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相侑回过神来,已甩出几条毒蛇,咬在相侑身上。相侑嘶声惨叫,不过片刻,便周身痉挛,倒地而亡。」
我大感意外,忍不住说道:「既然害死他的是延维,那当日当着相繇,相柳之面,你为什么不说出此事
,让他们自行内斗?」
罗沄摇头咯咯直笑:「那两兄妹想要『轩辕星图』都已想得发狂了,对老妖怪言听计从,你以为他们会
相信我说的话么?再说了,看着他们被杀父仇人这般耍弄,何等滑稽有趣,我又何必扫了大家的兴?」
她顿了顿又说:「老妖怪杀了相侑,又慌忙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方瓶,抛到我的手中,说此事与他全无
干系,是相侑在南荒将他抓住,逼迫他寻找轩辕星图。那是我一心只想就泊尧,竟没起疑心,便将方瓶里的
药丸喂他吞了下去。
「泊尧刚吞下药丸,立刻痛的纵声大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我重重的甩了出去。老妖怪趁机跃入水
中,转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这才知道上了他的当,又气又恨,却无暇追赶。又怕他逃走后,重新带着奸人杀回来,仓促间,只
有封住泊尧的经脉,抱着他御风飞掠,逃到了雪山深处。
「那毒药极为猛烈,泊尧脸色青紫,浑身僵直,七窍流出黑血。到了这时候,也只有什么法子都试一试
了。一夜之间,我便在诸夭之野的各部族里抓来了九个巫医,勒令他们设法相救。但他们都说这蛇毒是上古
秘方所制,世上无人可解。我一怒之下,就将他们都杀了。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泛着青光,那么俊俏的脸,那一刻竟变得如此陌生可怖。柳叶黄复青,燕子去又
回,但他呢?难道真的要从此永诀?我越想越是伤心,如果他真的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兴味?
「想起我们所说的那些山盟海誓,更是心痛如绞,索性抓起他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吮吸伤口的脓血,然
后吐到一旁。心想,要么吸尽他的毒血,将他重新救转;要么就和他一同死在这里,永不分离。
「我吸了十几口,便觉得天旋地转,寒意攻心,牙关咯咯乱撞。但那时我什么也顾不得了,一边为他吸
血,一边将那九个巫医的血液放出,盛入冰管,再输入他体内。
「这么折腾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夜里,他的脸色终于转为苍白,体内的毒素也都清得差不多了。我
混混沉沉,浑身冷的簌簌发抖,再也支撑不住,伏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第九章 无形刀
“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他惊声大叫,我睁开眼,只见他踉踉跄跄地站在阳光下,惊愕地环顾着雪地里的那
九具僵尸。”
罗沄叹了口气,说:“他那么聪明,不消我说话,便猜出我做了什么。”
“我见他无恙,欢喜无比,想要抱他,却没力气站起来。他也不上前拉我,怔怔地盯着我,神色古怪,
像是不认识我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你傻了他们,就为了给我换血?』
“他的语气冰冷而生疏,让我莫名地一震害怕,单想到我费尽周折,冒着丧命之险,才将他救转,他却
这么说我,我委屈、怨怒,于是大声说:『是我杀的又如何?要不是我做了恶人,你现在就是死人了!』
“我赌气站起身,正想跑开,却一阵眩晕,人事不省。接着,他照顾了我好几日,每天煎煮草药,又用
真气为我疏导体内的寒毒,到了第七天的傍晚,我出了一身大汗,神志才清醒了许多。
“他如释重负,紧紧地抱着我,我又是委屈又是甜蜜,忍不住哭出声来。我们就这么重归于好了,但从
那时开始,却又像多了一层无形的隔膜,再难有从前那无间的亲密。”
她顿了好一会儿,紫色的眼眸里满是凄凉,又低声说:“云苇湖是不能再住了,我们搬到了『落霞谷』
。他生怕我余毒未清,常常外出寻找草药,一去便是一日。
“我常常独自坐在树屋里,看着晚霞如火,烧红了整个天空,又看着明月东升,一点点地移过中天,等
着他回来,心里空空落落。
“有一天,我突然想,他究竟是真的去找草药呢,还是只想避开我?想到这儿,心顿时痛得像被拣到刺
扎。于是我在他衣裳上沾了『青蚨香』,待他去得远了,再遥遥跟在后面。
“那天,我随着他走遍了诸夭之野。他是去采集草药的,但又不完全是。他每到一处,采完了药草,他
总要坐上好久,独自吹笛自娱。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神情那么落寞。
“他究竟在想着什么呢?我又是怜惜又是难过,多想冲上前将他紧紧地揽在怀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却
又觉得他离我那么遥远,远得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有几次,他或是在山上遇见茶姑,或是在渝万里邂逅采莲女,那么丫头进仓频送秋波,又是山歌又是
莲曲,他一扫阴霾,笑容灿烂,竟也跟着吹笛合奏,还将采来的花儿送给她们。
“我看得气恼,几次想要上前,却又强行忍住。太阳下山的时候,他到了忘川河畔的一片新坟前,默立
了许久。后来我才知道,坟里埋着的,有那红衣少女,还有被我杀死的巫医。
“那天夜里,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月光从摇动的枝叶间筛漏而下,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明暗
不定。”
“我突然觉得自己对他了解得如此之浅,他的心底到底装着些什么?他生性多情。对好些女子都温柔体
贴,女儿国主、红衣少女……甚至邂逅的采莲女,都无不被他吸引。”
“他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也对别的女人说过呢?那些甜言蜜语,那些天长地久的誓言,在我出现之
前,是不是也像春风般萦绕过别人的耳畔?否则女儿国公主为何要与他成亲,那红衣少女又为何流着眼泪要
画他的画像?”
“渐渐的,我开始反反复复地想,究竟他说的哪一句才是真心话?他是真的喜欢我,还是是因为一时情
动?现在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越想越是针刺般的痛楚与担心。”
“圆月挂在窗口,像一面巨大的橙黄铜镜。大风呼啸,刮过树屋,树叶沙沙作响。我突然觉得一阵阵彻
骨的寒意,牙关咯咯乱撞起来,低头望去,猛吃一惊。不知何时,双腿竟已生出雪白的蛇鳞!”
“我又惊又怕,忽然想起了族中长老说话的话。当年所中的蛇咒虽然暂时消解,但余毒仍深埋脏腑、骨
骼之内,一旦受到刺激,很可能重新化为蛇形。一定是因为救泊尧时,吸入了太多的『万蛇涎毒』。恰逢这
月圆之夜。阴寒最盛,内外交感,一起发作出来。”
“我越来越冷,仿佛周身血液全都凝固了,没过多久,双腿变化成蛇尾,腰腹以下全是蛇鳞。”
“我簌簌发抖,想要蜷身取暖,却一个翻滚,掉入树下的草丛中。河水粼粼,斜照着我的身影。我看见
自己的脸惨白如鬼,脖子上也已隐隐现出纹鳞,说不出的丑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