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兰道:“你只当这房子里就只有你一个才好笑呀。”
东方瑛脸上更是飞红,干咳了两声,说道:“你笑什么,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徐小兰喘着气说:“好,我说给你们听,从前有一个人呀……”
熊倜始终都在愕愕地想着,他突然想起他妹妹,(他始终认为那跟着宝马神鞭萨天骥,及奶妈夏莲贞而去的女孩子,是他妹妹),他想着:“为什么我始终没有想起过她,可怜她此刻落在那恶徒手上,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他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这一拍桌子,把房中的人,全惊得呆住了,徐小兰口中的话,也被惊回腹里,大家都惊异地窒看熊倜,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了。
东方瑛娇嗔道:“你这人怎么搞的,一会儿拍桌子,一会又笑了。”
熊倜又觉失态,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徐小兰却又笑道:“人家在想着你呢。”
东方瑛做着要打徐小兰的样子,说:“你这丫头,又在嚼舌头。”心里却高兴至极,忍不住笑了出来,眼角一瞟熊倜。
熊倜低下头去。
徐小兰又说:“喂,你别怕难为情呀,这有什么关系,我们这位大妹子,还不是一天到晚想着你,都快想疯了。”
东方瑛再是脸厚,也经不住徐小兰这样的打趣,嘤咛一声,跑到后面去了。
熊倜这一惊,却非同小可,东方瑛对他的情意,他丝毫不知,此刻知道了,却不知怎生才好,他暗自思索着:“这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早知如此,我就不会将若兰姐送到此间,我现在心情如此,怎么消受得了她这番情意,一个应付不好,岂不是麻烦?我和她相见仅仅两面,她又怎会对我如此呢?我虽然对她也没有恶感,但是经过若馨的变故,情感上的事,我已终生不想牵缠了。”
各人坐了一会,心中各有心事,哪有心情谈话,各都安歇了。
熊倜回到东方灵为他安排的房里,想了许久,觉得事已至此,惟有一走了之,本想留个字柬,但又苦无纸笔,只得罢了。
他推开窗子,窗外星光仍亮,他知道这房子里所睡的,俱是身负绝艺的高人,只要稍有响动,便会被人知晓,但他自负“潜形遁影”轻功妙绝天下,全未任何作势,人已飘了出去。
他施展起身法,极快地离开了飞灵堡,别说没有人看见,即使有人见了,也只是见得一条轻淡的影子,晃眼便无踪迹。
此刻夜正深,四野一片静寂,他突然想起,此刻浪迹天涯,他身上的银两,还是当年若馨和吴诏云在离别时所赠的,现已所存无几,而且飘泊江湖,也定要有匹坐骑才行。
他想再返回堡里,取出他所骑的马,但又怕惊动了人,他自思道:“反正此后我是真正地无所牵挂了,天下之大,何处没有容身之所,只要我能寻着萨天骥,再寻得我的妹妹,就是再大的苦,我也能去忍受它,我又何必为了贪图旅途上的舒适,而去招惹烦恼呢!”
他回头望了在黑暗中显得异常静寂的飞灵堡一眼,心中却在想着此刻怕已熟睡了的若兰,他想道:“现在一别,我不知何时再能见你,出尘剑客东方灵,侠声传颂江湖,我相信他会好好照颐你的,日后若有缘,我必再来看你。”
他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觉得无比的轻松,又像是失落了什么,许多年来,情感上的纷缠,虽已了却,但却绝非他所愿意了却的。
此刻四野无人,正是可以施展轻身之术的时候,但他并无目的之地,施然沿着大路走着,心中空荡荡的,一无所念。
他穿着的原是儒生装束,随身的衣物,他已用布包起,走进苏州城时,天已快亮了,他将身后的长剑撇下,也用布包好了,随意在街上闲荡着。
他溜达了一会,路上行人渐多,店铺也纷纷开门,他自服了“成形首乌”之后,饥寒两字,已不放在心上,是以他虽行走了一夜,也不觉得疲劳、饥饿。他久闻苏州乃鱼米之乡,此刻一见,果然市面繁荣,行人满嘴吴侬软语,听来别有醉人之处。
突然路边的茶馆里,冲出来一人,一把拉住熊倜,说道:“我找得你好苦呀!”
熊倜一惊,转脸一看,却原来是日前在客栈中所遇到的那个圆脸汉子。
那人遇到了熊倜,仿佛甚喜,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再也想不到兄台就是熊倜熊大侠,你我一见如故,也真算是有缘了。”
说着他就将熊倜拉进茶馆,熊倜见他自言自语,心想此人倒是天真有趣,既被他拉着,反正无事,就随他走进茶馆。
哪知那人一进茶馆,就大声嚷着:“我给大家介绍一个惊天动地的英雄,各位看着,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名扬四海的熊倜,各位,不是我刚才吹牛,我小蜜蜂陈丰虽然不行,但交的却全都是响当当的好汉。”说完得意地大笑。
熊侗眉头一皱,知道他必定又在茶馆中吹了牛,惹了祸,拿自己来当挡箭牌了。
果然不出所料,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熊倜一望,只见邻街的桌上,坐了两个黑衣大汉,哼声的就是此二人。
小蜜蜂陈丰见这两人一哼,像是有点害怕,忙又拉着熊倜坐到位上,叫堂倌送来许多吃食,熊倜见事已至此,也说不上什么来了。
熊倜见那两个黑衣大汉,虽也是坐在那里喝茶,却是与众不同的喝法,他们两人喝茶的茶杯,竟是两个茶杯叠在一起,心中不禁怪道:“哪有人喝茶是这等喝法的?”
那两人正在恶狠狠地望着熊倜。其中一人忽地站了起来,匆匆向外走去。
小蜜蜂见了,神色大变,虽然仍和熊倜谈天说地,声音却微微发颤了。
不一会,先前走出的黑衣大汉,又领了一人回来,那人淡金色的面孔,像是大病初愈似的,也是一身黑衣,神色倨傲至极。
熊倜念头一转,忖道:“难道又是那人儿……”
茶馆中喝茶的茶客,见到此人来了,俱都突然闷声不响,那人却更奇怪,叫堂倌送来五只茶杯,叠在一起,在最上面的一杯倒满了茶,旁若无人地喝起茶来,喝来啧啧有声。
小蜜蜂陈丰慌忙地站起来,拉着熊倜说:“熊大哥,我们茶喝完,坐着也没意思,还是走了吧。”他愈来愈亲热,居然叫起大哥来了。
他话刚讲完,那人阴恻恻地说:“别走,你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小蜜蜂陈丰吓得两腿发软,独自嘴硬道:“我不认识你,你问我什么话?”
那人一拍桌子,厉声说道:“你过来不过来?”
小蜜蜂求助地望了熊倜一眼,熊倜也觉此人太过横蛮,冷冷说道:“不过去又怎样?”
那人阴恻恻地干笑了几声,说道:“好极了,好极了,想不到苏州城里,还有敢向我金面韦驮于明叫阵的人物。”
熊倜俊目一瞪,怒道:“管你是什么玩意,小爷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
金面韦驮于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茶馆的桌子本不结实,哗啦一声,塌了下来,于明也不管,怒喝道:“小子你倒真狂!”
熊侗道:“狂又怎地?”
茶馆里的茶客,一看苗头不对,一个个脚底揩油,溜之大吉。
于明一垫步,窜出茶馆,说道:“来来,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变的。”
熊侗见他不但全身黑衣,连鞋也全都是黑色的,更断定了自己的想法,说道:“相好的,瞧你这身打扮,一定又是天阴教下的三流角色,爷倒要看看天阴教里的人物,究竟是怎样的身手,光天化日之下,就敢随便欺负人。”
于明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小子倒有几分眼力,大爷就是天阴教苏州舵的舵主,相好的也报个万儿吧。”
那两个黑衣大汉在旁边说道:“舵主,这个就是叫熊倜的小子。”
于明道:“哦!怪不得你这么狂,原来你就是熊倜,当年你虽然在我天阴教下漏网,今天可容不得你撒野了。”
熊倜微一沉吟:“看这样子,那天阴教主却似未在苏州,不然想必不会生出此事。”
他四周一望,街上空荡荡的,行人都绕路而行,那小蜜蜂陈丰,也乘机溜了,心中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为他平白无故地,惹了一场纠纷,他却甩手一溜了之。
金面韦驮于明,伸手一探腰间,撤出一件极奇怪的外门兵刃,似鞭非鞭,似剑非剑,迎风一抖,伸得笔直,竟是用百练精钢打造的;原来金面韦驮于明,在武林中本也是一等一的角色,当初在江湖中,颇享盛名。自被天阴教收罗后,却郁郁不得其志,只被派到苏州分舵,做个小小的舵主。
此人行走江湖时,为人尚还正派,与侠义道中人,也多有交往,只因生性孤癖,独断独行,结下许多极厉害的仇家,被迫得无处容身,这才托庇于天阴教下,以求避祸。
他将手中的奇形鞭剑一晃,说:“朋友,动手吧,这儿就很空僻,我们也不必再拣地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