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翻出严贺禹六年前至今的朋友圈,数了数,二十三条动态,其中十条动态是分享歌曲,十二条动态是分享书籍。
还有一条,来自三年前的冬天,写到:【手机坏了,收不到消息。】
他们哪能把这些动态单独跟温笛联系起来,当时严贺禹和温笛已经在一起,要是分享歌曲和书给温笛,也应该是私发,用不着发朋友圈。
严贺禹:【当时吵架了,跟她不说话。】
不想主动私发给她,于是发朋友圈。
他又在群里发一条:【不聊这些。】
他们:【也是,不聊,都翻篇了。那聊聊你现在追的人。】
严贺禹没回应,到了蒋城聿家,他退出聊天框。
今年秦醒不在,比往年要少一点热闹。
严贺禹把带来的两包烟扔到麻将桌上,他现在几乎不抽烟,搁在他那浪费。
傅言洲拆了烟,扔一支给他,“今天过年,抽一根。”又道:“以为你今年去剧组过年。”
严贺禹在打火机上磕了磕烟头,“去了她不自在。”
他们这桌三缺一,关向牧还在赶来的路上,旁边两桌热闹得不行,他们叫他:“严哥,先来玩两把。”
“你们玩。”严贺禹扬扬手里的烟,“抽支烟。”
他衔着烟,拿上打火机到院子里。
今年温笛不在江城过年,江城的烟花她看不到。
院子里冷风嗖嗖,一个人抽着烟无聊,严贺禹点开手机,在拨打键盘上输入她的手机号码打发时间。
烟抽了不到一半,他掐灭。
右手拇指悬停在绿色拨打键上方,停留几秒,他点了下去。
这几年,他断断续续打过几次温笛的电话,有时想她了,明知打不通,还是会拨一下试试。
因为被她拉入了黑名单,所以毫无例外,每次都是传来机械的:“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而这一次,他依旧没抱希望。
“嘟—嘟—嘟”手机里传来有节奏的响声。
严贺禹怔了下,分手三年,他终于拨通了她的电话。
第51章 回江城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电话那端无人接听。
院子里有汽车进来,关向牧下车,花园旁的人盯着手机看,连头也没抬,他大概猜到严贺禹在打谁的电话。
严贺禹看着屏幕上的时间从十几秒跳到二十几秒。
刚才那支烟抽了一半被他掐灭,他下意识拍了下大衣口袋,没有烟,突然想起来他把烟扔在了麻将桌上。
时间滑过三十秒。
“嘟—嘟—”依旧。
关向牧走到他旁边,“来一根?”递了烟给他。
“35、36……”
严贺禹没再看手机,也没跟关向牧说话,把烟夹在唇间,心里却还在不自觉跟着数数。
关向牧也没废话,给了烟后快步进别墅。
“噗”一声,严贺禹点着打火机。
院子里有风,幽蓝的火苗被吹得乱窜。
火光晃动,照亮院落一角。
“41”,时间卡在这一秒。
那头不再是安静的“嘟嘟”声,突然欢笑与嘈杂乱入,而他如同被困在荒岛已久的人,终于找到联络信号。
打火机不需要了,他松手。
火光熄灭。
周围都是小地灯的彩光,刚才他没注意到。
“严哥,你听得见吗?我们这边太吵,温笛刚才在煮水饺,这里听不见说话,她去找外套了,马上到外面回你。”
这是秦醒的声音。
严贺禹夹下嘴里的烟,说:“听到了。”
话筒里,喧闹声渐远,手机回到温笛手里。
她把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头,来到影棚门口。
“喂?”
终于听到她熟悉的声音,严贺禹道:“我在听。剧组过年这么热闹。”
“是啊,人多,比在家热闹。”温笛道了声:“新年快乐。”
没有他想象中的:“严总,你好,打电话什么事?”
电话里没有回应,“喂?”温笛问:“是不是信号不好?”
“不是。”严贺禹回神,低声说:“信号挺好。你也是,新年快乐。”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去给他们煮水饺了。”
“没其他事,就是给你拜个年。你去忙。”
寥寥几句,这通电话结束。
严贺禹给她的号码添加备注,反复修改,最后决定备注“温编剧”。
今晚这通电话,算得上他近几年来最高兴的事情,她把他真正的当成一个陌生人开始相处。
因为要合作剧本,她将他视为合作伙伴,给予该有的客气。
不再冷漠,不再排斥。
回到客厅,关向牧和傅言洲几乎异口同声:
“以为你会去探班秦醒。”
“还以为你去探班秦醒了。”
没等严贺禹说话,旁边一桌不知情的人转头,说:“他去探班秦醒干嘛?你们是不是没看他朋友圈?”
关向牧还真没刷朋友圈,也没看群聊,在家里吃过年夜饭,紧赶着到这里凑局,“发了什么。”
“内容没什么,但他move on了。”
关向牧不信,看向严贺禹。
严贺禹:“move on了现在的温笛。”
“……不是吧!”他们不敢置信,却又莫名觉得挺好。之前听说他追其他女人,还挺感慨。
现在物非人是,也不错。
不然意难平的反倒成了他们这些看客。
“那你这次有追到的希望吗?”
“不知道。”
严贺禹拿上车钥匙,“我出去转转。”
关向牧弹弹烟灰,“你走了,我们还是三缺一。”又道:“你自己开车?没喝酒?”
“没。”第一个没喝酒的除夕,年夜饭时他喝的是温水,家里亲戚谁都没劝他酒,以为他胃还在疼。
严贺禹发动车子,离开蒋城聿家。
他没想好去哪,车子路过以前他跟温笛的公寓,路过他的公司,后来一路开到影棚。
停好车,他看手表,十一点四十六分,离新年倒计时还有不到十四分钟。
熄了火,严贺禹解开安全带,靠在椅背里看手机。
严贺言问他:【哥,你去看温笛了?】
【不算是。】
严贺言:【那就是在她剧组附近。】
她事先声明:【我没喝酒,人很清醒,清醒的不得了。想跟你聊几句。】
【哥,你现在这个状态不行,照这样下去,再追三年还是追不到温笛,还是被她甩的命运。】
严贺禹:【在调整。】
严贺言:【还在调整,你打算调整到哪年?等蒋城聿家孩子会喊你叔叔?你得让温笛直观感受到你有魅力的那一面,还能让她再心动的一面,别让她一看到你就感觉:MD(麻蛋),他又来弥补我了。】
严贺禹:“……”
【温笛不会像你一样说脏话。】
他确定妹妹喝的不少。
严贺言:【我什么时候说脏话了?】
一连串发来十个暴怒的表情包。
严贺禹催她:【睡觉吧。】
他关了手机。
十一点五十六分。
严贺禹再次发动引擎,掉头回家去。
倒车镜里,出现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身影,光线暗,看不清轮廓。
他轻踩刹车。
温笛在低头打车,这个地方和这个时间点都很难打到车。
她回头看一眼身后,园园还没出来。
今晚她和园园都喝了酒,没法开车。
里面在打牌,吵吵个不停,没人看电视,也没谁关心新年几点到来,她牌技一般,也没牌瘾,被吵得脑仁疼,和园园先回家。
车子声靠近,温笛看过去。
一辆黑色越野车朝她这边倒开过来,再一看车牌,很熟悉。
车窗滑下,“要回去?”严贺禹问道。
温笛点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几分钟前。刚要走。”严贺禹倾身,叩开车门,“上来,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
还是没人接单,温笛退出打车软件,说:“园园还没出来,她跟我一块回去。要麻烦你多绕路。”
严贺禹:“没事。”
半分钟后,园园在门口喊道:“温笛姐,我不回去了,秦总说我牌技差,我不服,今晚非要碾压他。”
她跟温笛挥挥手,让她先走。
园园看到是严贺禹的车子,她哪能在新年里做个电灯泡。
温笛坐上副驾驶,拉上车门。
新年的钟声敲响。
严贺禹转头跟她说了句:“新年快乐。”
温笛礼节性道:“你也是。”
第七年,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严贺禹轻踩油门,车子缓缓驶离。
就在刚才,他突然彻彻底底释怀,过去三年挖空心思却求而不得,在他不再执迷后,生活又给了他另一种圆满。
他侧脸,“你要是不困,带你去二环转一圈,今晚车最少。”
“半夜了,能不困吗?”
严贺禹:“那送你回去。”
“你找秦醒跟你跑二环,他感兴趣。”
“不用,我现在又没兴趣了。”
车里很静。
他问她:“你最近都听什么歌?”
温笛:“不少。”
她说了几首歌名。
严贺禹把自己手机解锁递给她,他的手机连着车里的音响,让她自己播放。
温笛打开他的歌单,她听的歌有三首在他歌单里,重合率已经很高。
她切成随机播放模式,放下手机,靠在椅子里看向车外,忙了一天,这会儿眼皮很沉。
严贺禹跟她聊起《人间不及你》,他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说给她:“你在山城体验生活的那个出租屋,出现在剧版里,电影版肯定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取景。我想了下,你在江城找个合适的房子,还又不耽误你忙《欲望背后》。”
如果找到合适的房子,租下来后既能重新体验一下《人间不及你》里的生活,又能作为电影版取景的地方。
温笛也有过这个念头,但最近忙,没顾得上。
她转过身,看他,“对房子,你有过具体的想象吗?”
“有个大概轮廓,等过完年,我跟你一起到江城老城区找。”
“你不忙?”
严贺禹看她一眼,又看向前边的路,“忙剧本也是为了赚钱。”
温笛告诉他,正月十五后,他们这边的戏份差不多结束,直接转场到江城,也是《欲望背后》的最后一站。
严贺禹:“我到时去江城找你。”
聊了一路《人间不及你》的剧本改编,汽车停在了公寓楼下。
严贺禹习惯性想要伸手给她解安全带,手从方向盘抬起,在半空顿了下,意识到什么后,又收回来。
两人一道下车。
温笛让他回去,不用送。
严贺禹坚持:“太晚了,还是送到家门口。”
他锁了车,随她上楼。
电梯里,严贺禹点开手机,随后关上屏幕,之后又摁亮。
路上听了一路的歌,电量耗尽,发出提示声。
趁着还有最后一点电,他偏头看温笛,“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短信有时看的不及时。”
温笛考虑几秒,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让他扫描。
电梯里信号不是太好,严贺禹扫了两次才扫出来,但手机突然黑屏,电用完了,自动关机。
“我回去加你。”
温笛点了下头。
电梯停靠,严贺禹摁着开门键让她先下。
温笛回头,“你直接……”下去吧。
话还没说完,严贺禹已经迈出电梯。
他走在她身后,像一起深夜回家。
严贺禹在门口止步,看着她,“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吗?”
温笛:“新剧大卖,再找回灵感。”
他跟她的愿望一样。
严贺禹下巴微扬,“快进去,早点睡。”
“今晚谢谢你。”温笛叮嘱一句:“开车慢点。”
顿了下,门关上。
严贺禹回到车里的第一件事,找出数据线充电。
辞旧迎新的除夕夜,他陪她零点倒计时,也加回了微信。
他们的第七年。
也是第一年。
严贺禹过年这几天住在老宅,回到家,母亲也刚从姥爷家回来。
叶敏琼以为儿子在蒋城聿家打麻将,往年他们都是玩通宵。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严贺禹脱下大衣,道:“没打牌,从温笛那回来。”
叶敏琼笑,“难怪晚上不喝酒。”
看着儿子心情不错,她也松了口气。
严贺禹去酒柜拿出一瓶酒,问母亲要不要来一点。
叶敏琼摆手,“你妹妹没喝完的半杯我喝了,后劲大,上头。”
“贺言呢?”
“喝多了,在你姥爷家住下。”
提起女儿,叶敏琼长叹一口气,被气得头疼。
“怎么了?”
“你妹妹喝多了,非要看电视剧,还让所有人都陪她看。”
“什么剧?”
“《大梦初醒》,真不适合合家欢的时候看。”
“……”
“电视片尾曲还不许跳过,她跟着唱。”
严贺禹倒了半杯红酒,放下酒瓶,拿出手机,给妹妹转了两万块,备注:【压岁钱。】
“妈,您早点睡。”
他端着红酒上楼,边走边给温笛发消息:【我到家了。】
温笛:【好。】
【晚安。】
隔了几十秒,温笛回过来:【晚安。】
严贺禹微微仰头,抿了一口红酒。
看到她的晚安,他突然有点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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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六,严贺禹应酬完所有人,打算去二手书店看看老板。
这几天他也没跟温笛联系,不知道她今天忙不忙。
【我下午去书店,你要是不忙,我把你介绍给老板认识。】
温笛正准备这几天抽空去看老板,【那一起吧。】
两人约在胡同口见。
严贺禹比她先到几分钟,站在路边等她。
温笛停好车熄火,抱上副驾驶的鲜花下车。
她本来能早到一点,买花耽误了点时间。
“等久了吧?”
“我刚到。”严贺禹打开后备箱,他也给老板买了一束花。
两人买的都是向日葵。
老板接到严贺禹电话,听说两人在书店门口,专程来拜年,他喜出望外。
孩子们陪他热闹了几天,但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家里工人也放假,偌大的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有人来说说话,总是值得喜悦的一件事。
“你们俩这是商量好了?”
他接过两束鲜花。
严贺禹笑说:“要是商量好了,不会买一样的花。您将就着看。”
老板:“年纪大了,就喜欢这个花。”
他招呼温笛进屋。
他不晓得两个年轻人现在什么状况,严贺禹跟他说过七天之约,在他从云树村回来的第二天,到他店里坐了坐,说以后淘书的次数可能会少。
但还是会常来看看他。
现在两人又一同出现,应该关系缓和了吧。
老板带他们去书房,他家里没有客厅,除了吃饭睡觉的地方,其余都被他改成书房放书。
他把两束花放在他常年看书的桌上,倚靠着一摞书。
“你们俩随便看,我去给你们煮咖啡。”
他笑呵呵道,说去年底网购了一台咖啡机。
严贺禹猜测,咖啡机专程买了来招待他,他这儿只有他来的次数最多。
老板只喝茶,怕他喝不惯。
温笛驻足在书架前,盯着最上面一排书看,她踮脚,想去抽其中一本。
“我给你拿。”严贺禹几步过来。
他问:“要哪本?”
温笛告诉他书名,说:“这个版本,我爷爷一直想看,他听别人说翻译的最好,找了好多年也没找到。”
严贺禹小心抽出那本书,时间久了没打扫,落了一层浮尘。
“等一下。”他找了条干毛巾,拿着书本到窗口,仔细清理干净。
温笛走过来,“你经常来?”
“也不是。休息的时候会来坐坐。”
他把书给她。
窗口光线好,温笛站在那翻看。
严贺禹搁下毛巾,洗过手回来,两手插兜,站在她旁边同她一起看。
今天温笛穿的是驼色大衣,严贺禹穿了黑蓝色大衣,屋里没有那么暖和,两人的外套都没脱。
午后的斜阳安静照在他们身上。
旁边是书桌,摞满了旧书,还有两束灿烂的向日葵。
老板进来时,感觉眼前就是一幅油墨画。
严贺禹听到脚步声转身,走过去接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