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的语气意外含着娇意。

  她抬头认真看他。见他眼睛迷离脸颊绯红,泛可爱的姿态,精巧的五官撩拨了她的趣意。

  她笑着歪头:“叫姐姐。”

  少年倾斜了脸,缓缓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比我小。”她又想了想,问他。“你平时喝这么多?”

  “没。第二次喝。”

  难怪容易酒醉。“叫姐姐。”

  “为什么?”

  她编了个蹩脚的理由。“我是你远房表姐。你看你喝那么多肯定记不住。你叫声姐姐,我给你倒杯水醒醒酒。”

  少年的右手撑着脸颊,轻眯了眼打量她,似晕似醒地垂下眸不知想什么。黑夜从他背后无声漫过。

  半响都没有声音,寂静中她以为他其实没醉,于是尴尬地咳了嗓想说些什么。

  清脆的少年音却突然温柔响起。尾音求怜,声线撩拨。

  “姐姐。”

  她偏头,少年的双眼正认真纯净地看着她。

  “水。”

  !!!!!!

  枝道愣了半久。

  艹艹艹!他真的叫了她姐姐!他平时对她冷成这样现在居然乖乖软软地叫她姐姐!还叫得这么勾人!枝道被他这一反差撩的声音颤得心脏差点休止,双手急急捂住快爆掉的心脏,又兴奋又后怕。

  她想他第二天醒来,知道后还不得拿刀灭了自己。

  但是…

  爽啊!

  明白突然踉跄地起身,身子歪歪倒倒。她紧张地张开手臂想扶他,却碍于肌肤碰触又不愿真的挨上。

  于是他一个不稳,膝盖一弯,携着重量摔在她身上。

  枝道下意识从坐姿瘫倒在地,惊愕地看着他伏在其上的正脸。

  他的小臂撑在她耳侧,身体与她隔空。低垂着眸与她对视。

  看了她很久。他的嘴轻轻的闭合,双眼恍惚。

  “姐姐。”他温柔地问,“为什么…我一喝酒脸就好热?”

  少年好闻的呼吸在她脸上,她的脸也热。酒味杂着少年隐而不见的味息。她看见他发育的喉结动作有致。

  她不敢看他纯洁又欲气的眼睛。她想,若她是个坏人,她很有可能会蹂躏他,让他哭泣。

  身上因酒意显得单板的少年是纯真的。却能引发别人的欲。他的纯质又蠢蠢欲动着某种暗流,似乎下一秒他就会低下头疯狂的亲吻她、毁掉她。

  明白没有动。

  她能感受到男生也是软的,像云。他看着她,目光穿过她。

  枝道窒息的握紧双手在胸前,任风刮她的头发擦过脸颊。

  夜色浓郁,黑暗在眼里。风吹过她的羽绒领。远处突然响起一阵烟火声,轰一声在天空里炸开、再炸开。她似乎能听见电视里播着蔡明的小品,听见小孩讨要红包的笑声,听见李英说她怎么还没回来。

  这里,却静如死亡。

  “你帮其他人也补习过吗?”

  “只有你一个。”他知道她想要什么答案。

  她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发尾,放缓了声音。

  “你喜欢长发,还是短发?”

  “长发。”他下意识反应。

  她偏头望向黑夜,一轮残月挂空。月亮好昏好花,混沌的、迷糊的,像人的心,耳朵也迷糊了。

  所以他后来说了句短发,她就没有听见。

  枝道低下头闭上眼睛。

  他要勾引她堕落。

  明知这是沙漠。是件罪孽深重、令人发疯的事。

第22章 二十二窒

  她看到脸上近距离的少年眼里流光,睫毛尾端一节灯黄。

  他的浅浅呼吸深意绵长。

  枝道双手猛然推翻他。她慌张地从地上站起拍走灰,低着头小声说了句混蛋。

  明白被动地软瘫在地,现在他是真的醉了。他闭着眼脑里混沌,转而侧了身双臂上下叠着贴在脸侧,如遗弃在下水道的猫。

  他嘴里喃喃细语。“顾…隐,你…哥…”

  枝道听不清,“啥因你因我的…”

  她俯视他。他穿一件黑色立领长袖,脖子修长,耳朵红了。侧脸的白在黑夜独立。

  “话都说不清。”枝道低头,无意看见她手臂上的手表,于是瞪大眼骂了地上人一句响亮的“混蛋”,撒腿便走了。

  后来李英问她怎么去这么久。她说自己在外面转了一圈。过了几分钟后,她跟李英说。

  “妈,那天我去看到只有明白一个人在家。而且家里连过年的样子都没有,他爸妈呢?”

  “是吗?不知道…”李英摇摇头,她没怎么见过明月了。

  又说:“别人家的事,你别管那么多。”

  她点点头。认同。“嗯。”

  那一晚后,枝道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

  她睡前第一次回想与他有关:

  少年成熟修长的身体,酒醉浓厚的呼吸,纯棉衣衫扫在敏感的手背。尖翘的下巴,脖颈明显的喉结窝。他对视她,小臂的热量在脸侧释放。

  他真的压着她。身体的重量挤疼她。她应该用双臂抵在两人中间,偏了头躲开他的夺夺目光。

  她能感受到他正硌着她的柔软潮湿。她凭感觉绘出器官的形状和温度,羞耻又磨人。他因酒醉的难受,身体不安分地扭动,于是她承受柔情蜜人各个方向的摩擦,难耐发痒地哼出两三声娇意。

  她闭上眼睛,他禁欲的立领扣子已经被解开。她的鼻子凑近他光洁的脖颈,嘴唇从他的喉结轻磨到锁骨,沉醉他涣发的迷人气息。

  枝道第一次尝受到对性的渴望。

  第二天她反思这样的行为不过是青春期作祟,不过是对异性亲密接触的好奇由此才产生幻想。第一次被男生碰在身下肯定心有波澜,女生也有幻想和需求。

  明白本就是性幻想的最佳对象,她说这事是再正常不过了。

  寒假她没有主动找他说过一句话。她也不想知道他第二天醒来会如何。

  寒假过去,她逐渐忘记那件“正常”事。

  高二下学期,她发现自己又神经质了。

  比如早晨习惯性给他也带一盒牛奶。李英问她怎么拿两个,她居然心虚扯谎说:“我觉得一盒不够我喝…”

  不应该啊。这有什么心虚的,她说清楚情况不就好了?于是她说完谎就无比后悔,总害怕事情败露坐实父母心里的猜想,怕有理也说不清。

  有时她去小卖部买吃的,居然脑子一抽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帮忙带什么。他说“不用”后的第二秒,她就懊恼她为什么要问他。

  明知他不吃零食,也不该有其他交流,偏就随口问出来了,显得她很关心他似的。

  她总看他写作业时血管清晰、手筋骨锋利的手背和鼓动的关节。

  枝道恼她怎么轻而易举就被他身上某些身体部位弄得心神不灵。

  眼睛、腰肢、手背。

  小题大做。他不过是手肘无意间碰到小臂,心却乱了频率;她烦他经过她时,风偷走他的香送给她。

  他就这样拉着她一直往下坠,一直坠,坠进他的网里。

  “你这怎么红了?”他盯着她右手手腕的一圈红痕。

  枝道看了一眼,摸了摸凹进去的肉。“这个啊。小皮筋勒的。”

  他不说话,她沉默地写着作业。

  明白看了很久,眼神幽深,久到她不自在地慢慢缩在背后。

  神经。枝道心想。后又觉得明明是自己更神经。

  枝道想起了开学前几天。班上举办班会约在冷人家吃冷串串。他前一晚突然发消息说顺路一起拼个车。省钱的事她自然立即同意。

  她换上前几天刚买的淡绿色长裙,收腰型的,露出锁骨和大片白净肌肤。绿色显白。她仔细擦净运动鞋,搭配一双绿色短袜,再背上可爱的小黄鸭小包。

  她认真涂了防晒,看着镜中自己,左歪歪脸,再右歪歪。

  然后小心翼翼从抽屉里拿出崭新的双眼皮贴,细心的贴在自己的眼皮上,内双变外双。又抽出一管带颜色的新润唇膏,拆开包装,对着镜子认真的涂抹。

  明白看着她,也是那种眼神。

  然后他说:“回去把衣服换了。”

  他怎么什么都要插手。枝道不满地捏着包带,“为什么?”

  他说:“不适合你。”

  是是是。她和他走在一起丢他脸了是吧。好歹她也涂了唇膏…也不算丑吧。他说不适合就是委婉的不好看呗。他好看行了吧,他最好看可以吧,她不配。

  枝道立马转了身往自己家走,“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明白擒住她的后领,“怎么了?”语气里满满疑惑。

  “没有啊。”她笑着转过身。“我只是发现自己肚子是饱的,不想吃饭而已。”

  然后肚子特别、极其、非常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地响了。

  因为她为了想吃回本,一天都没吃饭的后果。

  枝道尴尬地捂住肚子,闪躲着眼神不愿看他。

  身上突然搭上一件薄薄的外衬衣,淡蓝色,面料很软。熟悉浓厚的味道瞬间袭来。

  对面的少年说:“你衣服太低了,一弯腰什么都能看到。”

  心猛地弹了下。枝道知道自己的耳朵在发热。她的手掌下意识按掩住胸前那块,不敢问他是不是看见了自己的白色胸衣。

  回神后便恼羞成怒地直往前走。

  他怎么这个也能直白的说出?!

  枝道一点点扣上他宽大的衣服,袖子细心轻轻的折了三下才露出双手,手心里好像都是他的气味,这气味织成一座无隙的监牢,套在她身上。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衣服?

  他不是洁癖吗?

  神经兮兮的她,鬼迷心窍的她,胡思乱想的她。

  窒息的她。

  因为他。

第23章 二十三远

  体育课还未结束,天猝然落雨。

  没带伞的枝道双手掌在头上,和徐莹笑说着奔跑,一面发出叫喊。

  “啊啊啊!徐莹!快跑啊!哈哈哈…要不我们再淋会儿。”

  她顶了顶她的肩。“等我们两都感冒了就跟老师说请假回家…”

  “枝道。去睡觉吧。”徐莹也跑着,模糊的眼睛笑着看向她。

  “?”

  “睡着了梦里啥都有。”

  到了教室。枝道的夏季校服短袖已经湿透,隐约露出内衣轮廓,这季节温度适中,一旦下雨就冷了,她打了两个喷嚏。

  她用手臂遮挡,想起自己的长袖还在座位上,忙和徐莹道别跑到位置上。

  明白还没回来。做完体操也没见他在操场,她还以为他一直在教室里学习。

  枝道拿起桌上的长袖校服坐在椅子上,麻利地套着袖子。

  这袖子怎么这么长,她伸老久才露出双手,右手拉住拉链扣时她才发现不对劲。

  暖意融融,冷湿的身体回温。她看了看已到达膝盖的衣尾,袖子凑到鼻尖。

  是这味儿。

  味漫进鼻腔,吸进肺叶。像□□晃荡的芳香。

  枝道忙脱下身上衣服,低着头,杂乱一团地抓在手中。

  她偏头看了眼右边的座位。他还没回来。

  枝道慢慢转回头,双手捧着衣服,干净整齐。他的衣服。她的脸轻轻埋进里面,鼻尖碰到冰凉的拉链,她闭上眼,任男性气味像藤蔓一样绞酥她的心。

  她知道不应该。这是他的衣服。她不该做这种羞耻的事情。

  可偏偏。怎么就。

  “我的衣服很香?”声音突然从上方响起。

  如惊雷一乍。

  他从背后无声走近,站在位置前俯视全脸埋在衣服里的少女。

  枝道手足无措地放下衣服,看他一眼极速收回。“不是,我不小心穿了你的衣服。我我……不确定,就闻一下看看是不是…”

  明白拉开椅子坐下,右手撑脸,手肘抵在桌上,侧脸看她。

  他说:“上次你也这样闻我的衣服。”

  “?”

  枝道这一刻只想死。

  大操场到教学楼必经一个三层楼梯,楼梯上去是篮球操场和高中楼栋。那天她在大操场上冒着雨嗅衣服。那他…

  她像个小偷一样闻别人衣服。可衣服的主人就站在楼梯的高处,居高漠然地看她是怎么像狗一样从袖子闻到领口,再到整张脸恨不得埋进去。

  要死人了!这么丢脸的事他居然全程都看到了。她一直以为藏得很好。他。不会以为她对他有意思吧?

  “你别多想。我只是气味控。”她的手指弹着书角。

  他停顿一声。“喜欢我的气味?”

  眼睛突然像只慵懒的妖,声音也压虚了。

  “还是…喜欢…”

  她忙将衣服推到他桌上,“你衣服怎么在我桌子上?”

  “不知道。”他慢慢穿上衣服,“可能没注意放错了。”

  枝道突然想打喷嚏,她忙双手掩住往墙边侧了脸轻轻打着。又从抽屉里拿出校服穿上,暖和的滋味才好受了。

  化学课下课明白出去了。坐在身后的徐乐怡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转身,一脸八卦。

  “枝道。”她小声说,“明白是不是喜欢你啊?”

  “嗯?”她惊愕地皱眉。

  “就体育课不是下雨嘛。我看他站到走廊上看着楼梯,我就顺着一看,结果看到你在打喷嚏。回了头,他就把衣服扔你桌上了。“她挤眉弄眼。

  “明白是不是怕你生病啊?”

  “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枝道摆摆手,转回身。“我继续写作业了啊。”

  却没有一个字落在纸上。

  她盯着纸页的蓝青色横线,握着水笔的右手暂停。

  明白,喜欢她?他说只是放错衣服。

  枝道又想起前几天。她听他讲题,讲完后脑子一时转不过。于是她放空了。笔尖捅在下巴,眼神呆望着试题。

  他的手在她眼前晃,她发神了没有理会。

  明白突然捏住她的脸颊肉,轻轻扯了扯。他温声问她。

  “还在想?”

  被触碰的脸颊像有蚊子咬。痒。红了。

  她看到他的手指现在放在了纸上,骨节修长。她低下头,“嗯…想不明白。”

  “那我再讲一遍。”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不是高冷孤僻吗?他做这些难道真的对她有意思?可他明明喜欢长发。

  茉荷。长头发。

  十二点了。

  枝道抱着枕头还睁着眼在想。

  后来第一次月考结束。

  枝道看到他和茉荷站在一起。他在讲台乖巧地听茉荷跟他说些什么安排。

  他看她的眼神像有百种深情。茉荷的一束头发躺在他手腕上。

  于是她顺着看见茉荷一头漂亮的波浪长发。

  枝道低下头开始背诵英语单词,手指翻过外耳肉盖住耳洞,她闭上眼。

  “excellent,卓越的。cooperation,合作…”

  其实那次衣服放错是他看她打喷嚏才故意放的。他怕她感冒,因为感冒流鼻涕又让他心烦。捏她脸颊是嫌她笨恼怒之下才扯的。

  她却当成亲密举动。又自作多情。

  说了不要想这些。情情爱爱什么一点也不适合她,反正一毕业大多都要分道扬镳。没有好结局那何必要开始呢?

  李英每个月都要警告她。“枝道,上学就上学。你要是敢谈恋爱,你看我敢不敢把你的腿打断。”

  所以两人根本没有交叉的可能。

  她好烦。他明明不喜欢她。不挑明又老做温柔暧昧的行为。她不想被可恶的他摆布。她应该重心在学习上。她好烦。她不想他靠近她。

  她又不喜欢他。

  枝道关上单词本,侧着脸看楼下上体育课打篮球的少年。

  “明白。今晚我答应和徐莹一起走。”周五放学她对他说。

  明白停顿一下。“什么事?”

  “…她想去逛逛饰品店。我陪她一起。”她心虚,却不明白情绪来源。

  枝道的确不想和他一起走了,之前总难以开口。这次却是事实。

  她想到上次他和茉荷一起走也让她一个人,她都没过问原因,他倒管得宽。

  明白点头。“好。”

  徐莹和她并肩走着坐车前往市中心。她拉着吊环,歪歪斜斜,对枝道说。

  “枝道。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跟明白什么时候放学一起走了?我才知道这个消息,你还把我当朋友吗?居然一直瞒我。”

  “不是。这个没必要说啊。都是同学又是同桌,就刚好一起走呗。”枝道回她。

  “要是其他人我才不问。关键是明白。他不是平常都一个人走吗?”徐莹笑着,“不过枝道你别担心我瞎想。明白不会喜欢你,我不会说你们两的闲话。”

  “为什么他不会喜欢我?”

  徐莹愣了一下,又说:“他做题都是最优解。那么多人追他,他肯定也选最好的一个。”

  枝道愣了半刻,轻轻低头。“…你说的有道理。”

  “别看他总是一个人,其实他也有热心的一面。不理解他的人就会瞎想,还以为他对别人有意思。”徐莹笑了笑。

  “所以枝道,你可别乱想啊。”

  热心?有多热心?“他真的帮很多人补习过?”她问。

  “你还不信啊。”徐莹拿出手机,翻开一个女生的空间,往前三年的说说翻去。

  又说:“我们是初中同学。她坐明白旁边。明白帮她补习那段时间,她就偷拍人家帮她补习的照片发朋友圈。还配文字说什么明白好厉害她怎么这么笨…”

  枝道看到昏暗的照片里有作业本,有试卷,有女生瘦小的手臂,和另一只修长宽大的手。

  手腕中间一颗手表痣。

  “原来他这么好心跟别人补习啊。挺好的。”枝道笑着看了两三条就不看了。

  又说:“徐莹,原来你和他是初中同学啊。你也瞒我。”

  徐莹笑着。“这个没必要说啊。”

  混蛋。说只有她一个。她还信了。

  枝道这下算是明白他的意图了。

  情场高手而已。所以说谎话误导她是他的唯一,和她亲密的肢体接触,还用热心去暧昧她。显得他对她在意。

  这种人:他可以不喜欢你,但他忍受不了你不喜欢他。所以他不挑明,却老做些令人心乱的举动。

  不过是想通过异性去证明自我的魅力,从而满足他的优越心理。美人由此多情,他喜欢看别人为他脸红耳赤,即使不喜欢她。

  他有先天优势,只要稍微对女生使招,防线低的立马就沦陷了,还以为是两情相悦。

  不过是喜欢征服异性。

  所以和那么多女生补习却来骗她说只有她一个,估计对每个女生都这样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