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显然罗敏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没错,”她承认道,“如果写成分好几季的那种长篇,确实有点勉强…但是,我觉的起码两本书是能够做到的。”
“上下部?”
“对,你在第一部中留下一些悬念和疑问,然后用我第二部来补充和揭秘。当然,人物和情节就得再扩展开些才行。”
“罗敏,你是在增加我的工作量。”我家装抱怨,实际上在心中肯定她的提议。
“也是在增加你的收入,亲爱的好好思考下吧。”
聪明的女人。我挂了电话后,莞尔一笑。将一个绝好的题材挖掘到最大程度,就像开采金矿和煤田的矿主一样贪婪---这就是她们这些人的工作。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提议,把这本书写成两部,我的版税也会翻番。
分为上下部的新的故事大纲在四天后发给了罗敏。她非常满意,立即上报选题。一番讨价还价后,确定了我的版税收入。合同里希望我三个月就能将稿子交出来,正好,这也是我和费云涵约好的。我毫不犹豫低签字了。
(6)
我承认,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找到了久违的创作激情。不仅是利益的诱惑---这个精彩的故事几乎把握自己都打动了。有时候,我会像读者一样强烈期待着后面的剧情,从而推动着我快速地写下去。结果,本来预计7月份完成的书稿,六月初就交给出版社了。
这种情况显然对于我和出版方来说,都是可喜的。我提前获得了假期,而出版方能够赶上暑假这个黄金档期。7月中旬,我的新书《反光》开始发行了。像之前承诺的那样,出版公司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在这本书的包装宣传上。罗敏告诉我,这是他们今年最强档的重点书,他们对这本书的期望恐怕比我还要高。
事实证明,我没有让所有人失望。这里的所有人指的是读者、书商和我自己。新书上市两个星期后,图书销售报表显示,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反光》就卖了将近50万册,跻身图书销售榜前十位。出版方高兴的发疯,不仅提前将稿费如数打给我,还向我表示,一个月之后这本书就会开始加印。更贴心的是,出版公司问我要不要去马尔代夫度个假,所有费用当然由他们承担---他们希望我能在休闲放松之后尽快开始第二部的创作。我礼貌性谢绝了,表示愿意留在国内帮助宣传新书。实际上,我现在确实对马尔代夫不感兴趣,我期待的是更长远的效益。
我跟费云涵打了电话,告诉他新书出版了,而且相当受欢迎。费云涵告诉我,他女儿在上周就已经把书买回来了,但他自己由于工作的原因,没来得及细看。但只是粗略翻了一下,他已是非常满意。我告诉费云涵,这本书只是第一部,还会有第二部。费云涵显得很有兴趣,对我说,第二部出版后,他会再付给我一百万。听到这句话,我快因为巨大的喜悦而撑不住了,表面上却必须努力维持平静,这真难。
费云涵要我提供他一个银行帐号,好把之前说好的一百万汇入我的户头。我假意推脱、欲擒故纵,知道费云涵表示,如果我实在不愿提供帐号,就只有亲爱给我送来,我才“勉为其难”地告诉了他一串我早就背好了的数字。可怕的是,我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虚伪而感到羞愧,也许在文艺圈混久了的人都是这样——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一百万就像之前设想的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手了。加上我的稿费,我一下就拥有了一大笔钱。当然,我之前也不缺钱花,但毕竟同时获得这么多收益,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看着我日益增加的知名度、影响力和不断飙升的身价,欣赏着我户头上那令人赏心悦目的数字,我想到在第二部出版后,这种情况还会再出现一次,我明白我获得了之前预期的一切。随之产生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几乎使我感到眩晕,我知道幸运女神降临在了我的身旁。
但接下来发生的是表示,幸运女神只是路过罢了,她走的如此之快,简直令我措手不及。
《反光》出版后的一个月,在一个上午,我接到了罗敏打来的电话。
“千秋这是怎么回事?!”她突兀地发问,搞的我莫名其妙。但我从她焦虑和气恼的语气中听出,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什么怎么回事?”我有不好的预感。
“你没上网看新闻吗?”
“没有,我今天还没打开电脑呢,怎么了?”
罗敏长吁了一口气,好像在把胸中的闷气拍出来。“那你赶快打开电脑…算了,我等不及你慢慢看新闻了,直接告诉你吧。”
我焦虑的握着手机。
“今天早上的新闻,我刚才才看到,让我震惊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是关于你的,千秋!那则消息披露说,你出版的这本新书《反光》,和另外两个作家写的新书几乎完全一样。现在,你们三个都涉嫌抄袭,而情况恐怕对你最不利!”
我呆了。“你说我的书和另外两个人的书完全一样?什么意思?哪些地方一样?”
“我不知道,我又没看过他们的书!网上那则消息说,除了任务名字不一样,题材和内容都差不多。”
“这…怎么可能!”我忍不住叫了出来。
“千秋。”罗敏用一种我从没听过的严肃口吻问道,“你实话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不知道!”我着急地说,“我十点过才起床,之后就吃了点早餐…”
突然,我意识到她这个问题的真是意图。“罗敏,你怀疑我抄袭?”
“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借鉴过某人的故事构思?”
我气呼呼地说:“别说得这么委婉,抄袭就是抄袭,什么借鉴不借鉴的!”
“好吧。”她懒得跟我绕弯子了,“你抄袭了吗?”
“如果我说我没抄袭,你会相信吗?”
她回答道:“我相信,千秋。咱们合作这么久了,我了解你。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说假话,何况,我必须相信你,因为我是你的责任编辑,咱们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她一方面说会相信我,一方面又暗示我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令我十分生气。我的声音几乎都有些发抖了:“罗敏,你听着,我不需要你勉为其难地来相信我。如果你们怀疑我抄袭了,那就尽管去调查吧,只要能拿出证据证明我抄袭,我愿意拿稿费的十倍来赔偿给你们!”
说完这句话,我狠狠地按下挂断键,将手机摔到桌子上。
我走到阳台上,深吸了几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然后迅速地回到房间,打开电脑。
见鬼,腾讯网的首页上报道!我之前还寄希望于这则消息是源于某个不知名的小网站,现在看来,怎么都不像是空穴来风。
我快速浏览着这则消息,大致上就是罗敏刚才告诉我的内容,只是得知了一些更具体的情况——一个叫安玟的女作家,和一个叫渔歌的新人作者,分别写了一本叫做《镜中的女人》和《诡脸》的悬疑小说。报道称——“这两本书和著名女作家千秋的新书《反光》在内容和题材上几乎如出一辙”‘“很明显,三个人中,至少有两个人涉嫌抄袭”;“读者和书迷非常不满,强烈要求国家新闻出版总署调查此事,查出抄袭者。否则会助长文学界的抄袭之风。”
我的眉头越皱越拢,几乎成为两条绞在一起的绳子。就像刚才罗敏说的,情况看起来似乎对我特别不利。虽然报道上没有明确说我抄袭,但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在暗示我的可能性最大——“一位千秋的书迷表示,她非常失望,如果查明千秋有抄袭行为,她将永远不再购买千秋的任何一本书”;“也有书迷表示,就算千秋的真的抄袭了,但只要她能公开道歉,大家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支持她——毕竟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该死,该死!我猛地将鼠标摔倒一旁,气得我七窍生烟,简直想将电脑屏幕砸烂。而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我正在气头上,懒得去接,但打电话的人却异常执着,竟然一直不挂机。手机铃声让我心烦,为了让它不再响,我接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千秋吗?”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是我,你是谁?”我没好气地回答。
“我是新津晨报的记者,想采访一下关于您的新书和另外两部作品出现巧合的事。也许你愿意通过我们报纸向广大读者做一些解释,假如您有空的话…”
“抱歉没什么好解释的,而且我也没空。”没等他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接下来半个小时内,我又街道了不同媒体打来的两通电话,全部被我不客气地回绝了。这些急着一方面令我反感,一方面又令我钦佩,他们真的是神通广大——我从没有公布过我的手机号码,但她们还是能通过各种途径打探到,准确无误的找到我。可是她们没选对时候,我现在心烦意乱,不想见任何人。况且我确实不知道该告诉他们什么,我自己都是一头雾水。为了不再被骚扰,我把手机关机了。
我正想在网上搜索一下关于那两个作者和他们作品的信息,门铃响了。我翻了下眼睛——天哪,该不会是那些记者找到我家里来了吧?
“是谁?!”我冲着们的方向大吼一声。
“是我,千秋。”
罗敏的声音,我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将门打开。
我的责任编辑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意思歉意。她的口气比起在电话里明显软了下来。“对不起,千秋,我相信你没有抄袭,真的。”
我无法再对她生气了。“进来说吧。”
这个女人,刚才还一副歉意的样子,进门之后不过五秒钟就露出本色了。“不管怎么说你怎么能挂我电话呢?而且后来还关机了!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我一下倒在沙发上,仰面叹了口气。“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不希望那些记者一直骚扰我。”
罗敏坐过来,盯着我。“记者这么快就找到你了?那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扭头望着她。“你叫我说什么?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连那两个作者都不认识,跟别说他们的作品了。这种状况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天知道怎么会发生这么巧的事情!”
“你认为这是巧合?”罗敏蹙了下眉,“以我在出版界呆了这么久的经验来看,如果两个作者写出了同样题材的作品,尚有可能巧合,但是三个人——而且是在如此接近的时间里写出了同样内容的书,这种概率太小了,几乎不可能的。”
罗敏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对了,他们的书分别是在什么时候出的?”
“我查了,第一个出的是哪个叫安玟的女作家,她那本《镜中的男人》实在今年六月出版的;《反光》是在七月出版的,所以你才是第二个;而那个叫渔歌的新人写的那本《诡脸》上周才上市,也就是八月初,他是最后一个出版的。”
我惊讶的长大了嘴。“时间这么接近!我们三个人出书的时间分别只相差一个月!”
“很蹊跷,对吧?”
“你看过她们的书吗?”我问
“你说呢?”罗敏望着我,“我今早才得知这件事,怎么可能已看过她们的书了?”
“内容简介呢?”
“网上应该能查到。”
“我马上查一下。”我走到电脑桌旁,打开搜索引擎,分别输入这两本书的书名和作者,很容易就找到了相关的介绍。罗敏站在我旁边,和我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几分钟后,我们基本了解了——安玟是一个不太出名的作家,以前也就在杂志上发过几篇短篇稿,两年前出国一本书,没引起太多关注,《静中的女人》是她出的第二本书;而渔歌是一个网络写手,更没有名气,这本《诡脸》是他第一次出版实体书。
作者简介没有什么太多值得关注的,重点是这两本的内容简介,看得我瞠目结舌,喉头发紧。
网上那则消息没有说错,这善本书实在是太相似了,简直就像是一起诞生的三胞胎!三本书描述的,都是一个主人公会在反光的东西里看到一张恐怖的脸,而且这张脸是一个女人上吊的模样!
作为悬疑小说的介绍,自然不会将剧情透露太多,更别说结局了。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仅仅是看到这个大致的内容简介,都会立即想到“抄袭”这个词。
“见鬼了!真的额完全一样!”罗敏在一旁惊叹道,这才令神情惘然的我想起还有她的存在。我刚才整个人都呆掉了,几乎忘记了身边的一切。我离开电脑桌,做到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一盒女士烟,抽出一支点燃,深吸一口。吸的太猛,导致肺部不适,引得我接连咳嗽。
罗敏坐过来挨着我。“我以前从没看过你抽烟啊,最近才抽上的?”
我摇头。“一直都抽,只是抽的很少。”
罗敏叹了口气,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用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燃。“我也是,只有心烦的时候才抽两支。”
我们两个女人就这样靠在沙发上,吞吐着厌恶,许久没有说话,沉溺在各自的沉思中。终于我发现香烟不能使我清醒,只会让我陷入更深的迷雾。我将烟灰缸拖过来,伸手将烟摁熄,问道:“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抄袭,百分之百是抄袭。”罗敏说出自己的杰伦,然后望着我,“当然,我不是说你。”
我没有说话。
“你觉得呢?”她问我。“会不会是他们两个人抄了你的?”
我抿着唇思索了好一阵。“老实说,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我在出版之前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这本书的情节,也没有在网上发不或预告过,她们怎么可能得知书的内容?除非…这两个人都是超级黑客,能盗取我电脑中的资料——但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确实。如果他们有这个本事,恐怕就不会选择当什么作家了。”罗敏将烟熄灭,“你仔细想一下,这本书在写之前,你真的没跟别人讲过故事内容吗?除了我。”
我认真思索了良久,回答她:“我可以十分肯定说,我除了发给你看过内容简介和故事大纲之外,再没别人知道了。连我的助手小雅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道:“该不会…是你那里出了问题吧?”
罗敏身体弹了一下,就像在草地散步时看到了蛇。“你怎么怀疑起我来了!”她尖声道,“我是你的责任编辑,出了问题,我也要一起承担责任的!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你别那么激动。”我觉得她尖溜溜的声音令我更加心烦了,“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人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你的电脑获取了关于这本书的信息。”
她不耐烦地接连摆手。“绝对不可能。好了,别再探讨这个问题了。”思忖片刻后,她问道,“对了,你这本书的题材是怎么来的?”
我微微张了张嘴,想起了费云涵和他的夫人,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对罗敏说。“嗯…你知道,我有间工作室,专门接待一些来提供故事素材的人。”
“我知道。你直接告诉我,是谁向你提供的这个素材?”
我变得局促起来。“…抱歉,罗敏,恐怕我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费云涵的。
罗敏一双眼睛蹬着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打哑谜!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提供故事素材的人要我保证,绝对不能把他的名字和身份告诉任何人。”
“我想那应该不包括我吧,你的责任编辑!”
“我想他指的是所有人。抱歉罗敏,我…答应了他。”
我们对视了好几秒钟。
罗敏吐了口气,摊开双手。“千秋,这样你叫我怎么详细你?”
我一下拉住她的手。“你必须相信我!罗敏,我只是收集了素材,然后在这个基础上进行艺术加工,我绝对没有参考任何人的…”
突然,罗敏伸出一只手,失意我停下来。她一脸严峻,似乎想到了非常重要的问题。
“千秋。”她凝视着我,“你看,会不会有这种可能——这个提供故事素材的人,不止找过你一个人。他还把这个故事素材提供给了另外两个作家。”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罗敏说的话提醒了我,仿佛让一个身处迷雾森林的人一下看到了出口。
我之前又恼又急,几乎丧失了冷静的思考能力。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合理的假设。
但是,这可能吗?费云涵不是说,这件事情他只告诉过我一个人吗?难道他骗了我?可是,他这种身份和地位的人…
“千秋,你在想什么?”罗敏打断了我的沉思,“你觉得我说的这种情况有可能吗?”
我望向她,语气不那么肯定。“我觉得…应该不会吧。”
“为什么?”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来。”
“你对他了解多少?他是你熟知的一个人吗?”
“不算…但他说过只跟我一个人讲过这件事。他是一个很真诚的人,我觉的他会不会骗我。”
罗敏翻了下眼睛。“如今这念头有谁是值得完全相信的?好了,别在这里猜测了,打个电话给他求证吧。”
我感到为难。费云涵刚在我的账户上汇入了一百万,关键是他承诺还要付我一百万(第二部出版后),现在要我打电话去责问他有没有对我说谎,叫我怎么可得了口?
罗敏见我还在犹豫,有些着急了。正要开口说什么,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迅速的接起电话。“主编,我正在千秋家里…什么?”
她皱着眉头聆听了一阵,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告诉她。”
她挂了电话,我立刻问道:“主编说什么?”
罗敏说:“有几家报社的记者找到我们出版公司那儿去了,要求我们或你出面回应这次的事件。”
“该死,真是阴魂不散!”我骂道,“被我回绝后,又找到出版商那里去了!”
“你是怎么回绝他们的!”
“这很重要吗?”
“当然了,快说。”
我无奈地吐了口气。“他们要我通过报纸向读者做一些解释,我当时正在心烦,就不客气地说无可奉告,然后就挂机了。”
“哎呀!”罗敏叫道,“你怎么能得罪记者?现在这种状况下,能不能取得有利形势,就全靠他们了呀!主编让我告诉你,明天下午你必须配合着我们一起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努力澄清事实。现在主编正在饭馆里好酒好菜地伺候着那些记者呢,你却…唉!”
罗敏这番话让我激起一身冷汗。我这才意识到之前太意气用事了。深感后悔。我焦急地望着罗敏。“明天就举行新闻发布会?你叫我跟记者说些什么啊?”
罗敏从沙发上站起来,看了下手表。“主编催我赶快回去了,帮他应付那些记者,还要准备明天新闻发布会的事。你一会儿理科就跟那个提供故事素材的人打电话,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但是,如果他不承认提供给别的作家,怎么办呢?”我问道。
罗敏想了想。“总之,你今天要准备好一套说辞,在明天的发布会上公开表示的作品绝对是原创。另外,你要预想好某些刁钻的记者可能会问到的问题,提前想好回答,别到时候被问个哑口无言,那就不秒了。”
罗敏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我说道:“总之,明天的新闻发布会非常重要,如果能获得媒体的信任和支持,反而是对你的一次极好的宣传;但如果没掌控好,那就糟了。”
说完这句话,她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7)
罗敏离开后,我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不能再碍于情面了,我拨通了费云涵的电话。
他很快就接了起来。“千秋小姐,我正准备一会儿打电话给你呢。”
我一愣。“费总,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对,早上我看到了这则消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听到他这样说,我心里一下凉了半截——他居然问我这是怎么回事?那我还有必要问他吗?
费云涵见我没说话,大概猜到了几分。“千秋小姐,我能猜到你心里的疑问…但请你相信我,我看到这则消息后的震惊和疑惑,丝毫不亚于你。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那两个作家也会写出相同的题材。这件事情,我绝对只跟你一个人讲过!”
他说得斩钉截铁,让我无法不相信他。“费总,我就是想打电话来向您求证一下。既然您这样说,那我想一定是在其它方面出了问题。”
“感谢你对我的信任。这件事情会不会对你造成不利的影响?”
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男人,在他面前我不愿藏匿任何心事和情感,我坦白地告诉他:“…是的,现在一些读者和媒体似乎在质疑我抄袭。”
电话里沉默了一刻。“千秋作家,你是不是希望…我能出面帮你澄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连摇头,忘了他根本不可能看到。“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样会暴露这个故事主人公的原型就是您。”
他的语气充满歉意。“我真的很想帮你,但是…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蹊跷的事。”
“没关系,费总,我能理解。”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如实相告。“明天下午,我的出版公司要举行一场记者招待会,要求我出席,当面回应质疑。”
“…哦,哦。”
隔着电话,我还是能感受到费云涵的不安。“费总,您放心,我会用我的方式来回答记者的提问,不会把您说出来的。”
“谢谢你,千秋。”
“那么,没什么事了,我挂电话了。”
“等一下。”他喊了一声。“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您问吧。”
他迟疑了许久才说出来。“千秋作家,我知道你当然是谈不上抄袭的。那么,你认为那两个作家有没有抄袭你的作品呢?”
这个问题刚才罗敏才问过,但我还是再次思考了一番。“我不知道。我认为可能性不大。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内容,况且这三本书出版的时间挨得太近了,他们不可能是在看到我的书之后才抄袭的,那样时间上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我没有告诉他其实那个叫安玟的作者比我还出得早。
“那么,他们俩互相之间有没有抄袭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不认识他们。”
“是的…”费云涵尴尬地笑了一下。“这是个傻问题。”
“费总,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呢?电话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我就是觉得…太好奇了。假如那两个作家没有抄袭,那他们怎么会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呢?”
我本来想说,这也正是我感到困惑的。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人,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费云涵的夫人!
当我想到这种可能性的时候,全身就像被电殛了一下。对了,费云涵说过他只跟我一个人讲过这件事,但他夫人可没这样表示过!她完全可能找好几个人倾谈。
但是,我又想到,费云涵的妻子不是说她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会这么怕反光的东西吗?也就是说她应该不知道丈夫会在反光物中看到一个上吊女人的脸这件事。既然如此,就算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不同的人(其中可能就包括那两个作家),那些人也不能准确地推测出费云涵看到的是什么呀。
除非,费云涵的妻子没有说实话,其实她…
我自顾思忖,竟然忘了自己手握电话听筒。费云涵大概是见我许久没有说话,问道:“千秋作家,你还在吗?”
“喔,是的,对不起,我走神了。”
费云涵是个很聪明的人,立即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无法告诉他,他的妻子来找过我的事。
我既然一开始就瞒了他,现在只好瞒到底了。我试探着其他的可能性。“费总,我是在思考您问的那个问题。您介意我帮你彻底分析一下这件事吗?”
“当然不介意,这正是我急切想知道的。”
“我只能提供一些假设。比如说,费总,您写网络日志吗?”
“不,我没有时间写。顶多在空闲时发两条微博,但我绝对不会提到这件事。”
“那么,传统的日记呢?”
“也不写,我早就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
我意识到他想到了什么。“费总,怎么了?”
“等等,你说到日记,我想起来了…我在十多年前,是要写日记的!”
“而您在日记中曾经记录过这件事。”
“没错…但是,我结婚后,害怕家人看到我写的东西,就把日记本撕了,丢进了垃圾箱。后来就再没写过日记。”
“那么,您觉得问题会不会出在这里呢?”我进一步暗示。
“你的意思是有人曾经看过我的日记,得知了这件事?但是…谁会偷看呢?就算有人看过,怎么会在十多年后才将这件事(以小说的方式)公布出来呢?而且刚好和你的小说在同一时期出版,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确实,这是个问题。我又陷入迷茫了。我和费云涵都沉寂下来。
良久后,费云涵说:“千秋小姐,这件事,我再想想吧。总之我有种感觉——这件事十分不寻常。”