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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栀眼神都像被那个名字烫了一下。
她几乎本能就要抬头看过去了,所幸在视线拉升的前一秒,理智回归,及时按下了那种冲动。
安静数秒。
宋晚栀放下饮料杯子,轻按键盘。
半个包厢外。
“嗡嗡。”手机在江肆指掌间低响。
江肆抬了一半的棱形玻璃杯停住,薄唇松开杯沿,他单手勾起手机低着眼查看。
【栀子】:
不是义务。
也不是妹妹。
江肆哑然笑了,桃花眼都半敛下来。
真倔啊小朋友。
“过分了江大主席!喝酒呢,怎么就你偷懒!”旁边一颗酒气脑袋探过来,“哪个小美人的消息啊,让我们肆哥这么挪不开眼。”
江肆将手机扣合,懒撩起眼,笑骂:“滚。”
“还不给看?新女朋友??”
“不是,”江肆抬了酒杯,喉结轻滚着压下一口辣酒,“妹妹。”
“我靠,亲妹妹?”
“嗯。”
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江肆在心底补充。
“多大了啊,成年了吗?”又多两张听见的大脸弯腰往这边凑。
江肆停了两秒:“成没成年跟你们有关系?”
几人还没开口回复。
江肆放下杯子,松了颗衬衫扣子,然后他懒洋洋笑了起来:“敢惦记到我家里了?”
“——”
几人齐刷刷摇头,矢口否认。
江肆这才作罢,也收敛了之前蠢蠢欲动的躁意想法。
果然还是得让小朋友离这边远点,远离这群喝了酒就没剩点理智把门的傻子。
时针在钟表上转过不知道几圈。
热闹得都差不多了,也折腾饿了,包厢里的氛围灯就被关上。正常的一室炽白明亮,让宋晚栀异常珍惜,心里想着明天的周日必须要去图书馆多待两小时。
比起这里,那儿简直是学习天堂。
宋晚栀这个想法还未落地,身旁的沙发突然沉了一沉。
一阵略微刺鼻的香水扑进她呼吸里。
“咳……”
宋晚栀竭力压住了后面的咳声,茫然抬头。
然后她对上了副部长丁羽乔的笑脸。
这个笑,大约是算不得和善的。
“丁部长。”宋晚栀还是平静开口。
丁羽乔直直盯着她,好几秒后才张了嘴,声音压得低:“我以为江肆会叫你去他旁边坐,结果没有啊。看来他对你也不算重视吗?”
宋晚栀没答,但微微蹙了眉。
“那我跟你打个赌,好不好?”丁羽乔妩媚笑着,弯腰靠过来,几乎要贴上宋晚栀的耳边。
女人贴上来的一字肩连衣裙上方,诱人的弧度若隐若现。
宋晚栀眼睫一垂,半阖了视线:“学姐你喝多了。”
“打的赌就是,”丁羽乔视若罔闻,呵气如兰地笑起来,“你信不信,今晚只要我过去,就能带走江肆?”
“——”
宋晚栀眼睫一颤,下意识抬了眼。
丁羽乔却朝她一笑,就径直起身,踩着高跟鞋朝这包厢的正中间走去。
原本就是闹腾过整晚后吃东西的时间,大半个包厢里只有几句各个角落里来往的玩笑和话声,而这突兀起身且目标明显、来势汹汹的架势,第一时间就勾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包厢正中。
元浩僵了下,隔着两个人,他朝中间咬着没点的香烟低着眼的江肆嘶了两声,然后朝丁羽乔示意。
江肆得了提醒,眼皮懒散撩起来,然后缓慢皱了眉。
他本想开口,但又想起什么,朝包厢最角落那个方向掠了一眼。停了几秒,江肆拿下烟就起身:“我先回去了。”
“江肆。”
丁羽乔出声过来。
江肆皱眉。
几乎是同一秒,丁羽乔上前就亲密地攀住他手臂。
江肆一瞬就冷了眼:“你是不是有——”
“你看这是谁。”
丁羽乔踮起脚,举起手机拿在他身前轻晃了晃。
江肆戾着眉眼,视线一压:“我管你是……”
尾声自动消止。
手机一晃,退走,露出丁羽乔妩媚的笑,以及亲密地攀附上来的声音:“我们是在这里说呢,还是出去聊呢?”
“!”
江肆没了表情。
僵停数秒,他颧骨微抖了下,隐忍转身。
“出来。”
“——”
两道身影前后离开了包厢。
几秒死寂后,各个角落里纷乱地掀起惊声和议论。
谁也没看到包厢最边角的地方,有个女孩怔然坐着,眼神空落落地苍白了脸。
第32章
包厢外,长廊尽头。
灯火寂暗。
在暗处亮着荧光的屏幕格外刺眼。屏里寥寥几张照片,江肆面无表情地看了两分钟。
就连那支手机都仿佛要被他漆黑的眸子盯穿。
半晌,江肆放下手机,也垂了眼帘:“你想说什么。”
昏暗里他声音低哑,听起来毫无起伏,却又好像在死寂下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我想说的东西都在照片里了呀,”丁羽乔娇声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你不要被她骗得太惨。”
“她骗我什么了。”
“当然是表面装得清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样儿,背地里却在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江肆微微捏紧手机:“注意你的措辞。”
“哈哈,我的措辞?”丁羽乔恼得笑了,“你还不想承认?我照片拍得清清楚楚了,她是怎么接那个男人的钱,又怎么跟那个男人上了车,你没看到吗?”
“……”
“我已经问过店员了,那个男人每周六都会跟她见面、每次见面都会给她一笔钱,这都什么年代了,如果是正当名义他不会给她账号做电子转汇吗?”丁羽乔一顿,眼神微闪着补上,“而且每一次她都会坐他的车离开,目的地我确实没拍——怎么,非得拍到他们一起进同一家酒店你才肯信?”
江肆阖了阖眼,嗓音发哑:“闭嘴。”
丁羽乔气噎,她死死瞪了江肆几秒,咬牙挤出故作轻松的笑:“好啊,你不信就算了,等我把照片传到论坛里——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嘛,让他们看看她是个什么货色好了!”
丁羽乔说完就要去拿江肆手里的手机,她低头才发现,那支手机正被江肆握得紧颤,力道大得仿佛要叫指骨和手机外壳来场玉石俱焚。
“你,”丁羽乔脸色变了,她错愕抬头,“你难道真喜欢她?”
“这要多谢你,”江肆靠着墙面侧过头,落下冰冷又嘲讽的眼神,“让我也发现了。”
丁羽乔僵了数秒,挤出个有点惨淡的笑:“我本来只是不喜欢你对她格外青睐,我以为你只是因为可怜她才护着她的……好啊,原来也是帮你及时止损了。可是江肆,你不觉得可笑吗,你打破你自己的原则、结果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你应该好好谢谢我帮你看清了她啊?”
“谢你什么,”江肆问,“跟踪,造谣,还是偷拍?”
“我才不是造谣——”
丁羽乔的辩驳在江肆慑人的眼神下结在口中。
江肆从墙前直起身,手机微抬:“这组照片,你是不是存了备份。”
“是,是又怎么样?你还想替她要回去吗?”丁羽乔气得咬牙切齿,“难道已经这样了你还喜欢她?”
江肆低了眼,删掉照片:“和你无关。”
“江肆!你是不是疯了!你看清那些照片没有,她都——”
“剩下的备份在哪。”江肆冷漠打断。
“……”
丁羽乔无法置信,她惨白着脸色瞪着面前这个叫她觉着陌生的人。
而那人似乎完全平静下来了,除了不见惯常的散漫,连那双漆黑眸子都看不出半点情绪波澜。
丁羽乔突然笑了起来。她一边转开蓄上泪的视线,一边气笑地后退:“真是没想到啊,江大主席,你这样一个,这样一个……”她咬了咬唇,还是没说完那句话,最后红着眼转回来,“那我要是拿这个逼你给我当男朋友呢?”
江肆一止,冷冰冰掀了眼帘:“什么。”
“我问,我要是拿这个逼你做我男朋友,否则我就公布照片,”丁羽乔咽下气恼和不甘,她恶意地挑着红唇笑起来,“那你要怎么办?”
“公布照片,你会因为侵犯隐私和造谣进拘留所。”
“所以你选不答应咯?”
昏暗下,长廊一寂。
丁羽乔咬牙:“江肆你说话!”
那张清隽面孔上的冷漠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江肆颧骨轻抖,一两秒后,他松散了神色,缓勾起个散漫的笑:“行啊。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那我答应。”
丁羽乔僵滞原地。
“但我保证,”江肆走近她,漆黑眸子背了光,透进阴翳的浓影,“一旦你这样做了,我会让它成为你人生里最后悔的一件事。你知道我做得到。”
“……”
·
豪华包厢内,时针即将转过今天的最后半圈。
而离开的江肆和丁羽乔一直没再回来。
男生堆那边早就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江副主席这也太不讲义气了,说走就走?连个信儿都没留,哎,没义气。”
“哈哈,佳人在侧,谁记得你啊。”
“别喝大了就乱嚼舌根,让江肆听见,小心后面篮球场上虐你们。”
“没事,这不就是知道他听不着嘛哈哈哈……”
女生这边同样也在这个关注点上。
“服了,江肆怎么会看上她啊。校会里谁不知道她最能死缠烂打,追了江肆两年多了都没得手,江肆今晚别是喝多了吧?”
“我看不像。一过去就直接把人叫走了哎。”
“说起来,丁羽乔也确实是江肆喜欢的那种长相,而且也够主动……难道他们两个其实已经交往了??”
“我靠,不会吧!”
“不然你见江肆这么听过谁的话?”
“完了,你这一说,我觉得我又要失恋了呜呜……”
“……”
宋晚栀无声地握紧了玻璃杯。冰凉的棱角仿佛要割破她的手掌。
她微颤着眼睫,轻轻垂眸。
就算交往又怎么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应该习惯了才对,在安乔的时候她又不是没听到过。怎么那时候的难过能承受,今天却像是在胸口堵了几吨的棉花,吐不出咽不下,好像快要把她憋过去了。
大概是太近了。
明知道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该纵容自己靠近。
手机里的论文几次成了虚影,宋晚栀慢慢按灭了屏幕。
她抬手抿完最后一口尝不出味道的酸涩饮料,将杯子搁在桌上。在听见更过分的对话前,她决定提前结束这个自虐的夜晚。
宋晚栀安静起身,走去包厢中间:“元部长。”
正皱着眉发短信的元浩闻声一愣,抬头:“嗯?”
“我身体不太舒服,”女孩垂着眼,声音温软安静,“可以提前走吗。”
“当然可以啊!”元浩还没说话,旁边有男生兴奋地插嘴,“好几个人早就走了,这么晚了,要不学长送你回去吧?”
宋晚栀没去看说话的人,就要拒绝。
元浩已经抬手给那人推开了:“滚滚滚,喝大了就离学妹远点。宋晚栀,我叫辆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谢谢学长。”
宋晚栀朝元浩微微颔首,乌色长发从她肩侧滑落,白而尖尖的下颌安静勾回,她转身向外走去。
等包厢门再次关上。
被搡开的男生幽怨坐回:“干吗,那是你看上的学妹?”
“闭嘴啊,你找死不要拉上我,”元浩没好气地低头摁手机,一边摁一边嘟囔,“什么人你都敢惦记,回头让人套了麻袋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哎?这学妹有主了?”
“哪能啊,”元浩没抬头地冷笑,“就是栀子花旁边拴了条饿极了的老虎。虽然他自己舍不得尝,只敢凑上去闻闻舔舔,但其他人想伸爪,估计就得被咬断脖子。”
“哈哈真的假的,谁这么凶?”
“……”
元浩没再和他们玩笑,手机里那条信息编辑好,发了出去。
“嗡嗡。”
KTV楼外,门旁,背光的黑暗里手机震动。
倚着廊柱的那人没动,停了几秒才僵着垂手,微屈的指节间烁着一点猩红。
江肆单手摸出手机。冷淡的屏幕荧光在昏暗里描摹出他凌厉俊朗的眉骨,清挺的鼻线旁眼窝很深,开扇形的桃花眼倦懒垂着,漆黑眼睫耷下一撇冷淡漠然的弧度。对着信息盯了几秒,江肆没表情地抬手,指间的香烟就被插进旁边灭烟的石米容器里——
微光照亮过空了的烟盒和那一片抽过不久的烟头。
做完这一切,江肆微仰起下颌,送回手机的手从口袋里抽出,多带了件小东西。
窸窣的塑料纸的声音响过,他将剥开的糖咬进唇间。而那张亮晶晶的糖纸就被他一并扔进石米堆里,还带着灼热温度的烟头烫得塑料彩纸微微蜷了起来。
宋晚栀如果看到了,一定会觉得这糖眼熟。
可惜她没看到——
KTV的外门又沉又重,宋晚栀费了好大力气才推开了,入眼就是半片昏黑。
路灯在遥远的路旁亮着,楼外被树叶和楼遮蔽得不见天日——廊下的灯似乎又坏了一盏,于是最右手边的出路,只剩半片光明支撑。
宋晚栀没去看,低头拿出手机,重新查回校的路。
临近12点,地铁是肯定要停了的,公交大约也不多……
宋晚栀正迫着自己思绪集中不去想那个人,就看见屏幕正中弹出了新信息。
卢雅的。
“最后半小时,再祝一次我的栀栀生日快乐。
你们学生会的聚餐结束了吗?妈妈不敢给你打电话,怕打扰你。”
宋晚栀眼睛微涩,她轻弯起个很浅的笑,一边往前走,一边点出联系人,要给卢雅拨回去。
只是她刚走出两步。
“宋晚栀。”
昏暗的廊柱后,一个低低哑哑的嗓音喊住她。
宋晚栀一滞,手机差点掉下去。
她惊惶地回头,看见方形廊柱遮蔽的阴翳后,那道修长清挺的剪影。
那人从廊柱前支起,侧转身,他站在那片三角形阴影区的边缘:“过来,我有话问你。”
宋晚栀僵在原地。
她眼前又一次浮现丁羽乔把江肆拉走的画面,而那些玩笑的议论也开始在她耳边盘旋。
明知无法得到,不靠近才是对自己最慷慨的饶恕。
宋晚栀垂回眼:“抱歉,我还有事,学长再见。”
她平静到毫无波澜地说完,转身向廊下走。
“咯楞。”
宋晚栀忽然听见一点细微的声响,像是硬质的糖块被生生咬碎的动静。
她正怔着,垂在身侧的手腕就突然被紧攥,然后重心蓦地向后——
“砰。”
一声闷响,宋晚栀枕着江肆的手臂,被推进那片廊柱后的阴影三角区里。
位置互换,眼前一瞬就由明转暗。
宋晚栀懵仰起脸,望着站在半明半昧的分界线处的江肆。
而直至此时,宋晚栀才在这人今晚离开包厢后第一次看清他的神情。
眸子漆黑得近阴沉。
然后宋晚栀回神的第一秒,就情不自禁低头闷声咳起来——
这片烟雾未散,浓重得呛人。
宋晚栀本能想捂住咳嗽,可挣动下才发现右手还被江肆钳着,她一时挣不脱也无暇争辩,只好朝左偏身,抬手按下咳声。
江肆无声地低着眼看。
女孩单薄的身体牵着手腕,在他掌间和身前的阴影区里微微地颤。
直等到宋晚栀平复咳声,蹙眉抬眼:“江肆,你……”
“今晚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江肆似乎缓慢地回了神,焦点重定在她眉眼间,“你每周六在校外见的那个男人,是谁?”
“——”
宋晚栀的脸色倏地苍白。
见她反应,江肆眉眼间更添几分阴沉,攥她手腕的指节都不自觉收紧。
宋晚栀吃疼回神,却顾不上,她慌乱地问:“你怎么知道?谁,谁看见了吗?”
“……”
江肆眼神里的阴郁几乎逼成漆黑的一线。
半晌他才俯身,嗓音沉哑:“你缺钱就不会找我、一定要通过那种方式?”
宋晚栀听得懵了:“什么方——”
在对上江肆俯低的眸子那一秒,电光火石间,宋晚栀突然醒悟了他的误解。
几秒的大脑空白。
等回过神,羞耻、愤怒、屈辱、无力……
百般情绪一并涌上来。
宋晚栀偏落开脸,轻而浅促地笑了声。
十月末,深夜,北方的秋意凉得入骨也入声。
“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啊。”宋晚栀轻声说着,她止不住地想笑,竟一点都不想哭。然后她就咬了咬唇,含着浅浅的笑转回来,朝他微微仰脸。
她笑得漂亮极了,眼瞳像微光下剔透莹润的玉,唇像柔软的栀子瓣。
“那你就当我是好了。…江肆哥哥。”
“——”
苦茶揉碎了清落的花香。
江肆眼底久筑的堤坝崩塌,情绪像洪水猛兽那样,势不可挡地冲下来。
刚踏出三角形阴影区一步的宋晚栀被拽回去,这次没了身后的垫护——她被另一只手握住了另一只腕,一并扣压在她背后蝴蝶骨抵着的廊柱墙面上。
像绞刑架上的枷锁那样锁住似的禁锢。
宋晚栀一惊,刚仰头想开口。
眼前阴翳已然塌下。
宋晚栀的唇被那人吻住,抵开,他凶狠地啜住了她舌尖。
碎掉的糖块被卷进来。
“……!”
宋晚栀的瞳孔蓦地收紧。
没顶的震惊与屈辱的情绪里,她挣扎着想拽回自己的手腕。
与此同时。
KTV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学生会人群陆续地出来。
“江肆怎么回事,买完单就走了?真被丁羽乔把魂勾跑了啊?”
“滚啊,别败坏我们肆爷清名,他可是三不守则的名声赫赫在外的,怎么可能——”
元浩的声音戛然而止。
且停得突兀,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
“怎么了元部长,瞧你这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旁边的人玩笑地问,跟着转头,然后一并傻了眼。
前面两三米,方形廊柱割开明暗。
江肆半侧长身站在交界线上,修长有力的双手紧握着两只雪白纤细的手腕,向廊柱后的三角形暗处,死死抵着上身。
看不见的阴翳里,低低蓄藏起女孩细碎的呜咽。
纤细的腕子一次次挣扎起落,又一次次徒劳地被江肆钳制着压回。
江肆在做什么,一目了然。
第33章
江肆的理智是在唇上的痛感之后才回到身体的。
这个吻间弥开淡淡的血的腥甜。唇角刺麻地疼,江肆却没感觉似的仍没放开,只无声撩起眼帘——被他凶狠地扣着手腕压在咫尺近处,女孩乌黑的瞳里蓄满了泪,她惊恐又委屈地睖着他,细白滑腻的手腕还在他指掌间不甘地挣扎。
从始至终,她的反应生涩而稚嫩。
比白纸都干净。
江肆克制着一根一根松开修长的手指,深压的白褪去后,浅浅的红印透出女孩雪白细嫩的腕部皮肤。
他慢慢直回身,看她长睫惊颤,湿漉眼底憋成大颗的泪滚下潮红的脸颊,被蹂躏的唇沁上更浓郁艳丽的深色——是他的血。
在他亲手证明她如白纸干干净净一尘未染的今晚,他给这张白纸抹上了第一笔艳丽的污痕。
这抹痕迹将渗入白纸每一层肌理,直抵最深处。
这辈子都永远存在无法抹除。
江肆低眼,忽觉着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到颤栗难抑。
只因为一个幼稚到可笑的想法而已。
然后余光里,他看见宋晚栀扬起手腕。被他攥出的红印还刻在上面。
它颤栗着落下——
“啪!”
这记耳光在深秋的夜色里如此清晰。
像夏日的一记惊雷。
不远处门廊正下方,还在窃窃私语的校会学生齐刷刷震住,纷纷扭头望过来。
站在最前方,元浩表情扭曲。
“我……操……”站在旁边的程毅生也没比他强,僵着脖子呆看那里,“元、元浩,我是不是喝醉了,出幻觉了,我为什么会看见江肆刚刚主动亲了人还被——”
“你快闭嘴吧,我又没瞎不用你重复。”元浩气急败坏地打断,然后朝那边提高嗓音,“这么多人都看见了!”
“……”
廊柱后。
江肆拿舌尖抵了抵发麻的脸颊,低头嗤出声自嘲的笑,然后他没事人一样懒懒抬回眸子。
宋晚栀滞着,同样回了理智的眼神又惊又慌,她扭过身就想从他面前跑掉。
江肆笑着一抬手,把人拦腰抱回去,扣进廊柱后的阴影三角区里。女孩纤细单薄的身体在他怀里一栗,声线都是吓得打着颤的:“江肆我求求你别这样——”
“嘘。”
江肆哑着嗓音微微低头,嗅到宋晚栀长发上淡淡的茶花香。
他眼神晦暗着,却仍撑着笑:“校会的人都在后面,你要是不想跑出去被他们看清模样,就老老实实别动。”
“!”
宋晚栀闻声狠狠一栗,果然一下都不敢动了。
江肆半俯着身藏着她,低眼看了两三秒就更晦了眸色,他撩起视线,落进远处的夜色和树影里,只喉结里滚过意味不明的笑。
几米开外。
元浩把江肆那句话听得清楚,他咬牙切齿地瞪了江肆一眼,这才咳嗽着清嗓:“那个,时间也不早了哈,大家都赶紧,赶紧回去吧。”
说着话间,元浩主动走在前面,然后到廊柱时转过身,一边捧着僵硬的笑,一边招着手安排校会学生从门廊下这条必经路离开。
每一束意欲窥探的眼神都被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拦了回去。
所幸多数人也识趣,扯着闲话避着视线就离开了。
直等到最后一个背影在路边打上车。
元浩揉着笑僵了的脸,表情拉下来就要转身:“江肆你丫是不是疯——”
“你也走。”
江肆没回头,懒洋洋打断。
元浩结舌,气得在心底骂了江肆一串脏话,他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始终被江肆护在怀里藏得严严实实的昏暗里的身影,这才扭头走了。
廊下几秒死寂。
江肆退开身,露出被他藏在阴翳里的女孩。到此时她才终于敢抬头,雪白面颊上被他吻出来的潮红早就褪却,只剩瑟缩与气恼,或许还有委屈的难堪。她像是怕他再做什么一样无声又快速地偷看了一眼他的神色,确定没有刚刚那么可怕了——
宋晚栀终于壮起一点胆子,低头就想从他退让出的缝隙里过去。
“你要怎么回去。”在她就要走过去那一秒,江肆突然开口,语气散漫得像没事人似的。
“不用你管。”
“?”
江肆一笑,倚仗着腿长优势,他追了两步就把宋晚栀拽住了。
女孩手腕在他掌心一缩,僵滞着抬眼看他。
……似乎真吓坏了。
“怕什么,”江肆哑然地笑,“我要是还敢亲你,你不会继续抽我么。”
“——!”
宋晚栀努力想忘的那一幕又回到眼前。
刚压下的情绪再次涌上来,她咬唇用力睖他一眼,红着眼尾转开:“江肆你太过分了。”
江肆停了几秒,叹笑:“连骂人都不会,以后要是被欺负得更厉害怎么办。甩耳光?”
“?”宋晚栀听得不能确信,回头,“你在威胁我吗?”
“善意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