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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渐道:“有没有秋天,都是上天的意思,我们说了又不算。”姚晴沉思一阵,点头道:“是啊,我们说了不算,秋天总会来的,那真是寂寞得很。”陆渐越听越觉奇怪,说道:“阿晴,你说什么,我…我不太明白。”
姚晴望着他,想要微笑,眼泪却流下来:“傻子,你还不明白?秋天来了,树叶就要凋谢,花就要枯萎,就像…今日的我一样,好在这秋天也要过了,我的冬天也不远啦。”陆渐听得胸中大恸,泪水滚来滚去,恨不得伏在这山坡上大哭一场,他猛地吸一口气,压住哭意,大声说:“阿晴,你不会死,莫乙说了,下一个线索不远了,走得快,三天就到。”
姚晴叹道:“你只会说一些傻话,下一个线索是‘鲸踪’,后面呢,还有‘猿斗尾’、‘蛇窟’。为了‘马影’、‘鲸踪’,这么拼死赶路,跑死了多少马,累死了多少骆驼,可也花了一个多月,这猿和蛇又会花多久呢?只有天知道!”
“阿晴!”陆渐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将姚晴紧紧搂在怀里。姚晴叹道:“傻子,你力气好大,抱痛我啦。”陆渐忙又将她放开,边哭边说:“对不起,阿晴,对不起…”姚晴微微一笑,攒袖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说道:“傻子,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倒是我有许多地方对不起你,可没法子,我就是这个样子,想改也改不了。方才我和你说了那么多,无非想说,人生一世,草长一秋,人死就如秋来,避也避不过的。即便我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人死了,就像冬天的雪花,纵然冷清,倒也一尘不染,了无牵挂。”
陆渐呆了一会儿,忽地抹去眼泪,咬牙道:“阿晴,我就算拼死,也要找到潜龙。”姚晴气道:“你这人,怎么像头犟牛?”陆渐道:“你说我是犟牛,我就是犟牛。”姚晴气得两眼发黑,几乎昏了过去。
突然间,陆渐直起身来,凝视远处,姚晴缓过气来,问道:“你瞧什么?”陆渐道:“方才没有留意,那条大道两边的林子里藏了人,唔,还有马匹。”姚晴道:“那有什么奇怪,或许有人在林子里打猎散步。”陆渐道:“要是打猎,这林子太安静;要是散步,人马又多了些。”姚晴失笑道:“你呀,心眼儿越发多了。”陆渐叹道:“哪里会呢,我心眼儿再多,也及不上你一个零头。”姚晴将脸一板,说道:“好呀,你骂我心眼儿多是不是?瞧我怎么教训你。”说罢挣身欲起,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陆渐看她一眼,蹲下身来,拿起她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叹道:“我代你教训好了。”二人四目相对,目光脉脉来回,姚晴突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骂道:“浑小子,越来越滑头了,都是臭狐狸教坏的。”
说笑间,远处传来人马嘶叫,却是一行人马从山上的古堡出来,绕过山脚,沿着那条白色大路徐徐行来。
队伍前锋均是一色乌骓黑马,毛片乌黑,不染杂色,马上骑士执矛带剑,羽甲华美,为陆、姚二人西来所罕见。黑马骑士之后是一乘马车,车身镶金,由四匹白马拖曳,马车后则是带盾剑士、弓箭手,盾牌银光闪闪,和箭筒中的鲜丽羽毛交相辉映。
姚晴撅嘴道:“这人排场不小,是那城堡主人么?”陆渐道:“好像是的。”忽见一个年轻骑士越众而出,赶到马车旁边,俯身向车中诉说什么,边说边笑。那骑士甲胄华美,眉目俊秀,一头长长的金发披在肩上,宛如波浪起伏。
姚晴笑道:“陆渐你猜,车中人是男的还是女的?”陆渐道:“他藏在车里,我怎么猜得出来?”姚晴笑道:“我打赌是女的。”陆渐奇道:“为什么?”姚晴道:“那金发骑士的眼神,只会是看到心爱女子才会有的,他那说活的样子,也是逗心上人开心才会有的。”陆渐仔细看去,也瞧出些许端倪,笑道:“阿晴,你说得对。”话音方落,忽听“啪”的一声锐响,一名黑马骑士应声而倒,嘴里惨叫,双手捂着脸颊,鲜血从十指间汩汩流下。
一时间,火枪声炒豆一般响了起来,马上骑土要么中枪落马,要么马匹中枪,将主人颠了下来。护卫马车的射虽多,但枪声乱鸣,全不知从何而来,就是没中枪的,也一个个勒着马缰团团乱转。
两轮枪声响过,密林中又“嗖嗖嗖”射出一排羽箭,羽箭至为强劲,众骑士身着重错,亦是一箭贯穿。骑士中的头领发出阵阵咆哮,陆渐虽然不知其意,也猜到是约束部众。果不其然,持盾骑士甘冒箭雨,应声上前,在马车四周围成一面人墙,箭镞射中铁盾,发出挣挣急响。
那一轮箭羽狂暴短促,右方密林中黑影闪动,奔出几十名蒙面剑士,左手持盾,右手持剑,举盾挡住卫兵刀剑,举剑对准众骑士马腿乱砍。待到骑士落马,再剑盾齐下,狠下杀手。只是双方铠甲极厚,外有硬铠,内有软甲,刀剑极难剌入,卫兵们纵被劈倒,也难马上致命,在地上挣扎一阵,复又爬起,双方刀来剑往,杀成一片。
卫士人数居多,又都是百里挑一的武士,蒙面剑士眼看抵挡不住,且战且退。金发骑士见状掣出剑来,举剑向天,呼叫一声,持盾卫士哗然散开,以那金发骑士为首,大声呼喊,奔腾而出,数十精钢大剑抡圆,劈出之时,恰似一弯上弦月变为浑圆。蒙面人举剑一挡,无不刀折剑飞,数颗头颅随那重剑扫过,跳跃飞起,下方喷出道道血泉。
姚晴瞧得心跳加速,连吐舌头,陆渐却道:“上当了。”姚晴道:“谁上当了?”陆渐道:“卫兵。”说话间,骑兵阵已如一股旋风,杀到蒙面骑士前方,勒缰转马,金发男子长剑一指,众骑兵分为两翼,左右包抄,欲要将这群剌客统统围住。
姚晴笑道:“快赢了,哪儿上当了?”陆渐将手一指,说道:“你瞧。”姚晴移目看去,悄无声息间,东南方山坡上的橡树林里闪出六条黑影,均是盔甲漆黑,面罩拉下,胯下的马匹也以黑甲笼罩,手中的粗重的铁枪黝黑闪亮。突然间,六马齐嘶,黑盔骑士纷纷纵马飞出,平举长枪,向着马车俯冲。此时众卫兵追杀刺客,马车身边的卫兵少了多半,只剩稀稀拉拉四个人护在四周,见状夹马迎上。但来敌马力蓄足,力量惊人,二马一交,卫兵连人带马竞相翻倒。黑骑士来势不减,顷刻间与那马车仅隔数丈,此时卫士中的骑兵精锐都被蒙面剑士引到远处,就算马胁生翅,业已不及赶回。霎时间,百十人眼望黑骑士逼近,人垂剑,马停蹄,俱如木石,僵在当地。
“咻”,马车中突然射出一支羽箭,准头奇绝,从当先那名黑骑士的面罩隙缝中钻了进去,那人应弦滚落马下。黑骑士还没还过神来,帘幕间精光一闪,又是一箭,依旧从面罩缝隙钻入,射中一个骑士面门。那人身形后仰,不觉扯紧马缰,战马“咴”地人立而起,幕中人第三支箭早已射出,不偏不倚,正中骏马后腿,那马一个趔趄,带着黑骑士轰隆栽倒。后方两名黑骑士马蹄正急,不意突遭阻碍,收束不住,前蹄一绊,齐齐翻倒,其中一人铁枪脱手,“嗖”地掠过马车顶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