谁说,“天真远啊。”
“……”
江肆去了S大以后,除了最开始,没给宋晚栀发过信息或者打过电话。
是宋晚栀不让的。
女孩聪明,自律,很擅长剖析反省,还有点狠心。
她知道如果通信不禁,那大概她永远没办法专心,总是忍不住会去看那些信息,或者回想不久前那个人的声音。
与其沉浸和耽误,不如暂且封存。
江肆自然是不想同意的,他觉着宋晚栀就是想逼疯他,但偏偏拿这个看起来温软但骨子里可以韧到固执的小姑娘没办法。
于是最后一通被“宣令”禁止的电话里,江肆气得咬牙切齿还得笑着问:“你就不怕我被人拐跑了?”
“怕,特别怕。”女孩声音温软地答他。
江肆一下子就心软了,软得泥泞,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忍住放前一句狠话。
然后他还没想好补词就听见电话里,小姑娘用最轻的声音说最“狠”的话——
“但那样的话,也是好事。说明我不值得你喜欢,你也不值得我喜欢。”宋晚栀安静几秒,声音更轻,“如果那样的话,等我也考去S大,就算见了面,也装不认识吧。”
江肆生平第一次被人噎得差点心肌梗塞。
回过神再想想她说的那个相见不识的场面,心肌梗塞又快转成心绞痛了。
于是最后一通电话里,死寂很久后,宋晚栀才听见江肆被情绪搞得低沉沙哑的嗓音:“我不找你,可以。但你每个月要给我发一次信息,我不会回。一个句号也行。”
宋晚栀:“…句号?”
“我要知道你平平安安的,”江肆像是把声音压得很深,深进胸腔里,“要是敢不发,我就……”
宋晚栀听江肆幼稚得像比她还小,难过里有点想笑:“就怎么样。”
江肆最后只叹了声很长的气:“就把栀子连根刨了,埋到我宿舍的花盆里。”
“……”
宋晚栀就真的笑了。
那天开始宋晚栀果真养成了习惯,每个月底都会给江肆发一个句号。
她自然有几千字几万字想和他说,但她知道她不能。说了会忍不住。那是一个闸门,所有和他有关的情绪必须封存在闸门之后,一丝一毫都不能松。
好在她记忆力很好,牢牢记着,每个月底早上的8:20,总会有一个句号准时发送。
8.20——
江肆的生日。
……
但宋晚栀忽略了。
记忆力再好,也会有意外发生。
意外是在她高三那个新年前的最后一个月的阳历月底,临近年关,她和母亲卢雅在外婆家住。
有天晚上卢雅突然出了病征,非常严重的上吐下泻,怎么也止不住。村里没什么靠谱医院,当晚后半夜宋晚栀急急切切地陪着外婆挨家挨户求助有车的邻居,这才在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搭车将卢雅送去市里的医院。
出发前走得匆忙,作为学生本来也不常随身的手机就忘在了外婆家的床上。
年底病人病例也多了起来。医院急诊里忙得水泄不通,宋晚栀忙上忙下给卢雅挂号看诊,最后确诊为急性肠胃炎,还一并引发了卢雅早就有的慢性阑尾炎转成了急性,于是又急匆匆地安排手术。
将近傍晚,卢雅才在病房里悠悠转醒。
这一整天下来,宋晚栀忙得脚不沾地,中午时她恍恍惚惚觉着忘了什么事情,但早被护士确认家属信息的话又赶去了九霄云外。
于是近夜,天色黑沉。
宋晚栀拎着刚买好的饭菜带回去病房,准备和病床旁的外婆一起吃晚饭,结果还没归拢摆置好,病房的门想被人从外面轰然推开——
贯通的夜风从窗口呼啸扑入,白色的窗帘被蓦地掀起。
像漆黑的夜下了场盛大的雪。
然后窗帘垂下。
宋晚栀看见站在病床外,眸子漆黑眼尾彻红的青年。
“宋、晚、栀。”
她第一次听那人嗓音嘶哑,如此咬牙切齿。
像负气至极,又好像要被她欺负哭了。
但最后那个人只是红着眼圈恶狠狠地走到她面前,僵着微颤的手把她揉进怀里——
“你干脆弄死我吧。”
第70章 高中篇(Ⅷ)
高中篇:仲夏夜之梦(Ⅷ)
站在医院住院部的外廊上, 吹着凉冰冰的夜风,宋晚栀才终于想起那件被自己遗忘的事——
今天不巧是1月31日,月底最后一天。
她忘记给江肆发那个约好的句号了。
宋晚栀本能地去摸口袋, 在摸了个空的时候, 想起被她匆忙间扔在外婆家床上的手机。
宋晚栀心情复杂地看向江肆。
窗旁的夜色和灯火之间, 那人挟裹着一身寒冬料峭的冷意, 负气似的望着窗外。
似乎在余光里瞥见宋晚栀的动作,他冷哼了声, 靠着墙壁侧过身:“你知道我今天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
“手机没带,”宋晚栀歉意地小声,“你以为我出事了吗?”
江肆支着长风衣俯身过来,抬手忍耐又忍不下地微微用力捏女孩的脸颊, 冷哂:“我以为你跟人跑了。”
宋晚栀:“……”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歉意作祟, 对于这样欺负的举动,宋晚栀竟然一点都没挣扎,就微蹙着眉心不安也不说话地拿那双茶色眼瞳瞧着江肆。
江肆本来也下不去多狠的手,捏了一下就松开了。
只是女孩面皮极薄, 指腹甫一离开, 就看得见白皙的脸颊在方才被蹂.躏的地方慢慢充盈上浅粉的血色。
江肆没来得及直身,望得一怔。
有意或无意的,还未离开的指腹又勾回去,在女孩细白泛红的脸上轻轻摩挲过去。
“!”
方才那一下重捏还没什么反应的宋晚栀却好像被这一下轻触给烫到了似的,眼睫一颤,她受惊地撩起眼睛望向江肆。
却还是没躲。
医院的灯光雪白地亮。
宋晚栀就看得清楚,俯身站在极近处的江肆顶着那张一年多不见好像变得多了点清隽沉稳的脸, 桃花眼仍是如旧地蛊人, 他眼底像有块经年的墨石溶开, 将包裹她的目光从清朗澄澈慢慢染得晦暗深邃,然后他朝她低身过来。
负着身后将倾的如山的夜色。
宋晚栀眼睫颤了颤,然后合上了。
黑暗让除了视觉的五感更加敏锐。宋晚栀几乎能察觉那人的呼吸轻慢地擦过她额头、眼角、鼻尖……在唇瓣前稍一涩滞,似乎沉了点,最后却还是滑了下去。
伴着一点压抑至极的笑,像跌进她耳畔的深渊。
“我看我还是出家吧,栀子。”那人拢着她手腕,虚靠在她肩上,低低沙哑地笑。
“——”
宋晚栀睁开眼,脸颊微微烫起来。
江肆被冬雪拂得微凉的指节从她手腕一侧很轻地滑下,然后勾进她手心里,轻轻牵起。他一根一根穿过她手指,像耐心又厮磨地弹一首夜曲,直至十指相扣,完全契合。
“栀子香,”江肆嗅过她发边,低哑又释然地笑,“久违了。”
宋晚栀犹豫了下,还是克服羞耻心,回握住他的手。但握紧了的时候,宋晚栀只觉得江肆那修长凌直的指节像是冰玉似的,凉得她细眉都褶起来。
到此时她认真去看他身上衣着,才发现这人只穿了高领线衣长裤,以及一件薄垂款的羊毛大衣。
新年的安城,明明正是冰天雪地的时间。
宋晚栀把那人从颈窝旁拨起来:“你只穿着这点衣服就回来安城了吗?”
“说好的每月一个句号没了,打十几通电话不接——我竟然还记得穿衣服了,”江肆没个正经地耷下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瞥她,“多不容易?”
宋晚栀噎得不轻,本能轻声驳回:“那你还要裸.奔吗?”
江肆散漫应了:“也行。”他抬手就作势要解扣子。
“!”
宋晚栀一惊,抬眼却先看清江肆从冷白里冻得微红的指背。
她心里微涩了下,抬手覆住。
“外面太冷,你先跟我回病房。”宋晚栀放弃和江肆在这里继续交谈的想法,决定先把人带回去。
江肆垂眼一笑,跟了几步进到内廊,瞥见病号服的路人路过,他忽然想起什么,拉得她一停,“等等。”
宋晚栀:“嗯?”
江肆:“病床上那位是阿姨吧?”
宋晚栀点头。
江肆神色微妙,罕有地能分辨出一点不自信:“这种没有提前说明的拜访,会不会太不正式、显得我过于贸然和轻浮了?”
宋晚栀一怔。
她是没想到江肆竟然还会担心自己在外人眼里的形象——毕竟这人恣肆妄为到常人难及的地步,她以为在他脑海里没有这个概念呢。
“不会,”宋晚栀回神,转身拖着怎么也不可能用多大力气反抗她的江肆往病房走,声音轻快,“反正不会比你刚刚冲进病房的模样更轻浮了。”
江肆:“?”
走出去的女孩嘴角终于没压住,勾起一点嫣然的笑。
江肆则在回神后,望着面前长高了几公分的女孩的纤细背影轻眯了下眼,然后他低懒下嗓音,抹掉那点不安后,立刻就回到宋晚栀最熟悉的骚气模式:“网线上发我的短信只有一个句号,现实里其实已经会调戏人了?”
“…调侃,和调戏区别很大的。”宋晚栀微红着脸,不回头地辩驳。
“哦,是么,”江肆突然用力,把走在前面没防备的小姑娘拽回了拐角后的墙根前,他直接俯身,拿自己身影俯低扣住,“那我这算调侃,还是调戏?”
“——”
宋晚栀吓了一跳,好在这会儿天早黑了,病房外廊上来往的人不多,也都没注意到拐角后的这个角落。
僵了两秒,她憋着轻声:“都不算,你这算耍流氓。”
江肆轻嗤,低垂了长睫,半遮住漆黑的眼:“耍流氓就耍流氓吧,先让我问问,免得待会听到不该听到的,在阿姨面前失态?”
“什么叫不该听到的?”宋晚栀警觉。
“比如,没我看着的这一年多,我们栀子,”江肆停顿了下,声线放低,“没谈过男朋友吧?”
宋晚栀一憋:“…我又不是你。”
“不听托词,我要正面回答,”江肆将睫羽压得更低,语气也多了点幽郁,“怕你发现以后不高兴,我都不敢让人帮我看着你。每次做噩梦都是我家后花园进贼了,我藏在园心里焊上铜墙铁壁的栀子还是让人偷了。”
宋晚栀听得好笑又无奈,偏某人不听正面回答就不肯罢休,她只好心虚地堵回去:“不是你说的?我们好学生才不会早恋。”
“嗯,小朋友听话,上大学前不许早恋。”
江肆就笑了,愉悦得很,不紧不慢地直回身。
宋晚栀没忍住,偷偷睖了他一眼,撇开脸儿小声咕哝:“明明你才是让人不放心的那个。”
“?”
刚准备牵着小朋友走人的江肆顿时停下,回眸:“什么?”
“没…什么。”宋晚栀轻了尾音,想绕过他去。
江肆却不放她走,懒洋洋地又给人拽回来:“不行,说清楚。”
“……”
宋晚栀和江肆对视好几秒,最后还是她败下阵,站在墙根前小声说了:“高二中间的寒假回校后,学校里有人说,你在S大已经有了热恋期的女朋友了。”
江肆听完愣了两秒,回过神,他气得笑声发哑:“去他妈的热恋,谁造的谣,除了你我跟谁热恋?”
宋晚栀听得微微绷脸。
某人上大学后怎么还学会骂脏话了,说好的最高学府呢。
宋晚栀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想到江肆是因为那个她失约的句号才隔着这么远在这么冷的天跑来,她又不忍心了。
于是女孩纠结地咬住唇。
“怎么了,想骂我?”江肆却察觉,他低了眸子望她,停了几秒,江肆没忍住,抬手拿指腹轻轻擦过她柔软的唇瓣,眼神还着了魔似的盯着,“骂啊,别憋着。”
宋晚栀躲掉他手指:“…骂人不好。”
江肆很轻易就听懂她的意思,抑着眉眼:“是他们造谣得过分,我明明守身如玉,S大里就差传我不行了。”
宋晚栀听得懵懂:“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江肆一顿,失笑:“等我以后解释给你听。”
“哦。”
·
见家长的道路是艰难坎坷的。
尤其在对方家长的第一印象是你冲进病房红着眼眶把人家还有二百六十四天才成年的宝贝女儿直接抱进怀里的情况下。
江肆在他这辈子遇到的绝大多数长辈面前都是恣肆难驯的,但他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宋晚栀就在母亲的病床边,第一次见到了一个堪称“乖巧”的江肆——
问什么答什么,绝不顶嘴,语气温和态度谦卑,俨然一个听话懂事脾气好温和有礼进退有度的十佳杰出青年。
高三一班林老师如果看见大概都会感动到流泪。
可惜这面目没能维持太久——也不是宋晚栀拆穿的。
而是在江肆自我介绍后就一直若有所思地靠在病床墙角里的宋晚栀外婆,等江肆主动帮忙去护士站做换药登记的时候,她望着江肆的背影,在某一秒恍然大悟。
“S大,江肆,他是不是就是隔壁老任的那个小孙子?”外婆惊问。
病床上,卢雅听得一愣:“他就是任阿姨那个在P市上学的孙子吗?”
宋晚栀见左右瞒不住,也就承认了。
外婆顿时对着卢雅愁眉:“老任虽然是相熟的,但她那个公公家可了不得,当年在村里传得厉害,说是P市有名有姓的高门大户,青年下乡才沦落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
卢雅:“任阿姨早些年回乡长住,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村里人嚼什么舌根的也有,不是自家人,谁也不清楚,不过,”外婆忧愁地看了眼宋晚栀,“我听老任的意思,她这个小孙子本性和能力都不差,但脾性上有点大家门出来的……”
外婆的话没说完,望向宋晚栀的表情却已经了然了。
卢雅跟着惊讶:“难道,刚刚他都是装的啊?”
“……”
宋晚栀被看得心虚。
其实卢雅是很好骗的,向来如此,但外婆对江肆知根知底,遮掩不过。
迟疑数秒,宋晚栀只得坦诚:“江肆平常确实不是这样的,”想起方才病床边的某人,宋晚栀又低垂了眼尾有点想笑,“但那个任奶奶说的对,江肆本性很好,只是行事作风,比较随性。”
卢雅还在遗憾怅然:“看不出啊,挺乖的一个孩子。”
宋晚栀眼里含笑。
“我们栀栀,很喜欢他?”外婆望着宋晚栀沉默了很久,突然问道。
宋晚栀一怔,她下意识扭头,看向病房外。
那人还没回来。
女孩就放心转回来,点头:“嗯,我很喜欢他。他很优秀也很厉害,是值得我喜欢的人。我想考到S大,想以后都可以和他一起并肩。”
“……”
宋晚栀极少在母亲卢雅面前这样吐露心声,她声音虽轻,但眼神语气里的坚定却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病床旁边又安静了很久。
外婆拍了拍欲言又止的卢雅的手,点头笑道:“我们栀栀听话又懂事,从小就像个小大人儿一样。我相信栀栀看人的眼光。”
宋晚栀垂在身侧的手也是悄然无声攥着的。
她呼吸屏得紧张,也没想过会这样容易过关,以至于听见这句她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脸颊都红扑扑的:“谢谢外婆!”
“虽然知道你知道,但还是要说,”卢雅难得严肃,“高考没几个月了,不能耽误。”
“嗯!”宋晚栀认真点头,“高考结束前,我不会联系他的!”
“——?”
刚进病房门的江·三好青年·肆不幸听到这句,如闻噩耗,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
毕竟是临近年关,江肆在安城过夜后,外婆和卢雅也没再留他,而是嘱咐宋晚栀把人送去车站上。
“栀子,让我再待一天行不行?”计程车里,江某人可怜巴巴。
“不行。”女孩神色不动。
计程车司机乐得不轻:“小姑娘,你对你男朋友怪狠心的啊,大过年的,让他再住一天呗。”
宋晚栀俏脸一红:“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嗯?竟然不是吗?”
“确实不是,”江肆叹着声接话,“一个可有可无每个月发一个句号就算安抚的备胎罢了。”
宋晚栀:“?”
宋晚栀赧红了脸扭头睖向江肆。
司机大哥只当是后座的小情侣俩玩情.趣,乐呵呵地笑过去,把两人送进车站里了。
下了车就是检票入口。
凉飕飕的凛冬的风从两人身旁刮过去,江肆拽着宋晚栀的手,塞在自己大衣口袋里,不肯松开:“你说我能把栀子直接揣进口袋里,带回P市过年吗?”
“拐卖犯法,”宋晚栀忍不住笑,又有点心疼地皱眉看他衣服,“你穿得太少了,还是快进去吧?”
江肆低叹,把面前女孩往怀里抱一抱,侧过身去给她挡风:“不想走。”
宋晚栀就耐心哄他:“最多还有四个月,我们就能见面了。”
“四个月零六天。”江肆幽幽纠正,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他眸子熠熠地低向她,“你高考那两天,我是不是可以去考场外等你?”
“——”
宋晚栀差点就被江肆那个像大狗狗似的眼神给骗进去了,答应的话险些出口。
所幸最后一秒,理智堪堪拉住:“…不行。”
“大狗狗眼”一秒失去高光。
桃花眼又懒耷回去,成了那副松散还勾人的模样。
“四个月零六天。”江肆再次幽郁地重复了一遍。
宋晚栀终于没忍住,笑弯了杏眼:“你再不进去检票,小心延误。”
“哦,那就不走了。”
“不行。”
大约是看出了宋晚栀不会被他的态度动摇的认真,江肆只得妥协。
从可怜巴巴的角色脱离出来,江某人显露本性,捉着宋晚栀的两只纤细手腕,把人抵在身前严肃警告:“我不在的时候,不准跟人跑了。”
宋晚栀:“。”
不知道是不是接收到了这个只有一个句号的眼神,江肆忽然敏锐地察觉了什么。
“我刚想起来,”他轻眯起眼,“你说高二寒假后在学校里听到的关于我的流言?”
“嗯。”
宋晚栀没防备地点头。
江肆薄唇一扯,凉飕飕地笑了下,扣着她后腰迫她靠近:“我都在流言里面和别人‘热恋’了,那个月你还是只发了一个句号给我?”
宋晚栀微微懵了下,下意识地回答他:“我相信你啊,而且我也是只相信眼见为实的。如果亲眼见到他们说的是真的了,那我……”
寒风一吹,宋晚栀抖了下,蓦地回神,收口。
江肆下颌轻抬,又威胁又蛊惑:“那你什么?”
宋晚栀眼睫轻扑下,躲开他烫人的眼神,小声玩笑:“那我就跟别人跑了。”
“?”
江肆扣在她身后的指节收紧:“虽然你说的前提条件不会发生,但你要是敢跟别人跑掉,”他低俯下漆黑的眸子,呼吸几乎要灼上她的唇,“我就在你成人礼那天当着你男朋友的面强吻你。”
那人靠得太近,宋晚栀眼神一慌:“你别——”
“那是你欠我的,”江肆到底还是没有顺势欺上,他气息蹭过女该白皙小巧的下巴,最后怨念地停留在她颈窝旁,“我忍了这么这么这么多天,不能白忍。”
宋晚栀听他仿佛是委屈极了的语气,莫名地又想起昨晚那人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幕。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江肆发红的眼眶。
像要哭了一样。
宋晚栀想得走神,等回过理智,又心疼又忍不住想笑。
她不由自主地开口逗他:“就只亲一下么。”
“?”
表演委屈表演到一半的江肆停滞了一两秒,然后微微咬牙,本性毕露——
“你想我今晚憋死在P市,你就继续往下说。”
第71章 高中篇(The End)
高中篇:仲夏夜之梦(The End)
今年S大新生报到日, 又是一个燥热的艳阳天。
学生宿舍楼少有地完全开放,不禁进出,方便新生家长们帮新生搬送行李。
女生寝室2号楼。
穿过阴凉清爽的大堂, 拐进长廊, 手边遇上的第一间寝室木门上拿红漆漆圆滚滚的三个数字:104。
寝室木门半掩,宋晚栀推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进门时,房间里另外三个女生已经到了。其中一个抱着水杯靠在玄关旁,背朝门外正说得手舞足蹈。
“新生群里都在传呢, 说他女朋友就是我们这届的!”
有个戏谑带笑的女声在宋晚栀看不到的寝室里面响起:“啊, 那今天岂不是S大附中少女梦碎之日?”
“Nonono, ”玄关的梨花烫女生摇摇杯子,严肃纠正, “如果是真的, 那可是P市少女梦碎之日。”
“有人来了。”一个冷淡女声插入。
循着这句, 宋晚栀缓步停下的视野里, 三个神色打扮截然不同的女生纷纷或扭头或探身地露了脸。
四双眼睛互相试探着,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宋晚栀将自己的小行李箱推进门内,放到唯一的空床下。
之前靠墙的女生, 也就是王意萱好奇地凑过脑袋来:“你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吗?”
“其他的行李在后面。”宋晚栀示意了下门外, “大概是还没搬卸下来。”
“喔喔,你家长来送你的是吧?”
宋晚栀迟疑了下, 脸颊微红:“不是家长。”
“嗯?”王意萱抬到一半的水杯好奇停住, “那是什么?”
与此同时, 寝室门外一阵骚乱——
“104, 那是106, 你四六不分么?”
“靠, 明明是箱子太高挡住视线了!江肆你大爷的也太没义气了, 我可是来给你女朋友搬家当苦力的,你还嘲讽我!”
“行,苦力大爷,”门板也没遮住那人压得低哑骚气的笑,“进吧。先敲门。”
“&*%¥#……”
在104寝室短暂的几秒死寂里。
“笃笃。”
房门被听话地叩响了。
要去洗手间的邢舒没表情地拉开门,然后直接进到洗手间里。
抱着大箱子摞小箱子的元浩和扶着两只大行李箱的江肆就前后从门外进来。箱子被宋晚栀示意着放在她的床位下面。
到江肆将两只大行李箱归拢后直身,房间里仍是安静着的。
站得最近的王意萱瞠目结舌,一眼不眨地望着江肆。
江肆停了两秒,略微挑眉,他倾下上身靠向宋晚栀,嗓音压得低低的:“难道,我进来以前,你们正在说我的坏话?”
宋晚栀想起进门后扫入耳中的那几句,眼神微动就有点恍然,但她没说什么,只轻声转挪重点:“女生寝室,你还是别留太久吧?”
江肆轻眯起眼:“用完就扔?”
宋晚栀想了想,乌瞳染笑:“明天中午请你吃食堂。”
“明天?”江肆眼神都危险了,“那今晚呢?”
“你和元浩学长一起吃吧。”
“?”
江肆被宋晚栀半推半哄地送出寝室,最后停在门外墙旁,长腿抵着门。
宋晚栀无奈:“我要关门了江肆同学。”
江肆低哼了声:“叫元浩都是学长,到我这儿就是同学了?”
“你和他们又不一样,”宋晚栀脸颊微热,干脆清亮着眸子仰他,“你要怎么样才肯走,说吧。”
“随我说?”江肆眼尾微微挑起来。
宋晚栀差点让他蛊进去,第一时间转开眼:“…我不一定答应。”
“啧,”江肆抬手捏了下宋晚栀脸颊,“第一个条件,明天开始至少有一顿正餐要陪我一起吃。”
宋晚栀犹豫了下:“嗯。”
“第二个条件,每天再答应我三个条件。”
宋晚栀:“?”
被女孩乌黑澄净的眼眸恼生生一睖,江肆就忍不住哑然地笑,他捏过女孩脸颊的指腹轻缓地滑下去,勾抬了她下颌一下。
“第三个条件,”江肆凑近,哑声,“亲我一下。”
“?”宋晚栀往后一躲,“人来人往的,江肆你,你注意形象。”
“他们又不认识你,至于我,”江肆头都没回,低声就笑了,“我就只要栀子,不要形象。”
“!”
女孩雪白的脸颊被情绪染得嫣红,乌黑的瞳也浸得湿潮。
直等到某个间隙,江肆身后的长廊上没旁的人影,她拽着江肆的线衣领口向下一扯。那人毫无反抗地勾着唇含着笑顺从低身。
宋晚栀攀着他颈后,在他唇上飞快地吻了下。
然后脚跟落地,一秒后,房门怦然合上。
“……”
对着紧闭的房门,仿佛能听见靠在门内的女孩急促的心跳,江肆咬了下唇侧,笑着插兜转身走了。
长腿踏下寝室楼梯,江肆披着一身目光,停到久等的元浩身旁:“走了,陪你们打球。”
“嗯?今天心情这么好?”元浩刚一回头就被闪了下,“靠,知道你终于能贴着女朋友了,但你丫能别笑这么骚吗,跟那什么似的。”
“哪什么。”江肆确实心情极好,半点计较的意思没有。
元单身狗更加不爽,故意激他:“会所少爷,喜迎金主。”
江肆停了一两秒,蓦地笑了:“是差不多。等了两年,金主终于上门了。”
元浩悻悻道:“那您江大少爷还得倒贴,这鸭做得多赔啊。”
江肆轻描淡写地接了:“为爱做鸭,乐意。”
元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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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当晚就是S大的新生欢迎庆典。
事实证明,即便是S大这种百年学府,新生典礼也很难搞出什么与众不同的特殊花样。在经历过一轮又一轮的校领导致辞后,会堂里的新生们已经开始梦回令人困倦的高中课堂,话筒里收录的高低音像是被转换成了催眠曲,越发困从中来不可断绝了。
直到一声清脆的报幕——
“下面有请20XX届自动化系一班,江肆学长,代表校学生会全体成员作新生欢迎致辞。”
台下一静。
随即成片涌起哗啦啦的掌声浪潮。
会堂某个角落,宋晚栀同时接收到来自三位室友的目光洗礼。
王意萱坐在宋晚栀身旁,经过一个白天她已经和宋晚栀熟络了许多,此时悄咪咪猫过上身,在如潮的掌声里问:“晚栀同学,感受到来自你男朋友的迷弟迷妹们带来的压力了吗?”
宋晚栀那点困意都被这阵掌声拍没了,于是认真点头:“我会努力的。”
“?”
王意萱懵了几秒,扭头:“努力什么?”
宋晚栀望着那个站在台上中央的青年,语气轻而坚定:“我会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人。先从这学期拿到专业第一的目标开始。”
王意萱:“…………”
王意萱:“???”
嘀咕着“果然拿得下江肆的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类”这样的话,王意萱心情沉重地缩了回去。
宋晚栀的耳边回到安静,整个会堂里只剩那一个人的声音缭绕身周。或高或低的,宋晚栀听得无比专注,望也聚精会神。
只是不可抗拒的,从某一秒开始,宋晚栀的视线慢慢模糊起来。
像是一脚踏空,她跌进了某个夏夜的梦。
那是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
梦里的一切栩栩如生,以至于醒来的那几十秒里,她只是茫然地睁着眼睛,像庄周梦蝶似的无法分辨哪边是真实哪边是梦境。
直到台上那熟悉的声音低缓地诵起某首英文诗。
恍惚如高中某个夕阳迤逦的傍晚,在安乔中学一角的花坛后,她抱着长裙枕着膝盖,听那人翻着泛黄的书页,用好听的嗓音给她轻轻诵读。
……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一切芳华终将消残。)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ed。
(被偶然或者命运修剪。)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
(但你的长夏永不凋歇。)
……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直到最后一个人类的生命尽头之前。)
So long lives this,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这首诗将与时光,也与你长存。)
低而磁性的声线收住了最后一句古英语诗文。
会堂寂静。
王意萱回神,悄然凑过来:“晚栀,你知道江肆最后读的是什么诗吗?”
“莎翁的,《仲夏夜之梦》。”
宋晚栀轻声说。
像是某种心有灵犀,她隔着半个会堂,朝台上望去。
而江肆也在诗文的最后一刻复抬眼,于无数人间,他仿佛只望见那一个女孩。
停了几秒,他一笑,低声重复。
“栀子盛开的长夏,将永不凋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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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世界《高中篇:仲夏夜之梦》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