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鱼!我心中大凛,那太古巨兽被公孙轩辕降伏后,便随着他一起不知所踪,行迹成谜。

  但这凶兽当年既能被女娲封镇入岛,沉于海底,今日变成连绵雪山也不足奇。更何况除了鲲鱼,又有什

么东西能喷出这等冲天摩云的磅礴水柱?

  玄婴老祖冷笑着说:「公孙小贼生怕你姥姥找到你爹的尸首,施法复活,于是便诡称将他枭首裂尸,分

散各地,实际上将你爹的尸身藏在了鲲鱼肚子里。然后又将鲲鱼封镇北极,化若雪岭。就算你姥姥想破了脑

袋,又怎能找到这里?

  「公孙小贼虽然妖法通天,但鲲鱼毕竞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凶兽,被他镇化为山后,心肺还要过上百八十

年才能彻底石化,每隔几日,便要喷起冲天水柱。四周的冰天雪岭被喷出的热浪一搅,阴晴云雨,反倒变成

了草木葱荣的沃野。

  「公孙小贼生怕露出破绽,便故意将我囚禁这里。纵然有朝一日,你姥姥找到此处,也以为这深渊不过

是像天柜山一般的海窍地孔,公孙小贼借此为牢狱,折磨我罢了。嘿嘿,谁想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让我知道

了这个秘密,又偏偏让我今日遇见了你!」

  他说的这些话虽然颇为离奇,却能自圆其说,入情入理。我心中怦枰狂跳,稍一犹疑,还是转身朝下冲

落,沉声道:「如果前辈说的是真的,那位……那位罗姑娘也必定知道我爹的所在。我去找她问上一问……

  「问她?」玄婴老祖尖声大笑,「你以为公孙小贼会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一个黄毛丫头么?她留在这里

,不过是向我勒索炼药罢了。鲲鱼长逾千里,别说你找不到入口,就算找着了,要想在鲲鱼肚子里寻到你爹

,也好比海底捞针!」

  顿了顿,冷冷地说:「小子,我和你姥姥既是旧时至交,又同仇敌忾,自然愿意助你达成心愿。但你如

果辜负我一番好心,将我费尽心血所炼的丹丸平白便宜了那小妖女,别说救活你爹,连我都没法活着离开这

里,敢问又如何做你向导?」

  我贴在冰壁上,看着下方火焰乱舞,波涛如沸,心里亦缭乱起伏,但一想到能救活从未谋面的父亲,其

他一切便都顾不得了。于是取出一颗黑色的丹丸,吞入肚内,说:「前辈刚才说的心法是什么?」

  玄婴老祖大喜,圆胖的脸上红彤彤的尽是光彩,哈哈大笑:「我这心法叫摄……叫玄婴大法,只要你牢

记于心,每日依法修炼,很快就能将二十八颗五行神丸吸收炼化。最多过上七七四十九天,便能劈断混金链

,解开封印了!」

  他将心法仔仔细细地传音相授,我背得滚瓜烂熟,再依照他的指点,将丹药所化的元炁如纳入丹田,循

环经脉。起初觉得那心法颇为简单,无非是化气炼气,和姥姥所传的「玄水诀」并无多大差别。但到了后来

,才发现其中蕴藏了艰深奥秘与无上变化。

  他把丹田比作火炉,玄窍比作炼鼎,二十八颗五行丹丸到了腹内,还需以真气继续炼烧。只有将这些丹

丸炼成气丹,经过经脉反复循环,才能真正将五气合一,纳归气海。

  我虽然熟知五行相生的道理,却从未这么混炼过五行真气,颇觉新鲜。接连吞了白、黑、绿、红、黄五

颗丹丸后,果然觉得丹田内有五股真气相激相生,在奇经八脉间循环穿梭,每绕体一次,便增强许多。修炼

了不过四个时辰,真气竟似乎暴涨了一倍,心中惊喜,难以描述。

  玄婴老祖也大感意外,没想到我进境如此神速,紧张、狂喜之余,似乎还有些许羡妒。

  此后我每隔两个时辰便吞一颗丹丸,盘坐于冰壁的洞隙中循环炼气。每吞完五颗,再调息两个时辰,如

此五行循环一次,正好一「天」。不知不觉中已过了五「天」,丹丸只剩下了三颗,她却始终没来。

  到了第六「日」,深渊里的漩涡越卷越高,距离玄婴老祖的鼎炉巳不过十余丈,有时浪涛轰鸣卷来,撞

击在炉壁上,白雾「哧哧」蒸腾,激得火焰更加狂猛。

  玄婴老祖却不再嘶声惨叫,不管炉火如何炙烤,始终端然盘坐,竖长的双眼似闭非闭,口唇翕动,念念

有词。

  我正想吞下第二十六颗丹丸,忽然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尖利的长啸,接着「咻咻」之声大作。抬头望去,

雪壑冰峰围合的蓝穹上,划过无数道赤红的火箭,云霞迸舞,群鸟惊飞。

  又听号角破空,夹带着阵阵凄厉的骨铃,引起野兽此起彼伏的咆哮。

  玄婴老祖的脸色骤变,睁开眼,目光如利电似的朝上眺望,竟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与骇怕。

  我心中更是大凛,难道是炎黄军从盖国长老哪里听说了我被龙鹫虏走的消息,一路追杀过来了?

  空中巨石纵横,火矢乱舞,冰壑四周冲起道道红光。冰峰崩塌,连着乱石、冰川,一齐从峭壁上滚滚坠

落,其中还夹杂着若干断折的箭矢。

  我抓住半支断箭,箭杆上刻着蜿蜒的蛇纹。是蛇族!这些蛮子对公孙氏忠心耿耿,定是打探到我的踪迹

,到这里抢功来了!

  我又惊又怒,玄婴老祖却咪起眼,舒了口长气,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还是那小妖女。嘿嘿,就凭

她这点儿本事,也想学什么苍龙角?」

  蛇族军队剽悍凶狠,一旦认定是她救了我,定然痛下杀手。我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玄婴老祖连声喝止

,沿着冰壁飞速上冲,很快便跃出了壑口。

  狂风鼓舞,火矢呼啸着从四周怒射而过。几块巨石从天而降,接二连三地将我身边的冰塔、冰墙撞得四

炸迸飞。

  几百个蛇族蛮人骑乘着蛇鹫,狂呼怪叫,沿着东侧的雪岭疾速飞来,不断弯弓放箭。

  蛇鹫飞骑的后下方,则是数以百计的青铜投石车,在一条条巨蟒的拖引下,朝着山上蜿蜒冲来,速度极

快。

  每辆铜车分为三节,稳稳地架在巨蟒背上。前后两节装满了巨石,各站着一个蛇族大汉,中间那节车上

则立着两个大汉,有条不紊地接过巨石,安放在投石机上,高高地抛射而出。

  更远处,冰洋湛蓝连天,百余艘蛇首帆船正乘风破浪,绕过最北端的霄岭,朝着「天之涯」疾速挺进。

转头西望,数十艘战舰已经沿岸停靠,成千上万的蛇族将士分列蛇阵,旌旗卷舞,朝着山谷中冲来。

  略一数去,来的蛇军至少有两三万之多。海、陆、空三头并进,东西夹击,却层次分明,秩序井然,俨

然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