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却一厢情愿两厢自顾的说:“哎,也好,今晚我也一起来陪小愁,明天一起去为小愁报仇……”
“错了。”陈剑谁像在墙下钉一口钉子的说,“是我去,不是你们去。”
史流芳、温文、骆铃三人一齐叫了起来:“那我们干什么?”
“看蓝天、看白云、看月亮、看园子的番石榴;”陈剑谁一副悠悠淤游长袍古袖而对正中秋的说,“如果你们高兴,还可以多看看我们的牛先生丽生兄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月貌花容。”
大家都无奈地把视线转向牛丽生。
牛丽生正打开了嘴巴,像塘鹅一般干巴巴的傻笑着。看他样子,只怕再换不了十五秒便要入睡了。
这天晚上,他们就住在张家。
“黑火”既然要烧死骆铃和牛丽生,也难保不烧到张家来——毕竟张小愁是目睹“黑火”和“白色的女人”而仍然活着的“证人”。
折腾了那么一整天,他们都累了,开始还闹扯着,不久之后,牛丽生就传来了非同小可的打鼾声。
——有时候,的鼻鼾和打呵欠都是一样,似会传染的。
骆铃也想睡了。
可是她没到房里去睡。
张小愁本来是要跟她共睡的,可是骆铃却温柔体贴的说:“我睡时也会拳打脚踢,我怕会把小姑娘下床去呢!”所以她宁可枕在桌上打磕睡。
史流芳调侃了一句:“哗塞!跟你宣扬出去,看还有没有人敢了娶你!”
骆铃这次令人意外的没变股,只倦喁喁、惺忪着眼说:“我要你管!”
“好好好,我不管,我不管,”史流芳摊摊手说,”我又不是你丈夫!”
“你是我丈夫?”骆铃一副困了九成九分的样子,但嘴里依然可不饶人,“你想得美!
我嫁猪嫁狗嫁给蟑螂都不嫁给你!”
结果刚好有一只蟑螂飞掠过她的手指,骆铃吓得尖叫起来,几没把张氏两老吵醒。
她的手一震,触电也似的,蟑螂飞到牛丽生头上,且一路爬到他的脸上,可是牛丽生依然没有醒。
他睡着了,睡熟了,看来有人在他耳边放鞭炮也吵他不醒。
那只蟑螂爬到他唇上就没有爬上去了——因为给牛丽生鼻子吸出来的气,一吹就吹就屋角去了。
骆铃惊魂未定,犹听到史流芳忍着笑咕哝道:“——又说是要嫁给蟑螂的!新郎可驾到哪!”
这时候,在院子里负手踱步的陈剑谁,忽低唤了一声:“老史。”
史流芳应了一声,匆匆而出,骆铃一副小人得志地笑道:“嘿嘿嘿,半夜给老大叫出去,必有一轮臭骂!”
她真巴望如此。
她希望世上一切对她不好或不够好的人,都会都到报应。
到了院里,夜凉如水,陈剑谁正在观赏两盆盛开的昙花。
史流芳站在他身后,已经好一会了,他并没有骚扰他的老大。
他知道“大肥鸭”在几种情形之下,一定是在思想着重大的问题:其中之一便是赏月观花。还有摇着脚的时候,或者,在举杯喝茶或水的时候……
他也知道“大肥鸭”一定知道他已来到他的后面了。
这么多年来,尽管他用最轻的步伐,他都知道是谁贴近了他背后——哪怕在伸手不见五格的地方也不例外。
他已不必再作尝试。
隔了好久,可能是远处有一头狼犬的嚎叫,一吞一吐的,叫得好像断了一条腿似的,比内伤的人呕吐还难听。
就在那头不知是狼还是野狗嗷叫第二度响起时,陈剑谁霍然回身。
他用一只手。
左手。
五指箕张,如啄如钩,扣向史流芳!
“抵抗!”陈剑谁低声疾喝:“招架!”还沉叱道:“反击!”
史流芳吃了一惊,想跳开,但爪子倏忽地攻了进来,要退已不及。他连忙封锁,但对方的手已突破了他的防线。他移动身体想要闪躲,但那一只手如影附身。无论他怎么避,都有几个要害眼看就耍捏在陈剑谁的五只手指里。
乍听陈剑谁疾叱:“还不出腿!”
史流芳如梦初醒,连忙出腿,这一记联撞,曾把一口五十斤重的麻布大沙包眉得断了铁链。也曾在一次与人交手里一膝硬撞断一个比他重一百五十磅苏联拳手的右肘,陈剑谁单凭五只手指,还不敢硬接,只有借势一按反缩了手。
史流芳一旦撑开距离,另一腿前锹急起,陈剑谁翻手拍开,但史流芳的横侧踢也撑了出去
到陈剑谁再以阴阳锁手架开时,史流芳的右腿已旋腰蹴出连环的转踢——可见在刹那之间,史流芳已从近身逼开陈剑谁,出腿的距离已越拉越远了。
陈剑谁格过了转踢,史流芳正在旋身准备回踢之际,陈剑谁忽道:“好了。”
史流芳马上停在原地,不再出腿。
这时那狼(犬)嗷本刚好一歇,这嗷声刚好掩盖刚才两人在瞬息间连风声都不带的交手微响。
陈剑谁问:“你明白了没有?”
史流芳:“我明白了。”
陈剑谁说:“你说说着。”
史流芳道:“老大是教我:对近身搏击的高手,应先把握距离,把敌人撑开,才不致落尽下风。”
“我刚才使的是‘番香子鹰爪功’。”
“你是怕……万一那印度女人突袭我……我会应付不了?”
“刚才你抬膝的时候,我已在你腿上按了一把,要是我的指甲有淬毒,抓出了破口,恐怕你就讨不了好了。”
“这……”史流芳这才发现自己左膝上的裤子已有五个磨平了的痕印,刚好是指头大小,情知“大肥鸭”已留了情,赧然道:“……我会多加注意的了。”
史流芳已许久没跟陈剑谁正式交过手了。
当日,在他武功还未练好的时候,陈剑谁还常常亲自教武或给他们“喂招”,担这几年来,陈剑谁也许认为他们在武术上已各自成家了,便很少再来自出手了。
而今这么一交手,史流芳发现了几件事,都让他心怀戒惕的:
一、看来,自己等几人来到此地,别着只是南洋的一个小小半岛,高人可多着呢,要不然,大肥鸭也不会如临大敌,深夜试招,而且还夤夜授武。
二、陈剑谁刚才把地逼得险象环生、用的只是一只手。
三、自己蒙大肥鸭提醒,好不容易才得以反击,但自已气喘如牛,但老大连气都不多喘一口,跟平时全没两样!
史流芳如此忖思着,不禁悚然自惊:自己看实是太懒惰了!这些日子以来,大肥鸭的事情可比他忙,精神负担也比他重,但练功之勤,还远在他之上!
——不但自己至少还比骆铃勤力多。
想到这里,心里有点安慰:
——幸亏还有一个骆铃还比他更懒!
陈剑谁笑问:“你在想什么?”
史流芳怔了怔:“没、没有。”
陈剑谁扬起了一边眉毛:“那就不是没有,而是胡思乱想。”
史流芳有点不好意思:“是……是胡思乱想。”
“你承从是胡思乱想,那就不只胡思乱想了,”陈剑谁带着自信的微笑着,但额上的悬针纹依然不消。“那一定是想了些不可告人的事。”
史流芳这回不只赫然,而是尴尬了。
陈剑雄转而问道:
“刚才你听了张小愁说的事情经过以后,你觉得她说得怎样?”
“张小愁并不老实。”
“哦?”
“她说她用手帕替蔡四幸和他自己抹汗,现在的人,还用手帕的人本就不多,我以为是这地方女子的习性,但后来我发现她抹泪的时候,也是用纸巾……既然是习惯,不可能一朝一夕会改了过来,何况,今晚在老大说那番话之前,谁都不曾想到那张手绢可给人下了药。”
“虽然张小愁很美丽,”陈剑谁用一种讶异中带夸许的眼神看他,“但你还是很清醒的嘛。”
由于陈剑谁一向很少赞人,这回史流芳的口就像牛丽生入睡时的嘴巴一样。
“跟老大久了,”他忙卖巧的说,“多少也学会一些——骑骑,我一向都是见色不动真君子哩!”
“其实见色不动只是闷君子,见色心动不越轨的才是真君子。见到漂亮的女子哪有不动心的?不过动心又不等于是动手动脚,动一动心绝对没有关系,天经地理,合情合理,”陈剑谁最后加上意味深长的一句“只不过心动归心动,不能误了大事。”
然后他若有所思的说:“有些问题,我还得问张小愁,否则那结就解不开了、不过,我不太方便问……我会托人去问的。”
史流芳本想问:什么问题?但见陈剑谁没说,以为不方便问,就不问了。
其实,有些事情,要是你不主动的问,别人也一样不方便主动说起。
至于一件事该不该问?应不应不问?应该由谁来问?如何问?问什么人?这些都得聪明人来作聪明的判断了。
陈剑谁才把空流芳叫了出院子,另外一个一百以为自己的“智慧”最多仅逊于“大肥鸭”半筹的骆铃,便立即“发动”了一次“密谋”。
她“叫醒”牛丽生。
——牛丽生是叫不醒的。
——他一旦睡着了,就算天塌下来,他也未必会醒。
只有三件“事情”能使他马上清醒。
一是他母亲的声音。
他一向孝顺。
另外一样是一首歌。
《春天里》。
在飞机上,陈剑谁便是以这首歌,唤醒了熟睡的牛丽生,让他可以一种”黄雀在后”的方式来制伏劫机的凶徒。
骆铃只唱了几句,牛丽生便醒了过来。
他惺惺松松的,一时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发生了什么事。一见是骆铃唱的歌,以为她又来作弄他,当下一抹下巴的口水,又要倒头大睡。
“哎,煞掣煞掣,你先别睡。”骆铃急忙阻止。
“什么事?”牛丽生没好气。
“你有没有胆子?”骆铃又来“激将”他。
“我的胆子已经睡了。”牛丽生可投兴趣,“就只剩下耳朵没睡。”
“不是睡了,而是怕了,”骆铃恨恨的说:“你果然没胆子今晚跟我去夜探红毛拿督!”
“什么?”牛丽生惊叫起来。
“嘘!”骆铃忙叫他噤声,“不可以让老大知道!”
“嘘——”牛丽生也学着她用一只手指按在唇边,瞪大了一双本来睡了一大半的牛眼,“不让老大知道怎行?!那很危险的呀!”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害怕!”骆铃心里偷笑。她就知道牛丽生一定会帮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