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山神更加得意,又说道:“听说那里的若兰有个妹妹,现在也出落得像朵水葱花似的,把她叫来,和我们这位熊老弟正是一对。”
说完又是一声大笑。
笑声未落,熊倜叭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你说话要放尊重,怎么自称是英雄人物,却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小山神蒋文伟,在江宁府也算得上是一霸,怎能受得了这样的话?也是一拍桌子,粉面苏秦一看事情要僵,连忙站了起来,高声劝道:“算了,算了,算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什么话都好说。”
哪知蒋文伟又加上一句:“朱家那两个臭娘儿们,老子有什么说不得的?”
熊倜蓦地一跃,身子从桌面上飞纵出来,竟使出苍穹十三式中的绝技,身形顿挫之下,从人群上飞跃出去,落在大堂门口,指着蒋文伟说:“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我也不用和你多说,赶快跟我滚出来,让我教训教训你。”
熊倜初显身手,就震住了满堂群豪,连素以轻功著称的粉面苏秦王智逑,和飞燕子徐铸,一看熊倜的身法,都暗叹差得太远,小山神蒋文伟看了也是心惊,但他到底是个成名人物,在江宁府也是跺跺脚四城乱颠的人物,人家指名骂阵,怎能缩头不出呢?头皮一硬,他可没有这份功力飞跃出来,众目所注之下,一脚踢开桌子,骂道:“敢情那婊子是你的大妹子?”人也随着纵了出去。小山神刚纵出去,熊倜的身躯已盘旋在他头上,他慌乱之下,身躯一矮举手一格,一招“霸王卸甲”,但招式尚未用完,就觉得手已被人擒住,接着一阵痛澈心腑的痛苦,随即晕了过去。
王智逑这才跑了出来,一看之下,小山神的一条右臂竟被熊倜生生地折断了,不禁眉头一皱,看了熊倜一眼,见熊倜仍然怒目注视着小山神,心中一动,想道:“这朱家姐妹定是和熊倜有着深切的关系,不然不会别人稍一侮辱到她们两人,他就会如此的愤恨,可是我久在金陵,朱家姐妹那里我也常去,怎会对此毫不知情呢?这倒要仔细打听打听。”
大堂里的灯火,把院子照得宛如白昼,这么多人站在院子里,竞没有一个出声发话的,王智逑看着倒卧在地上的小山神,想日后的纠纷可多了,但他为了要将成形首乌送至京师,其他的任何事,他都不能顾及了,何况他在江宁府,官私朋友都极多,势力又非小山神能比,他自信还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于是他心胸一敞,开言笑道:“蒋文伟自讨没趣,吃了苦头,可是各位连带在下却都沾了他的光,得以能够看见武林中罕见的‘苍穹十三式’的绝技,各位别扫了兴,还是喝我们的酒吧。”
他又吩咐镖伙道:“把蒋大爷用辆车送回去,告诉他的弟兄,什么账都算在我姓王的账上。”
众人一见,事情已了,既然事不关己,而且熊倜这一施展绝技后,马上成了群豪争欲结交的对象,于是他们蜂拥着熊倜,重回到堂上,众口纷纷,谈的莫不是赞熊倜的武功,王智逑见计已得授,不禁心花怒放,把个熊倜更是捧上了天。
席终人散后,熊倜独身躺在床上,回忆他这一天来的遭遇,早上,他仍是个默默无闻的青年,除了朱家姐妹外,他的行为,没有影响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影响过他,可是此刻,他却成了人群中的英雄,已有两人的终生,在他的手中改变了命运,而他的命运,也被别人染上了鲜明的色彩。
于是他独自笑了。
挂在壁上的一盏并不十分明亮的油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纱帐照在他的脸上,经过这多彩的一天,他的面容也好像成熟多了,他翻了个身,左手掀开帐子,右手朝那油灯一挥,灯火立即熄了。
屋里顿时暗了下来。
熊倜伤小山神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大家都知道熊倜的名字。
这些都是王智逑早已料到的,等到这消息已经散开了的时候,他就决定动身启程,他自然先和熊倜说好了,可是他的一切打算,和他真正的计策,则除了他自己本人之外,谁也无法知道。
就在他们要走的头一天,江宁府来了两个江湖上极有名气的人物,是江苏虎丘飞灵堡的东方兄妹,出尘剑客东方灵,和他的妹妹粉蝶东方瑛。粉蝶东方瑛,除了剑法不弱,还凭着灵巧的心思,打造了几件奇怪的外门暗器,而且嫉恶如仇,碰到她手底下的恶徒,十有八九难逃公道,不像她哥哥,什么事都是仁义为怀,得饶人处,总是网开一线。
以此两人之声望,居然会来拜访熊倜,这倒是出乎粉面苏秦的意料之外,他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熊倜居然惊动了如此人物,怕的是熊倜一个应付不来,他所苦心策划的一些事情,非但不能实行,而且反而弄巧成拙了。
王智逑很慎重的去找熊倜,告诉他有两个如此的人物,就要来看他了,而且还再三叮咛,千万不可任意行事。
黄昏,秋阳已落,晚霞绚丽,灿烂的大地多彩而辉煌,东方灵白衫白履,带着一身粉红劲装的东方瑛,轻骑简从,悄然来到鸣远镖局。
东方灵和粉面苏秦王智逑、断魂剑吴诏云都有一面之缘,所以一见面就拱手向王智逑笑道:“有劳总镖头远迎,实是心中难安,小弟也实是冒昧,骤然就来打扰,还请总镖头海涵。”
王智逑道:“堡主近来可安好?怎么对小弟说这等话,像堡主这样请都不能请到的,今日能光临敝局,小弟真是高兴极了。”
说完他一看粉蝶东方瑛还远远站在那边,连忙说道:“那边站的,想必就是东方女侠了,赶快请过来,让小弟见见久仰大名的女英雄。”
东方灵笑着谦虚,招手将东方瑛叫了过来,东方本是世家,家教极严,东方瑛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惟独对于哥哥,却是怕得要死。
此刻她站在东方灵身后,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谁也看不出,她竟是江湖中出名难惹的人物。
进到堂上,王智逑这才将熊倜引见给东方灵兄妹,说道:“这位就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江苏虎丘飞灵堡的东方堡主兄妹,这就是近日来传名江湖的熊倜,希望你们多亲近亲近。”
熊倜谨慎,但毫不慌张的和他们客套了一番,仔细地打量东方兄妹,见东方灵才三十岁不到,生得俊秀已极,尤其是丰神潇洒,真是飘飘有出尘之概,不愧名为出尘剑客。
而东方瑛却二十未到,熊倜见她身材婀娜,面孔却不敢仔细打量,只觉得她两道眼光,宛如利剑,只盯着自己,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去。
东方灵将熊倜也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忽然笑道:“兄弟近日听得江湖过客传言,说江宁府出了个少年英雄,心里高兴至极,恨不得马上能得见高人,今日一会,只觉得熊兄真个是人中之龙,兄弟自问两眼未盲,像熊兄这样的人物,兄弟走遍大江南北,倒真是头一次见到。”说完,朝着东方瑛一笑。
东方瑛却也连忙低下头去,红生双颊,竟像羞得抬不起头来。
粉面苏秦是何等人物,两眼一转,心下当时恍然大悟,暗笑道:“好个出尘客,我当他真是英雄相惜特地来拜访熊倜的,却不知他是替妹妹来找妹丈的,你既有此心,我也不妨起起哄,落得皆大欢喜,若熊倜真成了东方堡主的好妹夫,那我的那趟镖,不必再用别的花样,就蛮保险的了。”
他思量至此,于是也笑着附和道:“堡主的眼光果然不差,我这位贤弟不但武功没得话说,而且文才也好,真可说是文武双全。”
东方灵哦了一声,盯了东方瑛一眼,看见她那副样子,不禁笑了,他们兄妹感情素好,他这次来寻熊倜,倒真被王智逑料中了,是想替他的这位妹妹找一个如意的郎君。
由于东方瑛人既聪明,武功又高,再加上是出名的刁蛮性子,平常的人,她不会看在眼里,东方灵本属意天山的神龙冷如水,只是东方瑛却一万个不愿意,只要她看到冷如水,就想尽方法避开他,而冷如水,也永远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这样东方灵也是无法。
所以他听到江宁府出了个少年英雄,端的十分了得,他马上就想起妹妹的终身大事,这才带着东方瑛直奔江宁。
他一眼看到熊倜,就知确非凡品,可是他心里还在想:“此人年纪太轻,最多只有十六七岁,只怕不太好……”转念又想:“但两人若是相配,看我妹子的样子,又非无意,那么年龄又有何妨?”
须知越是生性倔强的女孩子,反而会喜欢较温柔的男孩子,东方瑛久历江湖,所见到的不是雄赳赳的武夫,就是些生俱奇癖个性的人,是以她一见熊倜,在温柔中不失男儿本色,而又是个英俊的少年,就一见而倾心了,这就是人的缘分。
可是熊倜却茫然不知道这些,他的心里,已经被若馨占去了一半,另外的那半,也俱是复仇与雪恨,扬名江湖的壮志,已不再有多余的地方,来容纳东方瑛的这一份柔情。
他尽量避开东方兄妹对他投来的目光,心中杂乱的在想一些事,连他们所说的话,也没留心去听。
粉面苏秦口才虽佳,却不是东方灵说话的对象,谈了一会儿,东方灵始终未能将话转入正题,这才急坏了东方瑛,她虽对熊倜有意,但一个女孩儿家,总不能先向对方开口。
这样谈了一会儿,东方灵想道:“这种事最是性急不得,反正来日方长,日后不怕没有机会,何况粉面苏秦若果知道,也定会在暗中促成,因为这对他也是有利的事,不如暂且回去,日后再做打算!”
于是他站起身来,向粉面苏秦说道:“打扰已久,也该告辞了,日后得空,千万请到敝处去坐坐,小弟还有事相托。”
东方瑛一听哥哥要走,心里虽不愿意,但也无法。只得也站了起来,狠狠盯了熊倜一眼,暗想到:“你倒说说话呀,我对你的意思,你就是不知道,也该说说话呀。”
王智逑连忙也站起来,说道:“堡主此刻怎地就要走了?小弟预备得一些水酒,千万请堡主赏光,此刻就走,未免瞧不起小弟了。”
东方灵笑说道:“不用了,总镖头盛情,在下心领,只是小弟还有些俗事,下次定再来扰。”说完他又朝熊倜一拱手,说道:“今日得会,实是快慰生平,熊兄少年英才,若不嫌弃愚兄妹,日后我们定要交个朋友,小弟近日也想北上京都,说不定路上还会碰到呢。”说完他又看了东方瑛一眼。
熊倜连忙站起来,目光偶然和东方瑛一触,东方瑛朝他嫣然一笑,这一笑笑得熊倜顿时手足无措,红着脸,勉强说道:“小弟年轻识浅,一切事都要堡主多指教才是,日后小弟还望能常诲教益。”
王智逑哈哈笑道:“自古英雄惜英雄,此话果真不假,两位都是武林中千百年难见的奇才俊彦,日后真该多亲近……”他又笑着向东方瑛斜睨一眼,说道:“两位若能结成一家,那更是武林佳话了。”
东方瑛顿时粉面飞霞,一低头,先走了出去,东方灵知道老于世故的王智逑已知他的来意,也含笑向王智逑微一颔首,跟着往外走。
只有熊倜,他仍站在当地,细细地在玩味着王智逑的话,想了一会,他总觉得这些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也就摆在一边了。
第二天早上,东方破晓,鸣远镖局内就忙碌起来,套车、上牲口,显见得是有一趟极贵重的镖要起程了,镖伙全体出动,竞没有一个闲着的。
总镖头粉面苏秦王智逑,更像是一夜未睡,精神虽然不佳,在疲惫中,却显得有些高兴,就像是这趟镖定然会安全送到的样子。
不一会,人多手快,诸事俱已完毕,奇怪的,镖车竟套了七辆。
须知此趟镖所保的,只是一支成形首乌,哪用得如此多车辆,这时每个人心里都在暗暗奇怪着的,但却无人问出来便是了。
王智逑将熊倜和吴诏云,悄悄地召至内室,熊倜入内一看,静室内放着七口同样的小红木箱子,装潢俱都甚是考究,箱子用钢条、铁片紧紧地包住,上了极大的锁,这七口箱子,惟一的分别,就是每一个箱子,都系着颜色不同的丝带。
王智逑极小心地将门关上,指着那七口箱子对熊倜、吴诏云二人说道:“这七口箱子中,只有一个内中真放有那支成形首乌的,其余的都是空箱,只是借此以乱人耳目。”
说着他走到那七口箱子前,用手指着箱子上的丝带,说道:“这七口箱子分别用红、黄、蓝、白、黑、褐、紫,七种颜色的丝带系着,两位贤弟可要记住,只在系上黑带的这口,才是真的,万一有人夺镖,就要特别注意这口箱子,但平时却不可显露出对这口箱子特别关心,免得泄漏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