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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曕的眉头深深皱起:“严重吗?”
衡哥儿不是很懂什么叫严重。
毕竟是小孩子,魏曕低声将乳母叫过来,问乳母。
乳母疑惑了:“夫人一直都好好的啊,不曾生病。”
衡哥儿:“你撒谎!那个杜郎中来了好几次,我都看见了!”
乳母怔了怔,随即笑出来,对魏曕道:“三爷,夫人有孕,所以杜郎中定期来给夫人把脉,五郎误会了。”
魏曕已经明白了,让乳母退下,他继续问儿子:“有没有人欺负你娘?你娘有没有哭过?”
衡哥儿摇摇头:“谁要欺负娘?为什么要欺负娘?”
魏曕便放弃了,儿子太小,就算殷氏受了委屈,也不会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
殷蕙梳好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家三口就往勤政殿去了。
这是为父子俩摆的接风宴,厨房忙碌了一下午,大厨们分别拿出看家本事,整治了一桌丰盛无比的宴席。
燕王不怕战场艰苦,可能够享受的时候,谁不爱美酒美食?
妻妾或端庄或温柔或美艳,儿子们文能守城武能御敌,孙儿孙女们个个乖巧伶俐,燕王环视一圈,面带笑容,连续喝了三碗酒。
李侧妃笑道:“王爷别光顾着喝酒啊,给我们讲讲您是怎么抓到金国可汗的。”
燕王也想让妻妾儿孙们听听自己的威风,笑着讲了起来,从他们追击金兵突降大雪开始讲。
提到郭啸劝阻他不要冒雪追击,李侧妃幸灾乐祸地瞥了眼郭侧妃,什么娘家哥哥,竟然不跟王爷一条心。
郭侧妃只笑盈盈地听着。
提到崔玉建议攻金兵一个出其不备,李侧妃眉头一皱,酸溜溜地睨了崔夫人一眼。崔夫人是妻妾五人里最年轻的,还有个弟弟给她长脸,看王爷对崔玉的满意劲儿,崔夫人的宠爱就断不了。
崔玉的席位摆在五爷魏暻一旁,见众人都朝他看来,他只是谦逊地笑笑。
魏楹趁此机会,光明正大地狠狠地看了几眼心上人。
殷蕙的席位就在魏楹左边,见此唯有叹息。
她正替魏楹惋惜情路艰难,就听公爹提到了自家男人,说魏曕主动请缨要去偷袭金兵。
殷蕙便朝魏曕看去,北地的鹅毛大雪她很熟悉,更是听祖父提到过草原上的雪灾,兵马一旦迷路便可能冻死在冰天雪地里,连郭啸将军都忌惮,魏曕敢去冒险!
上辈子他被公爹冷落了一年,心里憋着火,急着立功挽回父心,主动请缨很好理解,这辈子都没有那些不愉快,魏曕竟然还是去了?
燕王显然非常满意自家老三的这次表现,渲染完了雪势,又开始讲魏曕为了等待最佳战机,率兵在大雪里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个时辰。
大殿里烧着炭火,可听着此情此景的众人都觉得冷了起来。
“来,咱们先敬三弟一杯!”世子爷魏旸忽然站起来,举着酒碗提议道。
燕王第一个赞成,他都赞成了,其他人也纷纷举起酒碗或茶盏。
魏曕解释道:“还是父王英明决断,又有斥候不畏风雪探清敌情,再加上全军将士齐心协力才成全此役,实非我一人之功。”
魏昳笑道:“三弟就不要客气了,喝吧!”
魏曕无奈,仰头饮下一碗烈酒。
酒碗挡住了他的脸,殷蕙只能看到他规律滚动的喉结,想到这是自己的丈夫,他并非纯粹是为了泄愤才去冒险,殷蕙便也生出几分敬佩来。
“三弟妹是不是越来越仰慕你家三爷了?”纪纤纤探头过来,低声调侃道。
殷蕙装羞,心里则想,魏曕怎么都比二爷魏昳叫人顺眼的。
燕王夸过儿子,终于讲起了他带兵绕路去截断金兵的退路,结果金兵拥护着他们的可汗正好逃到了他们面前,抓了个正着。
他讲得简单无比,众人却齐齐站立起来,向燕地百姓拥护爱戴的燕王殿下、他们的一家之主敬酒。
燕王笑着再饮一碗,喝得红光满面。
宴席结束时,已经近二更天,外面冷风呼啸,冰寒刺骨。
燕王哪也没去,留下徐王妃宿在勤政殿。
李侧妃四妾各怀心思回了西六所。
东六所这边,因为天冷,魏旸几兄弟没有再拉着魏曕攀谈,各自快步离去,徒留魏曕扶着殷蕙慢吞吞地走着。
孩子们都早早回去了,不必挨这个冻。
金盏、安顺儿一前一后地提着灯,灯笼被风吹得直晃,更添寒气。
“我抱你?”魏曕一手扶着殷蕙的肩膀,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两人挨得很近。
殷蕙笑:“抱得动吗?”
魏曕便停下来,脱下身上碍事的大氅,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起来。
意外的是,她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重,可能只比怀孕前重了十几斤。
一口气抱回澄心堂也没关系,但因为久抱她也不舒服,中间魏曕就放下她两次,走一会儿再接着抱。
顺顺利利回到澄心堂,殷蕙好好的,魏曕出了一头的汗,累是一方面,心里还紧张。
两人分别洗漱,再一块儿躺到床上。
“您过来。”殷蕙忽然道,“咱们再说说话。”
魏曕就钻到她的被窝,捏捏她的胳膊捏捏她的腿,问:“怎么这么瘦?”
他记得她怀衡哥儿时,整个人胖了一圈,脸蛋红扑扑圆润润的,气色特别好。
殷蕙目光流转,摸着他的胸膛道:“想您想的呗,一想到您在边关吃风咽土,我哪还吃得下去。”
这纯粹是瞎说呢,她只是不想再生一个大胖小子或大胖女儿,刻意控制着饮食,没暴饮暴食,但也没饿着。
魏曕却信以为真,大手握紧她的手,沉默半晌,只责备了一声“傻”。
殷蕙哼道:“我傻,您也傻,那么大的雪,别人都不敢去,就您人傻胆大。”
魏曕笑了下,原来她想说这个。
“金兵跑得快,大雪确实是咱们的战机,一旦错过,继续追下去,这场战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若战事拖延,皇祖父不高兴,大军白白耗费更多的军饷粮草,他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她生衡哥儿时那么艰险,她害怕,他亦怕。
早点回来,还能陪陪她。
第77章
殷蕙怀孕后用的都是殷家胭脂铺精心为她调制的一种面霜,无色无香,涂在脸上轻薄透气。
第二天魏曕洗过脸,她就递了一盒给他。
魏曕下意识地看向两个丫鬟。
金盏、银盏早低下了头。
大男人还在别扭,殷蕙将他拉到屏风后面,按在床边,打开盒子挖了一指头出来,飞快抹在他脸上,低声嫌弃道:“都快糙成树皮了,我都亲不下嘴。”
魏曕只好坐着不动,默默地让她抹匀。
“以后您早晚都涂一遍,争取年前养回来。”涂好了,殷蕙将盒子塞到他怀里。
魏曕接住盒子,没说什么,吃完早饭牵着衡哥儿去静好堂给温夫人请安。
殷蕙身子重,就不走来走去的折腾了。
魏曕父子俩回来时,碰到了魏昳,穿着官袍,脸色很是难看。
“二伯父。”衡哥儿懂事地招呼道。
魏昳这才看见他们父子俩,强扯出一个笑脸来。
魏曕虽然心中疑惑,却没有问什么,猜到二哥可能在父王那里挨了数落。
他不问,魏昳叹口气,大手揉揉衡哥儿的脑袋瓜,低声朝兄弟吐苦水:“六月里我多喝了一点酒,正好一个伶人路过,我一不小心着了她的道,这事不知怎么让父王知道了,刚刚把我叫过去好一顿骂,还罚我禁足一个月,你说说,你跟大哥都立了功,我却……”
他被禁足的事根本瞒不住,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先自嘲一遍。
魏曕想到了殷氏的信。
他能理解父王的愤怒,如果将来他去打仗,衡哥儿还有心思花天酒地,他也会罚衡哥儿。
“喝酒误事,二哥以后少喝些。”
“嗯,等我出来,再请你喝……吃席,替你庆祝。”
魏昳背影沧桑地走了。
魏曕趁机教导儿子:“祖父不喜欢咱们喝酒,你长大了少喝。”
衡哥儿点点头,问:“爹爹,什么叫伶人?”
魏曕抿唇,冷声道:“戏子歌姬都叫做伶人,二伯父就是因为亲近伶人被罚的,你长大后也不要接近伶人。”
衡哥儿懂了,喝酒不好,跟伶人玩也不好,都会被祖父惩罚。
回到澄心堂,魏曕提醒殷蕙:“二哥被父王禁足了,若二嫂过来,你说话注意些。”
殷蕙想了想,猜测道:“父王知道二爷屋里又添人了?”
魏曕点头。
殷蕙都有点同情纪纤纤了,要说纪纤纤也是个大美人,二爷怎么还整天惦记外面的野花野草,别的时候惦记也就罢了,公爹在边关抗击金兵,他竟然还敢犯糊涂。
不出所料,下午纪纤纤就来朝她发牢骚了,从殷蕙歇晌起来一直唠叨到黄昏天暗才离去。
“你们关系何时这么近了?”
魏曕隐含不悦地问,担心自己的妻子近墨者黑,也不满纪氏占了她那么长时间。
殷蕙笑道:“不是我与二嫂近,是她常常来找我,既然来了,我总不能不招待吧?”
魏曕:“她与你能说什么?”
他可记得,殷氏刚进门时,纪纤纤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姿态。
殷蕙:“都是些后宅琐事,譬如二爷、二郎、四郎怎么气她了,譬如她如何对付小妾,我就当听书了,别说,听得多了,也学了些东西。”
魏曕挑眉:“学了什么?”
殷蕙故意哼道:“学了如何与妾室相处呗,现在您不喜欢通房丫鬟,等我年老色衰了,您肯定会纳几个妹妹给我作伴,我这叫有备无患。”
魏曕发出一声轻嗤,不屑理会此等无稽之谈。
过了半个月左右,朝廷对此次抗金有功的将士论功行赏。
朝廷禁军的将士可以凭军功升迁,燕王府三卫里都是燕王自封的属官,官职数量都是固定的,除非有人死了或是触怒了燕王被贬,高层武官们基本很难变动。譬如冯谡、高震、杨敬忠三位指挥使,立再大的功他们也无法往上升了,这种便会赐下丰厚的金银绸缎。
燕王亲自去卫所发放赏赐,魏曕五兄弟都跟着去了。
回来之后,魏曕对殷蕙道:“廖十三斩杀多位金兵大将,得了百两赏银。”
当初廖十三受封千户便是破格提拔,直接封了别人要立下无数军功才能得到的职位,所以这次就只有赏银。
殷蕙很替廖十三高兴,跟着想起一事:“冯公子与秋娘是怎么回事?”
魏曕对别人的儿女私情没兴趣,但她问了,他便将自己知道的说了说:“他想娶廖秋娘,廖秋娘不想嫁吧。”
殷蕙已经知道冯腾喜欢廖秋娘了,只是不知冯腾是想求娶还是纳妾亦或是更轻浮的心思,不由追问道:“他亲口跟您说的,他想娶秋娘?”
魏曕:“不曾,但廖十三救了他一命,他当众要认廖十三做另一个爹。”
殷蕙惊呆了,当众认爹,怕是想当众认岳父吧?
冯腾就是想认廖十三做岳父,因为廖十三的救命之恩,父亲母亲都同意他娶秋娘了,冯腾便立即催促母亲安排媒人去廖家提亲。
冯夫人既然同意了,做事也很爽快,趁廖十三休沐的时候,托媒人上了门。
廖母一听冯腾与冯家的情况,高兴得不得了,问丈夫:“你就在冯大人手下做事,你说呢?”
廖十三想到了战场上冯腾扑过来喊的那声“亲爹”,后来也经常因为救命之恩喊他爹。
现在看来,臭小子肯定早就看上秋娘了。
廖十三觉得冯腾不错,但这事还得女儿自己决定。
先叫媒人回去,廖十三把女儿从前面铺子那里喊回来,商量此事。
廖秋娘低着头,手不停地攥着袖口。
廖十三见了,叫妻子出去,他单独与女儿说话:“你想嫁,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廖秋娘脸色一白,豆大的眼泪吧嗒掉了下来。
廖十三握紧了拳头,片刻又松开,沉声道:“阿吉与那两个护卫被老爷卖去海外了,这辈子都不会回来,如今爹爹在王爷军中做事,殷闻、王韫石不敢对外声张,只要咱们不说,冯家不会知道。”
廖秋娘摇摇头,一边擦泪一边道:“冯公子诚心待我,我不能骗他。”
廖十三:“那你准备怎么办?不嫁他,这辈子也不嫁人了?秋娘,你真没有喜欢的人,爹爹不会强迫你嫁,可你遇到了喜欢的,爹爹怎能忍心看你作茧自缚?”
廖秋娘沉默。
廖十三:“秋娘,别说你没被那畜生得逞,就算得逞了,你还是你,没多什么没少什么,旁人可以瞧不起你,你不能看轻自己。”
廖秋娘的视线再次模糊起来,哽咽道:“您别说了,我都明白,这样,您去叫他过来,我亲自跟他说,如果他不介意,我嫁,如果他介意,提亲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廖十三:“好,他不同意,爹爹换个卫所做事。”
廖秋娘胡乱地点点头。
廖十三去找冯腾了,廖秋娘也没有心思再去卖馍,一个人在自己的屋子里坐着。
不知过去多久,廖十三回来了,带廖秋娘去了厅堂。
冯腾坐立不安,刚刚这一路,无论他怎么问,廖十三都不肯说秋娘为何要见他,冯腾思来想去,觉得秋娘可能想当面骂他一顿。
“你们说,我在外面守着。”廖十三将女儿送进厅堂,便走开几步,远远地守着了。
冯腾天不怕地不怕,一看秋娘红着眼眶,突然不知所措起来,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你不想嫁我,你爹娘逼你,所以你哭了?”
多傻的人才会这么猜测,廖秋娘竟然被他逗得破涕而笑,杏眼清清亮亮的,唇边露出浅浅梨涡。
冯腾巴巴地看着她的笑脸。
他就是被这张笑脸迷住的,见了一次,恨不得天天都去她的铺子前买馍,看她笑。
“我猜错了?那你为何哭?”冯腾一边问,一边悄悄靠近一步。
廖秋娘看着他那双大脚。
说实话,冯腾虽然是官家子弟,其实是个大粗人,体型酷似父亲,脾气像极了她经常招待的食客,让她觉得亲切。当然,冯腾长得俊朗,所以他如此殷勤地讨好她,廖秋娘便忍不住心生欢喜,而且,冯腾的讨好简单质朴,就是天天排队去买馍,没有仗势欺人,也没有动手动脚。
像殷闻那样道貌岸然的,再有钱再有势她都看不上。
“我有话跟你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廖秋娘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冯腾道。
冯腾下意识地挺直腰杆:“你说,我听着。”
廖秋娘被他炽热诚挚的目光逼退,偏过头道:“我被人欺负过,虽然清白还在,可他摸过我的身,还看过我的腿……”
哪怕鼓足了勇气,真的说出口,廖秋娘还是哭了。
冯腾先是震惊于她的话,跟着便怒从心起,攥紧铁拳原地转了两圈,再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道:“那畜生是谁?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他!”
廖秋娘垂着眼道:“殷闻,殷老的长孙,殷老救过我爹一命,所以我爹打了殷闻二十鞭子,这恩怨就算消了,你不能再去。”
冯腾一怔。
殷家在平城太有名,他自然知道殷老是谁。
“这事,三爷、三夫人知道吗?”冯腾胸膛起伏地问。
廖秋娘看他一眼,道:“三夫人知道,她亲自陪着我去殷家讨的公道,三爷大概是不知的,我也不想他知道,不想因为我连累三夫人,你也不要为这个去找三爷三夫人的麻烦。殷闻是畜生,殷老、三夫人都是大善人,若不是三夫人给我铺子给我伙计,我可能已经死在了殷闻手里。”
冯腾气啊,瞪着眼睛道:“那就这么忍了?”
廖秋娘憋着泪道:“我爹已经打过他了,这事根本不重要,我只是不想骗你才跟你说的,你扯那么多做什么,我就问你还想不想娶我,想就听我的,不想你马上走,我的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泪如决堤的水,冯腾见了,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为何总是对他横眉竖眼。
不是不喜欢,是怕他介意。
冯腾便冲了过来,将廖秋娘抱到怀里道:“娶!只要你肯嫁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廖秋娘哭得更厉害了,抓着他的衣摆道:“你真不会后悔?”
冯腾:“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就当你被狗咬了两口,我小时候也被狗咬过,咱们俩谁也别嫌弃谁!”
廖秋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就是喜欢他啊,喜欢他这满身粗犷。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低咳。
廖秋娘匆忙推开冯腾,红着脸跑了,没跑多远,听到冯腾大声管她的爹爹叫爹,那喜悦劲儿,是真的不介意她的过去。
廖秋娘答应了冯腾的提亲。
冯腾高兴啊,第二日在卫所见到魏曕,忍不住跑过去显摆:“三爷,我要成亲了,到时候请您喝喜酒!”
魏曕终于多看了他一眼。
冯腾笑咧咧的:“我就说过,只要我诚心诚意,她肯定会心软,您还记得我写的那封信吗?我这辈子喝过的墨水都挤到了那一封信中,她不感动才怪了。”
魏曕不置可否。
他一脸冷淡,冯腾心中一动,明白三夫人为何不敢告诉三爷了,摊上这种冷漠无情的爷们,哪个小媳妇敢自揭娘家丑事?
三夫人对秋娘好,他冯腾承了这份情,不会给殷老、三夫人添麻烦,不过殷闻那边,他早晚要教训回去。
到了晌午吃饭时,冯腾凑到魏曕身边,太高兴了,憋不住,不管魏曕爱不爱听,他都想再分享分享他博得美人心的经验。
就在此时,长风匆匆赶了过来,兴奋又紧张地道:“三爷,府里刚刚派人来报信儿,说夫人要生了!”
魏曕猛地放下碗筷,大步离去,速度之快,冯腾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看旁边魏曕吃了没几口的饭菜,冯腾一边端到自己面前,一边自言自语道:“不就是当爹吗,又不是第一次当了,这么急做什么。”
燕王府。
从澄心堂派人去给魏曕报信儿,到魏曕骑着白蹄乌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才过去一个时辰。
殷蕙只是腹痛,还没到真正要生的时候,由产婆扶着慢慢地在院子里溜达,温夫人、徐清婉、纪纤纤都在这边陪着。
魏曕大步绕过走廊,瞧见徐清婉等人,他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脸上也不见任何急切。
“娘,大嫂、二嫂。”他一一见礼。
三女点头,徐清婉笑道:“三爷陪弟妹说说话吧,我们去前面等消息。”
温夫人识趣地道:“我去陪着。”
产婆等人也先避到产房,由魏曕扶着殷蕙慢走。
阵痛断断续续,每当疼的时候,殷蕙就停下来,抓紧魏曕的胳膊硬忍下去。
魏曕看到了她额头的汗珠。
“要不要进产房?”
殷蕙:“再等等吧。”
又走了一刻多钟,感觉差不多了,殷蕙忽然看向魏曕,眼中浮现委屈与不甘:“若我有什么意外,您等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再续弦……”
怀孩子时充满期待,养孩子时满心幸福,只有生的时候,才会担心害怕。
重生让她知道了很多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其中却不包括肚子里的老二。
只是殷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曕冷声打断:“安心生,少胡思乱想。”
这时候他竟然还凶她,殷蕙的眼泪就浮了上来。
魏曕见了,抿抿唇,背对产房将她拥入怀中,一手摸着她的后脑道:“衡哥儿那么胖你都闯过来了,这一次肯定没事。”
殷蕙犟道:“万一呢?您先答应我,不许太早续弦。”
魏曕轻轻抓她的头发:“没有万一,你会好好的,我有你,不必续弦。”
殷蕙咬咬牙,没再说一些不吉利的话。
两个产婆走过来,扶她去了产房。
一回生二回熟,殷蕙仰面躺在产床上,一边忍受越来越强的阵痛,一边回忆上次的惊险。
正回忆着,产婆忽然惊喜道:“开了,全开了,夫人可以使劲儿了!”
殷蕙愣愣的,这么快?衡哥儿那时候可是折磨了她一天一夜。
外面,魏曕看着产房紧闭的窗,脑海里也是她生衡哥儿时的情形。
温夫人不知何时过来了,站在儿子身边,柔声道:“你别担心,阿蕙已经生过一次了,第二次会顺利很多。”
魏曕不接受任何虚话,转移话题道:“衡哥儿呢?”
温夫人:“乳母带去花园玩了。”
魏曕点点头,走到美人靠那边自己坐着了,这时候无论母亲说什么,他都不想听。
风从走廊穿过,魏曕又想起她刚刚的泪眼,怕得都把他续弦的事安排好了。
魏曕暗暗攥紧掌心。
如果这次还像第一次那么凶险,以后就再也不生了,如果……
产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魏曕猛地回头。
温夫人离得近听得清楚,高兴道:“要生了要生了,我就说吧,第二次要比第一次快得多!”
魏曕就露出笑容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里面传来产婆的笑声,旋即就是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
是个小郎君,衡哥儿有亲弟弟了!
第78章
“恭喜王爷,三爷那边又为您添了位乖孙!”
听完小太监的回禀,海公公笑眯眯地转个身,进来给燕王报喜。
燕王坐在窗边,正在看朝廷新颁发修缮的几条律法,闻言便笑了开来,一手拿着公文,一手摸着胡子道:“孙子好啊,多学学老三的本事,将来也能沙场御敌。”
海公公拍马屁道:“三爷也是您教出来的,有您提点,咱们王府的郎君们个个都是栋梁之材。”
燕王很受用,叫海公公给三儿媳赐赏去。
澄心堂。
徐王妃等人也都过来了,喜气洋洋地围观新出生的王府七郎。
前面出生的衡哥儿、六郎都是大胖小子,对比两个哥哥,六斤重的七郎显得就特别小,但七郎只是个头小一点,一头胎发又黑又密,大房的六郎都一岁半了,头发还没有七郎的多。
当然,头发长得有快有慢,多少都与健康没关系,可七郎头发好脸蛋也光溜,在新出生的孩子里面,属于非常漂亮的宝宝了。
“小七瞧着更像他娘。”徐王妃抱了一会儿,对温夫人道。
温夫人笑得最喜庆真挚:“那敢情好,长大了比五郎还好看。”
衡哥儿与儿子一样,是丹凤眼形,笑起来还好,一旦生气或不高兴,就有点不怒自威的气势,儿媳妇的桃花眼多漂亮啊,男孩子长双桃花眼,大了更讨女孩子喜欢。
众人都看过孩子,徐王妃就把七郎还给乳母去里面照看了。
这时产房里面也收拾干净了,开窗散过味儿,大家又都进去探望殷蕙。
殷蕙躺在床上,一头浓密的长发用红绸裹在头顶,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蛋,可她的眼睛明亮喜悦,就像一幅美人图的点睛之笔,让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起来。
“精神不错,接下来好好养着吧,出月子正好过年了。”徐王妃关怀地道。
殷蕙笑道:“嗯,叫母亲担心了。”
徐王妃又待了一会儿,率领众人离去,这也是为殷蕙娘俩好,无论产妇还是新生儿都很脆弱,人多了容易过病气。
魏曕送走众人,这才有机会来产房看她。
进屋之前,魏曕脑海里浮现出她刚生完衡哥儿时的样子,面白如纸,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看到他就开始掉眼泪。没等他说什么,产婆们抢着劝她不要哭,说月子里哭容易伤眼睛,留下病根不好,他就又看着她闭上眼睛,强行把泪憋了回去。
手触到帘子,顿了顿,魏曕才进去了。
殷蕙正抱着睡着的七郎,看得目不转睛的,余光瞥见有人影走进来,她抬头看去,就见魏曕已经换了一身常服。
目光相对,她笑了,他的眼眸亦不再冰冷,有温情,也有几分担忧过后的放松。
产婆与乳母悄悄退下。
魏曕坐到她身边,先问道:“这么抱着,会不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