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墅打开一看,顿时气炸了肺!
这个人,素来最是贪婪短视,如今黄壤自己是拜入仙门了,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但是自己得到了什么?!
第二天,黄墅就启程,从仙茶镇,一路赶往玉壶仙宗。当然了,他同样买不起昂贵的传送法符,只能快马而行。
及至岁末,他终于来到了这传说中的仙门圣地。
玉壶仙宗不比凡俗,并没有什么年味。黄墅望着那高耸入云的仙山,顿时也生出几分敬畏。他犹豫了半晌,终于随便找了个弟子,问:“这位仙长,小老儿有个女儿在此修炼。她师从谢宗主,名叫黄壤。不知仙长可否认得?”
那弟子一听,那哪还有不知道的——宗主一共就三个亲传弟子。
他忙道:“原来是黄翁,可是到了年节,过来看望黄师姐吗?”
黄壤入门晚,但却是宗主弟子,是以其他弟子也都称她一声师姐。黄墅听了,忙道:“正是,还请仙长代为通传一声。”
这弟子忙道:“黄翁不必多礼,我这就带黄翁进入内门先行住下。”
黄墅来看女儿,其实不是什么奇事。仙宗弟子,也多有父母不放心,过来探望的。外门有专门的客房,住上两天,同孩子说上几句话,也就是了。
但黄壤如今是宗主的亲传弟子,身份自然又不一般。
宗里的弟子便将他请入了内门,就在黄壤的住所旁边为他誊出一个房间。
黄墅与黄壤的关系,除了谢红尘,整个玉壶仙宗没人知情。在所有人眼里,他们依旧是父慈女孝。
是以内门弟子为了讨好黄壤,自然是将她的父亲就近安置。
彼时,黄壤正在祈露台育种。外门弟子前来寻她,喜滋滋地告诉她这个“噩耗”。
果然是来了。
黄壤微笑着谢过前来传话的弟子,随后,她轻轻一眨眼,眼泪瞬间在眼眶里积聚。她抽出丝绢,轻按着眼角,经过演武场。
而谢红尘的二弟子也是黄壤如今的二师兄谢笠正在演武场练功。
谢笠一眼看见黄壤,正要叫住她,突然见她螓首低垂,以绢擦眼,似乎在哭。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既然有人敢欺负小师妹不成?
谢笠想要上前询问,但见她一脸愁色,他干脆不远不近地跟着黄壤,一直来到黄壤的住处。而黄壤的房门之外,早就等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谢笠随后问负责点翠峰人员安置的弟子:“此是何人?”
那弟子忙道:“回二师兄,那是黄师姐的父亲。刚从仙茶镇赶来,探望师姐的。”
谢笠嗯了一声,却仍觉奇怪——那小师妹一路哭什么?难道是想到要见父亲,喜极而泣?!
不能。方才黄壤的神情,怎么也不是欣喜该有的样子。
谢笠想了一阵,突然挥退身边弟子。他轻轻贴近精舍,偷听!
到底他比聂青蓝跳脱些,若是聂青蓝在,必是不会私下听人家父女二人说话的。
房间里,黄壤盈盈下拜,道:“女儿见过爹爹。”
黄墅脸色却不大好。对着其他弟子,他还知道收敛。但来到房间,只有黄壤一人,他脸色便阴沉下来。
“你还知道我这个爹?你拜入玉壶仙宗也有好几个月了,”黄墅沉声道,“也不见回来一趟。怎么,飞上枝头便以为翅膀硬了不成?”
这——谢笠听得一头雾水。
小师妹这爹爹,听上去不怎么慈爱啊。到底也是几个月不见了,话里话外却半点思女之情也没有。
而房间里,黄墅本就修为粗浅,再加上这些年沉迷神仙草,几时好好修炼过?他如何发现得了谢笠的偷听之术?
黄壤语声中仍十分恭敬,说:“爹爹说到哪儿去了?女儿哪能忘了您呢?”
黄墅冷笑:“少拿这些话搪塞我。当初你若嫁给八十六殿下,朝廷早就将仙茶镇分封给了黄家。如今你倒是拜入仙宗了,你爹爹我可是半点好处没捞着!”
谢笠听得目瞪口呆。
这些年他也见过许多愚昧之人,但这般言语的,尚是头回见到。
黄壤依然耐心地为黄墅斟了茶,说:“爹爹且先息怒。爹爹却是女儿的血脉至亲,女儿哪能不为爹爹考虑呢?待女儿修得仙术,自然也会保护爹爹,庇佑百姓的。”
“庇佑百姓?”黄墅被这句话气笑了,他怒道:“你莫不是疯了心?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贱人所生的贱种。竟然还想着跟这些仙长一起,福泽苍生吗?”
谢笠耳听得他的责骂越来越不堪,顿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心中怒火上涌,却到底碍于对方是自己小师妹的亲爹,按捺着没有动作。
但无论如何,这事总要禀告师父知晓才是!
谢笠心中气闷。
黄壤却仍是恭顺地道:“爹爹息怒。女儿走时并未带走家中任何财物,如今身在仙宗,也是两手空空。待女儿努力学艺,能铸器、炼丹了,定能孝敬爹爹。女儿保证,届时一应所得,全部交给爹爹保管。”
她卑微至此,黄墅却更加恼怒:“两手空空?!哼,朝廷都许了我仙茶镇,这玉壶仙宗也不能什么都不出,就让我黄墅白白地搭进去一个女儿吧?”
他还是想要仙茶镇,黄壤心中冷笑,面上却柔顺,说:“爹爹。女儿资质平平,宗主收我入门已是天恩。我岂敢再求其他?爹爹不过是想我补贴家里,我再多多育种也就是了。”
黄壤满脸不耐烦,道:“你育那点种,才赚多少钱?!那谢宗主再如何也是个男人!你只管爬上他的床,要什么他不依着你?!”
他这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谢笠听得瞠目结舌。
他当即停止偷听,急忙赶去了曳云殿。
房间里,黄墅仍在训斥黄壤,黄壤也不还嘴,一副至善至孝的模样。
曳云殿。
谢红尘正整理这次的游历见闻,谢笠大步走进去,跪地道:“徒儿有事禀告师父!”
“何事如此冒失?”谢红尘知道这个二弟子的性情。他不似聂青蓝沉稳,却是个难得的热心肠。而且,谢笠也是被遗弃在山门之下。与谢红尘身世相仿,谢红尘待他也格外亲厚些。
谢笠说:“方才小师妹的父亲前来探望,弟子见小师妹神情有异,于是……偷听了他们说话。”
“黄壤的父亲?”谢红尘心中一顿,他本已决心不再特意关注这个弟子。但听到这里还是皱眉,黄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再清楚不过了。
“偷听乃宵小之举,岂可为之?”他薄责了一句。
谢笠忙道:“弟子知罪!但师父不知,小师妹那父亲实在污秽不堪。他、他……”谢笠气得半天说不出话,谢红尘只好道:“继续说。”
谢笠于是将房中所听到的话,在他面前一一重复了一遍。
他记忆力惊人,说得也一字不差。
但说到最后那句时,师徒二人难免都很尴尬。
——“你育那点种,才赚多少钱?!那谢宗主再如何也是个男人!你只管爬上他的床,要什么他不依着你?!”
这样的话,在玉壶仙宗,谁敢出口?
谢红尘也是微微一顿,随后,他起身离开曳云殿。
谢笠一路跟着他,见他果是往小师妹住处而去。
房里,黄壤压低了声音啜泣。
黄墅也恐人听了去,低声怒骂:“哭?你有什么脸哭?”
黄壤小声争辩道:“父亲这说的什么话,师父乃是正人君子。您用这些污糟话作贱女儿也就罢了,怎可污蔑他老人家……”
黄墅闻言更怒,只听哐当一声,他像是砸坏了什么东西。
谢笠顿时着急,谢红尘也再不犹豫,推门而入!
房间里,黄墅一脸怒气,而黄壤跪在地上,以手捂着额头。血正从她指缝里溢出来。她肤白,那血便显得格外红。谢红尘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随后沉声道:“黄翁这是干什么?”
他冷下脸来,语声不怒自威。
黄墅这等小妖,哪禁得住他的威压,顿时腿脚一软,跪倒在地。
“谢、谢宗主……”黄墅心中慌乱,忙道:“小老儿只是许久不见女儿,十分思念,这才前来探望。不料这逆女,我只是训斥了几句,要她尊师重道、勤奋刻苦,她竟就同我顶嘴……”
“住嘴!”谢笠扶住黄壤,见她额头伤重,又见地上滚落着一个卵石,不由怒向心生。这卵石乃是镇纸所用,体形颇大。
这样的石头砸在额头上,岂是一个慈父所为?
谢笠将黄壤护住,说:“师父和师兄来了,莫怕。”
黄壤看向他,那一瞬间,他眼中的关切和心疼颇令人动容。
以前,他们待谢酒儿,就是这样吧?
黄壤突然想。
“本宗主座下弟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谢红尘在椅子上坐下,问。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一字万钧。黄墅在发抖。他忙说:“宗主,她毕竟是小的亲生亲养的女儿,小的只是说了几句……”
谢红尘打量着自己的手,似乎在做决定。他的手修长而漂亮,指腹和掌心有多年练剑留下的厚茧。这让他看上去不像外表的漂亮,更兼有一种危险。
他问:“你知道无故伤我宗门弟子,该当何罪吗?”
旁边,谢笠说:“应废其修为,永剔仙根!”
“什、什么?”黄墅心中一凉,仍不敢相信。
黄壤也急忙膝行上前,手掌搭在谢红尘膝盖上,哀求道:“师父……都是弟子不好,求师父饶恕他吧。他毕竟是弟子的亲生父亲啊!”
然而,谢红尘自是心意已决。
——上次仙茶镇之行,他了解到黄墅的所做所为之后,本就有心制裁。但当时碍于黄壤,这才忍下。
如今哪肯轻饶?!
他不理会黄壤的苦苦哀求,右手掐诀,只见一缕剑光直奔黄墅!
“爹爹——”黄壤惊呼一声,猛扑过去,却被谢笠阻住,还是没能挡住那一抹剑光。剑光入眉心,黄墅惨叫一声,眉心缓缓沁出一缕血来。
“爹爹……”黄壤抱住他,他指着黄壤,瞪大眼睛,嘴巴张了又阖,半天,却化作一捧金土。
谢红尘毁他修为,却没有剔他仙根,也算是放他一条生路。但他如今也只是一捧息壤罢了。要想再修得人身,只怕不得百年?
黄壤捧着这捧金色的泥土,眼泪簌簌而落。
“爹爹,都是女儿害了你呀……我身为人女,却只能眼睁睁地看您受难于此,我、我真是……”她声音凄哀,悲痛万分,泣不成声。
——我真是……高兴极了。
第46章 家主
谢红尘站在一边,看着黄壤捧着地上金色的息壤悲伤欲绝。
他除魔卫道多年,其实看惯了这样的场面。但是今日,他有些心软。
或许是因为同情自己的弟子,或许……是因为她哭得极美。
黄壤很会哭。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想,眼泪总能如珠如玉,粒粒剔透。她的哭很有些花样在里面,既能无声而泣,也能哀伤婉转。
但她从不声嘶力竭。
哭是没有用的。
但若能哭得梨花带泪、至美至殇,起码能少吃很多苦。黄壤早就已经掌握了这门绝技。这是她在黄家活下去的看家本领。
从前,谢红尘对此了若指掌,所以他心如铁石,从不理会。
可是现在,谢红尘显然还不够了解她。
他走到黄壤身边,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道:“黄墅其人作恶多端,不仅不配为父,更不配为人。你不必悲伤。”这几句话虽然冷淡,却是安慰。
真是可笑。黄壤同他夫妻百年,从未得到过他一句劝慰。如今成了他的弟子,倒是得到了。
黄壤仍是捧着黄墅所化的息壤,道:“他纵有千般不是,终究是我父亲。我受他生身之恩,见他落得如何下场,到底是……”
——到底是高兴极了!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想要交给谢红尘自己品味。
谢红尘果然品味到了,他继续说:“我明白。既然如此,你便养着他的法身。希望他能修心自省,忏悔改过。在你的精心照顾之下,想必他还有得道开悟、修成人身的一天。”
那可真是太好了。黄壤找了个檀木盒子,精心拾捡着地上黄墅所化的息壤。那息壤被她好好地装进盒子里,一粒都不曾遗落。
——他还想有这么一天?
黄壤将檀木盒子宝贝一样紧紧抱在怀里,说:“我身为人女,自当处处悉心照料。”
我当然要悉心照料,以防他真有得道成人的那么一天!
但这还不够。她紧接着又道:“如今家父出了这样的惨事,也是他昔日不曾修德。只是弟子家中尚有兄弟姐妹,父亲外出不归,只怕他们……心急之下,不能平和处事。”
她一脸忧色,却将事情说得极尽委婉。
而谢红尘却再不明白不过,黄壤的兄弟姐妹,岂止是不能平和处事?
他们在黄墅的淫威之下长大,自然受他影响颇多。
如果知道黄墅身死,指不止闹成什么样子。
谢红尘问:“你待如何?”
黄壤说:“弟子想告假几日,回到仙茶镇,一则是将父亲的消息带回。二则……也想要为他们想想后路。”
——后路?后路就是让他们知道,现在的黄家,谁才是真正的猛兽。
“你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善良。”谢红尘轻叹一声,道:“你家中兄弟姐妹,无论才华还是品性都不能服众。唯有你可堪家主大任。”
“师尊万万不可。”黄壤忙道,“阿壤家中尚有长兄,又不能常年留在仙茶镇……”
谢红尘说:“阿壤。”他再一次唤这两个字,仍是心头微颤。那感觉很奇怪,像是有一种……悸动。
那一刻,黄壤抱着檀木盒,也有几分疑惑。
像是时间不曾经过,她还在祈露台,而他突然过来。他穿过半月形的拱门,站在三角亭下,也会轻声喊:“阿壤。”
谢红尘努力忽略这种感觉,继续说:“只有你出任黄家家主,黄家才可能延续下去。”
黄壤眼中泪如碎钻,她轻声问:“师尊不想要弟子了?要赶我回仙茶镇,是不是?”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有一种羽毛搔过心间的感觉。谢红尘几乎立刻道:“不会。永远不会。”
说出这句话,他亦愣住。他说永远。
黄壤眼中泪水将溢未溢,她双膝一屈,跪在地上,说:“弟子也想要留在师尊身边。永永远远随师尊学艺。求师尊不要驱逐弟子。”
那一刻,谢红尘心中温软。他伸出手,几乎颤抖着去抚摸黄壤的头。她的头发,柔软顺滑,谢红尘要很努力,才能保持长者的慈爱。
——而不是卑鄙肮脏之徒的无穷杂念。
“你可以身在玉壶仙宗学艺,遥领黄家。你是我的弟子,没有人敢反对。”谢红尘轻抚她的头顶,“为师……”他斟酌着说出这两个字,继续道:“也不会让人反对。”
那可就太好了。
黄壤任由他轻抚头顶——红尘,原来想要获得你的爱护,是不能爱上你的。
次日。谢红尘允许黄壤小休几日。黄壤离开宗门,返回仙茶镇。
黄壤却仍是等到祈露台的良种成熟。她将这些种子晒干、装箱,一路带到山脚的驿站,全部寄给何惜金。
等填完地址,黄壤想了想,还是准备给何惜金写封信。
她在信中写道,因受何掌门所托,特育良种若干。望免费发放,用以救急。
信写得简单,但她还是在想——不知道这位何掌门,会用这些种子做什么。
为自己扬名?还是谋利?
这可真是太令人好奇了。
当然了,黄壤不在意结果。
她培育这些良种,只是要让谢红尘看见她这一颗“至纯至善”的美人心罢了。
于她而言,人性就是如此。
若你想要见到一个善人,就不要去剥开裹在人心表面的糖衣。
做完了这些,黄壤带着黄墅所化的息壤,准备赶回仙茶镇。
而此时,大师兄聂青蓝却正等到山门之下。
黄壤微怔,还是走过去。她没有行礼,语声却亲热:“大师兄。”
她对聂青蓝尊敬有限,倒是亲切有余。没办法,毕竟梦外当了他一百多年的师娘。
聂青蓝倒是不介意,反而喜她天真无拘束,道:“师父知道小师妹要返乡,特地让我送来书信。”他将一封书信交到黄壤手上。
黄壤接过来,问:“这是……”
聂青蓝说:“这是师父让交给小师妹的书信。还有一张传送法符。师父要小师妹回到仙茶镇,即刻请来各族族老,商量继任家主之事。”
黄壤接过书信,不知道为什么谢红尘没有亲自过来。她向聂青蓝拱手,聂青蓝回了个礼,示意她即刻归乡。
而山腰临风水榭,谢红尘凭栏而立,目送她渐行渐远。
黄壤离开玉壶仙宗,一路返回仙茶镇。
她倒是听话,回镇之后,立刻拿着谢红尘的书信去找镇长,要他通知各族族老前来黄家议事。
这一点,谢红尘的话绝对正确——扛着他的招牌,没有人敢有异议。
果然,镇长毫不耽搁,立刻派人召集一众族老。
而黄壤则是独自返回黄家。
几个月没回来,黄家变化却不大。黄壤踏进家门,一众兄弟姐妹与她久别重逢,却没有半点喜色。
她大哥黄增目光怀疑,问:“你怎么回来了?父亲人呢?”
黄壤并不理会他的质问,而是在家中随便走走。
她的小院,早已经被别的姐妹所占,里面的一应器物,自然也早被刮分了个干净。这黄壤,一瞬间就像从来没有过她这个人一样。
“十姐姐莫不是心思不纯,被仙宗赶了回来?”她身后,一个不知道排名十几的妹妹出声讥讽。
黄壤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她兄弟姐妹十六人,还有些没有名份的,被黄墅充作了下人。
这黄家最多的,是黄墅的小妾婢女。里里内内足有六十多人。
真要闹起来,也是够吵的。
她在四周转了一圈,最终回到正厅。
黄增终于忍不住了,问:“父亲人呢?怎么,你去了仙宗多日,变哑巴了?”
“父亲不会再回来了。”黄壤看着正厅墙上所悬的画,画上是一副春播图。
“真的?”众人听了这话,第一时间竟然目露喜色。但很快,大家又开始转动别的心思。黄增说:“父亲不在,我是长兄。这黄家就应该我说了算!黄壤,你且说来,父亲发生了何事?”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喊:“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贱姬所生的贱种。也敢称我们长兄?”
说这话的是黄壤的十六弟。
啊,他娘是黄墅续取的继室。
不过也早早病故了。
“黄城,你难道还想主事?你娘那继室是怎么来的,你是想我们当众说出来吗?”黄增反唇相讥。
一时之间,整个正厅里吵成一团。
人皆争论应该由谁主事,至于黄墅的下落,谁关心?!
黄壤站在厅中,再次看向那副春播图。
春播……她之所以选在这个时节回来,是因为邀了第一秋喝酒。
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院中埋下的玫瑰饮,希望还在。
正厅里吵翻了天,甚至有人开始大打出手。
许久,黄壤突然说:“以后黄家,由我主事。”
她声音很轻,但因为修了些武道,出口却如惊雷。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暂时止住了吵闹。
黄壤转过身,看向一众兄弟姐妹,她目光沉静温和,一字一顿,道:“以后,我就是家主。”
“你说什么?!你一个女人,也敢牝鸡司晨!”立刻有人大声驳斥她。
黄壤七姐疑道:“你竟然想继任家主,莫不是你害死了父亲?!”
她这话一出,其他兄弟姐妹立刻一拥而上——名为质问,其实是要先撕她个一身狼藉。
一个人若是形容狼狈了,自然也就不会那么令人信服。
而黄壤并不动手,只是后退。
正在此时,外面有人道:“你们在干什么?”
却是镇长大步入内。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仙茶镇周围所有家族的族老。
——谢宗主的亲传弟子回乡,还手持他的亲笔书信,这些人哪有不来的道理?
众人见到镇长,还是有些发怵。顿时不敢胡闹。
镇长走到黄壤面前,先关心了一句:“阿壤无恙否?”
黄壤向他盈盈一拜,道:“谢镇长关心,阿壤安好。”
镇长这才点点头,示意一众族老坐下。
黄壤将谢红尘的书信递给他,说:“家师突然派弟子回乡,要弟子请来诸位族老,再将书信交给镇长,必然真相大白。”
镇长双手在衣上擦拭几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书信。
谢红尘的书信,字字华光。
镇长大声念道:“经本宗主查证,仙茶镇黄墅行事不端、好色成性。且多年来私调良种价格,祸害百姓。今朝毁其修为,令其重悟善念、再修仙道。黄家子嗣,当人人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